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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沐水游 -【名門喜事】《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26 PM     標題: 沐水游 -【名門喜事】《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8-8 02:03 AM 編輯

【書名】:名門喜事

【作者】:沐水游

【內容簡介】:  

  都議名門喜事多,誰解其中步步辛。

  她從窮街陋巷走進深府大宅,原是又回到了那看不見硝煙的戰場。

  面對生活,是親人與敵人的權衡;

  面對婚姻,是男人與女人的較量。

  命運是場劫殺,愛情升為棋局,是誰以真心為子,不為勝負,只為無悔!

  ******

  任這時光倒流,看那世事變遷。

  聞這襲人花氣,著那錦繡華衣。

  再回首,才發現她陷入的是一場盛世繁華的舊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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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0 PM

第一章 瑞冬(一)

    大景–西涼城–西福街

    嘉盛元年,冬。

    ******

    終於把那個魚戲蓮的荷包繡好後,白文蘿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便把針線收拾好,又往手裡哈幾口氣。然後擦了擦手,微縮著肩膀出了屋,往院子那看了看天色,心裡估摸著她娘和弟弟該回來了,便往廚房那走去。她記得昨兒還剩了些豆角,一會都擇了,做晚飯的時候用臘肉炒一盤,然而她才剛進廚房,就聽到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三娘、三娘,在嗎?這才下午呢,怎麼就關門了?都哪去了。」敲門的人叫了幾聲,又自個嘀咕了一番,嗓音同樣是很大。

    白文蘿一聽是對街酥餅齋劉嬸的聲音,便趕緊應了一聲,就出了廚房,跑到自家鋪門那。卸了門栓,一開門,就看到劉嬸手裡正拿著兩個大紅紙包著的扁方盒子,微頓著腳,站在門口。

    「哎呀,小蘿蔔你在家呢,三娘呢?明兒才是大年三十呢,今兒怎麼這麼早就關門了?嘖嘖,今年這天可真夠冷的,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雪了,你怎麼就穿這麼點,不嫌冷嗎?瞧瞧,這小身板,還這麼單薄,趕緊多加件襖子去,別凍壞了,到時一躺又是十天半個月的!就是不心疼你娘也得心疼心疼銀子啊!」劉嬸一見著她,還沒等進屋坐下,就先是批裡啪啦地嘮叨了一通。

    白文蘿笑了笑,待她進來後,見外頭風大,便又關上門,然後才一邊給她倒上杯熱水,一邊說道:「娘剛剛帶著文軒去宋先生家了,聽說宋先生的娘子昨日生了個小公子,又正好明兒是大年三十,我娘便想提前去探望一下,免得明兒先生家裡人多了,給他添亂。」

    「哦——是了,昨兒我還送了幾盒子點心過去呢。那,這兩盒子是給你們娘兒三個嘗嘗新的,桃酥、金條子、花生糰子、脆皮糯米球兒,我都給揀了一些放進去。」劉嬸說著就喝完了那杯熱水,然後便笑瞇瞇地把那兩盒子點心往白文蘿那推了推,接著又問道:「我剛剛敲門的時候,你在裡面做什麼呢?

    「正在準備去廚房做晚飯呢,娘帶著文軒出去已經有一會了,我想著他們差不多也該回來了,便先準備一下。」

    「你這孩子,最近這兩年真是懂事了不少,越發知道要孝順你娘了,也不枉三娘她那會求天跪地的,生生就把你從閻王爺那給拉了回來。」劉嬸說著,又仔細瞧了瞧白文蘿,只見她穿著一身半舊的碎花小棉襖,由於身子太單薄了,顯得那襖子有些鬆鬆的。倒是一頭烏鴉鴉的好頭髮,頭上只繫著一根紅繩,兩條粗辮子垂在胸前,容長的小臉兒,兩頰被凍得微有些發紅,一雙烏黑靈動的眼睛半含著笑。姿態端莊,神貌靜雅,一點也不似這窮街陋巷裡的丫頭,若是換身好衣服的話,指不定就像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了。

    劉嬸看著她如今這模樣,不由得就想起幾年前剛見她時,還是個瘦瘦小小羞羞怯怯的黃毛丫頭。而且那會這丫頭有大半年的時間是躺在床上渡過的,難得有好的時候,也都不敢出來見人,常常是躲在芸三娘後面,連話也很少。這樣一比較,她心裡頭不由得有些感慨,真真是女大十八變啊,便接著問道:「如今瞧著這兩年也長高了不少,就是這身子板還是太單薄了,這會不再是三天兩頭就大病小病的了吧?」

    「嗯,都好了,自從那次那場大病後,如今這兩年再沒病過。就是我娘還時時擔心,其實我都好著呢。」白文蘿點了點頭,輕笑了一下。

    「你娘可不就是心疼你,可憐見的,你爹去得太早,就那麼一個舅舅也走得早。要是他們都還在的話,看到你如今長得這麼好,又這麼聰明懂事,不知會有多開心啊!」劉嬸歎了一聲,又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接著說道:「過了年,你就十三了吧,你娘也該張羅著給你尋個好人家了,也不知誰家的小子有這個福分嘍!」

    「劉嬸這是在取笑我呢!」白文蘿裝成害羞的樣子,不動聲色地縮回手,垂下了眼睛。

    「害羞什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晚了就難尋了,不比那些大戶人家,挑著撿著看著。」劉嬸也不管白文蘿聽沒聽,自個忙忙叨叨的說著。而白文蘿還想著趕緊做晚飯去,便笑著說了一句:「最近天冷了不少,劉嬸家裡這兩天都是早早吃晚飯的吧。」

    「可不是呢,這天冷了,餓得快。喲,還說呢,這天色暗得真快,我得回去了,那我灶上還燉著一鍋雞湯呢。等一會你娘回來了,你再去我那端一碗熱乎乎的過來,你們娘兒三個都喝一口,我特意在裡面加了不少藥材,暖身體的。」劉嬸說著就站了起來。

    「這怎麼好意思,我們家……」白文蘿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這孩子,瞎客氣什麼,小武他爹跟你舅舅是從小一塊長大的。而且這幾年,我們也都是看著你和軒哥兒長大的,你娘一個女人拉扯著你們兩個不容易。行了,我走了,一會拿那個青花大瓷碗過來,記得拿上蓋子。」劉嬸說著就已經邁出了門檻。白文蘿跟在她後面,送她到了門外。

    「行了,進去吧,關好門啊,外面風大著呢,天冷,記得裡頭多加件衣服。」劉嬸出門後,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又嘮叨了幾句,然後就腳不帶停地往自家鋪子走去,怎麼看著都有點風風火火地樣子。

    白文蘿看著她進了對面那拐角處的酥餅齋後,才回了屋,關好門。然後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慢慢收起剛剛那一臉略帶天真的神色。此時,在這微顯昏暗且略顯狹小的小鋪子裡,那張還顯稚氣的臉上所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像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該有的沉靜與冷漠。

    白文蘿把手從頭頂上拿下來後,才慢慢露出個無奈的笑容來。都兩年了,除了她如今的這個娘和弟弟外,還是不太習慣別人的接觸。她歎了口氣,然後就往廚房走去,瞧這天色,他們應該是快回來了,她還是趕緊把飯做好,一會回來就能吃了。

    然而當她剛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忽然就頓住了腳步,皺了皺眉,目光一凝,仔細往那開著的廚房門朝裡望去。眼光見所看到的地方,那些鍋碗瓢盤都沒有被動過,還是她剛剛離開時的樣子。就連她把那小筐豆角拿出來的時候,不小心掉了兩根到桌上,也同樣都沒被碰過,只是……

    就在她微遲疑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一陣稍顯凌亂地腳步聲和喧嘩聲,以及彭彭彭的一陣緊促的拍門聲,緊接著就是連著幾聲大嚷嚷:「開門開門!」

    白文蘿下意識地一轉頭,卻不想就在這時,那廚房裡忽的就竄出一個人影。她一驚,就要閃開,然而自己這個身子的反應遠遠跟不上她的感覺。不過是一瞬,她就被人抓住了脖子,摀住了嘴巴!




第二章 瑞 冬(二)

    此時那外頭的聲音越來越大,那開門的聲音終於在那粗暴急促的拍門聲中響了起來,原來拍的是鄰居家的門。隨之就隱隱約約傳來幾聲驚慌無措和蠻橫的對話。

    「啊,捕爺,您,您幾位這是……」

    「你這剛剛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偷跑進來。」

    「啊,偷跑進來!怎麼會,我一直就在家呢,孩子他娘,你……」

    「既然在家,天還未黑,為何這麼早就關門了!」

    「今,今兒是家裡老母的生辰,打算回去一趟,就……」

    「搜!」

    「捕爺,你們……」

    那邊正一通翻箱倒櫃的搜查,而這邊……

    「小姑娘,你別怕,我不是壞人。」從後面抓住她的那人,說話的時候,氣息微有些不順,但開口卻是一副調侃的語氣。

    白文蘿既不掙扎也不發抖,只是很配合地點了點頭。那人有些意外,停了一下才說道:「你別叫,我就不會傷害你。」

    白文蘿又點了點頭。

    「讓我在這躲一下,一會他們來了,你別說出去。」那人接著說道,聽著鄰居那邊的搜查已經見尾聲了,他的語氣依舊不顯驚慌。

    白文蘿遲疑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好,那麼我放開你了,記得,別叫啊。」

    白文蘿還是輕輕點了點頭,那人便慢慢放開捂在她嘴巴上的那隻手,只是那抓住她脖子的手卻沒有放開。那手指正好壓在她的喉嚨上,白文蘿知道,只要她的聲帶一動,那冰涼而有力的手指馬上就會捏碎她的喉嚨!

    見她真的沒有出聲,那人才完全放開了手,連握住她脖子的那隻手上的力道也鬆了幾分。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才試探地要轉身,見他並未阻止她,她才放心地轉過身去,抬眼看了他一下。

    那是一個十八九歲,頂多不過二十的年輕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身上的穿著很素淨,那衣料卻都是上好的綢緞,身上盡透著華貴,臉上掛著幾分吊兒郎當的神態。只是那雙眼睛,在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那一閃而過的,竟是她很久以前,曾經在很多人臉上看到過的眼神。他們臉上的那些表情,或是微笑或是專注或是迷茫或是漫不經心,但是那雙眼睛裡卻總是隱隱藏著一絲普通人難以辨別的殺意。

    她心裡倏地一驚,面上終於生出幾分駭然來。

    而那人見她此時才現出這幅害怕的樣子,心裡倒真的生出幾分好奇來。這小丫頭,剛剛忽然抓住她的時候沒見她害怕,卻在看到自己後反而真的害怕起來了,難不成他長的是一副閻王的面孔?

    「他們馬上就要過來搜了,我就是不說,也……」白文蘿看著他低聲說道,她家根本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前面是專門賣布和一些零碎繡品的鋪子,鋪子的一側隔出來的一間小房,之前是她舅舅的房間,如今由她娘用著了。鋪子後面就是一個小院,才半個房間大小,右面是廚房,就是她現在站著的這個地方,而後面的兩間房分別是她和她弟弟的房間,還有一個後面的小角落,是蓋的茅廁。這根本不用搜,進來幾個人看一眼就一目瞭然了。

    「只要你不嚷出來,並遲點去開門便行了。」那人微挑嘴角,正說著,他那還握在白文蘿脖子上的那隻手忽然就移到她下頜那,一下子就捏開她的嘴巴,同時他的另一隻手忽的一下,就把一粒東西給扔進她的喉嚨裡,緊接著又摀住她的嘴巴,並讓她抻了抻脖子。眨眼之間,那粒東西就從她喉嚨那滑了進去!隨後他才瞇著眼睛,隱隱現出幾分殺氣看著她接著說道:「小姑娘,剛剛給你吃的是毒藥,不吃解藥的話,三天後就會皮膚潰爛而死,不過你別怕,只要照我剛剛說的去做的話,我便不會為難你。」

    白文蘿乾咳了幾聲,然後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知道了。」

    那人明顯又是一愣,眼中的興致更濃了,不過這會終於放開了她,剛好外面就響起了砸門的聲音。

    「記得,盡量拖點時間,否則出了事,你也就活不下去了。」別人的生死,就在他那吊兒郎當地一笑中,視若草芥。

    「開門開門!」那砸門的聲音越來越粗暴了,白文蘿再沒看那人,趕緊跑到院中的井口邊,搖起一桶水。寒冬的井水已經帶了一些冰渣子,她手一沾上就是一陣刺痛,渾身就凍得一個激靈。然而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咬牙,就捧起一把水往臉上抹了抹。如此兩三下後,她的唇馬上就微有些發青,那張小臉也一下子多了幾分蒼白。

    隨後她就把那桶水倒回井裡,再拿了塊抹布仔細地把周圍的水漬擦乾,動作快速卻絲毫不顯慌亂。緊接著她又回屋,把臉和手擦乾淨,又把頭髮稍稍弄得蓬亂一點,然後再把床上的被子散開,再翻起一邊。幸而剛剛繡荷包的時候燒了點炭取暖,如今還未燃盡,她便把那炭盆往床底下挪去。

    這時外面砸門的那些人已經開始撞門了,白文蘿趕緊往前面跑去。經過廚房時,她又往裡面瞟了一眼,發現那人已經不在裡面了,也顧不上多想,眼見自家的鋪門就要被撞散了。她跑過去剛把那門栓打開,那門就猛的一下被人從外面推開。她才剛看到門外圍著一圈身著皂服,腰配長刀地衙役,就一下子被那衝力給推倒在又硬又冷的地板上!

    「怎麼回事,這麼長時間都不開門!」為首一個紅衣黑帶的捕頭大步跨了進來,瞥了有些呆愣的坐在地上的白文蘿凶狠狠地問道。

    「我,我……我生病了,剛剛……在,在睡覺。」白文蘿一臉驚慌地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正說著,忽然就打了個大噴嚏!

    那捕頭嫌惡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頭髮微亂,兩眼泛紅,臉色蒼白,唇色發青,手腳抖抖索索地,還不時擦著鼻子,便往旁邊避了幾步,也不問她話了,直接就讓那守在門口的那幾個捕快進來搜。

    白文蘿一臉驚慌地跟在他們後面,進了院子。只見有兩個捕快進了她娘的房間,有一個捕快進了廚房,另一個進了她弟弟的房間。而她的房間是開著門的,眼下還未掛簾子,所以僅從外面瞟一眼,就能把裡面的擺設看得一清二楚,也就一床一桌一椅一矮櫃。而且那床上的被子正有些亂的鋪開,並被掀開一邊,一看就是有人剛剛從那床上起來。所以剛剛那名捕快也就往裡探了探頭,就跑去推開她弟弟那正緊閉著的房間門。

    然而,那捕頭卻慢慢踱著步子,朝著她的房間走了過去。

    白文蘿的心微微提了起來,眼見那捕頭就要走進她的房間了,這時,忽然有一名與他同樣穿著的捕頭跑了進來,嘴裡還邊喊到:「老趙老趙,快快,聽說唐街那發現了,正圍堵著呢,還沒被抓到,咱們趕緊過去,別被許三那小子給拿了功!」

    「多長時間了?」那名姓趙的捕頭已經跨一隻腳進去了,一聽這話傳來,頓時就收了回來轉過身急問道。

    「就剛剛才得的消息,快點,我估摸著許三帶的那些人准拿不下,咱們趕緊在他增加人手之前趕過去。」那名跑進來的捕頭邊說著還邊朝那幾個從房間裡出來,一無所獲的捕快招了招手,張口說道:「去去,趕緊都去唐街那邊。」

    「他娘的,這大冷天的,得趕緊辦完這差,然後回去喝一杯,不然今晚別說沒酒喝,指不定又得熬通宵了!」

    「就是,不過這會說什麼也不能讓徐三搶了這功,咱們得快點!」

    於是這一行人如洪水般捲了進來,又如狂風般衝了出去,從頭到尾,都沒人往站在旁邊,蒼白著一張小臉的白文蘿多看一眼。

    那些捕快走後,剛剛一直躲在白文蘿房門後的那人,摸著下巴,透過門縫,看著白文蘿那單薄身影。心中歎道,好個心思敏捷的小姑娘。這麼一稱病,不但真拖了些時間,還防著即便他萬一真被搜了出來了,她起碼是把自己給摘了出去。而搜不出來,她的這番心思,便是送了他一個人情。最難得的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作出這樣的應變,而且剛剛的那一番準備動作,不但不顯一絲慌亂,還異常的快速有序,細緻入微。雖說他提前做好了準備,但是她拖的這點時間,確實為他省了不少麻煩。

    看樣子,也僅僅是十一二歲的模樣,怎麼會有這樣的一番心思,還處亂不驚,臨危不懼,著實讓人驚訝啊。

    終於送走那些瘟神後,白文蘿關好門,等了一會,瞧著外頭確實沒什麼動靜了,才慢慢轉回身,往後面走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1 PM

第三章 瑞 冬(三)

    之前開著的房門此時已經虛掩上了,白文蘿微蹙了蹙眉,剛剛,那個忽然跑進來的捕頭要是遲上一分的話,那後果……

    她不由得握了握拳,差點就真的禍從天降了,然而,眼下這麻煩卻還未解決。.她眼裡不由得閃過一絲冷意,只是呼吸之間又收了起來,換上一副平靜的面容,推開門走了進去。

    此時那人已盤腿坐在她的床上,閉著眼睛,似乎是在運功打坐。不過她一進來後,他也便就睜開了眼睛,看著她又露出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笑著說道:「小姑娘,做得不錯,你放心,我離開之前就會給你解藥的。」

    「你什麼時候離開?」白文蘿皺了皺眉頭,衙門的人已經走了,可聽他這話的意思,卻是並不打算就此離去!

    「不一定,或許今晚,或許明早。」那人說話的同時,一直就在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白文蘿。

    「我娘和弟弟就要回來了,你……」白文蘿剛說到這,就聽到外面傳來叫門的聲音。

    「蘿兒,蘿兒——」是她娘的聲音,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了。

    「來了!」白文蘿只好趕緊朝外面應了一聲,然後又回過頭來看著那人,一時間有些難住了。

    「你娘不會對自己女兒的生命置之不顧吧。」那人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說完這句話後,甚至還朝她擠了擠眼睛。

    「你別嚇著他們!」白文蘿咬了咬牙,丟下這句話就拉上門跑了出去。只是,那句話,不是請求,而是警告。

    「呵——」那人看著白文蘿跑開的背影,剛要笑出聲,忽然胸口一陣刺痛。他皺了皺眉,終於收起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從鼻子裡冷冷的哼出一聲。今天他著實是大意了,沒想到那翠兒竟早已被人盯上了,也幸而他從來就準備周全,東西也到手了,不然……

    白文蘿先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捋了幾下頭髮,然後才開了門。卻不想就看到她弟弟一身狼狽的模樣,似乎重重摔了一跤似的。那半個身子,連帶著臉上都沾上了好些黃土,而芸三娘臉上的表情也是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連頭上那裹勒著發?的包帕也微有些鬆了。

    「娘,文軒,出什麼事了!」白文蘿心中一驚,眼一掃,就趕緊拉過她弟弟的手,只見那兩隻小手上果然有好些擦傷。並且那掌上滲出來的血還混著黃土和細沙,有些地方已經烏青了。

    白文軒卻只是齜了齜牙,然後咧開嘴說道:「嘿嘿,就是摔了一跤。」

    「怎麼摔的?」白文蘿趕緊又抬眼細看了看她娘,見芸三娘身上倒是沒什麼不妥,才稍稍放了心。

    「進去再說吧,蘿兒,你先去燒點熱水來。」芸三娘把這一雙兒女往鋪子裡推了進去,然後也跟著進去,再轉身把門關好。

    「熱水我剛剛已經燒了,這就給你們倒來。娘,你先把文軒帶到你房間裡去吧,我記得那個外傷的藥就放在你床頭的小櫃子裡。」白文蘿也顧不上多問,想了想,原是該到她的房間去的,那裡燒了炭,還暖和著。可是眼下不方便,只好藉著傷藥的理由讓他們先去芸三娘的房間裡。

    「嗯。」芸三娘倒也沒多想就點了點頭,又有些心疼的看著自己小兒子的那雙手,歎了口氣。然後忽然抬起頭問道:「對了,剛回來的路上,看著好些衙役在每家每戶的搜捕什麼人呢,他們有進到家裡來嗎?」

    白文蘿正轉身,不由得頓了頓,然後才說道:「有,剛來搜過,才出去你們就回來了。」

    「唉,也不知是什麼事,弄得這每家每戶都雞飛狗跳的。」芸三娘也就是隨口一問,見自家已經被搜過了,便也沒多問,說著就帶著白文軒往她房間走去。反正這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那點銀子什麼的都被鎖在小櫃子裡了,衙役再怎麼蠻橫也不是強盜,這點倒是不用多擔心。

    「娘,說不定那些官兵們要找的就是那個哥哥呢。」白文軒這時忽然蹦出這麼一句來,白文蘿聽著心裡咯?一下,趕緊轉頭問道:「什麼哥哥?」

    「就是……」

    「蘿兒,這事一會再說,你先去把熱水端來,我給你弟弟擦擦這雙手,趕緊上點藥,不然以後得多少天都不好握筆了。」

    「好的,馬上就來。」白文蘿只得暫時撂下這事,看著他們進屋後,她又往自己房間那虛掩著的門看了看,心裡隱隱有些犯難。她實在拿不準,剛剛被喂的那顆到底是不是毒藥。她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就算不是毒藥,這會要是去報官的話,肯定也落不得好。總之不管怎樣,這件麻煩事是沾上身了,只希望過後他們這一家別被什麼事給牽連上……可是這事一會該怎麼跟娘說,她若知道衙門要搜捕的人就在家裡,肯定會嚇到的,再要知道自己被人給餵了毒藥,指不定會擔心成什麼樣呢。

    白文蘿端著一盆熱水進屋後,屋裡的炭已經燃起來了,芸三娘正小心地給白文軒換上一身乾淨的棉襖。

    「娘,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白文蘿把那盆熱水放在桌子上,然後把一條乾淨的毛巾放在裡面浸軟了,再撈出來,使勁擰乾後就把白文軒拉過來,又說道:「我給文軒擦一擦,娘你把那藥找出來吧,一會我給他抹上,不用包紮,這傷口晾著能好快些。」

    「嗯,找到了,在這呢。」芸三娘在她床頭的櫃子裡找了找,然後就拿出一個小瓷瓶來,放到桌上後,這才又歎了口氣,拿張椅子在她這雙兒女旁邊坐了下來。

    即便白文蘿的動作已經很輕緩了,但現在天氣這麼冷,這樣的擦傷,碰上了還是會疼的。然而白文軒從剛剛到現在,就一直咬著牙,哼也不哼一聲。十一歲的孩子,虎頭虎腦的臉蛋上帶著幾分倔強,再疼也就只是皺著眉頭,一雙烏黑的眼睛仔細地看著他姐姐的動作。

    「很疼吧。」芸三娘心疼地在她兒子腦袋上摸了摸,又在他的寬額頭上輕輕擦了擦。若說她這一生最值得驕傲的事情,就是得了這一雙兒女,兩個自小就都懂事得讓人心疼。

    「不疼的!」白文軒馬上就抬起臉,朝他娘咧出一個傻乎乎地笑容來。

    「娘別擔心,這擦傷並不算重,一會抹上藥,過個兩三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不會影響文軒握筆的。」

    「是啊,這真是萬幸了,今天軒兒差點就丟了性命呢,要不是有位好心的公子相救,我這……」芸三娘點了點頭,說著就想起剛剛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眼圈不由得就紅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白文蘿一臉疑惑地看了看她娘又看了看她弟弟。

    「唉,我帶著軒兒從宋先生家出來,才剛走到西福街的街口那,就聽見後面有人嚷嚷說是衙門要辦案搜捕什麼可疑人物。正好那兒的人比較多,這麼一嚷嚷,猛地就出現一陣混亂,我一個不留神,沒拉好軒兒,竟讓他被人給擠到那路中間去了,還摔趴在地上!而且那時忽然就有匹馬朝軒兒衝過來,那騎馬的人根本不拉韁繩,還不停地甩著馬鞭!當時的人又多又亂,我要跑過去已經來不及了。眼見軒兒就要被那匹馬給踩過去,幸好那會有位公子跳了過去,把軒兒給拉了起來帶到一旁,總算是撿回了條命。」芸三娘說完後擦了擦眼角,一邊摸了摸白文軒的頭,一邊撫了撫胸口,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娘,可惜咱們沒來得及謝謝那位哥哥,他就走了,姐姐,那位哥哥的武功可厲害了呢,我看見他一下子就跳到了房頂上,然後嗖地一下,大家還沒瞧著他就不見了,!」白文軒兩眼直髮亮,一臉崇拜地給他姐姐形容著自己的那位救命恩人。

    「嗯,沒事就好,以後若能見著那位公子再好好謝謝人家吧。」白文蘿臉上淡淡的,有些敷衍地應了一下,仔細給他上好藥後,想了想又問道:「西福街的街口是鬧市,官府都明文規定了,在那附近無論是馬匹還是馬車,都不允許橫衝直闖,誰還那麼大膽?」

    「唉,軒兒沒事後,我聽著旁邊的人說,那騎馬的是伯爵府的大少爺,沒人敢管。算了,只要軒兒沒事就好,蘿兒,你先照看著弟弟。這會瞧著天也快黑了,我去做晚飯,今天給你們多煎兩個雞蛋,壓壓驚。」芸三娘說著就要站起來,準備去廚房。

    「娘,你等一下,我還有事要跟你說。」白文蘿趁著這會趕緊開口叫住了芸三娘。




第四章 瑞 冬(四)

    「你說什麼!那個人就在咱家裡!」還未聽完白文蘿的話,芸三娘的臉色就已經白了,她剛要大聲,馬上又死死壓住聲音,眼中頓時現出驚慌來,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為何剛剛開門的時候沒說!」

    「我剛剛見你們那樣,就一時沒顧上說。。」白文蘿說著就低下了頭,縮了縮肩膀,似有些被嚇到的樣子。

    「蘿兒,你平日那麼懂事,怎麼不知這樣會遭禍的啊!你剛剛開門的時候若馬上說出來……」

    「娘,你先別急,別急,那衙門的人進來搜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他,想必也不會再回頭搜一遍了,那人也說了,他最遲明天早上就走的。」白文蘿一聽芸三娘的聲音有些發顫,便也顧不上假裝害怕了,慌忙抬起臉,輕輕拍著芸三娘的後背解釋道。

    她剛剛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對芸三娘說出那人餵了她毒藥,威脅她的事。只說衙門的人進屋草草搜完出去後,她才發現那人竟就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她一時害怕,正不知該怎麼辦好,也不敢聲張。那人又說自己不是壞人,只是在這躲一會就走,接著芸三娘和她弟弟就回來了。

    芸三娘深呼吸了一下,咬了咬牙,看著自己這一雙小兒女,強穩住自己慌亂的心神。然後一臉嚴肅地看著白文蘿問道:「蘿兒,他現在就在你房間裡嗎?」

    「是的。」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又道:「那人好像是受了傷,我剛剛看到他的時候,他正盤腿坐在我床上,很像是在打坐的樣子。」

    「受傷……」芸三娘沉吟了一下,然後壓低了聲音看著白文蘿說道:「蘿兒,這個禍害咱們不能留在家裡。衙門的人說不準,萬一他們又回頭搜一遍地話,不管那人犯了什麼事,咱們娘兒三個肯定會受牽連的!如今我們在這西涼無依無靠,萬一出了事,就……」芸三娘說道這頓了頓,咬了咬牙才接著道:「既是他受了傷,行動不便的話,那就正好了,眼下娘還是悄悄出去通知官府一聲為妥。不,不能把你們留在這,你們倆也都跟著娘出去,快,動作要輕,千萬別被他給發覺了!」芸三娘說著就要站起來,白文蘿卻真急了,她沒想到她娘會這麼打算。

    芸三娘的決定是沒錯,但白文蘿卻明白,這個決定在那人面前是絕對行不通的。且不說她被餵了毒藥,就算她不必顧及那粒毒藥,悄悄去報官,或許他們三個還未走出這個家門,就都通通被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她毫不懷疑,那個人絕對做得到這一點,能毫不猶豫地對一個小女孩下毒並威脅利用的人,對他來說,殺人不過是眨眼。

    而且他到底是不是受傷了,傷得怎樣?她既不確定也不清楚,但她能確定的是,眼下他們在這屋裡說的每一句話,肯定都一句不拉地進入那人的耳朵裡。他們的一舉一動,肯定被那人時時關注著,那個雖表面吊兒郎當,其實卻是最為心細陰狠的人。

    然而她心裡想的這一切卻不能一一跟芸三娘道出,只好拉住芸三娘的衣服輕聲懇求道:「娘,我們還是別去報官了,沒準他一會就走了呢,他說了他不是壞人……」

    白文軒似乎被這忽然變得嚴肅且緊張的氣氛給嚇住了,也忘了自己的手上的痛,在一旁睜著一雙大眼睛看了好一會,這會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姐姐,你們在說什麼?是不是剛剛官兵正在搜捕的那人就在咱們家裡頭?娘是要去報官嗎?那人是好人嗎?」

    「軒兒別說話,蘿兒,好孩子,你不能覺得他剛剛沒有傷害你就認為他就是好人了。現在他是官府衙門要抓捕的人,咱不能藏著,會遭大禍的,走,跟著娘悄悄出去。」芸三娘說著已經起身,一手拉著一個正要出去。

    白文蘿滿心著急,眼見這樣,別無他法了,便打算要把自己被餵了毒藥的事情說出來。卻不想這會那外面忽然傳來一聲輕響,芸三娘嚇一跳,白文蘿微蹙了蹙眉,白文軒有些緊張地看了看芸三娘和白文蘿,然後小心的開口說道:「好像是姐姐那房間的門被打開的聲音呢,是不是那個人知道咱們要出去了?」

    芸三娘的臉微微有些發白,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是緊緊拉著她這一兒一女的兩隻手腕。此時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到自己的這一雙兒女。

    「娘,若是我們去報官的時候,那人跑了,我們到時就更說不清了。而且,女兒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受傷了。萬一他沒受傷,或只是輕傷,看到咱們要去報官的話,要是他因此生出個什麼歹念頭來!娘,那人既然能讓這麼多官兵搜捕,那身手肯定不弱,咱們可不能惹急了他啊……」白文蘿壓低了聲音,絞盡腦汁地要說服芸三娘,讓她千萬打消這個報官的念頭。

    芸三娘聽了白文蘿的這一通話,呆了呆,然後深呼吸了一下,就放開他們的手腕,走到房門那,悄悄打開一條縫,朝外面看了看。只見白文蘿的房門果然開著,能隱隱約約看得見有個人影在裡頭晃了一下,她心裡倏地一驚,便趕緊關上門。然後回過頭看了看白文蘿和白文軒,看著那兩張滿是緊張地看著自己的小臉蛋,盡量放緩了聲,輕輕安撫道:「別怕,你們先在這呆著,別出聲,也別出來。」

    「娘,你要做什麼?」白文蘿擔心地問道。

    「如今看這樣子,報官是不成了,娘去好好求求他,他若想要什麼也給他,讓他趕緊走。」

    「我跟你一塊去。」白文蘿說道。

    「我也要跟娘去。」白文軒也趕緊說道。

    「聽話,這事不是鬧著玩的,蘿兒,你看著軒兒,娘去去就回。」芸三娘對著他們沉下臉,聲音也嚴厲了起來。

    白文軒詢問地看著姐姐,白文蘿想了想,既然娘不打算報官了,那樣的人,只要不阻礙到他的事,他必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而且自己剛剛定是被他瞧出什麼倪端來了,雖他不會猜到什麼,但是自己這麼引起注意總是不太妥,讓娘去會會他也好,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思緒這麼一轉,便點了點頭,拉住白文軒的胳膊看著芸三娘說道:「那我們就在這等娘,娘可要快點回來啊,那人要是不願意馬上走的話,娘也千萬別惹惱了他。」

    「這點我知道,別擔心,娘自有分寸。」芸三娘點了點頭,帶著一臉的擔憂和隱隱的驚懼,想了想自己的這雙兒女,又鼓起了勇氣,便拉開門走了出去,然後又反手把門給拉上。

    「姐,那個人是壞人嗎?娘去找他會不會有事?」芸三娘剛一拉上門,白文軒馬上就掙脫了白文蘿的手,反抓著她的胳膊問道。他卻忘了這會自己的手還傷著呢,這一緊緊抓住白文蘿的胳膊,頓時又疼得他一頓齜牙咧嘴的。

    「別擔心,娘她不會有事的。」白文蘿說著就拿開他的手,仔細看了看,見有些藥被蹭掉了,便又給他重新上了一遍藥,然後叮囑道:「這會小心了,別再毛毛躁躁的。」

    「我知道了,娘怎麼還沒出來?」白文軒朝自己的手吹了兩下,然後又有些擔心的問道。

    白文蘿想了想,心裡也有些放不下,正想說她去看看,卻不想這會就聽見那邊忽然傳出一聲脆響,似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碎了!白文蘿頓時就站了起來,白文軒也緊張道:「是不是娘出事了,我要去看娘!」他說著就要往外衝出去。

    「回來!」白文蘿立即低喝道,同時眼疾手快地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姐——」很少見白文蘿這麼嚴厲的樣子,其實他姐姐也就比他大兩歲,但若白文蘿對他瞪起眼睛來,白文軒每次都覺得她比娘還可怕。

    「你好好待著,我出去看看。」白文蘿一臉警告地看著他低喝道,說著就把他拉到身後,自己往門那走去。只有和她弟弟單獨相處的時候,她才會這麼的不加掩飾自己。因為不管她表現得多麼不像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他也只是會崇拜她而不會對她生疑。

    「姐,我跟在你身邊保護你。」白文軒輕輕蹭到她身邊,悄聲說道。

    這時白文蘿已經輕輕拉開門走了出去,白文軒抿著唇,一臉緊張地跟在她身邊。白文蘿垂下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白文軒頓時有些心虛,但隨後臉上又現出那稚嫩的倔強來。平日白文蘿不管是因什麼事罰他說他,他都不敢違逆半個字,但是現在是關係到他娘的安全也關係到他姐姐的安全,所以說什麼也不會乖乖聽話的。見他這樣,白文蘿倒沒再說什麼,這樣的親情,純粹,無私,與生俱來……她也是這兩年才感受到並明白過來的。

    其實剛剛聽到那聲脆響的時候,她只是一驚,不過直覺那邊並未有什麼危險,所以倒不是有多擔心,只是有些放不下,便忍不住要去看看。

    然而他們剛一出來,她那房間的門也正好被推開,芸三娘從裡面走了出來,後面還跟著一個素色的身影。

    這會白文軒忽然「啊」的叫了一聲。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2 PM

第五章 忽遇恩人

    白文蘿被白文軒的那一聲叫嚇了一跳,正要轉頭問他怎麼了,白文軒就已經說了出來,那聲音裡頭還帶著幾分驚喜。.

    「是那個哥哥!娘,剛剛就是這個哥哥救的我呢!」

    正打算斥責他們怎麼不聽話的芸三娘也吃了一驚,頓時把剛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然後轉過頭看著跟自己出來的那個年輕公子,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哦,原來是你啊,小兄弟,這可真是巧了,手上的傷沒大礙吧。」那人臉上倒是沒現出多少意外來,隨即就是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朝白文軒打了聲招呼,完全是一副吊兒郎當的貴公子模樣。白文蘿卻微微皺了皺眉,心裡尋思著,這真的是巧合嗎?

    「姐姐幫我上了藥,已經沒事了。」白文軒傻乎乎地一笑,然後就轉頭看著白文蘿,還拉了拉她的衣服,激動地壓著聲音說道:「姐,他果然不是壞人呢。」

    白文蘿卻沒開口,而是看了看芸三娘。芸三娘這會已從剛剛的驚詫中回過神來了,便趕緊轉過身朝那人說道:「原來竟是恩公,這,這實在是……那個,恩公快請到這邊屋來吧,蘿兒,你去你房間裡把炭盆拿到軒兒的房間來。軒兒,你過來,把這些瓷碎片收到廚房那放著。你的房間好些天沒用了,娘去給恩公收拾一下。」

    白文蘿應了一聲,又看了那人一眼,然後便垂著臉走進自己的房間。白文軒也應著聲,就趕緊跑上前來,要接過芸三娘手裡的碎片,只是這會白三娘一看他手中的傷,又說道:「算了,娘先放這兒一會再收拾吧,你帶恩公進屋去。」

    白文軒也樂得接這個差事,趕緊就推開自己房間的門,然後轉頭對那年輕公子說道:「嗯,恩公,你進來這吧。」

    那年輕公子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家子,還特意又往白文蘿的房間裡瞟了一眼,然後揚眉一笑,也不說什麼,就施施然地走進了白文軒的房間。

    芸三娘把手中的碎瓷片放到牆角邊,隨後就進了白文軒的房間,只是她瞅著那位公子一身綢緞的袍子,身上乾乾淨淨的,便又趕忙跑到廚房那尋了塊乾淨的抹布,然後在那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椅子上擦了擦才說道:「恩公先坐著,我給你把床鋪好,一會在這裡燒上炭就暖和了。」

    「有勞了。」那人淡淡的說著,卻並沒往那椅子上坐下。

    白文蘿把炭盆拿進來,剛好就看到這一幕,她瞥了那人一眼,然後就小心翼翼地鬆了鐵夾子,把炭盆放下。此時那炭盆裡又加了好些新炭,隔著籠罩也看得到那裡面正燒得旺著,沒一會這屋裡就漸漸有了點暖意。

    這會芸三娘已經把床鋪鋪好了,又把那炭盆小心地挪到那床底下,然後才起身對那年輕公子說道:「恩公坐到這床上來吧,這被褥都是乾淨的,等床上暖和了再把那炭盆挪出來就行了。」

    「多謝了。」那人微點了點頭,卻還是沒坐上去,而是依舊站在那看著他們。

    芸三娘還未會過意來,白文蘿只好開口說道:「娘,咱們先出去吧,天也晚了,還是去準備晚飯吧,一會再給他送進來。」

    那人又打量了白文蘿一眼,然後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趣味。芸三娘這才會過意來,便招了招手,就把白文軒拉了過來,然後笑著對那人說道:「我們這就出去,恩公請自便。」

    白文軒有些戀戀不捨地看了那人一眼,原本想多說幾句話來著。卻走近了以後才發覺,這個長得好看,還救了他的大哥哥似乎並不太好說話。雖然他臉上也帶著笑,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敢靠近,甚至連對他開口說話都有些怯怯的。

    母子三人回了芸三娘的房間後,白文蘿才開口問道:「娘,你剛剛都跟他說了什麼?怎麼會把那個瓷杯給打碎的?」

    芸三娘關房門的時候,又有些不放心地往那邊看了一眼,見那邊的門正靜靜地關著,她便拉好房門,然後才回過身在白文蘿頭頂上摸了一把才說道:「也沒什麼,娘當時進去的時候沒想會是個年輕貴公子,而且他一見我進去,還先就向我賠了罪。我見他言語溫和,不似那等大奸大惡之人,便直接開口懇求他早點離開這,別拖累咱們家。他才說沒準這附近已經埋下了衙門官府的眼線,他要是這會就出去的話,萬一被人瞧見了,就真的是拖累到咱們家了,我當時被這話唬得一驚,就不小心把那桌子上的瓷杯給碰到地上去。」

    「那他後來說什麼了?」白文蘿接著問道。

    「他讓我別擔心,說他會盡量在半夜的時候,或是凌晨時分,趁人不注意悄悄離開的,只有這樣才不會牽連到咱們家。我想著這也沒辦法,只要他沒什麼歹心,答應好好離開就行了。」芸三娘說著就歎了口氣,然後又接著說道:「只是那畢竟是你的房間,雖是軒兒睡著,但是一直讓他待在裡面總也不妥,我便請他到軒兒的房間去歇著。所以便帶著他出來了,卻沒想你們也跟著出來了,更沒想到他竟就是救了軒兒的那位公子,唉這事……幸好剛剛沒有去報官。」芸三娘說完後,似鬆了口氣的樣子,又似滿腹憂慮的模樣,神色間有些複雜。

    「既然是這般,娘就放寬心吧,他當時都願意出手救文軒,想來也真不會是什麼壞人,咱們讓他好好待到離開,也算是報答他了。」白文蘿聽完後,便對芸三娘說了幾句寬慰的話。

    「是啊,我也是這般想的。」芸三娘點了點頭,臉上稍稍緩了一些。

    「嗯,我也覺得那個大哥哥不像是壞人的樣子,雖然……」白文軒也在一旁附和著點著頭,只是說著又欲言又止,臉上有些委屈也又有些不解的樣子。

    「雖然什麼?」見他這副模樣,白文蘿便接著他的話問道。

    「雖然他沒怎麼理我。」白文軒小聲的說道。

    無論古今,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都有功夫崇拜的傾向,更何況是曾經救過自己的人。所以被自己所崇拜地人漠視,確實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情。

    白文蘿笑了笑,不由得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他跟咱們是不一樣的人。」

    「是啊,看他那身穿著,明明是個貴公子的模樣,人也溫和有禮的樣子。也不知到底是犯了什麼事,竟會被衙門的人搜捕呢?」芸三娘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難得對著自己這一雙不諳世事的兒女,就把心裡頭的疑問多說了幾句出來。

    「娘,咱就別多管這事了,還是做晚飯去吧,我幫你一塊做,這天都晚了呢。」白文蘿瞧著這事還是少說為妙,便趕緊移開了話題。那種人往往是渾身麻煩,一不小心就會被粘上的,到時就是想甩都甩不掉了。

    「呀,還真是,這麼晚了,今天還加了一人的飯,行,我先去做飯。」芸三娘這才發覺屋裡已經開始暗下去了,她說著便拉開門走了出去。今天確實是耽擱了不少時候,晚上還打算把那半個荷包給繡好,都說好明天一早要拿給簫家的。

    白文蘿剛隨她出門,就覺得這空氣比剛剛又陰冷了幾分,鼻子一個受不住,忽然就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芸三娘頓時回過身,微有些緊張地看著她問道:「蘿兒,你凍著了!」她邊說著邊趕緊伸出手覆在她額頭上探了探。

    「沒有,就是鼻子有些發癢而已,哪能就凍著了。」白文蘿笑了一下就要拉開芸三娘的手。

    「這孩子,這唇都發青了,臉也跟冰一樣,我剛剛也沒注意,快,快回屋去!」芸三娘見她沒發燒,稍稍放了心,又仔細看了她兩眼,才發覺她臉色有些發白,唇色也不對,就趕緊把她推回屋裡。

    由不得她不擔心,這孩子是不足月出生的。從小身子就弱,稍稍沾點冷水,多吹點風就能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的。饒得她這般費心照顧,可還是一年到頭,白文蘿躺著的時間總比起來的時間要多。

    就這麼拉拉扯扯,擔心受怕地把她養到十一歲,眼瞅著慢慢大了起來,這病也不似小時那麼頻繁了,總以為以後會逐漸好起來的。卻沒想那年的冬天竟會那麼冷,這孩子終是免不了又傷了風寒,並且那次的風寒就似那年寒冬一般的猛烈!藥一碗一碗地灌下去,病卻一點都不見起色,眼看著那身子骨一天輕似一天,她心急如焚卻沒有絲毫辦法。後來連大夫都搖了頭,甚至連藥方都不開了,只是讓她準備後事!

    她忘了自己掉了多少眼淚,又在那廟裡磕了多少個頭,當時軒兒也還小,也都隨她一起過去磕頭。似乎真是自己的誠意感動了上天,那天晚上,這孩子明明已經斷氣了。她呆了半響,正打算去尋劉嬸一家幫忙,卻不想就在她剛要出房門的時候,忽然就聽到這孩子竟發出一聲囈語!

    她沒敢跟別人說起這事,誰都當是這孩子福大命大,撿回了一條命。終於熬過了那一冬後,白文蘿的身子果真就慢慢好了起來,並且越來越懂事,有時候她會覺得這孩子似乎是經歷了那一場大病後,就一下子長大了。

    只是就是這身子骨還是單薄瘦弱得讓她放不下心來,雖然這兩年來,再沒見她生過病。但只要這天一冷,她就總是提心吊膽的,那個冬天的印象太深太可怕,而且當時的那場風寒,也是由打幾個噴嚏引起的!




第六章 晚 飯(一)

    「娘,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進了屋後,白文蘿無奈地任芸三娘又給她加了件厚厚的棉襖,使她看起來就像個小圓球一般。

    「什麼沒事,唇都凍成這樣了還沒事,你不是一直在屋裡嗎,還燒著炭,怎麼會凍著的?」

    「可能是剛剛那些衙門的人進來搜的時候,我在院子裡站了一會看著他們,凍了一點。」白文蘿扯了扯裡面的衣袖,隨口說道。

    「既然出去怎麼不知道先加件衣服,你這萬一感冒了怎麼辦!不是讓娘著急嗎!」

    「我知道了娘,以後會注意的。」

    「唉——我一會給你熬點薑湯喝,你就陪著軒兒在屋裡待著吧,別出去了。」芸三娘歎了口氣,幫她整了整衣服,又摸了摸白文軒的腦袋說道:「你先跟姐姐說說話,娘把晚飯做好了就端進來。」

    白文軒乖乖地應了一聲,芸三娘又瞧了瞧天色,出去的時候又回頭說了一句:「要是覺得暗了就早點把油燈點起來吧。」

    「對了,娘,我那個房間的油燈那天打翻後就一直沒修呢,那個哥哥需要點燈嗎?」說到點燈,白文軒才想到他那房間的油燈自壞了後,因為最近用不上,所以就一直放在那。

    由於最近天冷了,芸三娘為了省點炭,便讓白文蘿晚上同她一塊睡。而白文軒的房間因為是背陰,比別的房間都要冷上幾分,所以就讓他搬到了白文蘿的房間去睡。

    聽到白文軒這麼一問後,白文蘿正想開口說不用了,那人估計也不需要,若是需要的話他自己會開口的。只是芸三娘卻先點了點頭道:「是了,只是我們也沒多餘的油燈了,軒兒你從那小櫃子裡拿只蠟燭出來,娘這會順便給他送過去。」

    然而芸三娘接了蠟燭正要出去的時候,那外面忽然響起一通拍門的聲音。母子三人都同時唬了一跳,難不成又是衙門的人,果真要再搜一遍嗎!幸而接下來聽到的話讓他們都鬆了口氣。

    「小蘿蔔,小蘿蔔,三娘回來了嗎?快出來給我開門,我手裡拿著東西呢。」

    白文蘿一聽是劉嬸的聲音,便趕緊對芸三娘說道:「娘,我忘了跟你說了,你們出去沒多會,劉嬸就拿了兩盒子點心過來,還說等你回來的時候讓我拿著碗過去盛一碗雞湯回來,許是她等了這會兒沒見我過去,就自個送來了。」

    「唉——這會過來……來了來了!」芸三娘歎了一下,就趕緊著朝外面應了一聲,然後回過頭看著那兩個孩子,又往那個房間的方向指了指,一臉嚴肅地說道:「你們一會要是見了劉嬸,千萬別把這事給說出來,明白嗎!就是以後也一個字都不能說!」

    「我們知道的娘。」兩個孩子都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芸三娘吁了口氣,看了看手中的蠟燭,把它交給白文軒讓他先放回去,然後就急急忙忙趕去給劉嬸開門。

    「我說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小蘿蔔呢,都跟她說了,讓她等你回來的時候去我家一趟,偏我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有人過來!」劉嬸手裡正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大瓷碗和一個小圓碟,都蓋著蓋子。她進屋後也不用芸三娘招呼,就一邊自個說著一邊往廚房那走去。

    芸三娘見劉嬸逕自朝自家廚房走去,又不好叫住她,便有些緊張地跟在後面,進了院子後她不禁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白文軒的房間。那間房和廚房是連著的,雖此時那房門正緊緊閉著,但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口止不住的彭彭直跳,就怕有個萬一什麼的,於是便趕緊開口道:「嫂子,這東西別擱廚房,拿到我屋裡去吧,孩子們也都在那呢,我這正打算做晚飯的。」

    「唉呀,怎麼還沒做晚飯呢,這都多晚了,孩子們可不餓壞了。」劉嬸這會正好走進廚房門,果真看到裡頭都是冷鍋冷灶的。

    「剛剛我帶著軒兒回來的路上,他不小心摔了一跤,便忙著給他上藥什麼的,就耽誤了些時候。」

    「喲,摔得重嗎?今天怎麼都趕一塊去了!我去看看,嘖嘖,這大冷天的,就是磕著點皮也得疼個半天啊!」劉嬸一聽這話,就趕緊捧著那托盤轉身往芸三娘的房間走去。

    芸三娘微微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那緊閉著的房門,然後才跟在劉嬸後面進了自己的房間。

    「喲喲,軒哥兒,過來劉嬸看看,都摔到哪了?」那邊,白文蘿已經給打開了房門,劉嬸一進去,先把手裡的托盤往桌上一放,然後就三兩步跨到白文軒那。

    「就只是手上破了點皮。」白文軒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嘖嘖,瞧瞧這小手,怎麼摔得這麼重,可不得叫人心疼死!」劉嬸拉過白文軒的手看了一眼,馬上就嘖嘖地歎了起來,隨後就轉過頭看著芸三娘問道:「好好的怎麼就摔了呢?」

    芸三娘剛要說,白文蘿馬上搶著回答道:「是娘帶著文軒走到西福街街口那的時候,正好碰上衙門的人在挨家挨戶的搜查可疑人,當時有些亂,人又多,推推搡搡的,不小心就摔了。幸好就是皮外傷,抹了藥,過幾天就能好了。」

    「原來是這樣,唉,說起這事我就來氣,那些衙門的人!啊……對了,你們都餓了吧,我給你們盛了碗雞湯,還順道拿了兩塊棗泥糕過來。」劉嬸搖了搖頭歎了一下,便放開白文軒的手,然後把他們拉到桌子接著說道:「還熱著呢,都吃點墊墊肚子先。」

    「謝謝劉嬸。」白文蘿道了謝,然後轉臉詢問地看向芸三娘,白文軒也一樣沒緊著動那塊棗泥糕。

    「吃吧,今天的晚飯得晚點了。」芸三娘對著他們點了點頭,笑了一下,然後有些無奈地看著劉嬸一眼。聽她剛剛說那話的意思,定是要先聊上一會才能走了,偏她又不能開口趕人。要是平日倒沒什麼,主要是今天趕上這事,她這心裡頭就一直就七上八下的。

    白文蘿拿起一塊棗泥糕,掰了一半,拿根筷子插著遞給白文軒。然後把自己的那份又掰了一半遞給芸三娘道:「娘也先吃點吧。」

    「你吃吧,娘還不餓。」芸三娘搖了搖頭,然後拉著劉嬸一同坐到床上,順著她剛剛的問道:「是不是那衙門的人進去搜的時候,把家裡的東西給磕著碰著了?」

    「就是啊!」劉嬸氣憤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正打算往下說去,只是這會看到白文蘿和白文軒正一邊吃著棗泥糕一邊睜著眼睛瞅著她,她才想起來,便轉口對芸三娘說道:「對了,你還得做晚飯吧,走走,咱去廚房聊著,我順便幫你一塊做。」

    「急什麼,這也不是很晚,一頓飯而已,他們也有東西墊著肚子了,還是在這屋裡聊兩句吧,順帶著我也歇口氣。你說說,家裡怎麼了?」一聽她要到廚房去,芸三娘嚇了一跳,趕緊就拉住了她。

    劉嬸也不堅持,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就開始抱怨起來:「唉,你不知道,那些人剛一進來,胡亂一搜,就碰碎了我兩個罈子,卻反而說我家的東西碰疼了他們,真真是沒天理了!個個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幸好我那些醬菜沒放在那兩個罈子裡。」

    「他們沒怎麼著你吧。」芸三娘不禁有些擔心的問道。

    「那倒是沒來得及,正好那會有人說什麼唐街那邊有動靜了,所以那些傢伙就都一窩蜂地全衝出去了。唉,幸好走了,不然還不知要弄壞我多少東西呢。我把家裡歸著好後,就想到小蘿蔔正一個人在家呢,也不知她自己怕不怕,本想著早些過來看看的。卻不想那當口,小武他爹下台階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真是,一下子就傷到了腳脖子!又累得我啊,忙著跑到小細巷那把錢郎中給請了來,嘖嘖,這一通亂轉下來,天也都快黑了。我也不知道你回來沒有,實在放心不下,便又過來看看。正好那湯也熬好了,就順道送了過來。」劉嬸終於一口氣把事情都說完了,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似還在為那兩個罈子心疼一般。

    「趙大哥腳上的傷怎樣?嚴不嚴重?」終於等到劉嬸的話停了下來,芸三娘趕緊開口問道。

    「唉,傷到筋了,估計得養些日子。也不知那人怎麼回事,平日喝酒都走得穩穩地,偏今兒一滴酒都沒沾,就摔了。你說這過年過節的,儘是給我來這事搗亂,鬧不鬧心!真是,還有軒哥兒,也這麼不小心,連摔跤都趕一塊去了。」

    「那嫂子還是趕緊回去吧,總得有個人在身邊給他端茶倒水的。」芸三娘跟著歎了口氣又說道。

    「沒事,我剛剛讓那兩小子在身邊看著他呢。不過我也是真得回去了,唉,我就是個勞碌命,到哪都坐不下,**還沒捂熱就得趕忙著起來!得,這兩盤碗就先放你這吧,改天你再給我送過去就得了。」劉嬸說著就已經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

    「好的,明兒我就給送過去,順便看看趙大哥。」芸三娘跟在後面把她送了出去。

    「擔心他幹什麼,要我說,這次摔了也好,省得他天天偷著找酒喝!行了,你回去吧,趕緊做飯去,這天都要黑了。」

    芸三娘看著劉嬸回了酥餅齋後,才進屋關好鋪門,歎了口氣。這一天過得,希望別再出什麼事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3 PM

第七章 晚 飯(二)

    「娘,這些是要給那個哥哥送去的嗎?」白文軒瞅著芸三娘正單盛出來的菜還有今天特意做的白米飯,有些躍躍欲試地問道。。

    「嗯,你把那根蠟燭拿出來,我一起都給送過去。」芸三娘一邊撥著菜一邊說道,也沒抬眼看他。

    「哦。」白文軒有些失望地應了一聲,他原是想爭取讓他給送過去的,現在看樣子是不行了。

    「蘿兒,那薑湯你喝了嗎?身上沒發熱吧?」芸三娘分好菜,接了蠟燭後,又仔細看了看白文蘿的臉色,還抬手往她額頭上摸了摸。

    「喝了,沒發熱,我好著呢。」白文蘿看著芸三娘那滿是關切的目光,輕笑著點了點頭。

    「沒事就好,以後可要注意了,行了,我把飯給恩公送過去。這天都黑了,那房間裡也沒點燈火,得趕緊送過去。」芸三娘放了心,把手從白文蘿額頭上拿開,便端起托盤。白文蘿給芸三娘拉開門,瞧著她走了出去,卻遲遲沒有關上門。

    她本想由她送過去的,可是一直沒找到好的借口,眼下這情況,她根本沒機會單獨見那人一面。而芸三娘不知道她被下了毒的事,所以才一直就把那人當恩人看待,這倒也沒什麼,只要他不再生事拖累他們家就好了。但是若他半夜就偷偷溜走,卻不給她留下解藥的話,她到時去哪找解藥去!

    眼睛一直追著芸三娘的身影,一直到她進了那房間,白文蘿才慢慢收回眼光。而早湊到她身邊,同她一起偷摸著瞅著的白文軒忽然開口問道:「姐,你也想過去看看那位哥哥是不是?」

    「怎麼,你很想看他去?」白文蘿關上門,把他拉回桌子旁邊坐下。

    「嗯,我很想知道他那身功夫是怎麼學來的,好厲害呢!」白文軒一說起這個,那臉上頓時就顯出崇拜之色來,連帶著那雙眼睛也冒著光。

    「學武功是很苦的,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學得好。」白文蘿看了他一眼,隨口應道。

    「姐姐你又沒學過,你怎麼知道?」白文軒眨了眨眼睛,看著她。

    「這要是容易的事情,還不是滿大街都是武功高手了。」白文蘿半垂下眼睛,淡淡地應了回去。

    「哦……也是呢。」白文軒馬上贊同地點了點頭,只是隨即又嘿嘿地笑著說道:「那就算是學不成那個哥哥那麼好也行,我只要能一跳就跳到房頂上的話,小武哥他一定會很吃驚!」

    白文蘿這會忽然抬起眼,一臉正色地看著他說道:「文軒,你記著,過了今晚後,這事就不能再提起半個字來,最好把他全忘光了。就連你在街口那被他救起的事也再不能說了,要是有人問起,你只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行了。」

    「為什麼?為什麼連被救過也不能說?」一下子被打斷了幻想,白文軒怔了怔,不解地看著白文蘿問道。

    「你忘了,他是官府要逮捕的人,咱們不能跟他扯上半點關係,否則,娘和我,還有你,都有可能被抓入大牢的!」白文蘿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可,可是……人家又不會知道救我的那個人就是他啊。」

    「這都是不一定的事情,萬一被查了出來,咱們就有可能被牽連上。這種事,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提到!」

    「可是……那個哥哥又不是壞人。」白文軒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不管他是壞人還是好人,都與我們無關,你一定要忘了這事!」

    「怎麼會無關呢,當時那匹馬朝我衝過來的時候,要不是那位哥哥……」白文軒微低下頭,手指在桌邊上一點一點地摳著,一不小心就碰著了傷口,他皺了皺眉頭,卻吭都不吭一聲。其實他倒也不是完全不明白這事情的嚴重,只是心裡總覺得不好受,救了自己的人怎麼就真的是壞人呢!

    白文蘿看著白文軒那有些委屈的表情,微怔了怔,她忘了,他到底還只是個十一歲的小男孩,雖一直以來都很懂事,但終究是沒真正經歷過什麼事。而她也時常忽略了這一點,總以自己的想法,和以前的習慣來要求他。

    只是眼下這事不比別的事情,絕不能含糊。若真出了什麼差錯,誰知道會是什麼後果,而且如今他們家這已經是實打實的包庇窩藏了。在這人命如草芥的朝代,這種事若真被人查了出來,他們家就真是滅頂之災了!沒有什麼比家人的安全更重要,這是她的家人,她的親人,即便那個人救過文軒,如今也算還他這個情了。

    白文蘿歎了口氣,盡量放柔了臉上的表情,看著他說道:「文軒,他確實是救了你,姐姐也感激他,但是如今咱們家冒著被衙門的人發現的危險,讓他藏在家裡,這就是幫了他了,也算是還了他的情了。」

    「可是……」白文軒還想說什麼,只是一看白文蘿那認真的眼神,不由得就把話吞了回去。

    「你還記得一個月前,在小細巷子裡被打死的胡老漢嗎?」白文蘿又歎了口氣,接著說道。

    「那個偷了陸府管家錢袋的小偷?」白文軒又抬起臉,不明白白文蘿怎麼忽然提到這個,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這件事就發生在這附近,鬧了好幾天,當時小武還拉著他偷跑去看了一眼。

    「你不希望我和娘都落得像胡老漢那樣的下場吧!」

    「姐姐!」白文軒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那陸管家是在陸大官人家裡當差的,他隨便尋個理由,一句話,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活活把一個人給打死了!後來這事鬧一陣子後也就不了了之了。你想想,咱家這事要是萬一被官府衙門的人知道了,這可是罪證確鑿的事,娘和我還不比那胡老漢的下場還要慘!」白文蘿一舉例,一分析,說得頭頭是道的樣子。

    「我……」白文軒隨即就想到當時看到胡老漢的那慘樣,臉上終於露出幾分害怕的神色來,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怔怔地看著白文蘿。

    「好了,只要咱們不把這事說露出去,這種事情就不可能會發生。你記著就行了,以後對誰都不許說這事,就是在家裡,也不可再提起這事。就是為了娘,你也要把它完完全全忘乾淨了!」趁著他這會聽進去了,白文蘿又強調了一遍。

    「我……知道了,姐姐。」白文軒默默地低下了頭。

    白文蘿鬆了口氣,正好這時聽到芸三娘往這邊走來的腳步聲,她便慢慢收起那副嚴肅地神色,在白文軒腦袋上摸了摸道:「一會娘來了,也別提這事了,吃飯吧,剛剛不是還沒吃飽嗎。」

    芸三娘進來後,就看到自己的這一對兒女,一個垂著臉看著桌面,一個正抬起臉來看著她進來。她以為是白文軒等著肚子餓了,便說道:「餓了就趕緊吃吧,還等什麼,這天這麼冷,沒一會這些飯菜就都涼了。」

    「娘也吃吧。」白文蘿說著就給她盛了碗飯,放到她跟前。

    「唉——」芸三娘剛一坐下來就歎了口氣。白文軒馬上抬起頭,白文蘿也不解地看著她問道:「娘怎麼了?難道是那人不願走!」

    「不是,我剛剛問他來著,他說盡量今晚就走,我是擔心啊。」芸三娘看著前面那碗飯說道。

    「既是今晚走,那豈不是很好的事,娘還擔心什麼?」白文蘿邊問著邊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我是怕他走的時候,萬一被人發現了可得怎麼辦!」芸三娘說著就又歎了口氣。

    「不會的娘,白天的時候,衙門那麼多的人都沒抓著他,他的本事肯定不小,不會輕易被人發現的,你就放心吧。」

    芸三娘看著白文蘿那張還顯稚嫩的臉,忽然就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歎道:「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反倒讓你安慰起來,好孩子,吃飯吧,這事都到這份上了,只能這麼想著了。」

    「娘,姐姐,咱們家不會有事的吧?那個哥哥不會叫人家給發現的吧?」白文軒有些忐忑地問道,那臉上顯出幾分緊張的神色來,似乎真被嚇到了一般。

    「不會!」白文蘿看著他認真的回答,然後也給他夾了一筷子菜說道:「吃飯吧,快涼了,你的手能拿勺子嗎?」

    「能。」白文軒說著就握住那個勺子,悶著頭,往口裡扒了一口飯。芸三娘這會滿腹心事,也沒太在意他的情緒低落。

    於是一家人心事重重地吃完飯後,白文蘿趁著和芸三娘一起做針線活的時候,她先看了一眼在桌那邊認真讀著論語的白文軒,然後才輕輕開口說道:「娘,今晚讓文軒同你一塊睡一晚吧,我回我那屋去。」

    「為什麼?」芸三娘停下手中的活,抬起臉看了她一眼。

    「我當心他晚上一個人在屋裡會害怕,娘剛剛沒瞅見他的臉色有些不好呢。白天才剛出了那事,回來後又碰著這事,這半天時間一直堵在心裡,可能是有些嚇著了。還是讓他在娘身邊睡一晚吧,我回那屋,晚上關好門就沒事的。」

    聽她這麼一說,芸三娘也往白文軒那看了看,剛剛吃飯的時候那孩子的臉色似乎真不太好,話也少了很多,手上才傷著,晚上讓他一個人確實不放心,她想了想便問白文蘿:「你晚上一個人不怕?」

    「我夏天的時候不也都是一個人睡在那屋的嗎。」白文蘿輕笑了笑。

    芸三娘歎了一聲,其實剛剛她也在為這事發愁呢,沒想這孩子就提了出來。這兩個孩子,她從沒偏愛過哪一個,但是很多時候,就只能多顧著一個一些。然而他們卻從沒為此抱怨過一句,反而都是為她著想。有這樣一雙兒女,她真的很知足了,再不怨什麼了。

    「好吧,有事,一定得喊一聲。」芸三娘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不放心的說道。

    「我知道的,娘你就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白文蘿心裡頭終於鬆了口氣,總算是找著機會了。




第八章 解 藥(一)

    是夜,芸三娘那屋已經熄燈很久了,白文蘿回了這屋,鋪好床鋪,也就熄了燈。.然而她躺到床上後,就一直沒閉眼。三更天已過,門窗皆捂得嚴實,屋裡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她一直在猶豫著自己要不要過去找那人拿解藥。

    從熄燈到現在,她時刻都在仔細注意著那屋的動靜,卻絲毫聲音都聽不到。那個面上看著吊兒郎當的人,比她想像中還要有耐心。也不知他到底犯了什麼事,能讓衙門的人挨家挨戶的搜捕,想了想,隨之就把這事拋開,她沒興趣也管不上。她現在只想知道他具體什麼時候離開,她什麼時候過去合適,而自己過去後萬一他不給解藥的話又該怎麼辦……就這麼思來想去的,又過去了不少時間,她卻遲遲沒想出個好主意來。似乎從沒這麼猶豫不決過,兩年了,心裡第一次生出許些頹喪的感覺來。這裡,很多事情,都有很多客觀的東西束住她的手腳。

    可是再這麼猶豫不決下去的話,沒準那人就悄悄走了,那可就真麻煩了。她這般想著,打定主意正要起身的時候,心中忽的就一緊。頓時把臉往門那邊偏了偏,一手悄悄探進枕套裡頭,握住那只三寸來長的針錐,盯著那門。

    果然,沒一會,就聽到門閂被動的聲音,很輕,若是睡熟的話,肯定是聽不到的。緊接著,那平日開著總會吱呀響的門這會似潤過油一般,被無聲的推開了。直到看到那個身影從外頭閃進來,又關上門後,白文蘿才把手從枕套中輕輕抽出,然後慢慢坐了起來,在黑暗中盯著他。

    那人進來後見白文蘿已從床上坐起來了,便輕歎道:「小姑娘,你每次都讓我很驚訝呢,這樣的家怎麼會養出像你這樣的小姑娘呢?」

    白文蘿不語,她盡量讓自己放鬆,呼吸正常,集中注意力。

    那人似知道她不會應他這句話一般,說完後,沒停多會就又問道:「你識字嗎?」

    「你問這幹什麼?」白文蘿靜默了一會,才開口問道,聲音很低很穩。

    「識字的話就有解藥,不識字的話就難說了。」黑暗中,她看不見那人臉上的表情,但光聽那語氣,她都能想像得出來,這人此時臉上一定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認得一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她想了想才說道。她所繼承的記憶中,白文蘿因自小身子就不好,為了不讓她費神,芸三娘連針線活都很少讓她做。但又怕她會悶著,便在閒著的時候,教她識幾個字,久而久之,便也就認得一些了。

    「呵呵……那麼,給你,記得吃完啊。」他說著就往她床上丟過來一個東西,白文蘿伸手一摸,是一條帕子包裹著一小塊東西。

    「還有,提醒你一下,一會可能又會有人來搜屋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那人丟過來這東西後,又輕描淡寫地道出一句來,然後也不等白文蘿開口,就見那門一開一關間,他已經不見了。

    白文蘿聽了他那話後,心裡一驚,也顧不上看那帕中包著的解藥,一掀褥子,往裡一塞,再把那只針錐重新放入枕套裡,就趕緊下來床,套上鞋子,拿起床頭的襖子披上就往外跑去。

    由於這天一整日都是陰著臉,晚上也無一粒星光,寒冬深夜,暗沉如墨。空氣中似夾了冰粒一般,猛地吸一口,只覺得一股寒氣直往腦門上衝,呼吸瞬時一窒,渾身打了個激靈!她趕緊捂著鼻子哈了口氣,然後往旁邊走去。

    那人走後,那間房門是虛掩著,她輕手輕腳地推開門走了進去。摸著牆慢慢挪到屋內唯一的那張桌子旁,伸手往桌上一探,就碰到了托盤,再一挪手,便碰到了正立在桌上的蠟燭,白文蘿想了想,就摸出火折子把蠟燭點了起來。

    屋內一亮,她便看到那托盤裡的飯菜一點都沒動。她沒顧著收拾這個,先是掃了屋子一眼,然後趕緊走到床邊,把那床上的東西仔細恢復到白天時候的樣子。再把屋內的炭盆拿到廚房那,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拿水澆滅了,然後在尋個東西蓋上,小心放好。再快步輕走回那屋裡,又檢查了一遍,小心處理掉一些痕跡後,她才吹滅蠟燭摳掉桌上的蠟油,並把窗戶開了條縫。最後才端起那擱著飯菜的托盤,一併把這些東西拿到廚房。之後又在廚房裡點上蠟燭,把那些飯菜全放到鍋裡蓋上。這大冬天的,普通人家晚上沒吃完的飯菜,一般都會留到明天再吃,就是一會讓人看到也不會被懷疑什麼。

    做完這些後,差不多就過去一刻鐘了。在廚房開鍋揭蓋的,多少還是碰出了點聲響,芸三娘似乎是聽到了動靜給驚醒過來,頓時就想到那人還在家裡,是不是他這會要走了?她心裡放心不下,便抹黑起了來,小心拉開一條門縫,卻不想竟看到自家廚房那亮著光!

    芸三娘心裡一驚,又因開了條門縫,半夜的冷風吹了些進來,正睡在床上的白文軒忽然動了動,似乎是蜷了蜷身子。芸三娘趕緊先閉上門,回頭看了一眼,見他並沒醒,她輕輕吁了口氣,然後重新拉開門。藉著廚房裡發出來的微光,這會才注意到白文軒那間房的門是敞開著的。

    她心裡又是一驚,趕緊把門拉開側身出去後,剛反手把門拉好,就看聽見外頭忽然響起一溜兒急促的拍門聲!同時還響起一陣蠻橫的叫喊聲:「開門開門,衙府查人!」

    芸三娘頓時慌了神,正不知該怎麼辦好,這會廚房裡頭的燈忽的一下熄滅了,然後就看到白文蘿從裡面走了出來。

    「蘿兒!你怎麼……」外門還在拍著門,芸三娘慌忙吧白文蘿拉到身邊,卻一時間不知該說哪句好。

    「娘,你別慌,那人已經走了。」白文蘿握著芸三娘的手趕緊把這事說了,然後又接著說道:「我去屋裡看著文軒,娘你快去開門吧,他們進來後隨他們搜,你別擔心,剛剛我已經把什麼都收拾好了,不會有事的!」

    外面的拍門聲越來越不耐煩,鄰居也都漸漸響起了開門的聲音,然後就傳出罵罵咧咧的聲音,東西被撞翻的聲音,小心翼翼哄著的聲音,還有小孩驚慌的啼哭聲。

    眼下這情況也容不得芸三娘多問,她急忙交待白文蘿看著軒兒在屋裡呆著別出來,然後就趕緊跑到前面的鋪子那開門去。而白文蘿剛一進芸三娘的屋,白文軒正好從床上跳下來,烏漆抹黑的一片就要往外衝,沒頭沒腦地就撞到白文蘿身上。

    「起來幹什麼,快回床上去!」白文蘿一把抓住他手,低喝了一聲,然後就關好門。

    「姐,我聽到衙門的人來搜查了,娘呢?」白文軒要掙開白文蘿的手,卻發現不管自己怎麼甩,似乎都沒法掙開他姐姐那只並不怎麼用力抓住他的手。

    「是衙門的人來了,娘給他們開門去,你好好待著,別給娘添亂!」白文蘿說著就把他推到床上,然後趕緊摸出火折子,把屋裡油燈點亮,最後才回身同白文軒一同坐在床上,緊緊握住他的手。

    「姐姐,咱們家被發現了嗎?」白文軒的臉上有些發白,一雙烏黑的眼睛裡帶著濃濃的驚懼。

    「沒有,別害怕,那人已經走了。記住,咱們家從沒有出現過那個人,咱們也不知道官府在搜查什麼!記住了嗎!」白文蘿握緊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道。

    「我,我記住了!」白文軒咬著唇,重重地點了點頭。

    正在這當口,就聽到那吵雜聲和腳步聲一下子湧了進來,透過紙糊的窗戶,他們看到那外面忽然亮了起來。緊接著,那房門一下子被推開了,還是白天那個姓趙的鋪頭,帶著一身陰森的寒氣走了進來!

    白文軒瑟縮了一下,抓緊了白文蘿的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4 PM

第九章 解 藥(二)

    「捕,捕爺,別嚇著孩子!」芸三娘一臉驚慌地跟在後面走了進來。.

    「娘!」白文軒和白文蘿同時低聲叫了出來,一個驚懼地睜著一雙大眼睛,一個害怕地低垂下眼。

    那趙捕頭卻似沒聽著這句話一般,在這巴掌大的房間裡像模像樣地轉了一圈,然後才掃了芸三娘一眼冷哼了一聲道:「你這家裡就這麼幾個人?」

    「是,奴,奴家外子早年病逝,就,就剩下這兩孩子。」芸三娘一臉緊張地走到白文蘿和白文軒身邊,用身子擋住他們。

    那趙捕頭根本沒興趣去瞧那兩孩子,乾咳了一聲後,就挪著腳走到門外大聲喊道:「好好搜搜,這大冷夜的,別偷懶啊!」

    白文蘿見那捕頭出去後,悄悄拉了拉芸三娘,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芸三娘怔了一下,這才會過意來,便趕緊從她床頭的褥子底下翻出一個荷包。打開後,裡頭是幾塊碎銀子,她撿了一塊稍大的,想了想,又拿了一小塊。然後交待白文蘿把東西收拾好,就揣著那銀子走了出去。白文蘿瞅見芸三娘在那捕頭旁邊低語了幾句,就把那點銀子悄悄放到他手裡。

    趙捕頭先掂了掂手中的那兩塊碎銀後,又乾咳了一聲,然後才重新開口道:「走了走了,沒搜到就去下一家,早幹完早回家,別一個個磨磨蹭蹭磨的,天亮就是大年三十了。」

    終於送走那些人後,芸三娘只覺得自己的手腳都像商量好的一樣,全發起抖來。好容易關好門,回到房間內,見著那兩孩子後,她才覺得稍稍穩下了心神。

    「娘,他們都走了?」白文蘿這會也放開了白文軒,忙起身去扶著芸三娘。

    「走了,幸好你機靈,那些人就是想趁機刮點油水,給他們送走得了。」芸三娘點了點頭,真是虛驚了一場。

    「家裡的東西沒什麼被碰壞的吧?」白文蘿扶著她坐在床上後,就轉身去給她倒了杯水。

    「沒有。」芸三娘搖了搖頭,喝了口水潤了潤喉,才看著他們問道:「沒嚇著吧。」

    「沒有。」白文蘿和白文軒都乖巧地搖了搖頭。

    芸三娘摟著白文軒,點了點頭,把杯子給白文蘿遞過去,同時問道:「蘿兒,你是怎麼知道那人走的,還想著把那屋收拾起來。」

    白文蘿接過她手裡的杯子,很自然地說道:「是我夜裡肚子不舒服,起來上茅廁的時候,看到文軒那門正敞開著呢。我心裡疑惑,就走進一看,見裡頭果真沒人了,我便進去把那炭給熄了。反正都動手了,也就連那床鋪和碗筷都順便收好,卻沒想剛一收拾完,衙門的人就又過來了!」

    「好孩子,幸好你做得周全,不然讓那些人看到的話,準會引禍上身!」芸三娘連連歎著,又忙念了句阿尼陀佛。

    「他,他們不會再來了吧?」白文軒在一旁滿臉擔心的問道。剛剛那些衙役進來的時候,白文蘿之前跟他說的那些話,頓時無比清晰的在他腦中陣陣迴響。還有胡老漢臨死前的模樣,還有他家人傷心哭嚎的情景……全都襲湧上來!他姐姐沒有嚇唬他,這種事情,很可能會在他家發生!

    白文蘿瞧著他眼中的驚懼還未退去,便搖了搖頭輕聲安撫道:「這都快過四更天了,估計他們搜完這幾條街,這天也該亮了。再來也沒發現什麼不對的,明兒又是除夕,想是不會再來了。」

    「好了,沒事了就好,才剛睡著沒多久就把你們都給折騰起來。這天寒地凍的,快回去睡吧,別著涼了!」大半夜起來折騰最傷神,芸三娘瞧著這事算是過去了,終於全放了心,就擺手讓她回屋去。

    關上自己房間的門後,白文蘿輕輕吁了口氣。搓了搓微有些發僵的雙手,看著芸三娘那屋的燈滅了後,她才回到床上,睜著眼睛躺了一會。估摸著芸三娘和白文軒差不過該睡著後,她又從床上起身,把油燈點上,然後從褥子底下掏出那包東西來。

    那是一塊白綢錦帕,上乘的料子。一角處繡著幾朵迎春花,嫩嫩的鵝黃色,繡工倒是很精細。白文蘿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什麼暗記。這樣的帕子,外面一些綢緞鋪子裡就有賣的,就是價格稍高點而已。只是,這錦帕怎麼看都是女子用的東西,那人怎麼……她搖了搖頭,拋開這事,就著手把那錦帕解開。裡面還包著一層油紙,她又打開那層油紙,只是看到那裡面包著的東西後,卻是一怔。

    竟是幾塊約莫1寸長的金黃色小條,外面還裹著一層芝麻。白文蘿有些愣愣的看著這幾塊玩意,這,不是寸金糖嗎!?剛才把那帕子解開的時候,她就已經聞到這芝麻的濃香和蔗糖的甜味了,卻不想竟真是幾塊糖!去年春節的時候,劉嬸曾送過來一小包這樣的糖。聽說這種糖還是用宮裡頭傳出來的法子做成的,外裹芝麻裡包餡。她對糖沒什麼偏愛,當時只吃了一塊,就全給文軒了。

    白文蘿愣了會神後,就又仔細地翻了翻那幾塊寸金糖,再看看那條帕子,依舊沒發現別的什麼蛛絲馬跡。就是五塊寸金糖,一張油紙,一條料子上乘繡工精細的普通錦帕,其餘再沒別的了。

    吃完嗎?那人扔給她的時候特意說的,之前還問了她識不識字,到底什麼意思?白文蘿覺得自己被弄得有些迷糊了,她又看了看那幾塊寸金糖,難道那解藥是被包在這裡面?或是容在其中?

    她想了想,終於拈起一塊放入口中嚼了起來,濃濃的蔗糖味,裡面似乎是紅果夾心,嚼起來是甜中略帶點微酸。她慢慢品著這味道,卻不是貪口腹之慾,而是想嘗出這糖裡面是不是真有解藥,跟她以前所吃的可有什麼不同。

    然而五塊寸金糖都嚼完了,口中除了甜膩的蔗糖味,就是芝麻的濃香和紅果的微酸,除此外再沒別的味道。沒有弄錯,這些,確實就是普通的寸金糖。

    既然這不是解藥,這麼說那粒毒藥果真是假的了。

    白文蘿又看了看那張帕子,還是,那解藥是無色無味的?她忽然扯了扯嘴角,搖了搖頭,多成是被那人給涮了!

    沉吟一會後,她便起身倒了杯水漱了漱口。只是那嘴裡的甜味實在是太濃了,都把那一杯水喝完了,那甜味也沒見淡下去多少。大晚上的也不好喝太多水,她舔了舔唇,放下杯子,回到床上。再拿起拿張帕子,又看了看那油燈,正要把那帕子拿到那火苗上,打算燒了得了。只是剛伸出手去的時候,忽然就聽到芸三娘那房間似乎有動靜,她趕緊縮回手,吹滅油燈。

    在黑暗中靜靜聽了一下,原來是文軒沒睡好,覺得渴了,芸三娘便起來給他倒水。隨後她又聽到芸三娘對白文軒輕輕安慰了幾聲,聽得隱隱約約的,再一會那聲音就淡了下去。深夜又恢復了寂靜,白文蘿這會忽然打了個哆嗦,這才發覺自己坐得久了。這夜越發冷了起來,還是睡吧,別真凍感冒了。她想著就把那張油紙捏成團,先扔到牆角那,然後把那條帕子折好,塞進枕套裡。

    蓋上被子,閉上眼睛的時候,她又習慣性地把手疊加地覆在丹田上,練起那套養身氣功,直至不知不覺中熟睡了過去。

    第二日,剛從床上醒來,就覺得外面特別亮。白文蘿以為自己是睡過頭了,便趕緊翻身而起。今天是大年三十,說好一早要把那些荷包送到簫家的。她利落地穿上衣服,梳好頭髮,然後一打開門,不想就看見了一地銀白,滿眼飛絮。這才知道那些光亮是怎麼來的。原是昨兒陰了一整日的天,今日不知何時已紛紛揚揚飛下一天的瑞雪來。此刻放眼一望,屋簷片瓦間,瓊花片片舞,銀色緊相連。

    她才剛看一會,芸三娘也已穿戴好從屋裡走了出來。正巧這會,就聽到外面響了幾下溫和的拍門聲,同時傳進一個甜脆脆的聲音:「蘿妹妹,芸嬸,醒了麼?我是簫蜜兮。」




第十章 除 夕(一)

    「簫丫頭,是你娘叫你來取荷包的吧。」芸三娘剛一開門,就看到一個穿著小紅棉襖,頭梳丫髻,同白文蘿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直樂著眉眼站在門口。

    「是咧,娘要得急,一早就打發我過來問一聲,不知嬸做好了沒有。」簫蜜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她是個長得很討人喜的小姑娘。圓圓的小臉,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是彎著的,嘴角邊的兩個小梨渦也毫不吝嗇地露出來。高興的時候,說話的尾音總會帶個「咧」字。

    「難為你一大早就過來取,我正打算送過去呢,快進來吧,怪冷的。」芸三娘趕緊側過身,把門拉大了些。

    「因為娘說中午要去姨媽家一趟,就緊著要。我都跟她說了,芸嬸答應了肯定一會就送來的。偏她就是有些不放心,怕你們趕不出來,就讓我過來看看。說實在不行的話,少一兩個也沒關係。」

    「放心吧,知道你們要得急,我和蘿兒昨兒晚上就做好了。要不是實在太晚,我昨晚就直接給你家送過去了。」芸三娘笑了一下,然後又朝廚房那喊了一下:「蘿兒,別忙了,先把簫丫頭領到你屋裡去,娘再把那些荷包拿過去點點。」

    「好的。」白文蘿這會正好把火給燒上,便擦了擦手從廚房裡出來。

    「蘿妹妹也是剛起的嗎?」簫蜜兮一看見白文蘿,那兩小梨渦笑得更深了。

    「嗯,簫姐姐早啊。」白文蘿淡淡笑了一下。

    兩人進屋後,簫蜜兮直接就往白文蘿的床上坐了下來,然後瞅著她問道:「昨兒晚上你們家被搜了嗎?」

    「搜了,挨家挨戶的,誰家能躲得過。」白文蘿邊說著邊往那炭盆裡加了幾塊新炭。

    「其實要真有藏人的,那麼大張旗鼓的搜,人家還不早跑了!還半夜三更,鬧得人心惶惶的,到底也沒聽說搜出什麼來,昨兒晚上我爹是給他們塞了幾兩銀子才把他們給送走的。聽說有的人家,愣是被翻了個底朝天呢!你們家昨晚沒事吧?有沒有被翻得很厲害?」簫蜜兮瞪著一雙圓眼睛,小圓臉上帶著幾分義憤填膺地神色,隨後又滿是關心地瞅著白文蘿問道。

    「沒事,我娘也給塞了點銀子才走的。」白文蘿看了她一眼,歎笑了一下,然後接著說道:「別說這事了,大過年的,聽著多鬧心。」

    「也是,算了,總之都沒什麼事就好咧。」簫蜜兮點了點頭,說著又笑了起來,兩個小梨渦時隱時現的,好不討人喜。

    白文蘿看著她這模樣,似被感染了一般,臉上也不由得浮起笑意。然後就把被子往裡推了推,剛在簫蜜兮身邊坐下,那門就被推開了,便見芸三娘拿著一個蓋著藍花布的小編筐走了進來。

    「來,一共八個荷包,都是照這你娘說的樣子和花樣繡的,你看看,合意不。」芸三娘說著就把那小編筐放到床上,掀開那塊藍花布,就見裡頭整整齊齊擺放著八個精巧的小荷包。

    「哪能不合意的咧。」蜜兮剛掃一眼那幾個荷包就已經笑彎了眉眼,然後隨手拿起一個桃形的魚戲蓮荷包放在手中細看了幾眼,就連連歎道:「好精巧的繡工啊,我都捨不得讓我娘拿去姨媽家了!」

    「那個是蘿兒繡的,你想要,待她空的時候給你做一個不就得了。」芸三娘笑著說道。

    「這個是蘿妹妹繡的!」簫蜜兮忽的就把那雙圓眼睛瞪得更圓了,然後一下子轉過頭去看著白文蘿。白文蘿輕笑了笑,沒多言。簫蜜兮卻馬上有些喪氣地說道:「我可不能讓我娘知道這事,她要知道了又該說我了。蘿妹妹比我小一歲,學針線也比我晚上好幾年,可這繡工卻比我好了不止一點半點的,如今瞧著可是一點都不比芸嬸差了呢!」

    「簫丫頭可是謙虛了,你打的絡子就比蘿兒好多了。」

    簫蜜兮的喪氣也就是一瞬而已,聽芸三娘這麼客氣的一說後,馬上就又露出那兩個小梨渦來。滿口脆甜甜地說道:「也就芸嬸才會這麼說咧,要真是這樣的話,我娘還會急巴巴地托你給她繡這幾個荷包,直接讓我打絡子可不就得了咧。」

    芸三娘被她說著又笑了起來,白文蘿在一旁看著她是都中意了,便問道:「給你包起來嗎?」

    「嗯,我得早點拿著回去,省得我娘老念叨著。」簫蜜兮點了點頭,便把那個荷包給放在編筐裡頭,別的也不細看了,直接就從懷裡拿出銀子遞給芸三娘。

    芸三娘說了一句急什麼,便笑著伸手接了過來,只是看了一眼後就疑惑地問道:「簫丫頭啊,這怎麼給多了呢。」

    「娘說這是急活,又是大過年的,本就該比平日多點,不然她心裡過意不去。」簫蜜兮接過白文蘿給她包好的那幾個荷包,然後就站起身笑著說道。

    「哎呀,這哪能行呢。」芸三娘說著就要把多出來的那幾錢銀子還回去。

    「行不行我也做不了主咧,要不芸嬸跟我娘說去。我得走了,不然回去我娘又該說我黏糊性子了。」簫蜜兮趕緊閃過身,然後又笑著對白文蘿說道:「蘿妹妹,你來給我開個門,送我一下吧,我還有句話要對你說呢。」

    白文蘿看了芸三娘一眼,便輕笑道:「娘,既然是簫姐姐都這麼說了,你就收下吧,大過年的,這麼推回去的話,人家心裡也不會高興的。」

    「還是蘿妹妹心裡明白,這樣下次我娘再有急活的話,可不就是容易開口了嘛。」簫蜜兮點了點頭,然後笑瞇瞇地朝芸三娘道。

    芸三娘見她都這麼說了,便也只得把這錢收了,白文蘿這才領著簫蜜兮出去。

    兩人出了鋪子後,天空中的雪花還在不停地往下飄落,街道房頂,屋簷片瓦中全被蓋上了一層白皚皚的雪花。襯著家家戶戶那紅艷艷的窗花,新換的門神、聯對,還有掛在屋簷下的大紅燈籠愈加紅火鮮亮。這過年的氣氛頓時就更顯濃郁起來,連那空氣中都帶上了喜慶的味道。

    昨日那些衙役帶來的那一片陰雲,似乎都隨著這雪花的飄落和年節的到來,不知不覺中就消散了去。

    白文蘿朝簫蜜兮輕笑著說了一句慢走,便要轉身回去。一會娘就要給劉嬸家送春盤去了,她也得幫忙給鄰居幾家都得送過去。

    「蘿妹妹且慢著,我是真有事找你呢。」簫蜜兮忙叫住了白文蘿,白文蘿聽著便站住了腳,疑惑的看著她問道:「簫姐姐還有什麼事?」

    「嗯……我昨兒聽我爹說,趙大叔他昨天傍晚的時候摔傷了腳,也不知到底摔得怎樣。蘿妹妹一會若是去趙大叔家看的話,嗯……回頭跟我說一下吧。」簫蜜兮笑了一下,便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

    白文蘿聽她這麼一說後,心裡卻是更加疑惑了,但還是點了點頭道:「好的。」

    簫蜜兮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又道:「也不知是不是很嚴重,聽說劉嬸當時急忙忙地就去找郎中了,趙文哥也被趙武從鋪子那叫了回去。」

    「你要擔心的話,一會你出來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我娘一會正要送春盤過去呢。」白文蘿瞅著她說道。

    「不,不用了,我過去不太方便現在。」簫蜜兮忽然變得有些扭捏起來,面上還微有些紅了。

    白文蘿瞅著她這樣,愣了愣,隨後就恍悟過來,馬上由衷地笑道:「難不成是簫姐姐和趙文哥的親事定下了?」

    「小丫頭,鬼精著!」簫蜜兮臉更紅了,瞟了白文蘿一眼嘟噥了一句,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道:「年後才定。」

    「難怪呢,我剛剛還納悶,簫姐姐這拐彎抹角地問來問去,其實就是想讓我幫你看看趙文哥是吧,莫不是還要傳什麼話兒?」

    簫蜜兮頓時就紅透了臉,想打她一下,可手裡正拿著東西也不方便,只得跺了跺腳,啐了她一下道:「死丫頭,有你嫁人的時候!」

    「好姐姐,你別著急,我一會定把姐姐掛心的話帶給趙文哥的。」白文蘿說著就笑了起來。

    「嘴貧,不跟你說了,我走了。」簫蜜兮紅著臉又跺了跺腳,就轉身跑開了。

    白文蘿看著那個在雪花中小跑的紅色身影,那麼的輕快單純,再聽那不時從家家戶戶裡出來的歡聲笑語。臉上不由得又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來,這就是她一直以來嚮往的生活,有家,有親人,寧靜、安詳、幸福。

    「蘿兒,怎麼還不進來?」這時,屋裡傳出芸三娘的聲音。

    「哎。」白文蘿趕緊應著聲,同時就轉身進了家門。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5 PM

第十一章 除 夕(二)

    每年的春節,家家戶戶都會用藕、豌豆、蔥、蔞蒿、韭黃和粉絲拌在一起,做成一種菜雜。.並且盛在盤中後,再加上一些綾羅假花或金雞玉燕等裝飾起來,盡量擺弄得鮮艷精美。這就是俗稱的春盤,然後在春節的那幾天,鄰居親友間都會相互贈送,有賀新之意。

    白文蘿把最後一朵絹紗做成的假花插在盤中擺放好後,再仔細看了一眼,瞧著沒什麼問題了,便對正切年糕的芸三娘說道:「娘,都弄好了,我去叫文軒起來吧,都這麼晚了,他怎麼還在睡。」

    「行,去喊喊他吧,昨晚鬧騰了之後,他一直到下半夜才睡著的。一會讓他洗漱好後,咱吃點東西,就一起去劉嬸家看看趙大叔去。」芸三娘點了點頭,忽然微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他昨晚是嚇著了,就是下半夜也睡得不踏實,你一會再安慰安慰他。」

    「好的,娘別擔心,我一會好好哄哄他去,不會有事的。」白文蘿點了點,然後就出了廚房。

    芸三娘看著白文蘿轉身的背影,心裡又是安慰,又是有些發酸。家裡沒個男人,終究是覺得不踏實。過年過節也比別人家看著冷清,出點什麼事,就心慌得不行。然而這麼多年硬是給撐下來了,再苦再累,她都沒什麼抱怨的,怕就怕以後會委屈了孩子。

    過了這年,蘿兒就十三了,到了該準備給她找個好人家的時候。要能早點定下的話,就能安心再留她個兩三年。可眼下這事哪會那麼容易,到底人家先看的還是家境。真能不在意這點的踏實人家,又得人品好的,實在不多,就有那幾個瞧好的,也早被別人定下了。要是萬一看錯了眼,到時蘿兒嫁過去,人家欺她娘家沒錢沒勢的,給她委屈受,那可不是害了這孩子。

    白文蘿並不知道芸三娘心裡頭的重重憂慮,她出了廚房後,就換上一副溫和的笑臉往芸三娘的房間走去。一推開門,就見白文軒已經起來了,正有些呆呆地坐在床上。瞧她進來後才抬頭看了她一眼,並喊了聲姐。

    「什麼時候起來的?我和娘正在準備春盤和年糕呢,快起來洗漱一下,待會咱們吃點東西就去劉嬸家看看趙大叔去。」白文蘿說著就走過去拉起他的手又道:「我瞧瞧,傷好得怎樣了。」

    「哦,都不疼了。」白文軒點了點頭,神色還是有些呆呆的。

    白文蘿瞧著他手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一會再上點藥,看樣子過兩天就能好了。便放了心,然後笑著說道:「文軒,今兒是除夕了,等過了今天,你就又長大了一歲。」

    「嗯。」白文軒點了點頭,就下床穿棉襖,白文蘿著手幫他繫上扣子,又給他整了整衣襟,然後接著說道:「你是咱家裡唯一的男人,姐姐不求你以後能金榜題名,也不求你能高官厚祿,只希望你能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能遇事不懼,能處事不驚,能讓娘和我放心。」

    白文軒抬起頭,有些是懂非懂地看著她。白文蘿又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一個男子漢,最起碼的一點,是要有勇氣,要有膽量,絕不能輕易就被一點小事給嚇倒了!」

    這句話白文軒倒是聽明白了,臉上一紅,拉了拉衣角,然後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才沒有被嚇倒!」

    「我知道。」白文蘿看著他點了點頭,然後又說道:「今天是除夕,要開開心心的知道嗎,走,出去吧,娘還等著我們一起吃飯呢。」

    芸三娘看著白文軒出來後,臉上已經露出笑容來了,嘴裡還嚷嚷著餓了。她終於放了心,滿是欣慰地看了白文蘿一眼。隨即心裡又歎了一句,也不知道以後誰家能看得到這個孩子的好,可以不計較那麼多別的。

    娘兒三人吃了簡單的膳點後,也差不多是近中午了。由於這一片住著的都是不富裕的小戶人家,基本上都是上午簡單的吃一頓,然後就等到晚上才開始吃年夜飯的。中間要是餓了,便隨便吃些小點之類的對付一下。芸三娘算著這時間,劉嬸家是吃過飯了,這會過去正好,於是便把要拿過去的東西小心放進竹籃裡。然後看了白文蘿一眼,只見她身上穿著的還是那件半舊的小襖子,發上也只繫了根紅繩,顯得灰撲撲的,便道開口道:「蘿兒,你把上次新做的那件袍子換上咱再走。」

    「晚上才換新衣呢,而且這身不是挺好的嗎?就是去劉嬸家而已。」白文蘿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棗色的碎花短襖,墨藍色的棉褲子。自是比不上那些綾羅綢緞,但也乾乾淨淨的,整整齊齊的。

    「總歸也是出去一趟,乾脆早點換上,而且女孩子家的,還是穿好看點好。等過了年,娘也該教你打扮一下,怎麼也得學著梳幾個好看的髮髻,別老是只編這兩條辮子。」芸三娘說著便讓白文軒先在她屋裡等一會,然後就把白文蘿拉回她自個的屋裡去。

    白文蘿只好依著芸三娘,拿出那件細棉面子的桃紅撒花襖子,這是兩月前芸三娘特意給她新做的,還未穿過。那襖子上面的三個盤扣都是用赤金色的錦緞結成的蝶戀花子母扣,顏色對稱得異常鮮亮。他們這樣的人家自然是買不起錦緞,這些不過是芸三娘長年給人做一些繡活,偶爾剩下些好料子,她便一點一點給攢了起來,才湊出了這幾顆盤扣。而那襖上的襟邊由於沒有足夠的錦緞綴邊,就只好找了顏色差不多相似的細棉布代替了。為此,芸三娘還沒少歎氣,想給閨女做件像樣的衣服都不行。

    可這孩子卻從不在這穿衣打扮上計較,也不知是沒開竅,還是真沒在這上面上心。連那簫丫頭穿著都比她講究多了,她卻天天都只梳兩條辮子,系根紅繩。

    芸三娘暗歎了口氣,又拿出之前改小的一條蔥黃色的棉裙,讓她一齊換上。這裙子是她年輕時穿過的,還新著呢,正好能配這件襖子。

    白文蘿有些納悶,她娘今兒怎麼忽然這麼重視她的穿衣打扮起來了,但也沒多問,接過來就利落都給換上了。芸三娘瞧她換好後,又幫她整了整,再瞧一眼,終於笑著點頭道:「就是單論像貌,我閨女也不比誰差了去。來,娘再給你梳個髮髻。」

    「娘,你今兒怎麼忽然這麼講究起來了?」白文蘿被按到椅子上坐下後,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就是往年過節的時候,也都沒見芸三娘讓她換這換那的,還連著要給她梳髮髻。

    「是娘疏忽了,過了年,你就十三了。除了針線持家這些事要學好外,一些女人的穿衣打扮也都該學學了,這對以後嫁了人都有好處的。」芸三娘輕歎了口氣,說著又笑了起來。

    白文蘿頓時就會過意來,不由得沉默了下去,心想這些她早就會了,只是沒那心思罷了。

    芸三娘知道她是個一點就通的孩子,見她忽然不說話了,只道是她面皮薄。心想也不急這一時半會,以後再慢慢教她便是,於是就把話拉到了家常上。

    母女沒聊上一會,芸三娘就已經給她梳了個俏生生的丫髻,加上那一身新衣服。剛剛看著還有些灰撲撲的小丫頭,如今一瞅,頓時就鮮亮明媚了不少。

    「來,到娘屋裡去,娘那還有一對鑲珠花的累絲小銀簪子,正好配你這一身。」芸三娘滿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就拉著她推開門出去。

    白文軒本來在那屋等著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結果一瞅白文蘿忽然變了個樣走進來了,愣了愣,隨即張口就說道:「姐姐換新衣服了,好漂亮!」

    白文蘿撲哧一笑,似乎真有些欣喜的感覺了。

    芸三娘幫她戴好那對珠花簪子後,瞅著沒什麼問題了,這才帶著這一雙兒女,拿著裝春盤的籃子,往劉嬸家裡走去。

    由於是除夕,平日熙來攘往的街道頓時冷清了下來,兩旁的商舖也多數都關上了門。只路上不時有三兩個孩童結伴在一塊,站在雪地裡,捂著耳朵,放著爆竹。一張張小臉凍得通紅,卻依舊是笑聲不斷。隨著那彭彭彭的聲音響起,鮮紅的紙碎飛到空中,伴著飄落的雪花緩緩散在地上。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硝煙味,雪花慢舞間就覆蓋了新春的喜慶,真是好一個瑞雪兆豐年!




第十二章 除 夕(三)

    「哎呦呦,小蘿蔔穿的這一身,這叫一個漂亮,都快認不出來了都!」劉嬸一開門,先瞅見的就是煥然一新的白文蘿,馬上就笑瞇了眼,扯著大嗓門嚷嚷了起來。.然後拉著她的手細細瞧了幾眼又接著說道:「早該這麼打扮了,瞧著多好,這一瞅就是個大姑娘了!」

    白文蘿忽略掉心裡頭稍微的不適,任她拉著手,只是略帶羞澀地笑著,也不說話。

    劉嬸瞧著她這般大大方方的樣子,心裡頭越發滿意起來,自己果真沒看錯眼。這丫頭越大越出色了,不似別的小丫頭,才誇上兩句就面紅耳赤,縮手縮腳的,讓人瞧著也不喜心。

    「嫂子,今兒是給你送春盤來了,順帶看看趙大哥,不知他怎樣了現在?」芸三娘這會才尋著機會,插了句嘴。

    「喲,瞧我,光顧著自個說話了,盡讓你們站在門口吹風,快進來!他沒事,好著呢,這會是心安理得的躺在床上,還專指使我幹這幹那的!」劉嬸說著就趕緊把白文軒和白文蘿拉了進來,又接過芸三娘手中的籃子。關好門,領著他們幾個穿過鋪子進了院中,就朝裡喊了一聲:「小武,軒哥兒一家來了,出來幫我拿東西。」

    「拿什麼啊?」隨著一個清朗的聲音傳出,一個身著藍褂子,濃眉大眼,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年不緊不慢地從堂屋那走了出來。

    「先把這個拿進去,是芸嬸給送的春盤!」劉嬸說著就把手中的籃子給遞過去。

    趙武一邊伸手接了過來,一邊展開笑容對芸三娘笑問了好,然後又朝兩邊看了看,瞅著白文蘿的時候微怔了一下,隨即就接著道:「軒哥兒和蘿妹妹也來了。」

    白文軒馬上朝他裂開嘴笑了起來,白文蘿只是輕揚嘴角,眼中卻帶幾分親切。趙武也沒多說什麼,眼珠兒一轉,嘿嘿笑了兩下便拎著籃子就往堂屋那走去。

    「我瞅著小武這一年似乎長高了不少呢,剛剛瞧著都比蘿兒高出半個頭了。」芸三娘跟在劉嬸身邊,看著趙武往一旁快步走去的身影笑著說道。

    「是啊,他就是這後半年忽然就往上竄高起來的。」兩人說著就已經進了東廂房,白文蘿先站在門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才跟在後頭走了進去。房間裡充斥著濃濃的草藥味,撩開簾子,進了裡間後,就見趙大叔正坐在床上直往房門這邊瞅著,右腿的腳脖子那夾著夾板,上面包著厚厚的紗布。面上帶著一臉憨笑,一見她們進來就忙著問道:「外頭冷不,雪還沒停吧。」

    「見天兒地往下落,那屋頂都堆著厚厚的一層了,瞧著這一天是不會停了。」劉嬸說著就走到他旁邊幫他挪了挪墊著的枕頭。

    白文蘿同白文軒先朝趙富貴問了好,趙富貴一臉憨笑著點了點頭,就朝白文軒招了招手道:「軒哥兒快來這坐著,暖和點。」

    「去,到那椅子上好好坐著,趙大叔腿上傷著呢。」芸三娘拍了拍白文軒的肩膀。

    「就是,你現在這滿身的藥味,跟你坐一塊兒了還不把孩子給熏著了!」劉嬸說著就白了他一眼,這會兒那簾子又被撩開,只見一個也是一身簇新的藍褂子,同趙武有幾分相像,看著有十六七的少年走了進來。

    「芸嬸過來了,蘿妹妹好,軒哥兒手上的傷沒大礙了吧。」那少年手中正捧著一個六角攢心盤,一進來就是一臉笑,那笑容也有些憨憨的,看著比趙武少了幾分清朗,卻多了幾分踏實。

    「趙文哥過年好,手已經不疼了。」白文軒有些不好意思地咧著嘴嘿嘿地笑了一下。

    「你拿這個進來做什麼?」劉嬸瞅著他手裡的贊心盒子,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有蜜浸杏埔,梅干桃肉,栗棗瓜仁,還有一種是酒釀梅子,她頓時就瞪起眼睛。

    趙文看了看在一旁使勁朝他遞眼色的趙富貴,便有些無奈地笑著說道:「我看芸嬸和蘿妹妹他們來了,便拿了過來給她們嘗嘗。」

    「少糊弄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父子打的什麼注意,他是想喝酒沒得喝了,才想吃點這個酒釀梅子解饞的吧!」劉嬸說著就把那攢心盒子給蓋上,往趙文手裡一塞道:「拿出去,順道帶著軒哥兒和你蘿妹妹一塊兒出去玩一會。咱家院角那的那株梅花開得正好呢,趁著這會帶他們看看去。」

    白文蘿知道她們是想說些體己的話,聽著便就站了起來。那株老梅花樹他們剛進來的時候就已瞧見了,開得稀稀落落的。趙文笑了一下,看了他爹一眼,趙富貴只得訕訕地笑著道:「出去玩吧,出去玩吧。」

    瞧著這幾個孩子出去後,劉嬸才對趙富貴說:「我和三娘去外間說會話,你要想拿什麼就喊一聲。」

    「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去吧。」趙富貴再不敢說想吃那酒釀梅子的話,訕訕地點了點頭。

    芸三娘笑了笑便開口道:「趙大哥還是耐點心,緊著把這腳傷養好了,省得嫂子一個人整日忙裡忙外地。」

    「我曉得,我曉得。」這麼大歲數了還貪那點零嘴,趙富貴越發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怕她們還要說下去,就趕緊開口說道:「三娘啊,我剛瞧著蘿丫頭是越發出落了,她過了這年就十三了吧,是不是該給她尋個好人家了?」

    「可不是,我也正愁著這事呢。」芸三娘說著就看了劉嬸一眼。劉嬸會過意來,便朝趙富貴說道:「行了,女人家的事你少說兩句,我跟三娘先出去聊會,你好好待著。」說著就拉著芸三娘撩開簾子出了外間。

    白文蘿和白文軒隨趙文出了左廂房後,趙文帶著他倆進了堂屋,笑著說道:「還是先在這坐一會,喝杯熱茶暖暖身子。」這堂屋裡也燒著炭,門那也掛著厚厚的棉簾子,雖不比廂房暖和,但也不覺得冷。

    白文蘿點了點頭,白文軒卻開口問道:「小武哥呢,怎麼沒見他了?」

    「他回屋拿爆竹去了,打算一會找你們一塊玩。」

    「真的!」白文軒一聽能玩爆竹,那雙眼睛頓時就是一陣發亮。

    「呵呵……知道你們過來後,他就趕緊去倒弄那些東西了,來,再吃點零嘴,待身子緩和點後就帶你們去院子裡放爆竹去。」趙文說著就把那攢心盒子打開,給他們擺在旁邊的桌上。

    白文蘿慢慢喝了兩口茶,想起今兒早上簫蜜兮的話,便抬起頭來看著趙文笑著說道:「我今兒早上才從簫姐姐口中知道那件事,恭喜趙文哥了。」

    「呃,哦哦,呵呵……你早上怎麼見著她了?」趙文怔了怔,就有些發窘地笑了笑,眼中掩不住露出幾分欣喜來。

    「前幾日簫姐姐的娘緊著托我娘做幾個荷包,她今早過來取的。」

    「哦,這樣啊,呵呵……」趙文一陣憨憨地笑著,而一旁的白文軒卻沒聽明白,便開口問道:「姐姐恭喜趙文哥什麼?」

    「趙文哥和蜜兮姐姐要定親了。」白文蘿笑著說道。

    「蘿妹妹先別這麼說,這事還未定呢,這會早說了,對簫妹妹也不好。」趙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們一眼,趕緊說道。

    「呵呵,是我毛躁了,簫姐姐早上走的時候還跟我說,聽說趙叔腳摔著了,她還挺掛心的。」白文蘿點了點頭,又接著說道。

    「你跟她說,其實沒什麼大礙,就是好好養上一段時日便能好的,讓她別太掛心了。」趙文忙正色地說道。

    他們兩家離得也不遠,他還天天跟在簫父身邊當學徒,偏說句話還得找人傳。白文蘿抿嘴一笑,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又喝了口茶,再看眼前的少年,明明是想要盡量擺出一臉正色的模樣,卻總是忍不住抽抽著嘴角,眼中也盡透著歡喜與對未來的期待之色。她本想還要打趣他一下,卻這會那門簾子一下子被翻開,一個興沖沖的身影騰地竄了進來說道:「出來了出來了,放爆竹去!」

    「小武哥!」白文軒立馬跳了起來,隨後又看了他姐姐一眼。

    「去吧,咱一塊兒玩去。」白文蘿放下茶杯,站起來說道。

    而這頭東廂房的外間裡,芸三娘正笑著跟劉嬸說道:「嫂子,你也知道,蘿兒她過了這個年就十三了。是準備給她尋個好人家的時候了,我在這西涼也沒別的親戚可托,就想著讓嫂子平日幫我多留意一下。」

    劉嬸點了點頭,然後正了正身子,稍清了清嗓子,才笑著說道:「三娘啊,其實我早就估摸著這事了,就是不知道你中意不中意。」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6 PM

第十三章 說 親

    「趙武?」芸三娘聽了劉嬸的話後,微微一怔。心裡卻琢磨開了,其實之前她看中的是趙文。那孩子自小看著就很穩重,也上過幾年學堂,識得字。而且從學堂出來後跟著就在盛興金銀鋪當學徒了,既踏實又肯上進,比蘿兒大四歲,這年紀也相襯。只是因簫家早就看中了,而且趙文在那金銀鋪裡就是一直跟在簫父身邊當學徒的。之前也打聽了他們兩家都有這個意思,所以她也就沒好意思開這個口。

    卻沒想劉嬸這會跟她說出趙武來,她倒還真沒想過那孩子。主要是趙武才十四歲,雖是比蘿兒大一歲。可是,再過兩年,蘿兒就十五了,而他才十六,等到他二十的話,蘿兒就十九了,這就太晚了點。雖說也可以提前兩年,只是趙武那孩子不比他大哥,雖是挺聰明伶俐的,但瞧著有些不太安分又太像小孩兒。她還是想給蘿兒找一個穩重踏實,可以一輩子依靠著安安穩穩過日子的。

    不過……除去趙文的話,其實趙武那孩子也還是不錯的。主要她當時看中趙文的時候,一方面看中的也是趙家。他們家人口少,旁的親戚也不多,事兒簡單,都是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要是以後蘿兒真嫁過來的話,嫂子和劉大哥待她指定是錯不了,而且離自己又近……這麼想著,她不覺又心動起來。

    劉嬸瞧著芸三娘久久不說話,還道是她不滿意。而自己再一想自家那小兒子,雖是比文蘿大了一歲,可如今卻還是跟個孩子一般,沒個定性。偏讀書也不行,讓他學門手藝吧,卻又對啥啥都不上心,整日只知道說大話。唉——他要是能有他大哥一半那麼踏實安分,她現在說這話也就能有底氣一些。

    文蘿那孩子她是早兩年就動了這心思的,再近這兩年一看,越發是對了她的心。這樣的兒媳婦娶來了可是一家子的福氣,她可捨不得白白讓給別人家。偏自家兒子不爭氣,簡直沒一樣能拿得出手來說的。她越想著就越恨不得好好揍他一頓,要麼好好讀書,將來就是只考個秀才也行;要麼就像他大哥一樣,老老實實去學門手藝,將來能養家餬口,不愁吃穿。

    劉嬸這般想了一通後,便又開口說道:「其實吧,我和他爹也都打算好了。老大呢,他有那一門手藝在身,就是從盛興出來也能獨當一面,以後肯定是不愁的。所以我們是打算以後把這間鋪子給老二,那孩子現在雖還是有點調皮搗蛋的,但是再過兩年也就該定性了。再這兩年讓他跟著他爹好好學學,緊著煉煉他,待這家鋪子到了他手裡,以後生活過得也不會差。而且他跟蘿丫頭也算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一直就相處得很好。我和小武他爹就更不用說了,你也知道,我們一直都是把蘿丫頭當成自己的親閨女看待,咱兩家又離得這麼近,還知根知底的。」

    「嫂子這麼說,倒是顯得我太拿大了。其實除了蘿兒那孩子本身不錯外,我這家裡可以說是家徒四壁的,她又只有我這麼一個娘,軒兒也還小……」芸三娘輕笑了笑,神色卻微黯了下去。

    「這我哪是不清楚,你是怕我跟你張口要嫁妝還是咋的!咱兩家能差得了多少,雖說你男人沒了,到底還有軒哥兒呢,到時軒哥兒要是考上進士中個舉人什麼的,你可就該瞧不起我家了!」劉嬸瞪了她一眼,笑罵了幾句。

    「嫂子這話說得,我哪能是那意思。」芸三娘神色稍有些不自在地笑了起來。

    「要不這麼著吧,小武現在也還小,蘿兒雖然過了年就十三了,但也用不著那麼急著給她找人家,怎麼著也還有兩三年的時間呢。你先緩一年瞧瞧,別急著定下來,到時我怎麼也讓小武安下心來,好好學點本事,委屈不了文蘿的。」

    芸三娘本是剛剛就已經動了心,現在再這麼一聽,正合了她的心思,哪有不樂意的。於是這事在這兩家大人心裡差不多就定了下來,而外面的那兩孩子卻還不知道,他們倆未來的命運,極有可能是要被栓在一起了。

    此時,雪花飄落的小院中,隨著那此起彼伏的爆竹聲響起,四個半大的孩子站在那株梅花樹底下,個個手裡都拿著一支香,興致越來越高漲。原是對這些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爆竹沒什麼興趣的白文蘿,也忍不住隨他們點了幾個玩。小小的院落裡充滿了無憂無慮的歡笑聲和喜慶的爆竹聲,原來這就是童年。白文蘿抬眼看了看那瑞雪飛揚的蒼穹,無論多少次,她都感謝上蒼,為她創造了這個奇跡。

    放完最後一個爆竹後,趙武才從身上掏出一個足有三個拇指頭那麼大的爆竹,得意洋洋地說道:「嘿嘿,還有這個!」

    白文軒一瞅那個爆竹,眼睛一亮,馬上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你怎麼還有這個,這你拿遠點放,別嚇著蘿妹妹!」趙文有些擔心的說著,這小子居然還藏了這種電光雷的爆竹,也不知他去哪弄來的,這玩意兒能震的人耳朵一陣發麻。

    「她嚇不著,紅蘿蔔,要不你也一起來,這個給你放!」趙武眼珠兒一轉,竟又從身上掏出一個同樣的電光雷爆竹來,然後嘿嘿笑著朝白文蘿說道,那漆黑的眉眼中滿是頑皮的神色。

    「給我放!」一旁的白文軒一瞅竟有兩個,馬上就嚷了起來,他早就想玩玩這樣的爆竹了。

    「去,一會嚇哭了你我才懶得哄!」趙武瞅了瞅他那還結痂的手掌,就抬手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

    「我才不會哭!」白文軒氣呼呼地瞪著趙武說道。

    「小武,你自己玩著去,蘿妹妹是女孩兒,能跟你一樣嗎!」趙文皺了皺眉頭朝他弟弟說道。

    「什麼女孩兒,不就是白蘿蔔變成了紅蘿蔔。」趙武上下看了白文蘿一眼,撇了撇嘴就嘟囔了一句。

    「胡說什麼,你上的這幾年學堂就光學這個了!」趙文趕緊斥了他一句,然後有些擔心的看了白文蘿一眼,生怕她心裡會不快,他還需要她幫著給簫妹妹傳話呢。雖說蘿妹妹比較懂事,可是女孩子家的,誰不在意自己的外表。而且今兒又是特意穿得這麼好看,那小子不誇兩句也就算了,還滿口蘿蔔蘿蔔的。

    白文蘿卻輕笑了一下,就上前兩步接過他手中的那個電光雷爆竹,然後朝他們說道:「我去放了,你們可要捂好耳朵啊。」

    「哈哈,我就知道她膽兒大著呢。」趙武馬上有些得意地仰著脖子哈哈笑了起來,然後又說道:「好了,你倆捂緊耳朵啊,一會我倆一塊放,千萬別被嚇著了!」

    趙文有些不放心,正要張口說還是他來吧,白文軒卻先開口了:「姐,你能不能給我玩兒啊?」他說罷就滿眼期盼地瞅著她手中的那個電光雷爆竹。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偏了偏臉,正想給他,趙武忽然就揚眉說道:「你那手還一抖一抖著,小麻雷子還沒玩好,就想玩這個!等你手好了再說!」

    白文蘿想了想,便點頭說道:「等過兩天你的手好了,再管小武哥拿這個玩吧。」

    「喂,誰說要讓他來管我拿了!」趙武頓時瞪起那雙大眼睛。

    「你剛說的,趙文哥也聽到了是吧。」白文蘿說著就看向趙文。

    「蘿妹妹說得沒錯,小武你過兩天就給軒哥兒弄兩個玩吧。」趙文看著他們會意地一笑,就點了點頭。

    「死蘿蔔,你以為這東西這麼好弄到手的嗎!」趙武橫眉直豎地瞪著白文蘿。

    白文蘿看著他一樂,就轉身朝那牆角邊走去,彎下腰把那爆竹放在地上立好了,才開口說道:「我要點了,你們準備好了沒。」

    「等一下,我跟你一塊兒放,這樣才好玩!」趙武說著就趕緊跑到她旁邊,也把他那個爆竹立在一旁。

    「好了,我數一二三,咱們一塊兒點上!記著,一點上就得馬上摀住耳朵跑開,這個火引很快的!」趙武滿臉認真地瞅著她說道。

    「我知道。」

    「好,一、二、三,點!」

    白文蘿看著自己點上爆竹火引的那一瞬,發覺她心裡竟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緊張和期待來,還真是跟個孩子一樣!

    火引點上的那一瞬,那空氣似乎是凝住了一樣,站離得遠的趙文和白文軒早早就摀住了耳朵,趙武和白文蘿也隨即就要起身摀住耳朵要跑開。

    卻沒想那火引燒得竟那麼快,還不到一眨眼的時間,他倆連摀住耳朵都來不及,就見其中一個爆竹忽然騰飛而起,只往趙武的臉上直衝而去!

    轟——的一聲巨響,同時還伴著孩子們的驚叫聲,一同在這小院裡炸開了!




第十四章 血 光

    「蘿蔔!」隨著趙武的一聲驚呼,芸三娘和劉嬸也一臉慌張地從屋裡趕了出來,嘴裡還嚷著出什麼事了!

    「蘿兒!」芸三娘出來後一看到這一番景象,臉刷的一下全白了!

    「趙文,你趕緊,趕緊去找大夫!老天爺啊,蘿丫頭,快,快進屋裡來!」劉嬸臉色也變了,張口就嚷了起來,而趙文也還未待她說完就已經跑了出去。。

    白文蘿看著自己那已湧出鮮血的左手,沒覺得有多疼,倒是麻的感覺要多點。剛剛,還真是驚險的一幕,那爆竹竟會突然衝過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把一隻手給拍過去,另一隻手把他拉開。本還以為會來不及,卻沒想到,在那一瞬,她居然找回了點以前的感覺!身體的反應和感覺趨於同步,既快且準,終是幫他給擋住了。要不然這小子非但會破相,估計就是連那雙眼睛也保不住。

    只是卻沒想會把自己傷成這樣,她再一看芸三娘那張臉,沒來由地就是一陣心虛,就好似做錯事被抓了個正著一般。她訕訕地看著他們,下意識地就想藏起那隻手,剛要張口說「沒事」,卻馬上被劉嬸和芸三娘給拉著進了屋,趙武和白文軒也蒼白著一張臉緊跟在後面。

    「老天爺啊,這這……小武!你到底做了什麼!」劉嬸進來屋後,看了看白文蘿的手,又是慌又是懵的。一口氣壓在心裡出不來,再一瞅蒼白著一張臉站在一旁的趙武,馬上就想到肯定是這小子惹得禍。剛剛那聲巨響,一定又是他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破東西搞的鬼!

    「劉嬸,是我自個玩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白文蘿輕笑了一下,然後嘶地抽了口冷氣,又接著說道:「小武哥,你給我端盆冷水和拿條乾淨的棉布來,我先清理一下這傷口。」

    趙武看了她一眼,咬了咬牙,那雙大眼睛閃了閃,也不說什麼,就低頭跑了出去。

    「大夫什麼時候能過來,嫂子,你這兒有治外傷的藥嗎?還是文軒跑回家把昨兒給你用的那瓶藥拿來!」芸三娘這會終於定下了心神,然後就有條不紊地開口說道。

    「有有,我這就給你拿去!」劉嬸回過神,趕緊點頭說著就轉過身往裡間走去,正好這時候趙富貴瘸著腳一蹦一蹦地跳了出來,一臉著急地問道:「怎麼回事,蘿丫頭傷著了!」

    「哎呀!你這會出來搗什麼亂,肯定是你那寶貝兒子闖的禍!我進去拿藥,你別擋著!」劉嬸一瞅他著單腿立著的樣子,就覺得一頭兩大起來。

    「軒兒,你去扶趙叔回屋去坐著。」芸三娘看著趙富貴出來後,便對白文軒吩咐道。

    「不用,你扶我到那椅子那就好,我看看蘿丫頭。」白文軒過去扶住他的時候,趙富貴就指了指白文蘿旁邊的椅子說道。

    他剛在那椅子上坐下,趙武就端著一盆冷水走了進來,芸三娘趕緊上前兩步接了過去。趙富貴坐下後,伸著脖子看了看白文蘿手上的傷,那眉頭頓時就皺成一個鐵疙瘩,手掌直在自己膝蓋上摩挲著,臉色不豫,半天才憋出一句:「這是小武弄的!」

    「不關小武哥的事,是我自己貪玩不小心弄的。其實這也沒傷得多重,就是看著有些嚇人而已。」白文蘿扶著自己的手輕輕說道,芸三娘擰好毛巾後正要給她擦,她卻反射性地開口道:「我自己來。」

    芸三娘看了她一眼,眼中帶著責備,白文蘿一怔,便默不作聲地低下頭。芸三娘輕歎一聲,輕輕托起她的手,小心地幫她拭擦著那掌上的污血。

    這會趙富貴正要怒斥趙武,劉嬸就從裡間拿著幾個瓷瓶子急急忙忙跑了出來道:「找著了!這些都是!」

    「嫂子先放那兒吧,我這給蘿兒擦一擦。」芸三娘點了點頭,又洗了洗毛巾。

    趙富貴滿是擔心地看著白文蘿一聲不吭的臉,劉嬸把手裡的瓶子放到桌上後,就使勁瞪著趙武。趙武沉默地站在一旁,微低下頭,眼睛卻一直盯著白文蘿看,一會看她手上的傷,一會移到她略帶蒼白卻非常平靜的臉上。白文軒咬著唇,目不轉睛地盯著芸三娘的動作,再看盆裡那已漸紅的水,臉色又白了幾分。

    一時間,這貼了福字、擺了果點、插了堂花的屋裡只聽到偶爾響起的水聲。片刻之後,白文蘿看著自己的手基本恢復了本來的顏色,便開口說道:「好了娘,差不多了。」她掌上的傷口約有一寸來長,傷口微向外綻開,邊緣帶著黑色,此時已腫了起來,那鮮紅的血還在慢慢往外冒著。

    芸三娘看著眼睛又是一紅,把毛巾放下,劉嬸也趕緊把旁邊的藥拿起來,又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問道:「這,這要用那一種?」

    而這會外面忽然傳進來趙文的喊聲:「大夫來了!」屋內的人全都往門口看過去,劉嬸剛走到門口,那門簾被從外面掀起,隨後便見身上還帶著雪花的趙文,正扶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大夫走了進來。

    「急什麼急什麼,這大雪天的,我這骨頭都要被你拖得散架了!」那顯得有些顫顫巍巍的老大夫乾啞著嗓子,邊邁著步子邊不滿地說道。

    「趙文……你怎麼,唉,大夫,你快請過來。」劉嬸一看自己兒子請回來的大夫那老眼昏花的模樣,心裡就直堵得慌。

    「娘,那錢郎中沒在家,我跑去最近的醫館,那裡就只這一位老大夫在。」趙文趕緊解釋了一句。

    「就是受了點皮肉傷,上點藥不就得了,急什麼急!」一進來屋,那大夫似乎就變了副模樣一般,甩開趙文的手,逕自走到白文蘿跟前。耷拉著那雙樹皮一樣的眼皮,瞧了兩眼然後又說道:「沒事,待我給上點藥,包紮一下,幾天就好了。」他說著就已經接過趙文遞過來的藥箱,拿出紗布和膏藥,開始動起手來。

    「大夫,這傷,會留下疤嗎?」芸三娘在一旁滿是擔憂的問道。

    「會。」那老大夫連句安慰話都沒有,就非常直接地說了出來,並且還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大夫啊,你有沒有什麼去疤的藥膏什麼的?」劉嬸緊著問道。

    「沒有。」還是很直接地就搖了搖頭。

    「這不會留下太大疤痕的,而且是在手上,沒關係的。」白文蘿抬起頭安慰了她們一句。

    那老大夫這會已經開始動手給她包紮了,聽她這麼一說就抬起眼,瞅了她一下然後才說道:「小娃兒,疤痕是沒關係,不過我瞧你這以後要小心點了,除夕見血光,明年可是非災既難那!」

    這一句話說得這屋裡的人心裡都咯?一下,只有白文蘿不以為意地看了跟前的老大夫一眼,而劉嬸趕緊又開口道:「你,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你到底是大夫還是算命的!」

    「好了,這是給娃兒換的藥,一天換一次,五天後拆紗布,然後再抹這個藥。」老大夫沒理睬劉嬸的話,給白文蘿包紮好後就又從藥箱裡拿出兩個小瓷瓶遞給她。

    「大夫,你剛剛說……」芸三娘滿心忐忑地剛一開口,那老大夫馬上就說:「五錢銀子。」

    「什麼?」芸三娘微怔住。

    「出診費加醫藥費,一共五錢銀子。要是想算命的話,二兩算五年內運氣,五兩算十年內運氣,三十兩算一生運氣,要改運的話還得另外加銀子。」老大夫微微笑著,展開那皺如老樹皮一樣的臉,有條不紊地開口念道。

    一屋子的人全都愣住,白文蘿把目光從自己的手上移到他臉上,看了他一眼,才淡淡地說道:「不用了,我的命不需你來算。」

    「真是,孩子他娘,趕緊把銀子給他!趙文,你這是找的大夫還是江湖,江湖先生!」趙富貴頓時沒好氣地說道,他本想說江湖騙子的,後一想他畢竟還是自家兒子去醫館請來的大夫,又這麼大年紀了,便生生改了口。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6 PM

第十五章 年夜飯

    那娃兒命裡福禍相依,不過此命格是溫中含戾,再大的災也可化險為夷啊,呵呵,呵呵……

    這是芸三娘送那老大夫到門口,趙文去前面開門的時候,那老大夫似自言自語般說出來的話。。c此後很久,芸三娘一直都記得這句話,只是那個「溫中含戾」,她卻一直以為是「厲」,卻沒想到其實是「戾」。

    待芸三娘從怔然中回過神,那老大夫已飄然走遠,她揣著一顆微有些忐忑的心走回去的時候,就聽到趙富貴正在屋裡喝斥趙武:「臭小子,知道你今天闖禍了,還不給我跪下!」

    「趙叔,真不能怪小武哥,您這樣讓我心裡怎麼過得去。再說這大過年的,您的腳還沒好呢,又生這麼大氣,萬一再氣壞了身子,可不是讓劉嬸也跟著受累嗎。」

    芸三娘一掀開門簾,就看見趙武垂著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白文軒有些緊張地站在一旁,白文蘿正緩聲勸著。劉嬸面上有些不忍,只是她也不好開口現在。剛剛趙文和芸三娘送那老大夫出去的時候,趙武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給說了出來。

    她才知道,要不是人家閨女伸手給擋住,還拉了一把,她兒子這會哪能這麼健健全全的跪在這。而且那什麼雷光電爆竹又是小武弄來的,自己玩還不夠,還攛掇著人家閨女同他一快點著。她簡直是不知該說什麼好,氣得心裡的火一陣一陣往上拱著,才剛剛給他說完親事,轉眼就出了這麼一檔子的事!不給她爭氣就算了,還盡打她的臉!

    而且現在再一聽蘿丫頭那勸說的話,顯得這般的識大體解人意。她心裡頭一邊覺得欣慰,一邊又覺得自家兒子實在太不成器,盡闖禍了。她這一陣欣慰一陣氣悶的,緊得頭都疼了起來。那親事還未最後定下來呢,萬一三娘因此後悔了可怎麼辦!

    雖是大過年的她也不忍心這麼罰孩子,但是無論如何也得趁著三娘還未走,先好好敲敲這小子。一來是緩緩三娘的心,二來也是真該好好教訓一下這小子了,不然指不定以後還會闖出什麼大禍來!

    「趙大哥,你這是幹什麼,哪有大過年的叫孩子跪在地上!小武,快起來!」芸三娘一看這樣,也大致瞭解他們的心思,暗歎了一下就趕緊走過去要扶起趙武。

    「三娘你別理她,讓他跪著,才這麼跪著算什麼,讓他瞧瞧蘿丫頭的手!瞧瞧自己都做了什麼好事!」趙富貴氣呼呼地瞪著眼睛,伸出手指了指趙武,又指了指白文蘿那包著紗布的手。

    白文蘿小意著說道:「趙叔,剛剛那大夫不是說了嗎,我這手上的傷沒什麼大礙的,過幾日就能好。還是快讓小武哥起來吧,要不是我自個貪玩,也不會出這樣的事。您再讓他這麼跪著,讓我怎麼還好意思站在這?」

    「你們都這麼護著他,他就越發無法無天起來了!」趙富貴的口氣終於稍稍緩了下去,卻還是硬板著臉。

    白文蘿便趕緊趁熱打鐵地說道:「怎麼會,小武哥從剛剛一直就沒說過一句話,可不是知道自己錯了。您快別生氣了,還是讓劉嬸扶著您回屋休息一下吧,這外間到底不比裡面暖和,在這坐得久了對您的腳也不好。」

    「好了好了,孩子他爹,既然蘿丫頭都這麼說了,你這氣就先忍一忍吧。要罰小武也等過了這年再好好罰他,你也別先氣壞了身子,蘿丫頭說得對,你們這一鬧騰,受累的可還不是我!」劉嬸瞧著三娘並不像很生氣的樣子,再加上文蘿這一通勸說下來,她心裡不由得倍覺寬慰。便趕緊上前去扶起趙富貴,一邊叨叨著,一邊半是扶半是拉著把他拖進了裡間。

    他們進去後,趙武卻還在那跪著,白文蘿微揚了揚眉,心想這小子還是個倔驢脾氣呢。這會芸三娘便只好又彎下腰,硬是把他給拉了起來勸說道:「小武,你爹氣過這一陣就會好的。你別擔心,大過年的,他不會真罰你什麼。」

    趙武被拉起來後,剛一站好,也不說話,就忽然轉過身,面對著白文蘿,正正經經地朝她作了個揖,然後就轉身跑了出去。

    白文蘿和芸三娘都有些愣住,白文軒乖乖地站在一旁,只瞅著她姐姐的手,沒敢亂說話。而劉嬸從裡間出來後,正好就看到趙武這麼沒頭沒腦的跑出去,把芸三娘一家子晾在那。氣得她正要張口喊他回來臭罵一頓,只是又怕再氣著了趙富貴,只好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氣狠狠地說道:「臭小子,等過了兩天看我怎麼治你!」

    「好了嫂子,都是小孩子,一起玩難免會磕著碰著的,不怪小武,你也別放在心上了。趙大哥他怎樣了?」芸三娘見她出來後便輕歎了口氣說道,然後又關心地問了一句。

    「沒事,我讓他躺著了。三娘啊,這事我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那臭小子真是氣死我了。小蘿蔔啊,嘖嘖,疼得不輕吧,你放心,我準會好好罰罰他給你出氣的。」劉嬸有些不太自在地擦著雙手走了過來,小心地托起白文蘿包著紗布的那隻手,嘴裡嘖嘖地說道。

    「沒事的,過幾日就好了。」白文蘿輕笑著說道。

    「嫂子,我該帶他們回去了,看這天應該是未時了,回去讓兩孩子睡一會,晚上好守夜。」芸三娘說著又微彎下腰幫白文軒整了整衣服。

    「行,我送你們出去,小蘿蔔啊,回去好好歇歇。要是想吃什麼,你讓文軒過來跟劉嬸說,劉嬸給你做去。」

    「嫂子這麼慣著她做什麼。」

    「這叫什麼慣,這麼好的一個閨女,怎麼疼都不過分。不像我家那臭小子,真是一說到他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

    終於回了自家,芸三娘就先幫她把房間裡的炭火燒上,給她整好床鋪,然後又幫她更了衣。白文蘿有些無奈地說道:「娘,我沒事的,你別這麼忙著,也去歇歇吧。」

    「你這孩子,我真想說你兩句!」給她脫了襖子後,芸三娘就一臉嚴厲的看著她說道:「好好的,去玩什麼電光雷,小武頑皮,你也跟著湊在一塊!這下可不出了事,幸好只是小傷,沒費掉這隻手。可怎麼也留下疤了,你還是個姑娘家,這以後怎麼辦!」芸三娘說著就深喘了口氣,一直以來她就沒怎麼對這孩子說過重話,可這次真是把她嚇壞了。不知怎麼,她這會忽然想起剛剛那老大夫臨走是說的那句話,她的臉色就越發暗沉了下來。

    芸三娘從未用這麼嚴厲的口吻對她說過話,白文蘿一時間也有些怔住,隨即就覺得一陣暖流在心底劃過。她慢慢垂下臉,看著自己那只包著紗布的手,只是傷了點皮肉而已,就有人這麼緊張心疼,以前……多少次差點喪命,可有人關心過半句?

    見她垂著頭默不作聲了,再看了看她包著紗布的手,芸三娘心中又一軟,深深歎了一口氣才緩聲說道:「好了,上床好好睡一覺吧,一會娘叫你。」

    白文蘿不敢再說什麼,乖乖上床躺好。似乎真的是累了,原以為自己睡不著的,卻沒想才躺到床上沒一會就沉沉睡了過去。直到天色微暗下去的時候,芸三娘才過來叫醒她。幫她收拾好後,便讓她和白文軒在屋裡待著,等著吃年夜飯。

    沒想這時外面又傳來敲門的聲音,卻是趙武,說是給送東西過來。芸三娘開門一看,便見趙武手裡正拎著一個大食盒站在門口。

    「小武啊,快進來,這時候了還送什麼東西過來?」芸三娘說著就把他領進自己房間裡。

    「是我娘給做的,說是給芸嬸家今晚的年夜飯加幾道菜。」趙武進屋後先看了白文蘿一眼,也不說什麼,就把那食盒擱在桌上,打開,把裡面的菜小心的拿了出來。一個是全福豆腐,一個是蓮棗薏米鴨,一個是銀絲紅燒鯽魚。

    「芸嬸我走了。」趙武蓋好食盒後,朝芸三娘鞠了個躬,又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就轉身出去。

    「唉,這孩子,真是。蘿兒,你送他出去吧,跟他說娘沒怪他。」芸三娘有些哭笑不得地撩開簾子,看著那個孩子的背影,然後回頭對白文蘿說道。

    白文蘿點了點頭,就小步跑出去追上了趙武。趙武偏了偏臉又看了她一眼,憋了好久才問出一句:「你的手,還疼嗎?」

    「能不疼嗎,裂了那麼大的口子呢!」白文蘿看著他這模樣,就故意誇張地說道。趙武抿了抿唇,再不說話了。白文蘿一瞅,便輕笑著說道:「我娘剛剛說她沒怪你,讓你別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這大過年的,小孩子家就該高高興興的。」

    「你不是小孩子家!」趙武有些沒好氣地看著她說道。

    「是啊,所以我都受傷了還不一樣開開心心的。」白文蘿說笑著就給他拉開了門。

    趙武沒作聲,出了門就直接往家走去。白文蘿歎了口氣,看著走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下,那個半大少年的背影,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就轉身要回屋。卻沒想後面忽然傳來那少年清朗的聲音,穿過寒風冷雪,直鑽入她的耳朵裡!

    「白文蘿!」

    她一下子停住腳,轉過頭,就看見趙武已回過身,只是那細密的雪花使得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她微瞇起眼睛,依然看不太清。

    「今天,你救了我,我會記住的!」他一字一句地說完,就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家跑去。

    白文蘿怔住,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後才揚起嘴角,輕輕笑了起來,還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第十六章 守 歲(一)

    大雪天,天黑得早,下午的時候芸三娘就把紅燈籠掛在了各個房間的屋簷下。。天才稍有些暗下去,她便同兩孩子一起把燈籠給點上,隨後就在鋪子後面的一個隔斷那擺上供桌。祭拜祖宗的時候,白文蘿仔細看了一眼。那供桌上的牌位還是和去年的一樣,依舊沒有見到那位說是已經過世的,白文蘿生父的牌位。她沒做聲,認真拜祭後,就同白文軒回了芸三娘的房間。

    差不多酉時過半的時候,芸三娘便笑瞇瞇地開始擺上年夜飯,每端上一道菜,嘴裡都會念出一個吉祥的名兒來。如銀絲紅燒鯽魚叫年年有餘,蝦球兒火鍋叫團團圓圓,黃桂柿子餅叫事事如意,紅棗夾湯圓叫笑口常開,黃白饅頭叫金銀滿倉等等。這一年到頭,就這一天的飯菜最為豐盛。她把平日這兩孩子喜歡吃的,全都盡數盡力做了出來,再加上剛剛趙武送來的那三個菜,眼見這張小桌子都放不下了,不得不把一個冷盤和兩盤點心給放到旁邊的矮櫃上。

    一家人團團圍著桌子坐下後,芸三娘便動了動筷子開口說道:「好了,可以吃了,吃完咱們一塊兒包餃子。」

    只是她說到包餃子的時候又各看了看這兩孩子的手,心裡暗歎了一聲,面上卻依舊笑著。一手拿起勺子,先在那個白瓷圓碗中舀起幾個笑口常開,分別放到白文軒和白文蘿跟前的小碗中,才接著說道:「吃了這個,明年就都能開開心心順順利利的。」

    白文蘿笑了一下,也拿起勺子給芸三娘舀了兩個說道:「娘也吃。」

    這笑口常開是專選大圓的紅棗,切個口,先把裡面的核掏出來,再把小湯圓塞進去。然後鍋裡加水放冰糖,等水滾開後,才把這夾著小湯圓的紅棗放進去,煮到浮起來就好了。到時再盛在碗中,專門晾涼了才吃,那會兒吃起來非常黏糯綿軟,清甜可口。這是大景新年期間家家戶戶都必備的一道甜品,除夕夜吃了後,就喻意著明年的日子會過的甜甜蜜蜜,日日笑口常開。

    白文蘿看著芸三娘準備的這滿滿一桌的菜,不由得就想起第一年除夕的時候,她看到的也是這般一桌子的菜。還有些陌生的母親和弟弟圍坐在身邊,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使得她怔然好久,久久無法動筷子,還讓芸三娘以為她的身體又不舒服了。

    時間過得好快,不知不覺,兩年就過去了,這已經是她在這過的第三個除夕了。

    這兒真好,真是再好沒有了……

    年夜飯剛吃完一會,外面就又聽到了零零碎碎的爆竹聲,應該是一些孩子吃完年夜飯後又出來玩兒的。雖是天寒地凍的,但由於是除夕夜,大人一般都是隨著孩子高興,沒似平日一般的管束著。

    白文蘿幫著芸三娘收拾那些沒吃完的飯菜,拿到廚房時。她看著家裡那掛在房門口,亮起燭光,映照得紅艷艷的燈籠,再聽著那偶然傳來的爆竹聲和空氣中淡淡的硝煙味,以及白文軒跟在芸三娘身邊商量著說著,明兒早上他能不能多吃點什麼……她面上不由得就又露出笑容來。來這兒的這兩年內,她臉上露出笑容的次數比以前那二十幾年還要多。不過,以前,她可有……真的笑過?

    房間裡都收拾好後,芸三娘便把早準備好要包餃子所用的東西都拿了進來。娘兒三個就圍著那小桌,說說笑笑著?著面,剁著餡,包著餃子。沒一會工夫,白文軒臉上就沾上了不少麵粉,他也不會包餃子,歪歪扭扭地捏了幾個,弄半天還掉出餡來。白文蘿由於一隻手包著紗布,芸三娘也不讓她那隻手沾到這些東西,免得一會換藥麻煩,所以這些餃子基本上都是芸三娘負責包的。

    才剛過亥時,白文軒就開始撐不住了,那頭在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眼皮也耷拉了下來。白文蘿喊他一次,他就抬起頭一起,可沒一會就又垂了下去。

    「算了,就先讓他睡一會,子時的時候再叫醒他。」芸三娘說著就讓白文蘿把他扶到床上去,看著小兒子睡過去後,芸三娘瞅著坐在她跟前的白文蘿一眼,一邊包著餃子,一邊輕笑著說道:「真快啊,過了這年,你就十三了。」

    「嗯,不過我就是三十了還不一樣是娘的女兒。」白文蘿看著芸三娘那滿是感慨地表情,便笑著說道。

    「是,不過等到你三十了就早是人家的媳婦,是人家的娘了,我也成了人家的外婆了。」芸三娘說著似乎是想到自己抱著外孫的那一幕,便又笑了起來。

    「那還不早著嗎。」白文蘿抿著嘴一笑,就低下頭慢慢?著餃子皮。

    「早什麼,今兒娘都跟劉嬸說了這事了。」芸三娘瞅了她一眼,笑著說道。她覺得還是把這事先給閨女提一下,也好讓她心裡有個準備。雖說今天跟劉嬸說的那事沒有最後定下來,但是也八九不離十了,她想來想去,也覺得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娘說什麼了?」白文蘿抬起臉,心裡瞭然,但又有些疑惑,難不成已經定下來了?是哪一家?

    芸三娘便把白天時跟劉嬸說的話簡單跟白文蘿說了一遍,然後又接著說道:「雖然小武現在瞧著還沒定性,但娘看得出來,他的品性不錯。娘瞅著再過幾年,那孩子應該不會比他大哥差。重要的到時你到了他們家後,趙叔和劉嬸對你絕對錯不了。而且他們家也有點家底,除了那鋪子外,在別處還有一些田地,每年的進項不比那鋪子少。而且劉嬸也說了,以後那個鋪子是要給小武的。」

    「娘怎麼都說起這個來了。」白文蘿不好掃她的興,只得淡淡地應了一句。

    芸三娘笑了笑,只道是她害羞,便頓了頓,拿起她?好的餃子皮慢慢包著餡兒,又接著說道:「你沒有真正過過日子,不知道這其中的艱難,貧賤夫妻百事哀。有了家底,日子過起來才順心,心裡也踏實,以後才不會有那麼多口角發生。」

    「那這事,娘是已經定下來了?」白文蘿抬起臉,看著芸三娘問道。

    「雖是今兒跟劉嬸說的時候,並沒有真的定下,只是說再等一年看看。但其實也是**不離十了,到時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芸三娘這會說著,看了文蘿一眼,頓了頓,想起她這個女兒一直是心裡有主意的主。而且這兩年來,有些事情她也習慣同她商量著辦,於是便有些遲疑地問道:「娘也想知道,蘿兒對這事的意思是……」

    白文蘿垂著眼睛沉默了一會,才輕輕笑了起來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既然還有一年的時間,娘也用不著急著這麼一會的。」

    「娘能不著急嗎,女人嘛,總都會有這麼一天的。找得好了,就能享福一輩子,萬一看走了眼,這苦也得自己一輩子含著。」芸三娘笑了一下,又歎了一聲。

    白文蘿抬起臉看著她,嘴裡含著話,正猶豫著要不要問出來。卻這時芸三娘就把話兒一轉,拉到了家常上,說著今兒的菜如何,又數著這餃子包了都少個了,還算這會離子時還有多少時間……

    白文蘿會意地把話吞了回去,便陪著她隨意聊著,沒過多久,那餃子也都包好了。於是娘兩個又把東西收拾了一番,剛把小灶挪進屋來,那外面就彭地一下,傳來一聲轟響!

    是衙府點燃了報時的煙花,子時到了!

    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批裡啪啦爆竹聲響了起來,這全城都似乎沸騰起來了一般。芸三娘趕緊叫醒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白文軒,又讓白文蘿把盛著水的鍋放到那灶上燒著,然後就拿出早準備好的爆竹,拉著兩個孩子出門口放炮迎新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8 PM

第十七章 守 歲(二)

    那熱鬧的紅色火花,那濃滾的白色硝煙,那震耳欲聾的爆竹聲,似一下子驅散了這冬夜的寒冷,每個人臉上都是樂呵呵地,心裡都是暖洋洋的

    爆竹聲聲辭舊歲歡天喜地迎新春。

    芸三娘帶著白文蘿和白文軒把自家準備好的爆竹放完後,又站在門口看了一會這一番熱鬧的景象。直到覺得有些冷了,她生怕這兩孩子會凍著,又想著那鍋裡的水該開了,得下餃子去,這便拉著他們回了屋。

    進了房間後,掀開鍋蓋一看,那裡面的水果然已經滾開。於是娘兒三個就一起動手往裡面下餃子,白文軒剛剛睡了那一覺後,這會兒精神是倍兒好。那餃子還沒下多會,就忍不住張口問好了沒有。其實他也不是因為餓,才剛吃晚飯沒多會,估計還沒消化完呢。只是這歡快熱鬧的氣氛總能讓人靜不下心來,非得要說點什麼吃點什麼才好。

    「就好了就好了。」芸三娘算準時間,掀開鍋蓋一看,只見一股白乎乎的熱氣騰地冒了出來。隨後就見那一鍋的餃子已經浮上來了,一個個圓鼓鼓白胖胖的,好不歡快地在水裡翻滾著。

    「行了,都把碗拿來,可以吃更歲餃子了。」芸三娘把鍋蓋往旁邊一放,就笑著說道。

    白文軒早準備好了,瞅準了芸三娘一發話,馬上就把手裡的碗給遞過去。第一碗盛好後,他先放到芸三娘跟前,隨後又遞上第二個碗,盛好後再放到白文蘿面前,最後才遞上自己的碗。

    「軒兒今年可是又懂事了不好啊。」芸三娘瞅著他這一番動作,臉上心裡都笑開了。

    「嘿嘿……娘坐下來一塊兒吃吧。」白文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好,娘把這些都盛在大盤子裡就吃。」芸三娘說著就把那些餃子全撈了出來,盛好後足有滿滿的兩大盤。她又同白文蘿一起仔細瀝幹那盤子裡的湯水,等一會差不多晾涼了後再一個個挪動一下,這樣這整盤的餃子就不會全粘到一起。由於這裡的習俗是大年的頭三天不能做生的食物的,所有那三天裡需要吃的東西都得在除夕之前準備好,到時再回鍋熱一下就行。所以芸三娘今兒是可勁地包餃子,再加上之前的那些飯菜,年糕等等,足夠這一家子後三天的嚼頭了。

    剛從寒冬深夜的外面放完爆竹回來,沒多會就能吃上熱騰騰的餃子,而且這會兒外面的爆竹聲還未斷。那濃濃的硝煙味從緊閉著的門窗悄悄鑽了進來,伴著這餃子的香味,充斥於這小小的房間內,繚繞在這其樂融融的一家子身邊。

    三人正說說笑笑著,忽然只聽見「磕」的一聲,白文軒忽然放下勺子,眼睛睜得大大的,鼓著腮幫子努了幾下嘴,就吐出一枚錚亮的小銅錢來。這會白文蘿也小心地咬了一個餃子,唇動了動,嘴裡也挪出一枚小銅錢來。

    「喲,軒兒和蘿兒明年可都是大吉大利啊!」芸三娘笑了起來。

    「娘趕緊吃,看看你的餃子裡有沒有,剛剛包了多少個錢兒?」白文軒兩眼亮晶晶瞅著芸三娘碗內的那幾個餃子,又接著說道:「娘要是沒有就把我這個給娘帶著。」

    芸三娘笑了笑,端起碗拿勺盛了個餃子咬了下去,頓時就聽到「磕」地一聲。白文軒一下子咧著嘴笑了起來,張著口直說道:「娘也吃到銅錢兒了,咱家明年都會大吉大利的。」

    外頭那喜慶的?裡啪啦聲還時遠時近地傳來,想來這一夜都不會斷了這爆竹聲。芸三娘看著這兩孩子吃到銅錢後,就再沒動那些餃子了。她也覺得腹中微有些飽脹,便開始著手把餘下的餃子都到廚房那,又把那鍋灶都抬出去。然後一家人再回到房間內,圍著那火盆坐在一塊說說笑笑地聊了一會。

    「年夜飯和更歲餃子都吃了,娘這會兒該給你們壓歲錢了。」芸三娘說著就站了起來,打開她床頭那的矮櫃,從裡面拿出兩串銅錢。皆是以彩繩穿著的,每串兒的銅錢都有一百枚,那彩繩的一頭還編成了龍形,紅艷艷的,看著既鮮亮又喜慶。那銅錢也都是全新的,錚亮錚亮的,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這便就是這兒的壓歲錢了。

    白文蘿和白文軒接了壓歲錢後,芸三娘接著又拿出兩對銀晃晃的,金桔樣式的銀鏍子,上頭也繫著紅繩,打著花結,一人遞給他們一對。

    「都拿著,收好了,過了這年你們就又大了一歲。軒兒在學堂要更加用心聽先生的課,蘿兒也要多學著姑娘家該懂的事情了。」

    「知道了娘。」兩孩子都乖巧地點著頭,笑瞇瞇地看著手裡的壓歲錢和銀鏍子。

    芸三娘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又坐下與他們聊了一會,那外面的爆竹聲漸漸稀落了下去。她算著這會差不多是酉時了,每年的除夕夜都只有這麼一會兒的時間能稍稍歇一歇。到天開始發亮的時候,就又會有新的一輪爆竹聲,是新春的開門炮仗,也是震耳欲聾的響亮。

    剛剛說了這麼一會話,差不多都消食了,眼瞅著這一夜就要過去,文蘿能撐到這時候已是不容易,文軒也開始有些發蔫起來。芸三娘便開口讓她們到床上躺一會去,趁著這會兒外頭消停下來,緊著歇一會,養養神。

    白文軒依舊睡在芸三娘的房間內,白文蘿便回了自己的房間。由於是除夕夜,這屋裡一直就燒著炭,那油燈也都亮著。一進去就是暖洋洋亮堂堂的,白文蘿卻有些疲憊的吁了口氣,自己捏了捏肩膀,又反手敲了敲自己的腰。剛剛她一直就強撐著一點都沒表現出疲憊來,這個身子還是太不中用,才坐了不到一個晚上就累成這樣。要不是這兩年她每天睡覺前都練那套養身氣功,多少調理好了一些,明兒估計就得病一場了。

    她脫了襖子在床上躺下後,忽然就想起剛剛包餃子的時候,芸三娘跟她說的那件事。成親?小武?微微怔然了一會,心裡卻依舊淡淡地,隨後又想到芸三娘的那一通分析。她慢慢琢磨了一會,也覺得有道理,反正總歸是要嫁人的,這樣的歸宿也沒什麼不好。

    身上太累,她想了沒多會就把這事拋開了,雙手依舊疊加著覆在丹田那,閉上眼睛。

    似乎才剛入睡沒多會,忽的就被外頭?裡啪啦的聲音給吵醒了,白文蘿有些困難的睜開眼,便瞧見那窗外已是灰濛濛亮。她揉了揉眼睛,打著呵欠就從床上爬了起來。一會娘也要放爆竹去,文軒可能起不來這麼早,她得在一旁陪著去。

    「蘿兒,怎麼不多睡會。」她剛一推開房門,芸三娘正好從廚房那出來。

    「太吵了,睡不著,娘什麼時候起來了?」

    「我才起沒多會,來,娘剛燒好了熱水,趕緊洗把臉,一會放開門炮仗去。」

    「好。」白文蘿剛走到廚房,白文軒就從芸三娘那房間裡跑了出來嚷嚷著說道:「我也要放炮仗去!」

    「好好好。」芸三娘幫著給這兩孩子洗漱好後,就拿出爆竹,領著他們打開舖門。

    只見那門一開,外面是碎紅滿地,燦若雲錦,真真是個滿堂紅啊。簡直把那一地皚皚的白雪都給盡數覆蓋了去,迎面撲來的是滿街的瑞氣,不絕於耳的爆竹聲,聲聲都顯得那麼地喜氣洋洋!




第十八章 春 喜(一)

    大年初一的早上,昨日下了整整一天的瑞雪慢慢就停了,隨後便見那太陽露出臉來,新春的第一縷陽光給這喜慶的西涼更增添了幾分暖意。放完開門炮仗的人們也沒急著回屋,而是就站在那屋外的太陽底下,跟左鄰右舍的鄰居們東拉一句,西扯一句的。

    天氣這麼好,芸三娘同樣是沒急著進屋,也一臉笑意融融地,跟那幾位鄰居說著各家昨晚的年夜飯都吃了什麼,更歲餃子都是包的什麼餡兒等等。白文軒在地上找了張大紅紙,然後就在門前那一層厚厚的碎紅紙屑中,仔細翻找著那些沒來得及點著,就漏掉的單個小爆竹。白文蘿陪他們站了一會,覺得有些無聊,便自己先進了屋,打算把早飯給熱一熱。

    卻剛進了屋,就聽到芸三娘在外頭說道:「小武,這一大早的,這又是帶的什麼過來?」

    「是豆腐腦,我娘昨晚上做的,早上用熱湯滾了一下,正熱著呢。娘說一大早的,怕是芸嬸和蘿妹妹他們也吃不下什麼,就讓我帶這個來。」

    「哎呀,嫂子也真是的,費這個心幹什麼。快進來吧,回去後讓你娘別再費這個心了,就一頓早飯的事,他們也不是什麼嬌貴的主,吃什麼不能吃。況且這大年大節的,我們家裡也什麼都有。」芸三娘說著就帶著趙武進了屋,讓他把食盒就放在鋪子牆邊兒的那張小桌上。

    白文蘿剛聽到外頭的對話就停了下來,等著趙武進了鋪子後便朝他笑著說道:「小武哥新年吉祥,你這麼早就到我家拜年來了!」

    趙武卻進屋看著她後,那雙大眼睛閃了幾閃,一雙濃黑地眉毛似受驚一般的跳了一跳。然後像憋了一口氣一般,抿著唇把那食盒擱到小桌上後,才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哼出一句:「新年吉祥。」

    芸三娘瞅了他倆一眼,不知為何只覺得心情越發好了起來。待趙武把那一大碗熱騰騰的豆腐腦從食盒裡拿出來後,她便要留他一起吃早膳,還讓文蘿去廚房裡把那幾樣麵點拿出來。趙武卻慌忙說他早已經吃過了,然後就趕緊拎著食盒跑了出去。

    白文軒這會正好揀夠了爆竹,捧著那一張大紅紙包著的小爆竹,一進屋就滿是納悶地問道:「小武哥今天是怎麼了,我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我,才跑出咱家就差點沒摔了一跤。」

    「可能是早飯吃多了,胃裡不舒服。」芸三娘先是看了白文蘿一眼,才笑瞇瞇地說道。

    白文蘿面色如常地問道:「我去拿年糕和酥餅,娘還要準備點別的什麼嗎?」

    「就拿那兩樣吧,再順便多拿幾個碗過來。」芸三娘滿臉笑意地點著頭說道。

    白文蘿有些無奈地看著芸三娘那樣的神色,難道真如別人說的那般,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她暗自搖了搖頭,瞧趙武剛剛的那般模樣,估計也是知道那事了。只是他那有些慌亂卻又故做冷漠的表現,看著還完全是個小孩子呢。明顯是藏不住自己的真實情緒,而想掩飾卻又弄得欲蓋彌彰。也不知他過兩年後會變成什麼樣,至少會成熟點吧,不然怎麼一起過日子?

    吃完早飯後,芸三娘便準備著帶這一雙兒女到流金街那走走,打發點時間。大年初一,家家戶戶的主要活動都是到各個親戚朋友家裡拜年去。而芸三娘在西涼根本沒什麼親戚可走,平日交往的就那幾家鄰居。這會兒人家都忙著準備去自個親戚家拜年去,或是人家的親戚過來拜年來了,她自然不會這時候過去打擾。所以每年過年的這幾天,鋪子也不用開門,繡活也都做完了,難得閒著,她大都是帶著兩孩子到流金街那看看去。要是碰上了一些商舖急於甩手的絲線什麼的,正好能買回來。

    流金街是西涼最為繁華熱鬧的一條街道,並且全年無休,那一整條街道從東到西,幾乎貫穿整個西涼城。那裡賣什麼的都有,上到珍珠瑪瑙玉石珍玩,下到草繩冥紙油鹽醬醋。反正只要能說得出來的,那裡就準能找得到,不怕沒有,就怕沒銀子。若是想要好好逛完那條街的話,只怕一整天的時間都不夠。

    然而芸三娘才剛帶他們出門,就瞅見一個身著水紅色襖子,蔥綠繡花坎肩,大紅繡花棉裙的小姑娘從街角那邊跑了過來,笑彎著眉眼說道:「芸嬸,蘿妹妹,新年吉祥,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咧?」

    「簫丫頭怎麼這時候來了?你家這會兒應該有不少親戚上門拜年來了吧。」芸三娘一瞅這眉開眼笑的小姑娘,也就跟著笑了起來。

    「呵呵……就是家裡人太多了,吵鬧得厲害,我有些不耐,便跟我娘說過來看看蘿妹妹,偷溜了出來。」簫蜜兮彎著眉眼,笑出兩個小梨渦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然後她再瞅一眼白文蘿,馬上就拉起她的手說道:「蘿妹妹今兒穿的這一身真好看!」

    「我和娘這會兒正打算去流金街呢,簫姐姐……」白文蘿有些為難的看著她說道。

    「那我和你們一塊兒去吧,我正打算買盒子胭脂去呢。」簫蜜兮想也不想就趕緊說道,然後又看了看白文蘿那正抱著紗布的左手,這才有些小心的問道:「蘿妹妹的手是怎麼了?」

    「嗯,昨兒玩爆竹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沒事兒,過兩天就好。」白文蘿笑了笑,說著就抽回自己的手。

    「簫丫頭,你要跟著我們去的話,得先回去跟你娘說一聲吧,萬一回來得晚了,你娘找不著人可怎麼辦?」芸三娘見簫蜜兮也要跟著她們去流金街,她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問道。

    「不用,我出來的時候已經跟我娘說好了,會晚點兒再回去,免得那些姑姑嬸嬸們老是拉著我問個沒完。」

    白文蘿聽她這麼一說,忽然就看著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簫蜜兮臉上一紅,知道白文蘿在笑什麼,想拍她一下,但礙於芸嬸再一旁,只好裝作一臉沒事樣。

    「既然這般,那就走吧。」芸三娘想了想便點了點頭,然後拉著白文軒的手往流金街的方向走去。

    待芸三娘轉過身去,簫蜜兮才在白文蘿胳膊上輕輕拍了拍,壓低了聲音說道:「蘿妹妹真是越來越不學好了!」

    「簫姐姐怎麼這般說,我怎麼不學好了?」白文蘿一臉無辜的看著她問道,眼裡卻滿是戲謔的笑意。

    「狡猾的小蹄子,你就笑吧,總有我笑話你的一天!」簫蜜兮又紅了臉,扭捏地瞪了她一眼,然後也不知怎麼的,自己倒是先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行人就這麼說說笑笑的,穿過數條大街小巷,將近走了大半個時辰才走到西福街的街口。再往前走一段,還有一個街口通著的那一條南北走向的大道,就是流金街了。他們這一路上所見到的街道兩旁,房屋輻輳蝟集,商店鱗次櫛比。大年初一,街上的行人比昨兒多了起來。有穿馬褂袍衫的;有著青衣小帽的;有揚著手中的馬鞭,騎馬一陣旋風而過的;有腳步快而穩,哈著白氣抬轎趕路的;還有那肩挑背負的小販隨聲吆喝起來的;亦有低頭屏息的村姑農婦小心避讓行人車輛的。這林林總總,無一不顯示著這市井繁華,人民安居。

    芸三娘帶著他們剛要穿過那西福街的街口,然而就在這時,這街口南面的大民路那正有一行車輛人馬,浩浩蕩蕩,遮天壓地往街口這行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9 PM

第十九章 春 喜(二)

    眼見那一行人馬車輛就行近來了,芸三娘趕緊站住腳拉住這幾個孩子,囑咐他們先等一等再過去。。

    「啊,那是鎮遠伯爵府的家眷要出去燒香呢。」簫蜜兮一瞅那仗勢,馬上就在一旁悄聲說道。

    「你怎麼知道?」白文蘿看了她一眼。

    「我爹在盛興金銀鋪那當了十幾年的銀匠,好些個官宦商賈之家都愛用盛興打造的東西,多少也就同那些人家的下人熟稔了起來。而且誰不知道這條大民路的路南,就住著那一家伯爵府,也就他們家才會有這樣的派頭。我還聽我爹說,那伯爵府每年的正月初一那天,他們家的老太太都會領著太太、公子和姑娘們去廣源寺那拜佛燒香。」

    正說著,那走在最前頭的全副執事已經從這街口走了過去。附近這些小門小戶的民婦小子們,都開了門在門口站著觀看,路上的行人也大都停了下來,對著這一片錦繡香煙的人馬指手劃腳,七言八語的。

    白文蘿聽了簫蜜兮這麼一說後,不動聲色地微點了點頭。緊接著這會便看到一位騎著一匹銀鞍白馬,身著大紅披風硃砂金團花袍,頭束金冠,貴氣逼人的年輕公子,不急不緩地隨在那輛緩緩行來的朱輪華蓋車旁,正往這走來。

    簫蜜兮這會也瞅著那正騎著白馬的貴公子,她看著那年紀,再看那穿衣打扮,心裡估摸了一下,便又接著說道:「那一位應該就是伯爵府的大公子了,聽我爹說,每次那伯爵府管事的人過來打造金銀器的時候,少不得都會提到他們府裡的大公子。」她話落下的同時,這周圍也有人開始指指點點,悄聲念著,那就是伯爵府的大公子……

    「都說什麼了?」白文蘿順著她的話問道,眼睛卻同周圍的人一樣,目光一直追隨著那一行人馬。

    「我爹說那些個管事總誇他們府裡的大公子是龍鳳之資,自小就聰明好學,又最得老太太喜歡。更可喜的是前年才娶了京州世家大族的小姐,今年剛順利產下一位千金,那大公子就在今年秋闈的時候中了舉人。這幾件喜事幾乎都是連著在一塊兒的,所以每次我爹遇著那伯爵府的管事,總是聽他們說了又說。

    蘿妹妹可不知道,前年我有一次給我爹送午飯去,正好碰見那伯爵府裡的一位管事,可了不得,我當時瞅著那一身的穿著派頭,連那盛興的老闆都比不上呢!我聽爹說了那麼多回,如今可算是親眼見著這伯爵府的真正派頭了。」簫蜜兮邊說著,邊滿是羨艷地看著那一行人。雖是看不到女眷們,但光看那一台台翠蓋珠纓的華車,看那垂於轎前鮮亮的簾子,就能想像得出,那一個個坐在裡頭的姑娘小姐們是何等的金貴。

    周圍全是嗡嗡的議論之聲,可那一行浩浩蕩蕩從這經過的人馬車輛卻是鴉雀無聲,只見車輪馬蹄之聲。

    龍鳳之資嗎?白文蘿看著那騎在銀鞍白馬上的貴公子,眼中帶著幾分冷意。前天,文軒差點就被給踩死在他的馬下!許是她的目光太冷了,許是這周圍看熱鬧的人太多了,許是大家指手劃腳得太厲害了。那騎著白馬目不斜視的貴公子,行到街口的時候,忽然往這邊偏了偏臉。

    周圍的議論聲一時間就靜了下去,白文蘿趁機看清了他的容貌。確實相貌堂堂,儀表出眾,還有那往周圍略略一掃的眼神,那嘴角邊噙著的一絲淡笑,儘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高高在上,果真是一副天生貴公子該有的神情樣貌。

    「真像畫上面的人呢!」直到他騎著馬走過去後,簫蜜兮才在旁邊輕歎了一句。

    白文蘿無意地看了她一眼,簫蜜兮頓時覺得臉上一熱,就緊笑著說道:「那伯爵府的排場可真不得了呢,就是去廟裡燒個香而已,也能佔了一條街道。而且連那跟著一起去的那些下人,個個看起來都似比旁人高一等似的!」

    「名門世家,最講究的不就是這個。」白文蘿輕揚嘴角,淡淡地說道。

    此時周圍那些村姑民婦,也開始七嘴八舌地好一通讚歎起來。有說那公子俊俏的,有說那車馬光鮮的,有說那僕人眾多的……而旁邊那些未嫁姑娘雖沒好意思插嘴,卻也都紛紛豎起耳朵聽著。

    白文蘿看了看芸三娘,見她面上沒什麼憤慨之色,而白文軒則是一直沉默地抿著唇,她稍放了心,便開口說道:「娘,咱走吧。」

    芸三娘點了點頭,便笑著說道:「一會到了流金街的時候,娘也給你買兩盒胭脂去,簫丫頭也幫著看看,看買什麼樣的好,我好些年沒用那東西了。」

    「好咧,蘿妹妹是該打扮打扮了,要買這些個東西找我就對了。」簫蜜兮彎著眉眼,笑出兩個小梨渦來,點著頭說道。

    「也沒見你天天抹脂擦粉的啊。」白文蘿說著就仔細看了簫蜜兮一眼,她今天倒是費心打扮了一番。只見那小圓臉上淡淡地抹了一層粉,兩腮塗了薄薄的一層胭脂,眉毛也細細描過了。新梳了個雙螺髻,戴了兩支鑲珠花的發環。再配那一身水紅襖子,蔥綠坎肩,確實比平日沒打扮的時候鮮亮甜香了幾分。只是這麼挨近了看,這些脂粉在白文蘿眼裡還是顯粗糙了些,遠是比不上她曾經用過的。

    「蘿妹妹是不知道,我家裡那兩位嫂嫂整天兒的說這個,我多少也就知道了一些咧。」簫蜜兮見白文蘿直勾勾地瞅著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笑了起來,隨後才接著說道:「那流金街上有好幾家有名的胭脂鋪,東西確實很好,不過價格都太高。才小小的一盒胭脂有的就能賣上一兩銀子,有的甚至能買上十兩銀子的!再加上那粉和眉黛,都買下來的話就能抵普通人家好幾個月的開銷了。」

    「這些東西都這麼貴了嗎?」芸三娘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就吃了一驚,她記得之前在淮州的時候,那會自己每月的胭脂水粉錢,總的加起來也就是一兩銀子罷了。

    「芸嬸別急,我剛說的那些都是專門給官家姑娘小姐們用的。我那兩個嫂嫂跟我說過,在流金街街南有一家專買香料的小鋪子,那裡也有賣這胭脂水粉的,價格還很公道,東西也不差,她們就都是用的那家的東西。你瞧,今兒我嫂子還特意給我用了一下咧。」年華正好的女子哪個不愛美,簫蜜兮一說起這個馬上就來了興致,早把剛剛那一片錦繡香煙的人馬給拋到了腦後去。

    「是加了鉛粉嗎?」白文蘿遲疑地問了一下,她之前沒注意過這裡的這些東西,還真鬧不清這些原料都是用的什麼。

    「當然不是了,鉛粉確實白,但是因為有毒,所以早就不用了。現在外頭賣的有以益母草、石膏粉製成的『玉女桃花粉』;也有以紫茉莉花籽製成的『珍珠粉』;還有用滑石及其它什麼細軟的石料研磨而成的『石粉』等等。其中珍珠粉的價格要高一些,但也是最細膩的,次一點的就是玉女桃花粉了。不過也不能只瞅著這些名頭去買,有的店舖買的桃花粉甚至比別家的珍珠粉都要好!」

    「沒錯,我當年最愛用的就是那個玉女桃花粉了,記得淮州那家叫美嬌娘的胭脂鋪,他們家的桃花粉就比一般的珍珠粉還要好。那會一小盒似乎是賣的五錢銀子,是那店裡最好的了。」似簫蜜兮的這一通天真明快的話語,讓芸三娘勾起了她那遙遠的記憶,她也曾有過那如花般的年華,也曾經愛那春紅柳綠的顏色,便不由得開口道了出來。

    「原來芸嬸在淮州待過啊,聽說那裡有一種名叫媚花奴的胭脂最為有名,那流金街也有賣的,就是價格太高。」簫蜜兮一聽到淮州,頓時眼兒一亮。這整個大景,有一半以上的胭脂水粉,可都是從淮州出來的。

    「哦,呵呵,那個我也沒用過。好了,丫頭們,這會人多了,都跟緊著點,別走散了啊!」芸三娘自知失言,正巧這會兒也走到了流金街,便馬上把話兒一轉,就把這事給掩了過去。只是她的心神卻微有些恍惚起來,媚花奴,胭脂中的極品,只需挑一點兒抹在唇上,以指腹輕輕暈開,就能見鮮亮異常……

    簫蜜兮根本沒注意芸三娘那有些刻意避開話的表情,馬上被流金街這熙熙攘攘的人流,和鱗次櫛比的商舖給吸引了過去,也就沒追著芸三娘問下去。而白文蘿卻特意看了芸三娘一眼,淮州,她還是第一次從她娘口中聽到這個地方。




第二十章 流金街(一)

    這幾人剛走進流金街沒多會,那才放晴的天又零零星星地飄下雪花來。.但並未起寒風,那零碎晶瑩的雪花根本阻擋不了這條街上買賣人的熱情。加上因是大年節,各家商舖都費盡心思,把那門臉屋簷盡量裝得或熱鬧、或喜慶、或別緻來多招攬客人。以至於使得那飄落下來的雪花,反像是給這條街增添了別樣的絢燦。

    正月初一出來閒逛買東西的人也不少,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小農村婦,熙熙攘攘之中還不時有馬車穿過。在那流金街走了一段後,白文蘿就發現簫蜜兮整個人都變得神采熠熠起來,不管看見什麼都想去瞅一眼,特別是看到那賣珠釵環翠的店舖攤販,就更是邁不開腳步了。

    由於芸三娘是直奔著那專賣絲線的商舖去的,而簫蜜兮卻想各處都看看。芸三娘知道小姑娘們都這性子,且這又是大年節的,這街上新奇的東西更是比平日多了不少。她便拿出一弔錢給白文蘿,交待了她幾句,就讓她同簫蜜兮一塊兒逛逛去,半個時辰後再到街南的香料胭脂鋪會面就是了。白文軒本想跟著姐姐一塊的,卻又不想讓簫蜜兮笑話,說他老粘著姐姐。而芸三娘也不放心,兩孩子手上的傷都未好,湊在一塊萬一再磕著碰著了可怎麼好,她便把白文軒拉在身邊隨她一塊買絲線去。

    沒了芸三娘在身邊跟著,又有人陪著一塊兒看,簫蜜兮簡直是越逛越歡起來。嘴角邊的那對小酒窩也是越露越深了,小圓臉蛋上一直就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

    「這些東西不是你爹天天打造的嗎,怎麼還看得移不開眼!」白文蘿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兩人才剛從一家小金銀店出來,簫蜜兮就又拉著她走到那路邊的一個攤販旁。這買的都是一些仿真飾品,那工藝也很粗糙,但就勝在能隨意看,還可試戴。所以圍在這觀看討價的姑娘民婦還是不少的,大都是粗衣打扮。只要能穿得起綾羅綢緞的人都是不屑於在這兒停留的,就是從這經過也都不會多瞧一眼。

    然而簫蜜兮來來回回看了這麼多,卻也只是解解眼饞而已,從沒要買的意思,這事在白文蘿看來簡直是浪費時間。

    「我爹那都是在盛興打造的,我哪能看得著。偶爾給他送午飯過去,好容易能瞅著幾眼,偏我爹還不讓我在那多呆一會,總是接了食盒馬上就把我打發回家了!」簫蜜兮語氣了雖帶著些不滿,但說話的時候卻還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

    白文蘿見她正在看一對鑲琉璃珠子的花籃耳墜,便著手給她拿了起來,邊幫她戴在耳朵上,邊笑著說道:「你爹也沒讓你多看趙文哥幾眼?」

    「死丫頭,你等著,回去後瞧我不撕爛你的嘴!」簫蜜兮臉一紅,到底是十幾歲的小姑娘,還沒那臉皮就這麼在大街上隨意玩鬧,只好裝模作樣地警告了一句。

    「好姐姐,我知道錯了,先容我幫你把這耳墜帶上吧。」白文蘿笑著給她帶好後,又趕緊把那旁邊的銅鏡拿起來給她照著說道:「簫姐姐快瞧一瞧,覺得好看不。」

    那攤販老闆也緊著在一旁幫腔著說道:「姑娘的眼光可真好,也就姑娘這般的花容月貌,才配得上這一對南洋進來的琉璃花籃耳墜。整個西涼城就我這才有賣這款式的耳墜,也才兩對兒,昨兒就有一位伯爵府家的姑娘買走了一對,這可是最後一對兒了。」

    簫蜜兮聽著就是噗嗤地一笑,然後邊看著鏡中的自己,邊樂呵呵地說道:「那伯爵的的姑娘還會自個出來買東西呢。」

    「哎呦,那您可就不知道了,那些金門繡戶的小姐們哪個不都看膩了金簪玉環,就是沒瞧過我這新鮮的玩意兒,可不都似見了寶似的。當時連戴都沒試戴一下,直接就付了銀子拿走了。」那老闆也不管邏輯對不對,是否答非所問,總之是怎麼個漂亮就怎麼個張口就來。

    「這一對耳墜兒得要銀子來付那?這我可買不起!」簫蜜兮同白文蘿對看了一眼,忍住笑,然後搖了搖頭,就要動手摘下來。

    「哎呦,這就二十個銅板,那銀子不是那豪門小姐多給的賞錢嘛。姑娘是實在人,我也不誑姑娘,這對耳墜兒我進價已經是十八個銅板了,原是要賣二十五個銅板的,只是瞧姑娘帶著這麼合適,我就賺兩個銅板算了。」

    「這麼貴!」簫蜜兮微嘟了嘟嘴,卻已是動了心。

    「這可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可就賠本了!您瞧您戴著多合適,何必心疼那幾個銅板呢。還有這位姑娘,也來挑一挑別的樣式吧,我這簪子,耳環,鐲子,項鏈什麼的都不少呢。樣式也新穎,價格還實在,過了我這家可就沒這貨了!」那老闆瞅出簫蜜兮已是動心了,便開始朝白文蘿展開攻勢。

    「行了,二十個銅板就二十個銅板吧,大年初一的,就讓你多賺幾個錢吧。」簫蜜兮看夠了後,便從荷包中數出二十個銅板來,給那老闆遞了過去。

    「好?,您下次再來啊,我這每隔幾天都會有些新花樣進來的。」那老闆接了錢,就笑呵呵的說道。

    「知道了,蘿妹妹要買什麼嗎?」簫蜜兮笑瞇瞇的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著白文蘿問道。

    「沒有,咱走吧。」白文蘿搖了搖頭,正要同簫蜜兮往南邊走去時,忽有馬蹄聲如疾風驟雨般地傳來。路上的行人紛紛朝兩邊躲避,白文蘿也拉著簫蜜兮快步退到路邊去,然後才往那一看。但見三個二十左右,皆披著羽毛緞披風的年輕公子,各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一路囂張地疾奔過來。卻剛跑到白文蘿她們旁邊的時候,那跑在三人中間的公子忽然猛地一拉韁繩,就見那馬頭突的一仰,前蹄離地而起發出一聲長嘯,馬蹄再落地,緊著在那原地踏了幾踏,就停了下來。而那已經跑過去的兩位年輕公子也趕緊拉了韁繩,停下來後,再一掉轉馬頭,就小步跑了回來。

    「敞之,怎麼了?」那兩位回來後就朝那忽然停下來的公子問道。

    「我實在嚥不下這口氣!」李敞之往下狠狠地一甩馬鞭,咬牙切齒地說道。

    那兩人對望了一下,然後又踢了踢馬腹,朝他走進幾步說道:「要不咱們改天再把他約出來,再好好比試一番。」

    「再比一下又能如何,他那匹可是北齊進獻的雪雲寶馬!」李敞之滿臉不甘地說道。

    「管他什麼寶馬,只要咱們提前做好準備,不怕贏不了他!」其中一人壓低了聲音,斜著眼睛說道。

    「你是說……」李敞之看了那人一眼,眼睛一瞇。

    「這事咱們回去再好好商議一下,先走吧,別耽誤了時間,不然你爹可又是一通好說了!」另一人趕緊說道。

    「行,回去再論!」李敞之頓時來了精神,也不管周圍有人沒有,啪啪地往下一甩手中的馬鞭,忽的就掃起那街道上混著雪的泥土,一下子往旁邊飛濺了過去。

    路人剛剛發出一陣驚呼聲,那三人已經騎著馬嗖地往南飛去了。白文蘿及時偏轉了臉,卻那同時聽到蕭蜜兮低呼出聲,她趕緊轉頭看過去,就見蕭蜜兮正伸手摀住了自己的眼睛。

    「簫姐姐!是被弄到眼睛了去了嗎?我看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39 PM

第二十一章 流金街(二)

    「疼得緊嗎?要不要看看大夫去!」白文蘿也不敢隨意扒開她的手,只在一旁小心地問道。。

    「不礙事,不礙事,我閉著眼睛緩一會就好。」蕭蜜兮趕緊鬆開一隻手,露出右眼,微微睜了睜眼,然後朝她擺了擺手道。

    白文蘿見她睜開的那只右眼隱隱帶有淚光,便從袖中掏出一張帕子遞給她說道:「蕭姐姐先用這個擦一下,若真覺得無礙就罷了。要是還覺得刺眼的話就趕緊找大夫去,至少也得拿清水洗一下,這眼睛要是傷到的話可不是小事啊!」

    「嗯。」蕭蜜兮接過她手中的帕子,輕輕拿開摀住左眼的那隻手,然後用帕子在眼角那擦了幾擦,再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接著又擦了幾下。最後才試著睜開那隻眼睛,朝白文蘿說道:「好像沒什麼事了,蘿妹妹幫我看看,眼睛是不是很紅?」

    「嗯,是有些紅,蕭姐姐真覺得沒事嗎?眼睛不感到刺痛?」白文蘿仔細看了看她的眼睛,讓她轉了一下眼珠子,瞧著裡頭沒什麼東西了,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嗯,是沒事了。」蕭蜜兮說著就又轉了轉眼珠子,再眨了眨。剛剛把眼角那丁點沙粒擦了去後,又出了點淚,眼睛頓時就覺得舒服多了,確實是無礙了,她便笑著點了點頭。

    剛剛那賣耳環的攤販老闆見這兩位姑娘沒事後,便歎了一下,然後就朝她們說道:「姑娘真沒事就好,不然這事真沒處找陪去那!剛剛那位可是李家的小霸王,整天兒地吆呼喝喊地騎著馬,在這滿大街地亂竄。前些日子才撞傷了個幾歲的孩子,可憐啊,那孩子的爹娘鬧到了公堂上,最後也才得了幾兩銀子就了事了!」

    「李家?就是那個西涼首富的李家嗎?」蕭蜜兮愣了一下,然後就開口問道。

    「可不就是嗎,這整個西涼城,除那些官宦之家的子弟們外,也就他們家的公子哥兒才敢這麼囂張。特別是剛剛那個,叫李敞之的,可是李家有名的小霸王!」

    「這事都沒人管一管?衙府也任著?」白文蘿微皺了皺眉頭問道,她平日為了貼補家用,都是緊著時間做繡活,基本上不出門,所以並不太瞭解這市井中的事情。

    「嗨,這誰管,在西涼誰不知道這些大富之家,跟這官家衙府都是攀枝蔓節的。出了事,頂多是花幾個銀子的事情,而且那樣的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誰管得了誰。」那攤販老闆邊說著邊連連搖著頭。而這會又有幾個粗衣打扮的姑娘走到他攤前看東西,他便顧不上同白文蘿她們說話了,趕緊笑瞇著眼睛招呼起客人來。

    「沒事了,咱走吧,似乎耽擱了不少時間了呢,不知芸嬸是不是等急了。」蕭蜜兮聽著那攤販老闆的話後,僅是唏噓了幾下,倒也沒多想,然後就拉了拉白文蘿說道。畢竟那些富商,那些名門,那些衙府,對她來說都是遠在天邊的事情,還沒有一對稱心的耳墜兒能引得起她的注意。

    「嗯。」白文蘿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只是把剛剛所見到的和所聽到的暗暗記在了心裡。這是她以前的習慣,甚至幾近於本能,卻想不到換了個身體後,這種本能竟也隨著她的靈魂慢慢滲透到這個身體裡。

    「哦,差點兒忘了,蘿妹妹,你的帕子。」兩人剛一邁開腳步,蕭蜜兮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拿著白文蘿的帕子,便給她遞了過去。只是剛一遞過去後,她卻馬上又縮了回來,低下頭看著那帕子笑著說道:「啊,剛剛已在這上面擦髒了點,還是我給洗乾淨了再給蘿妹妹吧。」

    「不用,沒事。」白文蘿搖了搖頭,這會才注意到自己剛剛掏出了的那張帕子是……怎麼把那張帕子給帶著身上了。她微怔了一下,便伸出手要去接過來。

    「啊,難怪呢,原來這是絲綢的繡帕,剛剛光顧著眼睛,沒注意,只覺得比平日的帕子要輕軟柔滑了許多。」蕭蜜兮低下頭看了一眼後,恍悟了一下,說著就展開那張白綢帕子,細看了一眼那上面的迎春花,接著又彎起眼睛說道:「蘿妹妹的繡工真是越來越好了,就這幾朵迎春花也能繡得似活了一般,好生讓我羨慕咧!」

    「就幾朵小花而已,哪就那麼誇張的,蕭姐姐也太謙虛了些。」白文蘿笑了一下,很自然地就從她手中拿回那張帕子。

    「呵呵,蘿妹妹,其實我還有個事兒想要……」蕭蜜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後就拉了拉白文蘿的手,卻話才說道一半兒的時候,旁邊忽然傳過來一個清朗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她的話。

    「白蘿蔔!」那聽著竟是是趙武的聲音。

    兩人一愣,順著那聲音看了過去,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見那路旁的不遠處有兩個身著藍褂子的少年,正往她們這走過來。

    蕭蜜兮頓時就拉緊了白文蘿的手,小小地後退了半步,稍稍躲在白文蘿的身後,微紅著臉,眼光卻鎖住那正往她走過來的高瘦少年。

    「想不到蘿妹妹和蕭妹妹也在這呢,是要買什麼東西嗎?」趙文走到她們跟前後,馬上就露出一個溫厚憨實的笑容來。而趙武同他哥哥一塊走過來後,卻只是看了白文蘿一眼,就把臉撇向一邊去,沒再支聲。他剛剛的那一聲喊,只是在這街上忽然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便似平日一般,習慣性地喊了出來。然而才剛一喊出口,他隨之就回過神,馬上想到之前聽說的那件事,頓時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忽然就有種想要逃走的感覺。但人家都已經看過來了,他若真的喊了一聲後就這麼跑開的話,可不被人家笑掉大牙去。所以再怎麼不自在,也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

    白文蘿沒注意趙武臉上那變化莫測的表情,看了他們一眼就大大方方地笑著說道:「嗯,我隨我娘出來買點東西,這會正同蕭姐姐要去胭脂鋪那找我娘呢。趙文哥怎麼也在這呢?」

    「哦,我們出來幫家裡買點東西。」趙文說著就提了提手裡的麵粉,和一些蜜糖餡料示意了一下,然後又轉過頭朝趙武說道:「小武,你怎麼沒跟蘿妹妹打聲招呼。」

    「有什麼可磨磨唧唧,還好些東西沒買全呢,我先去了。」趙武撇了撇嘴,裝出一副嫌麻煩的樣子,說著就自徑往前面急步走去了。

    「小武!真是……」趙文著急地喊了趙武一聲,卻發現他那個任性的弟弟反而越走越快起來,他沒法子,只好回過頭滿臉不好意思地朝白文蘿說道:「蘿妹妹,他這兩天有些彆扭,其實就是心裡覺得不好意思罷了。你別介意,過幾天他自個就好了。」

    「我明白,不會介意的。」白文蘿輕笑了一下。

    「小武不好意思什麼?」蕭蜜兮頓時抬起眼,好奇的問道。只是一看到趙文往她這看過來,她馬上又有些慌亂地垂下了眼睛。而趙文原是要張口的,一看蕭蜜兮忽然就垂下了眼睛,不知怎的,他就覺得自己越發緊張起來,眼睛就有些直愣愣地只往蕭蜜兮臉上瞧。

    白文蘿看了這兩人明明想單獨說幾句話來著,卻又礙著她在旁邊,只好偷偷地眉目傳情。她在心中瞭然,便裝作沒察覺到的樣子,轉頭隨意往旁邊看了一眼就說到:「蕭姐姐,我到那兒看一眼去,你在這等我一會吧。」她說完就偏過臉,朝蕭蜜兮眨了眨眼睛,也不管蕭蜜兮滿是含嗔的眼神,輕輕抽出自己的手,抿著笑,就往旁邊走去了。




第二十二章 流金街(三)

    這流金街上的人不少,白文蘿也不敢離他們太遠,只走個十幾米那樣,就在一個賣小鏡子的攤位前停了下來。.再回頭瞧了他們一眼,估摸著那兩人得說上一會話,她便在那鏡攤上隨意拿起一面菱花鏡,漫不經心地翻看著。

    她原是沒注意瞅著那鏡子的,只不過是拿在手中玩把,打發一下時間罷了。卻不想剛要把那鏡子放下去的時候,眼光在那鏡中隨意一瞟,竟看到了一個讓她意外的身影。白文蘿頓時停下的手中的動作,裝作似捨不得那面鏡子一般,又拿了起來。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她了,再次把那鏡子拿起來後,她便自那有些模糊地鏡面中看到,剛剛還是側身倚著那欄桿的身影,而這會卻忽然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面對著她這邊!白文蘿心中微驚,手一轉,就扣下手中的鏡面,然後眼光往這擺著鏡面的攤位上一掃,大約算了一下角度,就往旁邊微挪了挪步子。終於在那攤位上找到一面正擺著的鏡子裡頭,也映照出她身後二樓欄桿上的那個身影。

    這會旁邊那鏡攤老闆瞅著她在這流連不去,想是真心要買東西的主,便趕緊一溜兒地推銷起來:「姑娘,是看中了那面鏡子不?這還有許多不同的樣式呢,有方的,有圓的,也有雕蓮花的,也有刻芙蓉的,這般大小的全是賣半弔錢,這大的是一弔錢,可比那店舖裡賣的便宜多了,照得人也很清晰,不比那水銀鏡子差,還結實……」那老闆說著就顯擺似的都動了動自己攤位上的鏡子,要拿起來給白文蘿瞧瞧,偏他這麼一動,一下子就把白文蘿找好的角度給弄偏了,那身後倚在欄桿上的人忽的就從鏡面中消失了。

    「我先自個看看。」白文蘿不好阻止他的動作,而且要阻止也已經來不及,她只得有些無奈的笑著說道。

    「行行,您都瞧瞧,我這的鏡子在這整個西涼城可是有口皆碑的。」那攤位老闆嘿嘿笑著,這會又有兩個人上前來要看鏡子,他便把熱情轉移到了新到的客人身上。

    白文蘿沉吟了一下,又悄悄轉了轉手中的鏡子,卻發現身後那欄桿上的人影已經不見了。她怔了怔,忍住沒有回身去看,後又覺得自己似乎太多事了,注意那麼多幹什麼,那人與自己有什麼相關的。她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就放下手中的鏡子。

    而那攤位老闆一見她搖著頭,放下了手中的鏡子,也沒有再看別的的意思,以為她是不打算買了,心裡頓時有些不滿起來。這小姑娘,瞧她身上的穿著也不似那窮得叮噹響的人家。而且都站在他的攤位前看了這麼久,擋住了多少客人了都,這會兒卻不賣,不是給他找晦氣嗎!他今兒還沒做成一筆生意呢!

    只是不滿歸不滿,但凡是做生意的都明白和氣生財的道理,所以他還是擠出笑容來。不肯死心地拿起一面芙蓉雕花的鏡子,遞到白文蘿跟前,使勁地推銷道:「姑娘是不滿意那個嗎?那你再瞅瞅這個,你看著背面的芙蓉花,雕得多精細,還有這鏡面,裡面映出來的人影多清晰,買一個吧。才一弔錢的事,多劃算,而且這不似那水銀鏡子,一摔就壞了,這結實著呢,多摔幾次都沒事的。」

    白文蘿剛要說話,卻忽然覺得脊背一涼,她心中一驚,面上不動聲色地抬起眼。周圍的人依舊熙來攘往,熱鬧非常,而那一瞬,她卻明顯地感覺到有一道視線鎖住了她,那種感覺讓她不由得握緊了手心。

    那老闆自然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他瞧著自己這麼巴拉巴拉說了大半天,可眼前的這位小姑娘卻連點表情都沒有,還是那麼傻愣愣地站著,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難不成是個傻子?這大過年的,真是晦氣!算了,算了,還是趕她走吧,免得影響了自己的正經生意。那鏡子老闆這般想著,就要開口轟人的時候,這時卻有一位身著寶藍團莽緞面圓領袍的年輕貴公子走上前來,一伸手就把他手中的鏡子拿了過去,一臉親和地笑道:「這鏡子也能照到對面那天香樓的景色吧。」

    「啊?」那鏡子老闆先是一愣,然而生意人都是九轉十八萬的心思,再加上他一瞅這位公子的身上穿著,馬上就回過神,頓時笑瞇了眼,順著貴客的話就說了下去:「那個當然,我這鏡子照什麼都很清晰,您瞧瞧,看,連那天香樓門窗上的雕花都能瞅得著呢!」

    「沒錯,確實很清晰。」那一臉笑意的貴公子點了點頭,便掏出點碎銀子扔下,接著似無意般的往旁邊略略一掃,有些吊兒郎當的微微勾起嘴角,手指在那鏡面上輕輕敲了幾敲,然後才轉身走開了。

    從那人過來,到拿著鏡子離開,前後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那老闆才賣了一面鏡子卻多賺好幾面鏡子的錢,自然是樂得眉開眼笑,倒也就不在意剛剛那個小姑娘買不買的事情了。而白文蘿卻在那會功夫裡一直就緊繃著神經,直到他離開後才悄悄鬆了口氣。剛剛,她覺得自己似被一隻叢林中的豹子盯住了一般,危險,蓄而待發!那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這在飄雪的冬日,她的手心不知不覺就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白文蘿輕輕吁了口氣,然後轉頭往蕭蜜兮那一看,正好趙文從蕭蜜兮身邊走開。她便收拾好情緒,轉身朝那走了過去。

    「蘿妹妹,真是太好了!」她一走過去,蕭蜜兮馬上就拉住她的手,朝她笑彎了眼,露出一對小梨渦來。

    「好什麼?」白文蘿微挑了挑眉。

    「還想瞞我,我剛剛還納悶呢,小武怎麼會那麼彆扭的樣子。原是看到蘿妹妹不好意思呢,小丫頭,這下也輪到你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笑話我了!」

    「原來蕭姐姐跟趙文哥都已是無話不談了啊!」白文蘿眼珠兒一轉,就一臉戲謔地看著她說道。

    「死丫頭,都要定親的人,嘴巴還這麼不饒人!以後小武指定被你管得死死的!」蕭蜜兮又紅了臉,想掰回一局,卻發現白文蘿聽了這話卻依舊是臉不紅,心不跳,面不改色。

    「哦,原來蕭姐姐這麼著急就想到婚後的事情了。」白文蘿一笑,順勢就用她的話駁了回去。

    「你這個死蹄子,瞧我不撕了你的嘴!」蕭蜜兮瞅著自己說不過她,又沒她那麼厚臉皮,又羞又氣,只好動起手來。

    「好姐姐,好姐姐我錯了,這兒可是大街上呢,姐姐就是要罰我也得等到回了家,隨姐姐怎麼罰都好。」白文蘿立即一臉討好地笑著開口求饒。

    「哼,就饒你這一回!」蕭蜜兮剛剛也不過是作勢一下而已,哪敢就真在這大街上胡鬧起來。而且這等羞人的事,原也該是在閨房裡悄悄兒地說的,剛剛壓著聲音說的那幾句已經是過了。

    白文蘿收斂了一下面上的表情,知道這小妮子面皮薄,且逗這一逗就夠了。再說下去估計就得真翻臉了,於是便拉住她的手輕笑轉了話題說道:「好姐姐,你剛剛不是說有個事兒想要怎麼嗎?」

    蕭蜜兮這才想起自己剛剛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趙武給打斷了。如今白文蘿這麼一提,更是覺得不好意思。不過一想她們以後就會是妯娌關係了,這事倒也沒那麼難開口,她遲疑了一下便笑著說道:「其實,我是想讓蘿妹妹教我一下那灑線繡,我想自己好好準備那些繡品。」

    半年前她看到白文蘿同芸三娘共同繡了一件蹙金牡丹彩碟戲花羅裙。那就是用的灑線繡,聽說當時是用了三股線、絨線、捻線、包梗線、孔雀羽線、花夾線六種線、十二種針法繡成,成品金翠華美,鮮艷異常。

    其實當時她看到那條羅裙後,早就想讓白文蘿教教她了,只不過這種事情實在不好開口。而且這樣的繡法人家基本上都是不外傳的,再來她也不是那麼迫切,所以當時也只是一個念頭罷了。然而當她從父母口中知道自己的親事定下後,就想好好準備一下自己的繡品。可是一想到趙文哥這都見慣了芸嬸和蘿妹妹的繡活兒,她便越來越覺得自己做的東西拿不出手了。

    「原是這事,我還道是什麼呢。以後蕭姐姐空的時候,來我家一起做幾回針線活,我細細與你說幾回就是了,也不是什麼難的。」白文蘿很痛快地就點了頭。

    「怪道劉嬸總是對蘿妹妹讚不絕口的,這般的性子連我也喜歡的不行呢!」蕭蜜兮連連笑彎了眼,心中好不開心。

    「行了,趕緊走吧,我娘指不定都等得不耐煩了。」白文蘿笑看了她一眼。

    於是兩人便說說笑笑地加快了腳步,然而在快走到南街那家同賣香料和胭脂鋪子的時候,卻發現那附近圍了一圈的人,整條道路幾乎被堵住。白文蘿心裡倏地一驚,隨後就聽到路邊有人說,剛剛有個女人帶著個孩子走在路上的時候,被李家小霸王騎著馬給撞傷了!

    白文蘿臉色頓時一變,再一聽那人群裡面傳出一個女人斷斷續續的嘶啞哭聲,她的心一下子跌到冰窖中。蕭蜜兮也有些慌了,不由得抓緊了白文蘿的手說道:「不,不會是,芸嬸和軒哥兒吧!」

    白文蘿沒理她的話,前面的人圍得水洩不通的,她一時間擠不進去,便張口叫了起來:「娘,文軒!」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40 PM

第二十三章 古納人(一)

    整條流金街的劃分是,街北屬富貴區,綾羅綢緞金玉珍奇等都是在街北;相對來說,街南就是平民區了,這裡聚集的大多是一些販賣雜貨,餬口營生的商販。.無論在哪,窮人總是佔大多數的,恰逢今日又是大年節。不管是忙碌了一年,想在這幾天裡出來閒逛放鬆一下的農婦小民,還是想趁著這幾天多撈一點的小商小販們,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所以此時這流金街街南的人可謂是摩肩接踵,叫賣聲,吆喝聲,議論聲,哭鬧聲,嘈嘈切切不絕於耳,還不停有不明就裡的人,急忙湊上來興沖沖地往前擠著看熱鬧。

    閒人越聚越多,白文蘿剛喊出第一聲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聲音完全被周圍這嗡嗡吵吵的雜聲給壓了下去。再扯著嗓子喊了一下,也只有站在她旁邊的幾個路人轉過頭來,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

    白文蘿心中犯難了,那裡頭傳出來的哭聲斷斷續續,並且非常嘶啞模糊,加上周圍這麼多雜音,她一時間無法辨清那到底是不是芸三娘的聲音。而現在人這麼多這麼亂,光是憑她這點力氣是根本擠不過去的。蕭蜜兮更是慌了,這周圍吵亂成這樣,又大都是男子,她們兩個姑娘家的,光是處在這裡就已經很不妥了。若是想要穿過去,或是擠進去看一眼的話,肯定是免不了同旁人發生身體上的摩擦!她緊緊抓著白文蘿的手,很想馬上把她拉離這裡,可是萬一那受傷的人,真是芸嬸和軒哥兒地話……

    再這麼喊下去也沒用,有閒心湊熱鬧的人太多。白文蘿微蹙著眉,冷眼看了看這周圍的人,同時把手伸入袖中,捏了捏剛剛芸三娘給她的那一吊銅錢。然後轉頭朝蕭蜜兮悄聲說了幾句,又抓出一把銅錢偷偷交到她手中。

    蕭蜜兮愣愣地接過那把銅錢,還要開口詢問的時候,白文蘿已經輕巧地抽出自己的手,挪了挪腳步,就往旁邊鑽了過去。蕭蜜兮才張了張口,白文蘿就已經找上了幾位過來看熱鬧,看著像是乞丐模樣的人。只見她低聲跟他們說了幾句,又拿出一把銅錢交到他們手中。蕭蜜兮咬了咬唇,壓住心中的怯意,只是不敢找男子,而是瞅準了一位身材粗壯,農婦模樣的女人走了過去。厚著臉皮,照著白文蘿剛剛跟她說的話,結結巴巴道了出來……

    周圍的人正處於懵頭懵腦的湊熱鬧狀態,不管看到沒看到的,全都是一股腦地要往中間擠去,同時大家不管是興奮不已的還是義憤填膺的,無一不是在相互打聽的,恨不能把當時的情況掰碎了,揉爛了說出來。卻無一人想起要去找衙府告狀,或是找大夫來瞧瞧的,就任那斷斷續續的哭聲不時從裡面傳出來。

    就在這圍觀的人正湊得熱熱鬧鬧的時候,旁邊忽然有人扯高了嗓子,高聲吼了出來:「百花樓那有一群騷娘們正跟幾個老爺子在外頭打架呢,大家快去瞧啊!」這話一出,大部分人都有些愣住,似一時沒反應過來。卻緊接著又有幾個人同樣這般喊了出來,這會凡是聽到的人都不再遲疑,嘩地一下全往流金街東面那條小胡同裡的百花樓跑去。並且個個都生怕自己比別人跑慢了一步似的,那股衝刺的勁頭就跟要掙奪奧運金牌一樣!

    看熱鬧,這是延續了千年,國人不變的愛好。越是刺激就湊得越緊,所以比起一次已經發生過的交通事故,正在上演的色情糾紛顯然是更吸引人。

    成功把這些圍觀的人引開後,白文蘿和蕭蜜兮這才看到那被馬撞傷,倒在地上的婦人和小孩並不是芸三娘和白文軒。而且瞧他們身上的穿著,雖然很襤褸,但明顯能看得出來那不是漢人的服飾,再者他們的五官又相對一般人要深刻一些。難怪剛剛那麼多人看熱鬧,卻無一人去報官或是幫忙找大夫。

    這裡的漢人異常排外,特別對於是不同地域的外族人更是排斥。這樣的心理不知是因為不瞭解而產生的抗拒,還是因為高傲自大而產生的排斥。總之只要是外族人,就連出來買東西,都要比漢人多付一點錢。比如住店,同樣的房間,漢人若是一兩銀子一天房價的話,外族人住就得一兩一錢銀子一天,這似乎是大景不成文的規定一般。

    看到不是芸三娘和白文軒後,白文蘿鬆了口氣,蕭蜜兮卻在一旁悄聲說道:「看他們好像是北齊的古納人呢。」

    「先找我娘去吧。」白文蘿看了一眼後就移開了目光,面上的神色淡淡的,她不想多管閒事。

    「可是……」蕭蜜兮卻還有些遲疑地看著,自周圍圍觀的人散開後,那古納婦人也慢慢收了哭聲。就要抱起那額頭還流著血,面上有些髒兮兮,大約七八歲的古納小男孩。而那古納小男孩卻掙扎了一下,朝那古納婦人嘰裡咕嚕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就自己咬著牙站了起來,一邊還扶著那古納婦人。

    「蘿兒!」正好這會旁邊傳過來芸三娘的聲音,白文蘿一轉頭,就看到芸三娘帶著白文軒從前面一家鋪子裡走了出來。

    「娘。」白文蘿輕笑了一下,正要走過去,而芸三娘這會也看見了那兩個古納人,似愣了一下,然後就在前面停了下來。白文蘿微怔,卻不想這會那正扶著古納婦人的古納小男孩,忽然咕咚地一下,就往那地上倒了下去!那古納婦人頓時發出一聲驚恐慌亂地呼喊聲,嘴裡連續且快速地說著一些古怪的話語。

    周圍又開始慢慢聚集起圍觀的人,那古納婦人抱著那個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小男孩,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通古怪的語言後。就把那小男孩放到地上,然後自己也跪在地上。一邊流著淚,一邊朝著周圍的人結結巴巴地說著漢語:「求……求求,幫,幫,大夫!大夫!」

    由於這裡的漢人排斥外族人,所以就是連大夫一般也是不接受為外族人看病,除非有漢人帶他們去找大夫,否則是一概是拒之門外的。

    那古納婦人說著就已經開始朝著圍觀的人磕起了頭,掛在她胸前的那些花花綠綠的環珮,因她這樣的動作,不時發出鏗鏘叮噹的聲音來。而那古納小男孩蒼白著臉,額頭上沾著暗紅的鮮血,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落著雪花的街道上。沉鬱的天空還不停地飄下零星的雪粒,天氣似乎又比剛剛陰冷了幾分。周圍圍觀的人面上漸漸露出惻隱之色,卻依舊沒有人敢上前接手這樣的事。可能是拉不下面子,可能是怕會沾上麻煩,也可能是怕自己會被騙等等各樣的心理因素。致使那古納婦人的聲音都求啞了,卻一直沒有人站出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冷眼旁觀的時候,芸三娘站了出來,朝那古納婦人走了過去,微彎下腰,手扶了扶她的胳膊說道:「大嫂子,別跪了,趕緊把孩子抱起來,我帶你去找大夫。」

    芸三娘走上前後,白文蘿馬上就往那邁開腳步,卻又頓住沉吟了一下,然後轉頭對蕭蜜兮說:「蕭姐姐,你先回家去吧,咱出來也有段時間了,沒準你娘都找你了。」

    「可是……」蕭蜜兮看著芸三娘幫著那古納婦人把那小男孩抱了起來,又扶著那婦人從地上站起來後,她心裡跟著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擔心起來,畢竟救助外族人,而且還是這種落魄的古納人,在漢人心裡,其實並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看樣子今兒是買不成胭脂了,我改天再陪蕭姐姐出來吧。」白文蘿說著,朝她抱歉地一笑,然後就走上前去給芸三娘搭了把手。




第二十四章 古納人(二)

    芸三娘原是想讓這幾個孩子先回家去,而她幫這位古納婦人找著大夫再回去。。可白文蘿卻說這天下著雪,路上都結了冰,她還是留下來幫忙,多少能照應一下。讓蕭蜜兮先帶著白文軒回去就好,若是不放心他回家後一個人,就去劉嬸家待一會也好。芸三娘看了看那已經結了薄薄一層冰的路面,又看了看那古納婦人和她背上的小男孩,便點了點頭。

    原以為只要帶著這古納婦人走進醫館裡就好,芸三娘卻沒想到,事情根本沒那麼簡單。已經找了三家醫館,前兩家一看病人是古納人,馬上就冷下臉,讓他們出去,說什麼也不給看;後一家原是沒開門,好容易把門敲開後,一看是竟是帶古納人上門求醫,頓時啪的一聲就把門給關上!

    這已經走到西福街的街口了,剛剛還顯零星的雪粒,如今慢慢落得密起來,天空愈顯陰沉。旁邊商舖掛在門前的紅燈籠,正不停地左右搖晃著,寒風要起,天要變臉。白文蘿看了看那名古納婦人被一次次拒絕後,幾欲絕望的眼神,再看她背上那個依舊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兩人的臉色都不好,是那種長期營養不良所顯現出來的菜色。而且如今那孩子也不知是得了什麼病,然而不管怎樣,再在這外面待下去的話,就是沒病也會被凍出病來的。

    芸三娘此時也是滿心的焦慮,但她還不時開口安慰著那古納婦人。白文蘿雖從剛剛心裡就已經有些疑惑了,眼下再看芸三娘這如同當成自己的事情一般的焦慮,而且完全不管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她心中的疑惑就更加深了。

    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在這樣的時代裡生存,所付出的艱辛,不是旁人所能體會得了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就算再怎麼注意,還時不時會有點意外發生。很多事情,不在其能力範圍內,都是避之不及。當然,有時候,心裡過意不去,最多也就是量力著給點銀子,以求個心安。卻絕不會像現在這般,似要全攬到身上一樣。

    芸三娘看了看那紛紛揚揚往下落的雪花,歎了口氣,然後才滿臉為難朝那古納婦人開口道:「大嫂子,你住在哪?看這天,像是又要下大雪了,要不先送你回去,然後我再請大夫上門,那樣還好辦一些。要不你帶著孩子在這外面走的時間長了,怕是會把孩子給凍著啊!」

    「已,已經被趕出來了,是客棧。」那古納婦人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神色慌亂又無措。芸三娘愣了一下,那古納婦人似害怕自己會被撇下,眼中頓時現出驚慌和哀求了,她趕緊又張了張口,卻這會她背上的孩子嗯了一聲。她便先扭過頭,看著趴在她肩膀上的孩子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句,然而那孩子卻再沒反應。

    「蘿兒,你先去叫輛馬車過來。」芸三娘歎了一聲,然後就對白文蘿說道。

    白文蘿有些遲疑地看了芸三娘一眼,看樣子,她娘是想把這兩人領回家去了。可是……這事萬一被別有心思的人拿來做文章的話,弄不好就會有麻煩的。她往旁邊看了幾眼,然後才說道:「娘,你等一下。」她說完便快步小跑到一個賣糖炒栗子的小攤跟前,先買了一包糖炒栗子,然後才笑著朝那賣栗子的老闆打聽了幾句。芸三娘正有些不解地看著,沒一會就見白文蘿捧著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又朝這邊跑了回來。

    「蘿兒,你——」

    「娘,我剛剛打聽了一下,這附近就住著一位老大夫,就在那條巷子裡面。那賣栗子的人說了,那老大夫人很好,平日有時候還開個義診,應該不會忌諱那麼多的,咱先去看看吧。」

    照著那賣栗子的指點,芸三娘扶著那古納婦人走入那條巷子裡,然後白文蘿便在那扇有些斑駁的門板上拍了拍。等了一會,裡頭沒聲響,她又喊了幾聲,依舊沒人應。

    「會不會沒在家?」芸三娘有些惴惴不安地問道。

    「再等一會,沒準聽不見。」白文蘿說著又在那門板上拍了拍,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兩人安頓在外面。她這般想著,那拍在門板上的力道不由得又加重了幾分,手掌上傳來一陣陣吃痛也顧不上。

    就在這時,那門忽然吱呀的一下,就打開了,白文蘿拍下去的那一掌,差點兒就拍到那開門人的臉上!

    「幹什麼幹什麼,門都要散架了,壞了誰陪!」沒想竟是上次那位雞皮鶴髮的老大夫,依舊是一副顫顫巍巍的模樣,聲音也乾澀而沙啞,看著讓人覺得像是一隻腳已經邁進棺材裡了一般。

    白文蘿愣了一下,這裡這麼幽靜,剛剛是她拍門的聲音蓋住了裡面的腳步聲,還是……她的心情浮躁了?居然等到門都打開了,才察覺到有人。

    芸三娘一看是見過面的大夫,心裡就馬上就升起一絲希望來,趕緊扶著那古納婦人走上前開口道:「大夫,大年節的打擾您,真不好意思,煩您給瞧個病吧,這孩子剛剛被馬撞傷了,這會又暈了過去,您發發慈悲,給看看吧。」

    「哦,瞧著是古納人那。」那老大夫把目光慢悠悠地轉到那名古納婦人身上,看了一眼後,既不關門,也不把門拉開,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大夫,您就行行好吧。」芸三娘趕緊掏出一些碎銀子給遞了過去。

    那老大夫卻沒伸手去接,而是又把目光落回白文蘿臉上,那張皺如老樹皮一般的臉似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小女娃,多管閒事可不好啊。」

    白文蘿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淡淡地說道:「盡力而為,也請大夫出點薄力,診金我們會付雙倍的。」她說著就看了芸三娘一眼,芸三娘趕緊點頭。

    「三倍。」見白文蘿這麼一說,那老大夫一瞇眼,臉上的皺紋一堆,馬上就伸出三個手指頭來。

    趁機敲竹竿?白文蘿微皺了皺眉,心裡卻鬆了口氣。貪財的人其實最好說話,怕就怕這貪財是裝出來的。

    「三……三倍,我,沒有……」那古納婦人在一旁吶吶地開口。

    「好。」芸三娘馬上點頭,然後才轉頭臉去對那古納婦人安撫道:「大嫂子,先給孩子看病要緊。」

    「嘿嘿,那就進來吧,不過我話可先說在前頭,一會要想賒賬的話,我可是會報官的!」那老大夫說著就拉開門,讓開身。白文蘿卻有些微詫地又看了他一眼,剛剛明明看著是快要進棺材的老人了,卻在拉開門的那一瞬,那動作似乎一下子變得異常利落起來,連帶著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也不同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42 PM

第二十五章 看 病

    白文蘿同芸三娘站在一旁,看著那老大夫像模像樣的伸出手在那孩子的手腕上把著脈,還不時搖頭晃腦地皺著眉頭。。c那古納婦人似繃著一根弦一般,眼都不敢眨一下的盯著那老大夫的動作和表情。

    就在那古納婦人的眼睛快要瞪凸出來的時候,那老大夫才終於把手從小男孩的手腕上拿開。

    「大,大夫,阿西扎他%¥@#……」那古納婦人一著急,漢語就越說得結結巴巴,後乾脆就念出一串嘰裡咕嚕地話來。

    「大嫂子,你別急,讓大夫慢慢說。」芸三娘上前拉了拉古納婦人的胳膊,然後才轉臉看向那老大夫問道:「大夫,這孩子沒事吧,是得的什麼病?他為何還沒醒?」

    「嗯哼。」那老大夫先是咳了一下,然後才慢悠悠地說道:「這娃兒氣虛陽虛心脈鼓動無力,清陽不升,心脈失養;陰血虛虧,血脈不充,心腦失養,進而陰陽失調,臟腑功能低下而發頭暈,耳嗚,畏寒肢冷,腰酸腿軟,疲乏無力。嘿嘿……都這樣了還不小心看著,這才暈過去算是好的了。」

    「大夫,這,到底要不要緊?」芸三娘小心翼翼地問道,她和那古納婦人被他這一通話繞的暈裡暈乎的,只覺得那一個個詞聽起來,讓人覺得膽戰心驚的。而一旁的白文蘿卻大概聽明白了,那一通話意思似乎是說這孩子有嚴重的低血壓,氣陰兩虛,身子極度虛弱,再加上被馬撞傷後又咬著牙硬撐著,那身子才會一下子受不住倒了下去。

    「這娃兒命硬,死不了,我給你開幾方藥,這段時間給他多吃點好東西補補,再注意別著涼了就行。」那老大夫口不擇言地說著,也不管芸三娘和那古納婦人是什麼臉色,說完就起身開方子去了。

    「這……我,我的阿西扎到底?」那古納婦人趕緊走到她孩子身邊,握住他的手。她剛剛沒聽明白那老大夫的話,想要再問一下,卻又不敢,只得滿臉無措地看著芸三娘。

    「大嫂子別擔心,剛剛大夫的意思是孩子沒事,吃了藥後就會好的。」芸三娘也不全明白,只知道是死不了,應該……不是什麼大病。只是那話卻聽得讓人滿心彆扭,可眼見著古納婦人這般著急,她只得委婉地開口安慰道。

    「我說,人要想不生病,關鍵還是要吃五穀,這藥再好,也不能當飯吃啊。」那老大夫正在案桌那低頭寫著藥方,這會忽然就插了一句進來。

    芸三娘愣了一下,還未會過意來,白文蘿便開口說道:「娘,他們可能還沒吃飯,我出去先給買點吃的過來吧。」

    芸三娘回過神,這才注意到那古納婦人和那孩子的臉色不正常,她愣了愣,心中一酸。只是這會也不好多問什麼,便點了點頭道:「我剛剛看對面就有一家麵點店,你先去那賣吧。」

    「好的。」白文蘿點了點頭,說著就跑了出去。

    才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那天空飄落下來的雪花就如捋棉扯絮般,紛紛揚揚,瞬間就模糊了視線。白文蘿兩手籠在袖中,微聳著肩膀,瞇著眼睛,冒著雪小步跑到對街那家小麵點店門口。

    「老闆,我要十個包子。」白文蘿搓了搓手,哈了幾口氣,往門口那燒得正旺的火爐靠近了幾步,然後就朝裡頭喊道。

    此時已是中午時分,那店內已坐上了好些的客人,有吃麵湯也有吃餃子饅頭的。那老闆正給其中的一桌客人端上幾籠蒸餃,聽到有客上門,馬上就笑著應聲道:「好咧!就來啊!」

    「包起來,我是要帶走的。」白文蘿加了一句,邊說著邊掏出錢來。

    「白蘿蔔!」然而剛把錢掏出來,她就聽到後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這陰冷的雪天裡,那聲音顯得異常的陽光清朗。怎麼又碰到他了,白文蘿暗歎了口氣。

    「你在這幹什麼?」不等白文蘿回頭,趙武就已經跑上前來。

    「買包子。」白文蘿丟給他一個明知故問的眼神,然後一手把錢遞給麵點老闆,一手接過已經用油紙包好的,熱乎乎的包子。

    「你怎麼一個人了?蕭蜜兮呢?」趙武似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然後就盯著她捧在手中的包子問道。

    「你不也一個人,趙文哥呢?」白文蘿看著他這明顯是擋路的樣子,一邊淡淡的應著,一邊琢磨著該怎麼打發他。

    趙武自然不明白,白文蘿此時這冷淡的態度是在提醒他,我現在很忙,沒時間陪你拉家常,路過打句招呼就算了,趕緊各走各路,各辦各事。他只以為她是跟他剛剛一樣,因為那件事而覺得不好意思。這麼一誤想,他心裡就一陣暗有些得意,於是絞盡腦汁地想要多說幾句,表現得自然一點。一來是要扳回剛剛的面子,二來是難得這會沒別人在身旁,他也確實想同她多說幾句。但具體要說什麼,偏偏此時的腦子卻又是一片空白。

    「我哥他先回去了,你怎麼在這買這個,這帶回去不都涼了?」趙武說著就抬起眼看了看白文蘿,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從知道這丫頭以後會是自個媳婦後。他每次一見著她就覺得渾身彆扭,完全不像以前那麼自然了。特別是她用那雙像是看透他心思的眼睛,靜靜看著他的時候。他就老是感到自己在她跟前就像是個小孩一般,明明他比她還大上一歲呢,卻總有種被她俯視著的感覺!然而最氣悶的是,每次,她也就僅僅是掃自己一眼,然後就把目光移開了,這種感覺實在不是很好。不但是被俯視,還有種被看不起,不放在眼裡的感覺。

    「沒事,是給別人買的,我先走了啊。」白文蘿說著就側開身,就要往對面走去。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種感覺。口氣永遠是那麼平平淡淡的,為什麼跟蕭蜜兮見到他哥時的反應差那麼大呢!趙武滿肚子氣悶的想著,想要生氣吧,一看那丫頭的眼睛就又有些心虛。

    「給別人買?誰?」趙武也隨她一塊兒轉過身,一點都沒有要先走的意思。

    「你不認識。」白文蘿看了他一眼,那語氣已是很明顯的表明這與你無關,別多管閒事,該幹嘛幹嘛去。

    偏趙武不知是真沒聽出來,還是就跟她較上勁了,緊跟在她身邊又問道:「那是誰?」

    白文蘿走到對街後就停下腳步,轉臉認真地看著他,也不說話。

    「怎麼不走了?」趙武被她看得就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虛,卻故意裝得一臉無辜地問道。

    這小子,就算這會找借口轟他走,他一會肯定會返回偷偷在後面跟上來。白文蘿偏頭一想,算了,反正蕭蜜兮也知道了這事,他遲早也會知道,這樣遮遮掩掩倒也沒什麼必要。




第二十六章 安 置

    白文蘿帶著那只跟屁蟲返回老大夫家的時候,卻發現那屋裡竟沒人了!不是,是除了那還在角落裡整理藥材的老大夫外,她娘,還有那古納婦人和小男孩全都不見了!

    「不是要找你娘嗎?怎麼沒看著人?」趙武先代她道出了疑問。白文蘿便沒再開口,只是往角落的方向看過去。

    「小女娃,回來了,哦,還帶了個小相公。」這會那老大夫慢吞吞地轉過頭,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堆,就朝他們笑了一下。

    「是你!」看清那張雞皮鶴髮的臉後,趙武頓時就驚訝地一叫。

    「我娘呢?」白文蘿終於開口,外頭的風撩起門簾,帶著幾片雪花捲了進來。使得這原本就不怎麼溫暖的屋子,此時更多了幾分冷意。

    「後面,出去,從那小門穿過去,往後走就看到了。」那老大夫隨意地擺了擺手,然後就盯住白文蘿手中的包子,又堆起一臉皺紋笑著說道:「老朽今日也還沒吃飯呢,小女娃賞兩個包子吃成不?」

    白文蘿正要轉身出去,聽他這麼一說便頓住了。抬眼看著那老大夫一眼,然後就垂下眼,打開油紙。裡面還熱乎著,她快速拿出兩個包子,然後隨手就往那角落裡一扔。趙武瞪大了眼睛,然還未待他出聲,那兩包子就已被那老大夫給穩穩接到手中了。剛剛,他明明是看到白蘿蔔沒有扔准的,他也沒看清那老頭動過,可那兩包子這會怎麼就落到那老頭手裡了!?

    「嘿嘿……看來小女娃手上的傷恢復得不錯嘛,動作都這麼利落了。」那老大夫說著就咬了一口包子,這清冷的屋內頓時飄出一陣淡淡的肉香來。

    白文蘿把油紙包好,沒再看他,轉身撩開簾子就出去了。趙武最後不解地看了那老頭一眼,然後就趕緊跟在白文蘿後面出去,走了幾步後才有些迷糊地問道:「喂,白蘿蔔,你發現沒有,那老頭有些不對勁啊。你剛剛是故意扔偏的吧,不過他是怎麼接到包子的?」

    「不知道。」白文蘿悶哼了一聲,正好這會他們走到那小門跟前,有兩扇木門虛掩著。趙武挺自覺地上前兩步給她推開,然後又問道:「到底是什麼人病了,跑到這來看,難道是你娘?」

    「不是,古納人。」白文蘿說著就穿過那扇小門,往左側一看,是三間連在一起,矮小簡陋的灰土瓦房,是住在這裡了嗎?也好,只要不進她家,哪都無所謂。

    趙武被古納人那三個字弄得有些呆愣的時候,白文蘿已經往那灰土瓦房走去了。中間和左側的那兩間,看著明顯比右側那間乾淨整潔多了,於是她便徑直朝右側的房子走去。

    門沒鎖,裡面也沒有掛門簾,一推就開了。即便是在這乾燥的寒冬,一進入這屋,馬上就聞到一股發霉潮濕的味道。應該是放雜物的屋子,大半的房間都被一些蒙滿了蛛絲和灰塵,缺胳膊短腿的廢棄桌椅給佔了,還有一些不知裝了什麼東西的麻袋堆在角落裡。這屋裡唯一像樣點的傢俱就是那張靠牆擺著的,四隻床腿明顯不一樣高,稍動一動就顫抖的簡易木板床。

    此時那個叫阿扎西的古納小男孩已經醒了,睜著那雙有些無神的眼睛,靠在那古納婦人懷裡坐在床上。芸三娘也跟他們一起坐在那床上,正同那古納婦人說著什麼,兩人似乎都哭過一般,眼睛紅紅的,那古納婦人臉上還帶著淚跡。只是白文蘿一進來,兩人便就收了聲。

    「回來了,買了什麼?」芸三娘正起身走過去,卻不想就看見隨後跟進來的趙武。

    「買的包子,路上碰見小武哥了,他說什麼也要跟來看一眼。」白文蘿說著就把包子給芸三娘遞了過去,然後一句話就把責任全推到趙武身上。

    「嘿嘿,我還以為是芸嬸病了,就跟來看一眼。」趙武嘿嘿笑了一下,聽白文蘿那話,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了。其實他並沒有死活要跟上來,不過是因為白文蘿的誘導,並且又是默許的情況下,才架不住好奇心跟上來的。但他現在已經被白文蘿給繞進去了,腦子有些發懵,再者又被屋內那兩古納人給移開了注意力,便也就沒多做琢磨。

    芸三娘把包子遞給那古納婦人,讓她們先吃著,然後才輕笑著對趙武說道:「小武,蘿兒手上傷還沒好,你幫我一起把這屋裡整理一下好嗎?
    「啊?哦,好!」於是還有些懵頭懵腦,不明就裡的趙武,就被物盡其用地當成了苦力來使。他此時方知,這未來的媳婦,再加一個未來的丈母娘,自己完全不是對手。

    於是在芸三娘的指揮下,趙武就把這屋內一些已經開始腐爛的桌椅般出去,把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整理好,又挑出一張勉強能站得穩得小方桌擦乾淨。期間白文蘿和那古納婦人也著手幫了幾下,終於歸整好後,幾個人看著都有些灰頭土臉的。不過此刻這房間看著已經像個樣子了,芸三娘拍了拍手就對那古納婦人說:「大嫂子,我去瞅瞅藥煎好了沒有,再給你要個火盆過來,這床褥也得多添一床,晚上冷著呢。」

    「謝謝謝謝!這,實在是……阿扎西,快,起來行謝禮!」那古納婦人似乎不知該怎麼表達一般,說著就要把她的孩子拉下床來。

    「大嫂子,做這幹什麼,孩子好容易醒來,這一折騰又倒下了可怎麼好,快躺回去!」芸三娘趕緊上前去,要按住那小男孩。可那小男孩卻側開身,見芸三娘擋著床沿,他就在床上站起來,對著芸三娘跪下去,上身和兩手整個趴了下去。如此三次後,才坐了下來。

    趙武有些傻愣愣地看著這一幕,然後轉過頭詢問地看著白文蘿。白文蘿朝他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就朝房門那看了一眼。下一刻,那門就被推開了,一個身材微胖,五十上下的老婦人抱著一床被褥走了進來。

    「這是李大夫讓我給送來的。」那老婦人把被褥放到床上後,就發現這屋跟剛剛不一樣了,屋裡還又多了兩人。她滿是好奇的在這幾人身上來回看了幾眼,但也沒多問什麼,說了一句藥煎好了會端來,然後就拉開門要出去。臨出去時,白文蘿聽到她在嘴裡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這都發的什麼瘋,一個一個竟都搭上窮酸野蠻的古納人……

    而就在這同時,芸三娘趕緊開口讓她在這屋裡添一個火盆。

    「哪有餘炭啊,那床被褥還是李大夫好心讓我送來的呢,做人要知足!你去打聽打聽,這整個西涼城除了我們這,哪還有地方願意收留他們的!」那老婦人一聽這要求,那張臉馬上就拉了下來。

    「不是讓您白拿來。」芸三娘說著就往她手裡塞了點銀子。

    那老婦人手裡捏了銀子後,臉色才緩了緩,便說道:「我想想辦法吧。」然後又往那床上瞥了一眼,嘟噥了一句,也不知是哪輩子修的福氣,然後就拉開門出去了。

    「這房子是那老大夫的嗎?白給住的?」那老婦人出去後,白文蘿才開口問道。

    「回去再說。」芸三娘朝她遞去一個制止的眼神,然後才轉頭對那古納婦人說道:「大嫂子,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一定會想辦法的。別著急,這段時間你就放心在這住下,好好照顧孩子,我會再來看你的。」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42 PM

第二十七章 當 年

    趙武一直到回了家走進自己的房間,都覺得腦袋有些暈裡暈乎的。回想起剛剛同白文蘿和芸嬸一起回來的時候,那氣氛也處處透著詭異。說什麼她們只是在路上遇到那古納人,看他們被馬撞傷了,便幫了一下而已。明顯是拿來騙小孩的話,那白蘿蔔還在一旁警告地看著他,一副讓他別多管閒事的樣子!還真拿他當小孩了!還真明目張膽地就不把他放眼裡!

    趙武有些憤憤地,非常的,極其不甘地在自己屋裡走來走去。直到趙文過來喊他吃飯,他也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趙文進來後,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面上的表情卻是一副憤憤的表情,以為他又是在外頭跟誰起了爭執,便開口說道:「怎麼了,一回來就一副不對勁的樣子。是不是又在外頭闖禍了?娘剛還跟我說讓你收收心,年後就開始跟爹學著做麵點。」

    「我才不學那東西。」趙武撇了撇嘴,在他心裡,廚房那地方是女人家的事,只有沒出息的男人才會進那裡去。當然,這話他是不敢在家裡說的,要被他爹聽到的話,還不把他打個半死。

    「讓你上學堂也沒見你好好讀書,再不學門手藝,你以後怎麼辦。」趙文有些頭疼地看著他這個任性的弟弟說道。

    「什麼怎麼辦,我自有打算。」趙武有些煩躁地踢了踢房間裡的椅子。

    「小武,你如今也不小了,要不是你這兩頭都不著調的,娘早就向芸嬸家納彩把你的親事給訂下來,也不至於……」

    「少囉嗦,我以後准幹出一番事業來,丟不了爹娘的臉,也絕不會讓那丫頭瞧不起的。」趙武說著就不由得握起拳頭。

    「你,唉……算了,這事再說吧,不過你以後見著蘿妹妹,可別再像今天那樣,別彆扭扭的,讓蘿妹妹看著笑話!」趙武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就叮囑地說道。

    「誰別彆扭扭了,你和蕭蜜兮整一個眉來眼去的,那才叫彆扭呢。」趙武頓時漲紅了臉,有些惱羞成怒的瞪著他哥哥。

    被他這麼一說,趙文也覺得臉上掛不住,兩兄弟正一副劍拔弩張地大眼瞪著小眼的時候。那廂劉嬸見飯都擺好了,那兩小子還不見過來,便吼著聲音喊道:「都幹什麼呢,還不快過來吃飯!」

    於是兩人才暫時偃旗息鼓,誰也不搭理誰,就往外走了出去。趙武因為這一鬧彆扭,原本想把那古納人的事情說一說的,如今也就沒那心情開口了。而趙文其實本就是心胸憨實的人,一向穩重。剛剛被趙武那麼一說,只是覺得有些尷尬罷了,倒不是在跟他弟弟置氣。只是見趙武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就覺得這小子性子該好好磨練磨練了,晾他一晾,不能凡事都順著他。

    在這同時,芸三娘和白文蘿回家後,就見白文軒正坐在鋪子乖乖地等著她們。還是滿臉稚氣的孩子,在等著家人的時候,眼裡帶著濃濃的不安和焦躁。卻依舊能耐住心,一臉認真地穩穩坐在屋裡,沒有出去門口看一眼。只因,之前白文蘿交待過他,這是讓他成為男子漢的第一課。

    進屋看到他後,白文蘿的眼中露出幾分滿意。而白文軒一見他們回來,馬上就從椅子上蹦下來,鬆了口氣就露出笑容來問道:「娘,姐姐,你們給他們找著大夫了?」

    「嗯,肚子餓了吧,先吃塊點心,娘這就給你熱飯去。」芸三娘不想跟孩子多說,點了點頭就要往廚房走去。

    「蕭姐姐剛給我熱了飯吃了,她家人過來叫她後,才剛走。」白文軒趕緊說道。

    「哦,蕭丫頭還真細心,那你吃完了就回屋去吧,那屋裡暖和點。自己玩一會去,娘去廚房看看。」芸三娘說著就拍了拍他的腦袋,把他往房間那推了推。

    白文軒下意識地看了白文蘿一眼,白文蘿便朝他笑道:「去吧,先回屋自己玩一會去,這天又下雪了,外頭冷,也沒別處可去的,姐姐去廚房幫一下娘看看有什麼要做的。」

    兩個家主都發話了,白文軒再無聊,也只得乖順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往芸三娘的房間走了進去。

    母女都進了廚房後,芸三娘便把昨晚剩的餃子放進鍋,一會起火隔水加熱一下就能吃了。白文蘿默默走到櫥櫃那,拿出幾個碗碟和兩雙筷子,再從缸裡舀出一瓢水,把它們都沖了一遍,然後又拿出一碟年糕和兩碟乾果。等她把這些東西都放在廚房的小桌上擺好後,芸三娘也把灶火給點上了,她歎了口氣,站起身,讓白文蘿同她一起在小桌旁坐下。

    「很奇怪娘今天為什麼要那麼幫他們是吧。」芸三娘知道她這女兒什麼都看在眼裡,就是等著她說呢,她也沒打算瞞著,便先開了口。

    白文蘿看著芸三娘點了點頭。

    「差不多是八年以前吧,那會你才四歲,軒兒才兩歲。我帶著你們兩從淮州到西涼的路上,經過一處山腳的時候,遇到了暴雨,路不好,馬車翻了,車伕滾下山坡,當時就死了。我身邊的一個丫鬟,當時為了救軒兒,也死了。緊接著,那山上漸漸滑下好多泥漿,眼見就要把路埋了,我顧不了許多,背著你,抱著軒兒,也不知走了多遠,以為就要死在路上的時候,碰上了一個來西涼做買賣的商人。幸好有他的幫忙,咱娘兒三個才有命走到西涼,找到舅舅。」

    「那個商人,和今天的那個古納人有關係?」白文蘿輕聲說道。

    「是。」芸三娘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那個商人是梅西朵的丈夫,梅西朵就是那個古納婦人。」

    「娘當時,在街上的時候是怎麼知道的?」

    「古納人的風俗,男女成親後,雙方都會在身上掛一個用古納文刻著雙方名字的飾品,是塊小瓷片。梅西朵脖子上就掛著那一塊瓷片,娘去扶起她的時候,仔細看了一下,確實跟我八年前看到的那塊一模一樣。後來娘再問她的名字,又打聽的她丈夫的名字,確實是曾經救過我們的人。」芸三娘說到這,眼圈有些微紅,聲音頓了頓,就又歎了一口氣。

    白文蘿聽完這些話後,靜靜地看著芸三娘。芸三娘話裡的漏洞太多了,那古納人救過他們的事應該是真的,但是,期間的事情卻絕非那麼簡單。

    為什麼會從淮州來西涼?都下暴雨了為什麼還走山路?車翻後,按理說,最該出事的人是孩子才對,怎麼車伕就一下子滾下山坡了?又怎麼知道那車伕當場就死了呢?再有,才四歲的白文蘿,她那會的身子應該是非常虛弱,出了那樣的事,又在路上淋著雨,真能受得住不會得肺炎什麼的嗎?她娘還在隱瞞著什麼?

    白文蘿暗歎了口氣,然後問道:「那娘剛剛說她的事情,你一定會想辦法,是什麼事情?」

    芸三娘強收了收心神,才慢慢說道:「梅西朵的丈夫在幾年前就死了,家裡實在困難,她便帶著她的兩個孩子來大景,要尋他丈夫當年留在大景的大兒子。卻沒想他們剛到西涼的時候,還未找到他丈夫說的那個故人,自己帶的財物就全被偷了,客棧便把他們給趕了出來。母子三人餓了兩天後,她二兒子忍不住就偷偷出去要偷別人的荷包,卻讓人當場給抓住了。一下子就被抓進了大牢,而她今天終於打聽到那故人的住處,可是找到那的時候,才發現那人早就搬家了。」

    「娘是想,幫她把她的二兒子從大牢裡……救出來?」白文蘿靜默了一會,才慢慢問道。

    「總得想想辦法,聽說當時偷的東西已經還回去了,而且這也在裡面關了一天一夜,該打該罰的也都做了,只要給衙門送點銀子,應該能把人放出來吧。聽說上次陳老爺家的一個下人也是偷了點東西,被送進衙裡,也是他家人送了銀子,求了情,然後就給放出來的。」芸三娘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可是,這盜竊罪對有親屬關係的本是要松寬一點,主要還是,梅西朵的二兒子他是古納人啊,既是被抓進去,當時肯定是有人報了官。娘知道他偷的是多少銀子,被偷得那人是什麼身份?」

    「聽說有一百兩銀子,什麼人還不清楚。」芸三娘有些忐忑的說道,她其實也覺得這是很難辦,可是,當年的那份恩情……如今無論如何,她怎麼也得想想辦法。

    「一百兩銀子!普通人很少有人身上放一百兩銀子的,而且,聽說盜竊罪是以計贓論罪的,上十兩銀子就已經是刑徒一年,這麼多銀子,他又是古納人……」白文蘿沒有再說下去。




第二十八章 對 策

    餃子熱好了,芸三娘小心端出來後,讓白文蘿先吃著。.然後她轉身拿出一個大蓋碗,把那熱乎乎的餃子一個一個夾到裡面,接著又把年糕拿出來。

    「娘這是要給他們送去?」白文蘿看著芸三娘的這一番動作,剛拿起筷子就又放了下來。

    「嗯,他們現在雖是有落腳的地方,但剛剛什麼樣你也瞧見了。這些吃的用的,娘眼下還都能幫得上就先幫著,別的……」芸三娘說著就頓了頓,似乎不知該怎麼說下去一般,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就不說了。

    「娘真的打算要幫他們這事?」白文蘿一邊問著芸三娘的同時,心裡已經開始琢磨起來了。據她所知,這裡的盜竊罪,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有打幾板子,或關上幾天就放人的;也有流放千里,或直接亂棍打死的。這其中的關鍵,一是要看求情的人能拿得出多少銀子來;二是要看得罪的是什麼人,也就是那古納人當時是朝何人下手的。若是平民百姓的話,還好辦一些,一般人把錢拿回來後,基本就不會追究了。但若是權貴,並且要是碰上一定要追究此事的人,再加上那古納人的身份,那可真是十條命都不夠折騰的。

    再者,她們家這能拿得出手的銀子能有多少,估計連給別人塞牙縫都不夠。而且剛剛帶那古納母子去看病,買藥,租房子等就已經花去二十幾兩銀子了。這可是他們家近半年的開銷,銀子這條路肯定是行不通的。似乎,無路可走呢,在這裡,她們什麼也不是。無論是金錢,權勢還是單純的力量,都沒有。白文蘿暗歎了一聲,抬眼看了看芸三娘,要她娘這會就放棄也是行不通的。

    「娘一會出去,順便去衙裡打聽打聽,聽梅西朵說自她兒子被抓進去後,已經一天一夜了,一直就沒能進去看一眼。」芸三娘說著就把要送去的東西又放進那鍋裡,就著剛剛燒開的的熱水溫著。

    白文蘿先給芸三娘擺好碟碗,再把餃子夾到她碗裡,等著她坐下來後,斟酌了一下才又開口道:「娘你一會去衙裡,只打聽一下那人是什麼情況了就回來吧,別的先別做。」

    芸三娘沒細琢磨白文蘿的話,心不在焉地夾起餃子有些胡亂地往嘴裡送著。白文蘿又給她夾了個餃子,接著說道:「我覺得,娘應該去看一下宋先生的娘子去。」

    「嗯?宋先生的娘子?」芸三娘愣了一下,又想起今兒是大年初一,一時間會錯了意便開口說道:「往年也都沒去拜年,而且這幾天來她家拜年的人指定不少,咱這窮酸樣去了也不合適。再者前幾日也才剛去一次,沒關係的,宋夫人說了,宋先生平日很關照軒兒的。」

    「娘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那宋夫人和知縣夫人不是相熟嗎。半年前,宋夫人還讓咱們給繡了一條蹙金牡丹彩碟戲花羅裙,聽說就是送給知縣夫人的壽禮,而且那條羅裙還特別討知縣夫人的歡心。」

    芸三娘這會才意識到什麼,剛夾起一個餃子又放了下來,然後有些遲疑地看著白文蘿說道:「你的意思是……」

    「娘去宋夫人那裡打聽一下知縣夫人的喜好,再求求她看,如果能得宋夫人從中穿針引線的話,這事情沒準真會有希望也說不定。至少,能從輕發落。」白文蘿慢慢說道,有些時候,男人的事情,往往能從女人那找到突破口。而且,重要的是,她平日從芸三娘和劉嬸的閒聊中無意聽到。那知縣老爺都快四十的人了,跟那夫人就生了一個兒子,也一直沒抬個小妾進門。

    在這樣的時代裡,但凡有點地位的男人,又子息單薄,還一直沒有納妾。要麼是懼內,要麼是兩人感情真的深得容不下第三人,反正不管是哪個原因,都足以說明一個問題,就是那個知縣夫人是個有手段的,並且,她的話肯定能有一定的作用。

    芸三娘不知是因恍悟,還是驚訝於白文蘿點出來的這條路,一時間有些怔住。

    「我只是這麼一想,娘覺得怎麼樣,也不知行不行得通呢。」白文蘿垂下眼睛,心裡反省道,難道自己說得太多了?她這麼想著便縮了縮肩膀,面上不著痕跡地露出幾分忐忑來。

    芸三娘也只是微詫了一下,然後便細想了想白文蘿說的話,眼中現出幾分希望來,頓時就點了點頭道:「難為你想到這個,還真是提醒了我。」可她再一想,又有些遲疑地說道:「只是宋夫人這會還是坐月子期間呢,再者這會去她家拜年的親戚不少,估計是沒時間聽我說這些,萬一惹得宋夫人心煩了,可不就更不好了。」

    「所以娘今天只去衙門打聽一下那古納人的情況就行,別的,等這幾日趕著把那副觀音送子圖繡完,再給宋夫人送去。到時走親訪友的事也少了,那宋夫人也有點精神了。而且這是她半年前就托娘給繡的,當時訂的是元宵過後完工,這會提前完成了,她肯定想好好看看,到時娘再趁機跟她提那事。」白文蘿說到這,想了想,又接著說道:「而且,娘不覺得奇怪嗎?半年前,宋夫人已經懷孕了,為什麼還讓您給她繡觀音送子圖呢?」

    「這有什麼奇怪地,殷實的人家可不都求多子多福,就是劉嬸那房間裡也掛著一幅觀音送子圖呢。」芸三娘歎了一句接著說道:「你說的這個倒是可行,就是不知娘這幾日裡能不能繡得完。」

    「娘別擔心,那副觀音送子圖的繡法我也會,從今晚開始,我和娘輪換著趕工,一定能提前繡完的。」白文蘿說著就給芸三娘露出一個放心地笑容來。

    「唉,你這丫頭,有時候我真懷疑是不是我生出來的。」見她這麼一下,芸三娘也跟著笑了一下。

    「娘趕緊吃,這都涼了呢!」白文蘿垂下眼,拿起筷子夾了個餃子送進嘴裡,然後有些含糊地說道。

    看著閨女那塞得有些鼓的臉蛋,芸三娘有些憐愛地給她夾了幾個餃子,讓她慢慢吃,然後才想起說道:「對了,這事兒,你別跟軒兒說,省得他分心讀書。」

    白文蘿點了點頭,芸三娘跟著吃了兩個餃子後,便再也吃不下了,歎了口氣就收起筷子。

    「娘還在擔心什麼?」白文蘿也跟著放下筷子,她原本就沒什麼胃口,剛剛吃那些也不過是為了讓芸三娘陪著她多吃點而已。

    「娘是想著,就算能從宋夫人那裡打聽出來那知縣夫人喜歡什麼,多數也是沒銀子去填。」

    「其實這個不是最重要的,咱們只要備一份適當的禮送去就行了,主要還是宋夫人能為這事說句話。那禮若能合了知縣夫人的心意最好,就算不合心意,也不會不喜歡的。」白文蘿安撫著說道,她剛就想過這事了。

    那些官家夫人,哪個家裡沒有丫鬟奴僕圍著伺候,平日大把的閒時間,估計從睜眼開始起就想著要怎麼穿衣打扮來收住丈夫的心。

    禮物不需貴,只要別緻就行。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43 PM

第二十九章 准 備(一)

    禮物不需貴,只要別緻就行。想是這麼想,但是執行起來卻是太困難了。既不能太貴又要別緻新穎,還不能顯得寒酸小氣的東西……到底是什麼?芸三娘出門後,白文蘿有些頭疼地想著,以前她都是拿什麼東西打動別人的呢?即使不願回想,然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卻還是不由得在腦海中慢慢回放,最後她發現,沒有一樣能符合現在的要求。

    別緻的東西都很貴;新穎的東西這裡沒有。其實,很多時候,能真正打動別人的,不過是她在恰當的時間裡,投其所好罷了。然而,現在沒有那樣的條件和能力來讓她接近目標。更沒有時間讓她慢慢觀察,分析總結對症下藥。

    窮人給有錢人送禮,還真是……讓人頭疼啊。果真,是新的體驗呢。

    白文蘿有些嘲諷地微揚嘴角,然後搖了搖頭,原來陽光之下,也有許多陰影和無奈。

    「姐,你要繡這個嗎?」白文軒見白文蘿進屋,把芸三娘的繡品拿出來後,就坐著發呆,便有些好奇地湊上前去。

    「嗯,我幫娘早點繡完它。」白文蘿回過神,看著那副已經差不多完工的觀音送子圖,現在就剩下周圍的雲彩,和童子衣服上的花紋沒有繡。兩人緊著趕的話,三四天那樣應該就能完工。之前是因為有幾種絲線用完了,加上時間也充裕,所以芸三娘就停放了幾天。

    「娘剛剛是又去看那兩個古納人嗎?」白文軒說著就跳上床,規規矩矩地坐在床沿上看著白文蘿。

    「嗯,他們身上的錢被偷了,娘給他們送點吃的去。」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仔細看著那副觀音送子圖。

    「那娘以後都要給他們送飯過去嗎?他們在這沒有親人嗎?」白文軒更加好奇了。

    「有親人,娘就給他們送幾天飯,等他們的親人來了,娘就不用再幫他們了。」白文蘿有些漫不經心地說著,眼睛一直就沒有離開那副繡品。

    「姐,娘是不是認識他們?」白文軒聽白文蘿這麼一說,點了點頭。然後不知怎的,過了一會,就在白文蘿要開始動針線的時候,他忽然就冒出這麼一句來。

    「嗯,為什麼這麼說?」白文蘿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我就是這麼覺得的。」白文軒傻乎乎地笑了起來,然後又有些鬼鬼地說道:「姐,你覺不覺得,娘好像在瞞著我們什麼呢。」

    確實是,不過瞞著你比較多一點。白文蘿在心裡這般說著,但面上卻很認真的說道:「瞎猜什麼,你要困了就躺床上去。」她說完就又低下頭,看著那副繡品,並開始選絲線。

    「哦。」白文軒碰了些灰,再看他姐姐已經把注意力全放在繡品上了,他便只好收聲,脫了鞋爬到床上。卻剛一躺下,白文蘿又抬起頭看著他問道:「文軒,你還記不記得你兩歲以前的事情?」

    「兩歲以前?」白文軒捲著被子,睜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想了想,然後問道:「姐是說咱們在淮州時候的事嗎?

    「是,你記得!」白文蘿有些意外,她還以為白文軒也不知道淮州的事情呢,因為這兩年來,這個地方名就從沒在他們嘴裡出現過。若不是今天出去一趟,她還不知道呢。

    「不記得了。」白文軒卻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我只是以前聽舅舅說,娘和咱們以前在淮州住過,姐姐問這個做什麼?」

    「沒事,隨便問一下,你睡吧,我要開始做繡活了。」白文蘿搖了搖頭,便把目光移回那副觀音送子圖上。

    外頭的雪還在下,屋內炭盆裡的炭火正燒得旺,簡陋的房間裡卻處處透著溫暖,沒一會就聽到白文軒睡著的鼻息聲。

    白文蘿已近把注意力完全放到眼前的這幅繡品上,那枚細小的繡花針在她手裡如是活了一般。略帶稚氣的臉上,那雙眼睛卻是異常的專注,並且下針精準,速度均勻,動作流暢。此時若有人在旁邊觀看的話,一定會驚異於她的每一個動作,因為沒有人像她這般做繡活的。就是最有經驗的繡娘,別說是這樣的一幅觀音送子圖,就是一件普通的肚兜,每完成一部分,都會停下了看一看,以免走錯了針,過後拆線返工。

    而她,簡直就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線在拉著她的手,指引著她穿針抽線。而線的那一端,似是握在神的手裡,因為只有神,才不會犯錯,才會把這樣的一穿一抽間的動作,做得這般流暢精準,沒有絲毫停滯!這是需要怎樣的眼力、精算力、專注力和耐力才能做得到!

    其實只有白文蘿自己心裡清楚,能做到這樣,不過是她在不知不覺中把以前的習慣溶在其中罷了。這一針一針穿過去,那一線一線拉出來,每一個針腳,每一條絲線,行行密密,錯綜複雜,亂中有序。久而久之,她便發現了其中的規律,什麼樣的穿插排列會組合成什麼樣的圖案,什麼樣的針法會形成什麼樣的效果。這些,只需耐心觀察,就能總結得出來。而準確,下針無悔,只需要眼力與心算齊一,就可以辦得到。

    而耐心,眼力,心算,這些能力,她在曾經那二十幾年的訓練,及無數次用生命換來的經驗,早已溶入她的靈魂,成為一種本能。

    比起曾經那以命為代價所做的事情,這刺繡,對她來說真的算不上什麼。

    天不知不覺就暗了下去,直到她覺得視線有些受影響,才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後抬起頭,輕輕吁了口氣。白文軒還在睡,白文蘿起身看了他一眼,見他睡得甜,想著他昨晚守了夜,天氣又這麼冷,便就讓他繼續睡。

    只是都這麼會了,娘怎麼還沒回來。算著這出去也有兩個時辰了,雖然路有點遠,還要繞道衙門那,但是怎麼著也該回來了。白文蘿想著有些不放心,便把那繡品針線等收拾好,然後出了房門走到鋪子那。

    剛出鋪子,站在門口沒等多會,就看到芸三娘冒著雪花走回來的身影。

    「怎麼出來了?」芸三娘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跺了跺腳,就推著她進門去。

    「娘坐著,喝口熱水先。」芸三娘進鋪子後,白文蘿趕緊給她倒了杯熱水,然後才問道:「娘怎麼去得這麼久,都打聽到什麼了嗎?」

    「唉,剛剛過去的時候,梅西朵也病了,幸好是住在李大夫那,娘便勸慰了她一番。然後又跑去衙門一趟,打聽了一下她二兒子的消息。本想進去看一眼的,可非親非故,衙門也不給進。後來給了點銀子,才打聽到,他當天就被打了五十大板,然後就扔在牢裡關著呢。」芸三娘說到就搖了搖頭,面上滿是憂慮。

    「就罰了這五十大板嗎?」白文蘿懷疑地問道。

    「要這樣就好了。」芸三娘歎了口氣,然後接著道:「娘去衙裡打聽了後才知道,當時梅西朵她兒子偷的那人,原來是那李家公子身邊的一個小廝。他那天是出來給李公子辦事的,偏就碰上了這事,再一看還是古納人。所以那小廝就藉著李公子的名,讓衙門一定要嚴辦這事。」

    「李公子?是不是那個西涼首富的李家,那個叫李敞之的李公子?」一聽李公子,白文蘿頓時就想起那天騎在馬上,甩著馬鞭目中無人的傢伙。

    「對,沒錯,偏就是惹上了他們那樣的人家,這事可怎麼辦才好。娘聽那衙裡的捕爺說,好像是元宵後就他同一批牢犯一起被流放到莽原。」芸三娘說著連連歎氣,西涼距莽原有千里之遙。並且那一路,都沒什麼好路可走,歷來被流放到那裡的犯人,大部分都是走在半路上就死了。就算是堅持到莽原的,也用不了幾年就撐不下去了,這等於是死罪啊!

    白文蘿聽到這,沉默了良久,又給芸三娘換了杯熱水,然後問道:「娘打聽完這就回來了嗎?沒再去梅西朵那告訴她這事?」

    「哪能說這會,她還病著呢,這事要知道了,還好的了嗎。唉……哦,我回來的時候,碰巧還遇上了宋夫人身邊的丫鬟,同她打聽到一件事。」

    「什麼?」

    「下個月,那王知縣就要被調任到泯州去了,他家夫人也隨著一起過去。」說到這,芸三娘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泯州是南方,離西涼遠,離京城更遠。這事就算宋夫人肯幫忙說話,但那知縣夫人這會還有心理這事嗎?而且罪已經定下了,還能再改嗎?




第三十章 准 備(二)

    泯州,大景的最南方,那裡的天氣應該很緩和,冬天不會下雪。.只是在都城設於北方的大景,人們一直習慣於把那邊稱為南蠻之地。對於官員來說,從毗鄰京州的西涼一下子被調到泯州去,應該是被貶吧。下個月就起程,所以才草草把那流放的事給定下嗎。

    真麻煩,要不勸娘別管這事算了。白文蘿腦中一起這個念頭,正要開口,芸三娘卻起身道:「唉,還是先緊著把那副觀音送子圖繡完,到時也好去求求宋夫人,再晚就來不及了。」

    白文蘿把那要出口的話給吞了回去,默默跟在芸三娘身後。剛撩開簾子,那夾著雪花的冷風就吹了進來,她微打了個寒顫,然後才猶疑地開口叫了芸三娘一聲:「娘。」

    「嗯?」芸三娘剛邁出門檻就回頭看她。

    不知為什麼,那話到了嘴邊,卻說不下去了。而芸三娘疑惑了一下,隨後就恍悟過來,便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別擔心,這事娘只是去求求情,到時就實話跟宋夫人說,娘是因為咱當年承了梅西朵丈夫的一個救命恩情,這是知恩圖報,不會被人家說什麼的。」

    白文蘿遲疑了一下,終於把那要勸說的話完全吞了下去。知恩圖報,知恩圖報……她心裡琢磨著這四個字,不禁有些心神恍惚起來。好像有誰,也曾對她說過這四個字,是誰呢,記不清了……

    「好了,外頭冷,快回屋去吧。」芸三娘只道她還在擔心,心裡暗歎了一聲,便有些後悔讓她知道這事。這孩子近這兩年看著越來越懂事,言行舉止也很穩重,常常能讓人忽略掉她的年紀,其實到底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

    白文蘿回過神,便把心中那點奇怪地感覺丟開,然後開始細細回想剛剛芸三娘跟她說的那些話,接著就問道:「娘可知那知縣夫人的祖籍是哪的?」

    「祖籍?這個娘怎麼會知道。」芸三娘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

    「那娘可知道那知縣夫人在這西涼住了多長時間了嗎?」白文蘿又問了一句。

    「這個,我聽宋夫人說過,她跟知縣夫人是手帕交,小時候就在一塊兒長大的。這麼說來,那知縣夫人應該就是在西涼長大的。」芸三娘想了想便說道。

    「哦。」白文蘿一邊點了點頭,心裡一邊想著,看來就是一直在北方生活的,應該從未去過南方。而這下忽然隨丈夫調任到泯州去,從北到南,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一下子變了,完全不同的環境,應該會很留戀這兒的東西吧。有什麼,能讓她看到,就能想起這的呢?南北的不同……白文蘿有些茫然地看著天空慢慢思索著。

    「你問那些做什麼,怎麼又發起呆來了,好了,別站在這,這外頭風夾著雪的,快回屋去。」見自家閨女說著話中就忽然發起呆來,芸三娘也不知她在想什麼,只是這會刮過一陣寒風,捲著那漫天的雪片紛亂狂舞,她便趕緊拉了拉白文蘿。

    雪,白文蘿頓時收回有些茫然地目光,看著那紛紛揚揚往下飄落的雪花。心裡頭一下子有了主意,可不就是這個嗎。

    「娘,我想到要給那知縣夫人備什麼禮了,我去準備一下。」白文蘿說著就往她的房間小跑過去。

    「什麼?你要準備什麼?」芸三娘一愣,趕緊在後頭問道。

    「晚上的時候娘就知道了,對了,那副觀音送子圖,我負責繡那些雲彩,剩下那童子的衣服就由娘來繡吧。」白文蘿說著就推開自己的房門走了進去。

    「這丫頭,話也不說明白,真是。」芸三娘搖了搖頭,那禮物她是打算到時去外頭買點什麼送過去意思一下。反正那管家夫人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她是想明瞭,重要的還是宋夫人能幫忙說說話,至少別判流放啊。怎麼也得救那孩子一命,她多少也就能對得起當年的恩人了。

    晚上吃完飯後,白文蘿就把芸三娘叫到自己房間來,看她忙了一個下午的成果。

    「這是……」芸三娘看著白文蘿擱在桌上的那四五張紙,有一張是細細描畫出一個繁複的六角形的圖案,像朵花,卻有很多銳利的稜角。而另外幾張卻只是畫了一個大概的圖樣,然後在那上面做了細細的標記,大小長短數量一一標明。

    「娘看這個圖樣覺不覺得眼熟?」白文蘿看著芸三娘笑道。

    「眼熟?」芸三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仔細看了看那個圖案,遲疑了一下才說道:「這樣的花紋很少見,你這是要做什麼?」

    「娘出來。」白文蘿說著就拉著芸三娘出了屋子,此時天還未黑,雪還未停。她先從懷了掏出一方粉色的帕子,用那帕子接了幾片雪花,然後就遞到芸三娘眼前說道:「娘仔細看看。」

    「這雪又什麼好看的,蘿兒你到底要幹什麼?」芸三娘越發糊塗了。

    「娘仔細看看這雪花就知道了。」此時又有幾片雪花飄落到她的帕子上,芸三娘只得順著她的意思,瞅了瞅她遞過來的帕子。第一眼還有些不在意,再看一眼後就有些詫異了,又仔細看了看,然後才抬起眼看著白文蘿道:「這個,蘿兒,你該不會是……」

    「沒錯,娘,我剛剛畫的就是這雪花的形狀。也不知現在有沒有人用過這樣的圖案,就算有,應該也還很少。連在這年年下雪的北方都沒看到,想來南方那邊肯定就更沒有的。」白文蘿說著就收回帕子,甩了甩,然後同芸三娘返回屋接著說道:「我覺得,如果以這樣的形狀打套銀首飾送給知縣夫人,嗯,就一對耳墜和一條項鏈便行。雖說銀飾在她眼裡不值錢,但這個樣子算是少見的,再工藝盡量做得精細一點。而且,正好這會趕上她準備去泯州,南方那邊沒有雪,送這個,她一定會中意的。」

    「雪花銀飾……這個,樣子倒是少見,可是這帶著會好看嗎?」芸三娘有些不確定的拿起那張圖反覆看了看。

    「娘別擔心,準會好看的,最重要的是這款式新穎。而且這一條項鏈和一對耳墜加起來花不了多少銀子,可能工錢要貴點,但總的算起來,應該不會超過二十兩,沒準還能再加一支簪子呢。」白文蘿說著的同時,腦海裡已經浮現出那套首飾的成品,輝閃銀燦,甚至比鑽石還要耀眼。她曾經見過那樣的成品,在一場首飾發佈會上,高挑的模特邁著搖曳生姿的步子,修長的脖頸,一個轉頭,一個回眸,那銀燦燦的光芒瞬時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之前她注意到雪花的時候,腦中瞬時就閃現出那些畫面來。忘了當時要做什麼了,卻清楚地記得,無意中看到的那驚鴻一瞥……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44 PM

第三十一章 准 備(三)

    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但因年前趙富貴的腳腕摔著了,行動不便,所以劉嬸便讓趙文留下來照看,她帶著趙武回娘家去。.而昨兒晚上芸三娘和白文蘿商量了一陣後,兩人都覺得時間有點緊,還是速速辦好為妥。於是,第二天就讓白文軒把趙文請了過來,同他商議這打首飾的事。

    「蘿妹妹這樣式的首飾還真沒見過,這要得很急嗎?」趙文看著手裡的那張圖樣,憨笑著問道。一大早軒哥兒跑來他家,還以為是找小武玩,正打算告訴他小武不在,卻沒想竟是來找自己的。

    「這種樣式能做得出來嗎?」白文蘿把另外幾張細分圖樣也遞給他後,才有些遲疑地問道。這樣的成品她見是見過,但誰知道隔了千年的時空,這手工技術能不能跟得上。而且這項鏈最是繁複,那項圈是由數條銀絲交纏而成,而掛在那項圈前面的墜則是用三十幾個,從小到大的雪花圖形,一個一個排列竄聯起來。既不能顯得太擁擠,又不能看著太單薄,只有把握好了這樣的度,才能顯現出那銀燦燦,耀如雪花般的效果。而如果手藝不夠火候,無法完全照著她的設計圖做出來,只要稍差一些,便很容易會弄巧成拙。

    「嗯……有點複雜,不過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趙文又仔細看了看,神色很認真,沒一會胸中就有了勾勒。他在盛興當了五年的學徒,雖然名義上並未出師,但因他認真好學,人也憨厚耿直,所以很入蕭父的眼。而且現在趙文又將是他蕭家未來的女婿,所以蕭父對他更是用心。因此趙文雖還是學徒的身份,但其實他的手藝已經比好些金銀匠師傅要好得多了。

    得了這樣的准話,白文蘿便放了大半的心,隨後便跟他討論細節部分。差不多說了半個時辰後,兩人才一一敲定,白文蘿看著趙文這一絲不苟地態度,終於完全放了心。最後芸三娘拿出銀子的時候,趙文卻只跟她收本錢,白文蘿便笑道:「趙文哥可千萬別這樣,因為這東西要得急,而且又是大年節的,還要勞你出活,沒付雙倍的銀子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哪還能再讓你白幹活。趙文哥要再這麼推回來的話,我們就是再著急,也不敢讓你做這活兒了!」

    「蘿妹妹這說的什麼話,本來我這幾天也沒什麼事,再說,再說……」趙文是個憨直人,心裡已經把白文蘿當成自個弟妹了,而且他們兩家本來就挺親的,以後也還真是要成親家。再者白文蘿手上的傷又是因救他弟弟才受的,難得自己能幫她們做點活兒,又是拿手的,哪能收什麼手工錢。只是他卻是個不怎麼會說話的人,心裡雖是這麼想,但也明白話卻不能這麼說出來。不說小武和蘿妹妹的親事還沒最後定下,就是定了,這麼說的話,還不羞死人家姑娘。所以他說著說著就忽然憋住了,整個人頓時變得侷促起來。

    白文蘿似明白他想什麼,低下頭笑了笑就看了芸三娘一眼。芸三娘也輕輕笑著搖了搖頭,她向來知道這孩子憨直,也明白這活兒若給他做的話,肯定不會收她們手工費。只是碰巧趕上了這大年節,不容易找得到好的銀匠師傅,就算能找著,肯定也會趁機獅子大張口。這打點求人的事,誰也說不准以後還要花多少銀子,不能全砸在這份禮上了。所以母女倆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覺得趙文最合適。就算他不願收工錢,總之多費點口舌讓他收下就是了。

    「蘿兒說的沒錯,你再推下去可就是在為難芸嬸了。行了,快把銀子收好,還是先把這些首飾給打出來要緊,這才是急活兒。你要真覺得過意不去,等蘿兒出嫁的時候,芸嬸再讓你給打幾套首飾,到時你就少收點銀子就行了。」芸三娘臉上笑呵呵地,說著就把銀子給塞到他手中。

    「娘好好地怎麼扯出這個來了。」見又把自己給扯出來,白文蘿在旁邊嘀咕了一聲。

    見芸三娘已經這麼說來,趙文便再找不出什麼話來推辭,只好接了銀子,然後很實心眼的說道:「這樣,那好吧,那到時蘿妹妹出……嗯,芸嬸一定得記得找我。」

    雖這會心裡還在為梅西朵的事情擔憂著,但一想到那嫁閨女的日子,芸三娘還是忍不住滿臉笑容,連連點頭道:「那當然,還能忘了不成。」

    白文蘿有些無奈地瞟過來一眼,趙文當她是不好意思了,便不好再待下去,再來這活兒也急,於是憨笑了笑就起身告辭了。

    趙文走後,白文軒才歪著腦袋,不解地看著她們問道:「娘要這是要給誰打的首飾?」

    「給一位朋友,行了,娘要去做繡活了。這會兒雪停了,你出去玩的話別跑得太遠。」芸三娘隨便敷衍了他一句,然後又叮囑了他一聲,便起身回房間去了。

    「唉,女人,真讓人搞不懂。」芸三娘離開後,白文軒還站在那,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搖頭晃腦的冒出這一句來。

    白文蘿本是要跟芸三娘回屋的,忽然聽到這麼一句,再看白文軒那裝模作樣的表情,一時間覺得忍俊不禁,便笑著拍了他一下問道:「什麼讓人搞不懂,這是誰教你的這話?」

    「我見小武哥常這麼說的,本來還聽不明白的,可這會忽然有點明白了。」白文軒正兒八經地看著白文蘿說道。

    「什麼明白不明白的,少聽他胡說。」

    「就是不明白你和娘在做什麼啊,老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也不跟我說。」白文軒嘟著嘴有些不滿的說道。

    沒想他會這麼說,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想了想便說道:「你先出去玩吧,我去幫娘把那副繡品繡完,然後等過幾天閒下來了,我再好好跟你說。」

    「是要告訴我,你跟娘在做什麼嗎?」白文軒抬眼看著她一臉認真地問道。

    「只要你想知道,只要我知道。」白文蘿點了點頭。

    「那可不許反悔!」

    「只要你這幾天乖乖的,不給娘添麻煩,我就不反悔。」

    「好!」白文軒有些激動地點了點頭。

    其實孩子的心遠比大人所想像的要敏感,誰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他,誰是怎樣待他,心裡都分得一清二楚。就白文軒來說,他很清楚,很多事情,他娘是不會跟他說的。因為在芸三娘眼裡,他永遠是個需要保護的孩子。但是白文蘿卻不同,基本上,她姐姐都是把他當成大人來平等對待,並且也都是以此來要求他。因此常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男子漢,是個能有所擔當的男人。然而這些,並非是因為白文蘿修過什麼教育課,而是在她的記憶中,自己從來都是被當做成年人來被要求著。所有的殘酷,都與年齡無關。

    五天後,芸三娘那副觀音送子圖繡好了,讓趙文打的那套雪花銀飾正好也在這時送來。

    白文蘿看著那銀燦燦的飾品,似乎是從她的記憶中複製出來的一般。那閃亮如月光的金屬,承載著民間最為絢燦的藝術光輝,即便是隔著無盡遙遠的時空,也依舊能讓人沉醉在它那流花照影的矜貴裡。

    看著這似同她一起穿越了時空一般的銀光瑰寶,白文蘿恍然間覺得那前世今生的種種,瞬時從眼前呼嘯而過。




第三十二章 事 成

    初八那日,一早起來就是個大晴天,殘雪消融,連那張狂了幾日的寒風也都消停了下來。.芸三娘說這是個好兆頭,便仔細拾掇了一番,小心把那副觀音送子圖包好,再帶上趙文昨日送來的那套雪花銀飾。然後又不放心地囑咐白文蘿和白文軒在家好好待著,店舖先別開門,這會兒也沒什麼生意。

    臨出門了,芸三娘依舊難掩忐忑的心,畢竟這事關係到一條人命。白文蘿給她檢查沒什麼落下的後,便輕聲安慰道:「娘別擔心,那宋夫人應該是個好說話的,往年咱也沒少給她做繡活。反正見到宋夫人的時候,娘一個字都別提讓她幫忙在知縣夫人那說話的事兒,只需把當年咱受了別人的恩情,和前些天的事提一提。然後再求她幫忙把這套銀飾送給知縣夫人,等她開口問的時候,娘便可直說是為求情來著,但絕不是要讓她為難的意思。不管這情求不求得成,總歸是一片報恩之心。只是咱無門無路,也進不了那知縣大人的府邸,沒辦法,才求她幫忙送一送。這麼一來,她多半是不會拒絕,而且只要她答應了,到時多少會幫咱說幾句話的。」

    「娘知道,你別擔心,在家等著吧。」芸三娘點了點頭,勉強笑了笑,拿好手裡的東西,就邁出門,回頭囑咐她把門關好後,便踏著一路的殘雪往那宋夫人家走去。

    白文蘿關好鋪門後,白文軒才從院裡跑出來,溜到她身邊。寬寬的腦門下,一雙烏溜的眼睛眨巴地看著她。

    「行了,回屋去我跟你說。」白文蘿在他額頭上敲了敲,然後就領著他往裡頭走去。

    回了自己的房間後,白文蘿先拿出上次那老大夫給她的那瓶藥膏。左手上的傷已經好了,只是拆了紗布後,那掌上還是留下了一條一寸來長的疤痕。幸而不是很明顯,其實她並不怎麼在意,對她來說,只要手掌的靈活度不受影響就行。但芸三娘卻很在乎,不管那藥膏是不是有淡化疤痕的作用,每日都不忘提醒白文蘿繼續抹藥膏。幾日下來,發現那藥膏似真的去疤生肌的作用後,芸三娘更是時刻叮囑著她這事。

    藥膏在手上抹開後,沒一會,這房間裡就散發出幾分淡淡的香味,似藥香,又似花香。剛開始,她聞到這股味道的時候,一直就很排斥。其實無關味道的好壞,只因她不瞭解這其中到底是什麼成分組成,具體都有什麼樣的效果。若不是芸三娘時時在耳邊叨叨著,她準是把這東西扔到一邊去,總之傷好了,手無礙就行。以前,不管病得多重,她都不會隨便去醫院,更不會找不認識的醫生。人命太脆弱,也太廉價,她絕不允許自己被不瞭解的東西隨便沾在身上,輸入體內。

    只是,到了這邊後,很多習慣,都在不知不覺中,或是被繼承或是被打破。後來,她發現這樣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便也就順其自然了。

    把那瓶藥膏重新蓋上的時候,白文蘿也大略把這幾日的事同白文軒說了一遍。

    「為什麼要找那知縣老爺的夫人求情呢?難道那知縣夫人還能管到衙門裡的事?」白文軒聽完後,想了想,便有些不解地問道。

    白文蘿把東西放好後,正要開口跟他解釋,卻忽然又改了主意,反問道:「那如果是你,你想要為那偷了東西的古納人求情,你該怎麼辦呢?」

    白文軒被問住了,歪了歪腦袋,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張了幾次口,又皺著眉頭閉上了,最後終於愁著臉看著他姐姐,搖了搖頭悶聲道:「我不知道,先生沒有教過我刑法。」

    「文軒,那刑法,在很多時候都是虛的。」白文蘿搖了搖頭,看著他正色道:「在這裡,那長篇累牘的刑法,往往比不過上位者的一句話。」

    「我不懂。」白文軒迷惑地看著白文蘿。

    「就拿你們學堂來說吧,如果把你們學堂比作西涼城的話,那麼,宋先生就是知縣大人,你們的學規就相當於刑法。」白文蘿說道這,便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

    白文軒怔了怔,似明白了,卻並不點頭,而是問道:「那……這跟知縣老爺的夫人有什麼關係?」

    白文蘿笑了笑,想了一下,便把那其中的彎彎繞繞細細都與他說了。這些話,她都沒對芸三娘說過,想必芸三娘也是明白的,不然當時不會馬上就認可該去知縣夫人那求情。只是她不能讓芸三娘知道,她對這男男女女之間的事情瞭解得這麼多。而讓白文軒知道倒是無所謂的,反正他知道後也不會到芸三娘面前胡說,再者她也覺得,早一點讓他瞭解這些事情沒什麼壞處。

    「原來是這樣……」白文軒終於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那,如果能在知縣夫人那求得情的話,就能讓知縣老爺把那古納人從牢裡放出來嗎?」

    「應該不會,最多是改判輕點的刑罰。」白文蘿搖了搖頭,要是漢人,再交點銀子,多求幾次,或許還能放出來。古納人的話,光看那天去求醫,瞧著大家的態度就知道,這麻煩牽扯的事情多了去了。當然,凡事也沒個絕對,若是能有成千上萬的銀子砸過去,誰能說那知縣不會當場就放人。

    「上次,那個胡老漢就是因為偷了東西,被打死的。那個古納人被關在牢裡這麼多天了,他不會也死了吧。」白文軒遲疑了好久,才有些忐忑的說道。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如果是這樣,咱也沒辦法。」

    如果是這樣,雖然有點惋惜,但是對自家來說倒是最好的。這事從一開始,她就不看好,但因為芸三娘堅持,所以她也就盡量幫著出主意。其實,剛剛跟芸三娘說的那些話,都是往樂觀了去說的。實際上,這樣的事情,很可能到頭來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他若是死在牢裡的話,娘豈不是報恩不成了。還有他娘一定會很難過吧,他還有一個弟弟呢,還有娘也一定會很難過的吧。」白文軒有些吶吶地說道,臉上慢慢現出許些惻然之色。

    這樣的天真善良又愚笨,簡直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心裡忍不住發出來的冷笑,都更加顯得她骯髒無比。

    「這事咱們做不了主,別想那麼多了。」白文蘿拍了拍他的腦袋,便站了起身往屋外走了出去。卻沒想,一推開門,竟看到那外頭又下起雪來!早上起來看到的日頭,這會不知躲到那個旮旯裡去了,才剛透點藍的天空又被染上了一層濃重的灰,大雪漫天漫地,似要將這個世界淹沒一般。

    白文蘿長長地吐了口氣,站著發了好一會呆,直到白文軒出來叫她,她才壓住心中的那點厭煩,返身回去。

    姐弟兩在家裡待到快中午的時候,才終於聽到芸三娘拍門的聲音。白文蘿鬆了口氣,然後交待了白文軒一會一邊兒玩去,待她問清楚了,過後再與他說就是了。

    剛把鋪門打開,就看來一臉輕鬆地芸三娘,似大功告成的樣子。白文蘿心中微怔,卻也沒緊著問,先讓開身拉開門。可芸三娘卻似等不及的一般,哈了口氣,就迫不及待地說道:「今兒真是去對了,我就說早上這大晴天,是個好兆頭啊!」

    「外頭風大,娘先進來,喝口熱水暖暖身子再說吧。」

    「哎。」芸三娘趕緊進來,把門關上後,就接著說道:「應該是沒問題了,真好似老天爺在幫忙的一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白文蘿邊給芸三娘倒了杯熱水邊開口問道。

    「你說巧不巧,今兒我剛進宋府沒多會,正跟宋夫人說著那事呢,可還沒等她點頭。她家下人就進來說知縣夫人來了,當時驚得我一哆嗦,腦子都有些懵了。本以為這事辦砸了呢,可沒想那宋夫人卻讓我起身先在一旁站著,然後她就請了知縣夫人進來。娘那會心裡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宋夫人是什麼個意思。

    正著急的時候,就見宋夫人把那雪花銀飾遞給知縣夫人看,還讓她試戴了一下。我在旁邊也不敢吱聲,剛好知縣夫人今兒穿的是件絳紅袍子,哎呀,她戴上後,襯著那雪花銀飾,別提多好看了。巧的是那會天空忽然就下起了雪,那宋夫人便帶她去看了雪花,還給她念了幾句詩。想是說到了那知縣夫人的心坎上了,都笑得合不攏嘴的。於是宋夫人就趁著她高興地時候,開口為娘提了那事。本來那知縣夫人還猶豫著的,那宋夫人馬上又給她拿出那副觀音送子圖來,真沒想竟馬上就讓知縣夫人點頭應了下來。娘當時簡直是不敢相信,直到最後宋夫人點明了我的身份,得了知縣夫人親口給我保證,說一定會讓知縣老爺把梅西朵兒子的流放刑罰收回來。娘這才相信是真的那!」芸三娘一口氣說完後,喘了口氣,喝了口水,還難掩激動地神色。

    白文蘿卻微皺了皺眉,想了想,終是忍不住問道:「那她沒說,會定什麼刑罰嗎?萬一是關個十年八年的……」

    「不會,宋夫人當時也問了這個意思,那知縣夫人說不會的,這偷的銀子當時都還回去了,也不是什麼大罪,讓我回家放心等著就是,到時會讓宋夫人給遞消息的。」

    「這樣……」白文蘿點了點頭,即是如此,那就等著吧,但願是她多慮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46 PM

第三十三章 漢 奴

    芸三娘當天下午就坐不住了,為了讓梅西朵早點寬心,便又往那李大夫家跑了一趟,把這個自認為的好消息給她送去。。回來後她就鬆了口氣地跟白文蘿說,梅西朵聽了這事後,那精神看著果然好多了。

    白文蘿卻在一旁輕輕提醒了一下:「流放罪雖多半可免,但要是改判個兩三年徒刑的話,那梅西朵打算怎麼辦?是要在這西涼等她兒子出來,還是先上京州找她大兒子去?」

    「這個……」芸三娘愣了愣,然後才有些遲疑道:「她倒是沒具體說過這事。」

    「她是得的是什麼病?風寒嗎?」白文蘿暗歎了口氣,又接著問道。

    「那大夫說是長年積勞成疾,加上前段時間顛沛流離和這事的打擊,天氣又寒,身子一時支撐不住就誇了。唉,她也是個可憐人,遇上這事誰能不著急。」芸三娘說著就搖了搖頭,其實那老大夫說了,梅西朵的病能不能熬得過去,關鍵就看這一冬。所以她才迫不及待地把這消息給送過去,至少也是個希望,有了希望,才能支撐得下去。

    「娘也別為這事太過於焦心,該做的咱都盡力了,餘下的就看那知縣夫人會送來什麼消息,到時再計較吧。」白文蘿別無他法,只得輕聲寬慰了兩句。

    芸三娘點了點頭,歎了一聲,說了一句只能如此,便再無話。

    忐忑地過了一夜,本以為這事怎麼也得等上好幾天才能得消息的。卻沒想第二天,還不到中午的時候,宋夫人身邊的丫鬟就找上門,給他們遞消息來了。

    「這是我家夫人讓我給送的信。」一個頭上挽著黑漆油光鬢兒,身著杏紅綾襖,十五六歲的姑娘進了她家鋪門後,就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來,遞給芸三娘的時候又說道:「我家夫人說了,這事她只能幫到這些,還望嬸子莫怪。」

    「宋夫人這說的那裡話,真是折殺我了,感激還來不及呢。好姑娘,你回去跟你家夫人說,待過兩天,我一定親自上門道謝去。」

    「這就不必了,夫人今兒身上有些不利爽,老爺讓她好好靜養些時日呢。」

    「呀,那沒什麼事吧,今兒好些了麼?」

    「可能是昨兒晚上著涼了,今早吃了藥,出了點汗,看著好點了。大夫說不能勞心費神,好好養一陣子就沒事的。」

    「阿尼陀佛,沒什麼事就好,那我就不過去打擾夫人了。好姑娘,你幫我帶句話,就說我謝謝她,以後夫人需要什麼繡品,只管來找我就成。」

    「知道了,這信也送到了,我走啦。」

    「好,好,有勞姑娘跑這一趟了。」芸三娘說著就往她手裡塞了把銅錢兒,那丫鬟推了兩下,便笑著接了。

    「娘,看那信中說了什麼?」待那丫鬟走後,白文蘿才在一旁開口道。

    「嗯。」芸三娘應了聲,便有些緊張地拆了信。那信寫得很短,還不滿一頁紙,三兩下就看完了,而芸三娘的臉色卻一下子沉了下去。白文蘿就知道事情果然沒那麼順利,當下也不問,只把那信接了過來,自己看了看。

    「怎麼會判為漢奴呢!這太……太……」芸三娘似喉嚨被哽住了一般,胸口一起一伏地,臉色也更加不好了起來。

    白文蘿嚇一跳,趕緊起身給她倒了杯水,拍著她的背說道:「娘,你別急,其實這樣也未嘗不好。至少,馬上就能放出來了。」

    「蘿兒,你懂什麼。」芸三娘喝了口水,閉上眼睛緩了緩,才開口說道:「被判為漢奴後,不但是自己一輩子為奴,就是子孫後代也逃不開這個命運了。而且,他們身上都將會被烙上奴隸烙印!與其這樣……當初還不如就讓他給判流放呢!這下可怎麼好,我怎麼跟梅西朵交待,她要是知道了這事,該……我怎麼把事情給辦成這樣了,這該如何是好!」芸三娘邊說,邊搖著頭,心裡又是無措又是後悔。

    白文蘿看著她這樣,暗歎了口氣,便把那張信紙重新遞到芸三娘面前,往那上面給她指了其中的一行字說道:「娘,你看宋夫人這裡寫的。」

    芸三娘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時有些不明白,還待要問,卻是一想,就怔住了。

    「其實這事,應該跟咱沒什麼關係,就算娘不去找那知縣夫人,估計他也會被判成漢奴的。」白文蘿指著的那句話,宋夫人隱晦地提到,昨日,就在芸三娘去宋府的同時,那李公子也派人去拜訪了知縣。當然,說的什麼,宋夫人自然不清楚。而且到底是不是李公子派人去的,還是他身邊的人借了他的名兒去的也不清楚。但既然這事是知縣夫人特意告訴宋夫人,那可想而知,必是跟這改判漢奴的事有關。

    白文蘿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娘,既然他被判為漢奴了,那就是說明,誰都可以買。雖以後不能給他脫奴籍,但只要給他辦了通關文書,到時他就一樣可以隨他娘到京州去,也不會被當成逃奴抓起來。至於以後那子子孫孫的事,就以後再想辦法吧,總會有辦法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命保住啊,梅西朵還等著她兒子回去呢。」

    芸三娘沉默了一會,接過那張信紙,又看了一遍,然後喃喃地說道:「正月十三日,柳莊口的奴婢之市,辰時。」

    「到那天,咱們就早點過去吧。」白文蘿輕輕說道,其實怕就怕,那李家公子真的有這心思,如果這改判為漢奴,真是他授意的話……

    「蘿兒,你說,那天那李家公子會不會……」芸三娘遲疑地開了口,她也想到了這個。像這種販賣奴隸的事,如果有兩家同時看上一個人的話,先是私下協商,協商不成後,唯一的解決方法便是競價。而那李家,可是西涼首富,她們到時能拿幾個銀子去跟人家竟價!

    「其實,若真是李家公子有這個心思的話,那知縣老爺根本不用把人拉到柳莊口去,直接讓他從大牢裡把人帶走不就得了。」白文蘿想了想,便輕輕搖了搖頭。只是,保不準有他身邊的人動了這心思。比如,當時那個被偷了荷包的人,就是那李公子身邊的小廝。

    「也是這個理,而且,像那樣的人家,想要什麼丫鬟奴僕沒有,根本用不著自己費心這事。」芸三娘點了點頭,盡量說服自己。

    「嗯,總之咱們那天早些過去,還有,這事娘先別跟梅西朵說,省得她擔心。等把那人領回來後,娘再帶過去,讓他們母子團聚便是了。」只是白文蘿說這話的同時,心裡卻想,對那些有錢又有閒的公子哥來說,丫鬟奴僕確實用不著自己費心,但玩具卻不同了。古納人,還是被烙上奴隸烙印的古納人,在這西涼畢竟少見。




第三十四章 奴婢之市(一)

    於是接下來的這幾天,芸三娘忙著兩頭跑,還要費心怎麼安慰梅西朵,天天累得心交力瘁的。.白文蘿便把鋪子裡的事情全都包攬了過去,幸而這段時間也不是旺季。再者她們家所處的地段是西福街的街尾,還帶拐了個彎,再往東就是一條冷清的巷子。鋪子開在這,能迎來的客人很少,芸三娘也不是會做生意的料,特別是她哥哥過世後,這生意就越發冷清了下去,平日裡頭都是靠一些熟客照顧著。要不是母女倆長年給人家做繡活,光靠這個鋪子,她們這一家子是根本無法在西涼生活下去,更別說還能供白文軒上學堂。

    然而再怎麼焦慮難安,輾轉忐忑,時間也不會因誰而停留一分或加快一秒。隨著那幾次的日昇月落,正月十三如期而至。

    一大早,天還未亮,白文蘿便聽到芸三娘在廚房忙碌的聲音,沒一會又聽到門外有馬車停下的聲音。那是昨兒傍晚,芸三娘特意去車行定的馬車,連帶車伕也租了下來。

    白文蘿打了個呵欠,便從床上坐了起來,利索地給自己梳了個丫髻,戴上那兩支珠花。只是當她放下梳子,往鏡中看了一眼後。就又拿下那兩朵珠花,再又把頭發放了下來,重新編了兩條辮子,繫了根紅繩,然後起身找出原來那件棗紅色的小棉襖穿上。裡頭穿的是件窄袖的棉衣,特意加厚的袖口緊緊包著手腕。身上收拾好後,她思索了一會,便打開矮櫃,拿出那放針線的籃子,指腹輕輕撫過那長短不一的繡花針……

    「娘,為什麼起這麼早?」屋外傳來白文軒有些模糊地聲音,應該是剛醒。

    「還早什麼,前天學裡就開課了,這讀書的事可不能偷懶。快,趕緊洗漱一下,早膳娘已經做好了,你吃完就早些去書院。」

    「哦。」白文軒乖乖的應下,白文蘿這會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同他一塊兒洗漱了一番,然後一家人坐在一起悶聲吃了早膳。氣氛有些壓抑,白文軒似心裡明白一般,安靜吃完早點,就拿起自己的書包,道了句我上書院去了,便出了門。

    芸三娘送他出了門口,叮囑了幾句,白文軒有些胡亂地點著頭,眼睛卻一直瞟著那輛停在自家門口的青蓬馬車。

    「可能是別人家停在這的,快去吧,遲到了可要挨先生戒尺的。」芸三娘趕緊催了催他。

    「哦,這麼早,才不會遲到呢。」白文軒嘟噥了一句,倒沒多問,只是看了芸三娘身後的白文蘿一眼,然後就往書院那走去了。

    此時天也灰濛濛亮了起來,那駕車來的車伕正好吃完早點回來,一瞅見她們便快步上前道:「是要走了嗎?」

    「你老再等一會兒,我進去拿點東西,馬上就走。」芸三娘點了點頭,便回身進了屋。

    白文蘿隨芸三娘回了房間後,便見芸三娘從箱子底下拿出一小漆盒,打開,裡面放著十個白花花的銀元寶,每個都有十兩重,底下還放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這是她舅舅走前,除了現在的這間鋪子,最後還給他們留下的二百多兩銀子。

    這些銀子,芸三娘只在她哥哥的後事上和白文蘿大病的那會,用了一些,後來就再沒碰過。

    「本來,這些東西是要留著,一部分將來給你做嫁妝用,一部分留給軒兒。唉,可是這回,只能先緊著這事了。」芸三娘撫摸著那些白花花的銀子,似想起了她哥哥臨終前,把這漆盒和房契交到她手中的那一幕。她輕輕歎了口氣,也不多耽誤,馬上拿出壓在底下的那張銀票。遲疑了一下,再又數出三個銀元寶,然後才蓋上盒子,鎖好,放回原來的地方。

    其實,在柳莊口那貨賣的奴婢,一般都是中等以下的價錢,基本上沒有超過二十兩的。真正值錢的,像那些相貌不錯又能歌善舞的小雛兒,人牙子都是有特定的買家,不會給拉到柳莊口那自顯掉價。

    而在柳莊口那裡,一個能勞作的年輕壯漢的價格,一般也就七八兩到二十兩銀子之間,這已經是最高了。像一些普通的丫頭小子,基本上就二三兩銀子的事,年紀太小了不值錢,年紀稍大的也不值錢。一般是十一二歲的孩子,最好賣價。因為這個年紀,基本上能看得出來以後會長成什麼樣,而且這麼大的孩子,既好教規矩,也能馬上著手幹活。

    不過這些,都是普通人的價格,就是除了會吃飯外就只剩下那雙手,和一身可使力氣罷了。這樣的人,在柳莊口那,一抓是一大把,價格肯定是高不起來。所以,只要稍出挑點,或是有點特別的,那價格自然就不一樣了。物以稀為貴,這可不是只有現代人才明白的道理。

    再者,那古納人是經由官府判定的漢奴,買下來的同時,還要以成交的價格,按一定的比例向官府交一筆手續費。而且那柳莊口也不是只對她家開放的,保不準還會有別人瞧著新鮮,同樣看上了那古納人。所以,多拿點銀子,總是有備無患。

    只要不是有人咬死,非要競價買下,那麼再貴,也不可能超得過一百兩銀子。

    芸三娘把銀子銀票小心放好後,才有些猶豫地對白文蘿道:「蘿兒,要不你就在家裡等著好了,那地兒實在不是個姑娘家該去的地方。」

    「娘怎麼又說這話,昨兒不是已經說好了麼,我到時就在馬車裡待著,不會出去的。你就讓我跟著去吧,讓你一個人去我也不放心啊,要萬一有什麼事,我也能幫著出主意不是!」白文蘿一聽芸三娘似要反悔的樣子,心裡嚇了一跳,趕緊上前去拉了拉她的衣袖,似央求一般的說道。她昨天費了多少口水,才讓芸三娘答應帶著她一塊兒去的,可不能讓她臨時改了主意。

    「那說好了,到時只能坐在車裡頭,若有事,娘回車裡同你商量的,可不許隨便出頭啊!」芸三娘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只好再強調一遍。

    「我知道的娘,你瞧,我今兒還不是特意穿成這不顯眼的樣子。」白文蘿說著就扯了扯自個身上的襖子。

    「嗯,是該穿這樣,那走吧。」芸三娘打量了她閨女一眼,點了點頭。雖是待在馬車裡,但最好還是別穿得太顯眼,如今這灰撲撲的模樣倒是挺適合的。她這閨女一直就是心細又有主意的主,帶她去就帶她去吧。

    母女倆上車坐好後,那車伕吆喝一聲,啪啪地甩了兩下鞭子,車輪子碾碎了青石板上的冰渣子。那輛青蓬馬車便在這正月的寒冬,沐著晨霧,微微搖晃著往柳莊口跑了過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48 PM

第三十五章 奴婢之市(二)

    可能是快到上元節了,所以即便是一大早的,但這一路上卻並不顯得有多冷清。。特別是越往北走,隨著天色漸亮,路上的行人就越多了起來。還有路兩邊的雜貨商舖、綢緞布匹的店肆和酒館茶樓之中,已看到有顧客進出,還偶爾能聽到笑語聲喧。

    白文蘿坐在車裡,不時撩開簾子往外看幾眼。芸三娘因為心裡想著事,臉色一直就不怎麼好,自上了車後就沒開過口。白文蘿知道她心裡在想著什麼,剛剛看芸三娘沒有把漆盒裡的錢全都帶上,她便明白了,同時心裡也鬆了口氣。

    除了那幾間房子外,那二百兩銀子是她們家的全部家底。這幾天,她一直有些擔心芸三娘會為這事而不顧一切。可是很多事情,不是隨便哪個人不顧一切就能如願的。在她看來,不顧一切,是件很可怕,也很愚蠢的行為。幸而,從剛剛拿出銀子的事裡頭,她看到了她娘心裡的那根底線。芸三娘終究是沒辦法傾盡所有,即便那個人的父親曾經救過她們母子三人。即便心裡再愧疚,她也是本能地,要先顧著自己的孩子,先為他們的以後打算。

    其實芸三娘這樣,在白文蘿眼中已經是做到極致了,畢竟這一百三十兩真的算是一筆大的數目。這可是普通人家大半輩子的積蓄,再者,若真有人前來競價的話,她們就是全把那二百兩拿出來,也抵不了多大用處,而且還可能會與人結怨上。

    這些道理芸三娘心裡頭何嘗不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心裡過不過得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今兒不能把那人領回來的話,她這輩子都不會心安的。但是……再一看自己兩個孩子,她又寧願自己愧疚一輩子,也捨不得讓他們受半點委屈。

    何為自私,何為無私,其實不過是站的立場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不一罷了。

    車輪子吱呀吱呀地壓著青石板路,母女倆在車裡頭搖晃了大半個時辰,終於聽到那車伕放慢了車速,朝裡喊了一聲:「大嫂子,再往前就是柳莊口了,要進去嗎,那兒停車可是要錢的。」

    「進去吧,到時一塊兒算錢就是了。」

    「好咧,走——」

    馬車駛進去後,白文蘿伸出手指在那車簾上微微挑開一條縫隙,往外看了幾眼。只見是一處開闊的場地,中間還有一條東西通向的馬路,兩邊用木頭圈起兩排整齊的圍欄。圍欄裡頭關著的是牛馬驢等畜生,圍欄外頭便是一些由人牙子領著的,或大或小的男男女女。有的腰上還插著牌子,上頭標著價格。看起來,就跟那圍欄裡頭的畜生一般無二。

    白文蘿看了一會便放下簾子,轉頭對芸三娘說道:「好像沒見到衙府裡的人。」

    「這才好,趁著天還早,沒多少人,娘一會下去就在那等著。你在車裡頭坐好,別出去知道嗎。」芸三娘吁了口氣,整了整衣角,又摸了摸自己放銀子的地方。

    白文蘿點了點頭,這會那車伕已經把車停好,芸三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再不說什麼,就撩開簾子下去了。白文蘿挑開一角車簾,目送著芸三娘往東面最裡頭走過去。那地兒很明顯,周圍的圍欄全是原木的顏色,唯有那一處的圍欄刷上了朱紅色的油漆,並且兩邊還立著兩個皂衣捕快。她看芸三娘走到那兒後,似朝其中一捕快詢問了幾句,但見那捕快搖了搖頭,道了句什麼,芸三娘便走到旁邊等著。那附近已經有三兩個人在那站著了,不知是因為看到有捕快在那,知道今兒衙府裡會帶犯奴過來而湊過去看熱鬧的,還是也有意要買回去的。

    「姑娘哎,瞧你們也不似那有錢人,怎麼今兒是來買犯奴的嗎?」那車伕見芸三娘走到那地兒,再看白文蘿撩開簾子直愣愣地往那瞅著,不禁好奇,就多嘴問了兩句。

    犯奴,是被官府判定終身為奴的犯人的統稱,而若是外族犯人的話,他們也可以被稱做漢奴。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不答話,就放下了車簾子。

    那車伕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也不跟一個小丫頭計較,往四下看了看,便又朝車裡頭說道:「這天寒地凍的,我去前頭那兒喝口熱茶去,你們要走的時候叫我一聲就行。」

    「知道了。」白文蘿在裡頭淡淡應了一聲,那車伕便就走開了。

    安安靜靜在車裡坐了好一會,眼見太陽已經露出臉來了,周圍的人聲漸漸喧鬧了起來,似趕集市一般,不時還有牛馬之聲充斥其中。白文蘿又撩開簾子往芸三娘那看了一眼,依舊沒見到有捕快押人上來,而那附近已經來來回回地溜躂了好幾撥人。

    正打算把簾子放下的時候,忽然眼角的餘光瞥到一輛朱瓔華蓋的四**馬車往這駛了過來。白文蘿心裡驀然生出許些不好的感覺,她稍稍把那車簾子放下來,只留一條不阻礙視線的縫隙,緊緊盯著那輛馬車。

    因為這整一片地方,就這一處是單獨留出用來停馬車的,收拾得還算乾淨整齊。而剩下的那些地方,不但人多吵雜,不時還有人牽著牛馬走來走去。有的甚至還停在路中間跟臨時碰上的買家套近乎,討價還價,口沫橫飛,整是一個熱熱鬧鬧的大集市。要是小點的馬車穿過去問題倒也不大,但是像那輛朱瓔華蓋的大馬車,還想要繼續往前走的話,簡直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所以,果不其然,那輛大馬車正好駛到白文蘿坐的這輛馬車前不遠處就停了下來。隨後就見那車伕斜著眼睛,朝那轉看管馬車的人吩咐道:「噯,你,給我挪個地兒出來。」

    「對不住了大爺,這都滿了,擱不下了,要不你停在那外頭吧。」那人滿臉為難地說道。

    「說什麼呢你,這可是李家的馬車,少廢話,那,把那兩輛挪到那邊去不就行了,趕緊吧你,還怕爺不給錢還是咋的。」

    「大爺,這……這真不成,我只是給人家看車的,哪敢隨便亂動。再說那邊不是有圍欄擋著嗎,是別人家的地兒。」

    「別不識好歹!」那車伕有些煩了,今兒公子一大早出來,偏半路上又跑去那梅姐兒家裡。卻讓他們過來這邊,說給他把那什麼古納漢奴給買回去。公子的話不敢不聽,可是這事若讓老爺知道的話,他估計得丟掉半條命!

    白文蘿剛剛一聽那車伕說這是李家的馬車,心裡就咯?的一下,還真是麻煩。她放下簾子,手指在手腕上摸了摸,然後就起身,又悄悄撩開簾子。見這周圍人都被那輛馬車和車伕吸引的過去,她便趁著沒什麼人注意,輕巧地跳下了馬車。

    而這會那輛大馬車裡又傳出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長福你跟這人囉嗦什麼,現在不是已經停在這了嗎,管他的,咱只管把公子交待的事辦好就成了。」

    「那得?,大爺不為難你,就停在這了!」那車伕嘿嘿一笑,就鬆了韁繩。

    白文蘿聽到這一怔,這麼說,那個什麼李公子沒來,是派了身邊的人過來的嗎。

    「啊,大……大爺,這可不成啊,怎麼能把馬車停在這呢,這一會別人過來拿馬車的時候怎麼出去!你行行好,停到那外頭去吧。」那看車的人也急了。

    「滾開,這也不是你的地方,礙著你什麼了!」那車伕說著就給他丟過去幾個銅錢。

    「嘿,我說長福啊,我也真鬧不懂,公子若想要買那漢奴的話,當日直接從那牢裡領出來不就得了,還多跑這一趟做什麼。」這時那車簾子一下子被撩開,一個青衣小廝探出頭來。

    「估計是怕被老爺罵吧,來這兒買的話,就沒人能說什麼了。」那個叫長福的車伕說著就往一邊跳了下來。

    白文蘿一聽他們這對話,手心握緊。再抬頭,往芸三娘那看了一眼,不想就看到兩捕快正押著一個帶著刑具的人走到那邊,真是,沒時間了!

    於是趁那看馬車的人跟那叫長福的車伕不依不饒磨嘰著,還沒什麼人注意到她的時候,趕緊利用旁邊人來人往的遮掩,悄悄繞過另一邊,往那輛大馬車走了過去。

    原以為真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行動,卻不想,就在白文蘿從車上跳下來的那一刻起,她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一個人的眼中。

    動作靈巧得不像是不會武功,知道選取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盡量稀釋自己的存在感,然後又巧妙地利用行人的掩護朝目標移動,鎮定且老練,簡直不像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每次看到,都讓他很意外呢,她這次是想要幹什麼?

    不遠處的茶攤那,一個年輕優雅的公子手裡握著一杯熱茶,兩眼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邊,嘴角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的笑意。




第三十六章 再次相對

    長福從車上跳下來後,就要招呼車裡頭的小廝也下來,想著趕緊把公子交待的事辦完好交差。偏那看馬車的人不依,上前就擋住他,非要他把馬車挪開。兩人說著說著眼見就要動起手來了,那小廝這會也撩開簾子,探出身子就要跳下去幫忙。卻這時,前面那匹馬不知為何似忽然發了瘋一般,猛地就揚起前蹄,帶著後面的車廂突地往後一傾斜,只見那剛探出身來的小廝,頓時咕嚕地一下,就往滾回車廂裡面。

    而那受驚的馬卻並未就此停歇下來,四隻蹄子在地上亂踩亂跳,並開始往四處胡亂地撞過去,一陣一陣的長嘯聲惹得附近的牛馬也跟著應和起來。這周圍一時間全都亂了套,長福的臉色隨即就變了,他知曉那匹馬的性子是最溫順的,怎麼會忽然這麼發起瘋來!

    然而現在也沒那閒工夫給他找原因,當下最重要的是趕緊制止住那馬兒,看好車子。這是他負責照看的馬車,萬一要出了個什麼差錯,到時他拿什麼回去交差!

    白文蘿卻趁著這會的騷亂趕緊離開了那輛馬車,然後快步走到剛剛跑去喝茶的車伕那,讓他現在把馬車拉到芸三娘那兒去。

    「小姑娘沒傷著吧,瞅瞅,那好好地一匹馬兒怎麼就發起瘋來了!」那車伕卻沒聽見她的話,眼神兒還直瞅著那邊,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沒有,你這會先去把馬車拉到我娘那邊吧,讓她辦完事後就直接在那上車。」見他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白文蘿只好耐著心又說了一遍。

    「咦,怎麼要去那邊,不是就在這等著嗎?」那車伕放下大碗茶,從前面那人馬奮戰的胡亂場景中收回目光,有些不解,也有些不滿地看著她。

    「反正這會子也亂糟糟的,你沒看那馬兒正發狂呢,萬一給撞到你的馬車了怎麼好。快去吧,一會多付你一倍的錢就是了。」白文蘿說著就先掏出十幾個銅錢放在他手中。

    「那好咧。」見有多賺的,那車伕頓時就收起心裡的那絲不滿。他原是在車行專門給人拉車的,一天的活兒固定就是那幾個錢,如今一見客主願意付雙倍的錢,自然另外多出了的那一份就該他吞了。再來眼見前方那混亂的程度,若自己那輛馬車真倒霉遭了殃,那他可真就是陪大了。

    「你不過來?」那車伕收了錢,馬上就起身,走了幾步還不忘喊了白文蘿一聲。

    「不了,我那個,內急。」白文蘿搖了搖頭,然後又說道:「你先去接我娘,一會我完事後會在那外頭等著她的。」她說話同時,眼睛不時往那處瞟著,此時已有三四個大漢幫忙著制住那匹馬。這場混亂不會維持太久,這會只希望她娘那邊差不多把事辦妥了,得趁著那兩人沒回過神,趕緊把人悄悄帶走了事。而且她懷疑,剛剛自己靠近那匹馬的時候,那個小廝可能是注意到她了,只是還來不及開口,就被那忽然發瘋的馬給弄得滾回車裡。如果真是這般的話,她更不能再讓那小廝看到她是同芸三娘一起的,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出去了再上車才好。

    「那行。」知道姑娘家都羞於說這事,雖然這個小丫頭面上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指不定心裡羞成什麼樣了。那車伕一臉理解的點了點頭,然後就往自己的馬車跑去。

    白文蘿看著那車伕把馬車拉出來,小心避開那片混亂,朝芸三娘那駛過去後,就開始慢慢往後退,悄悄潛入人群裡。這會那匹發瘋的馬也基本被壓制住了,似乎有幾個人受了傷。只是人群太亂,她看不清那個叫長福的車伕,和滾回車裡頭的小廝怎麼樣了。只祈禱他們最好也都受點傷,讓他們暫時顧不上那古納漢奴的事,再給她娘多留點時間。這是最大的競爭對手,解決了他們,這事應該就沒問題了。

    卻沒想,她剛要轉身,忽然就被人從後面抓住了胳膊。白文蘿身上一僵,因為周圍人太多,她又是一直注意著那邊,根本沒往身邊留意。她試著掙脫了一下,無果,隨之身後就傳來一個嗤笑的聲音:「不想被告密的話,就隨我來。」

    竟……又是那個人,怎麼又碰上他了!白文蘿心裡警鈴大響,卻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在那人面前根本就玩不出什麼花招來。咬了咬牙,心裡掙扎了一番後,也只得乖乖地認命聽話。

    那人拉著她走得很快,幸而地方也不遠,就是在柳莊口的外面,只見一輛車箱和馬匹全是黑色的馬車大刺刺地停在那兒。

    「上去。」那人把帶她來到那輛馬車跟前,吩咐了一聲,候在那的車伕就迅速地給她撩開車簾子。

    「你要幹什麼?」白文蘿見到這陣勢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一會芸三娘還得等著她一塊回去呢,這人是要把她帶去哪兒?她該怎麼辦?裝瘋賣傻是不可能的,騙別人或許可以,卻休想騙得過這人的眼睛,從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她就清楚了。他們身上有共通的東西,她注意到的同時,他也注意到了。

    那人微挑著嘴角,輕笑著看著她,眼中帶著濃濃的探究。白文蘿握緊了手心,同樣靜靜地看回去。纖長秀頎的身材,俊朗的眉眼,面上帶著幾分輕佻的笑意。若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只怕早已被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白文蘿卻覺得自己此時就像是一隻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心裡止不住地陣陣發寒。

    僵持了一會,她才放軟了語氣開口道:「你想問什麼我都會說,但別耽擱太久。」

    那人挑了挑眉,又往那車上示意了一下。白文蘿歎口氣,只得爬上馬車。這一定是特製的馬車,至少那車壁是夾了鐵板。車廂很寬,約有她和芸三娘坐的那輛馬車的兩倍大。但自那人跟在她後面進來後,她就覺得整個空間似一下子變得狹窄了,他臉上明明一直就帶著笑意,帶著許些吊兒郎當地神情,可那氣氛卻壓抑得讓人窒息。

    那人在她對面坐下,也不著急開口,眼中依舊帶著探究打量著她。既然他不開口,白文蘿也不好開口,這就似一場較量般,誰都在等著對方先出牌。

    「很能沉得住氣。」那人終於開口了,卻沒有先提問,反倒是讚許了一句。

    白文蘿遲疑了一下,終於似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縮了縮肩膀。

    「這會再裝就不像了。」他似笑非笑地說道。白文蘿看了他一眼,便垂下臉,一副恭敬溫順的模樣。

    「那匹馬是你做的手腳?」終於說道正題上了。

    「是。」白文蘿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怎麼做的?」他有些好奇地揚了揚眉,雖然是一直盯著她,但因為角度的問題,自她走到那匹馬跟前的時候,他的視線就被車廂擋去了大半。本想換一下位置的,卻還沒等他動身,那匹馬就已經發起瘋來了。

    「用針。」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暗歎了口氣,才認命般地從手腕那加厚的袖口中,輕輕抽出一枚一寸多長的繡花針來。

    「哦,就用這個,難道是刺在眼睛上了?」那人把那枚繡花針接了過去,拿在手中瞧了瞧便問道。白文蘿沉默地點了點頭,乖巧無比。

    「那匹馬應該比你還高吧,怎麼做到的?」他一手拿著繡花針,一手支著腦袋,歪著身子靠在車裡的軟榻上看著她問道。

    白文蘿歎了口氣才開口道:「因為我身上有馬喜歡聞的氣味,一走進,它就會自己嗅過來。」

    這是她以前就知道的,馬的嗅覺特別靈敏,它們常常是靠嗅覺來認識,或辨別事物信息的。特別是有陌生物品或動物靠近的時候,它們通常都會主動湊近去嗅一嗅。而她身上的那種氣味,其實就是她這幾日抹在手上的那種藥膏,當然之前她並不知道馬會喜歡這個味道。是她今早隨芸三娘出門時,要上馬車那會,忽然發現那匹老馬對她特別感興趣,當時要不是有那車伕拉著韁繩,差點就嗅到她身上了,所以才知道的。

    「味道?哦,你身上是有一絲草藥味,難道這是你之前就設計好的事情?」那人一聽她這麼一說,興趣更加濃了。

    「不是。」反正都說這麼多了,也不差這一丁半點的,白文蘿便又慢慢解釋了一通。

    「原來是臨時做的決定。」聽完後,那人似自言自語般,慢吞吞地說了一句。然後微瞇了瞇眼睛,忽然湊近她,抬起她的下巴說道:「小姑娘,你真的只有十三歲嗎?」

    白文蘿心中一跳,卻抿著唇,看著他不答話。

    「就算真的有這般沉著靈巧的心思,僅憑一枚繡花針就想穩穩刺中一匹馬的眼睛,對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來說也非易事。還有,知道怎樣躲避別人的視線接近目標,也知道怎樣在大庭廣眾之下掩藏自己,這些本事都是誰教你的?」他盯住她的眼睛慢慢問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白文蘿用力甩了甩臉,掙脫開了他的手,微喘著氣說道。

    「就是現在,也不見有絲毫慌亂那!」那人放開她,坐了回去,眼睛卻依舊緊緊盯著她。確實沒有慌亂,也沒有害怕,只是渾身都帶著戒備,很深的戒備。就像一匹沒被人馴服的小獸一般,嗯,還有些著急,卻一直強壓著。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48 PM

第三十七章 阿爾巴

    初春的清晨,殘雪消融後,又結成薄冰的路面上,一輛黑色的馬車不急不緩的穿過行人漸多的街道。.元宵將近,在這到處都透著祥和喜慶氣氛的西涼城內,那輛通身黑色的馬車顯得如此突兀。即便是不明就裡的行人也都自覺地避開它,躲得遠遠的,因為那沉鬱的暗色,總隱隱約約透著一股?人的煞氣。

    沒想那人這麼輕易就放了自己,一直看到那輛黑馬車駛遠,白文蘿還有些不敢相信。卻總覺得這事指定是還沒完,只是又琢磨不透他到底有何意圖。站在柳莊口外頭思索了一會,依舊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再心裡掛著芸三娘那頭,便暫時撂開了這事。剛剛在那人身上耽擱了約有一刻鐘,也不知芸三娘那邊的事辦得如何了,可出來沒。正想著,往那邊仰頭望過去,正好就看見那車伕駕著馬車噠噠噠地跑出來了。

    再看後頭沒什麼人追過來,白文蘿鬆了口氣,趕緊小步往前跑了幾步。那車伕也見著她了,吁地一聲,拉了韁繩,那馬車就在她旁邊停了下來。

    而那頭,黑色馬車拐進一條偏僻的巷子,在一處不起眼的房前停下後,就有一個平常打扮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上前,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上去,一邊朝那車內的人恭敬地說道:「二爺,剛收到京州那邊的急信。」

    一隻修長的手從車內伸出,接過那封信。車內片刻的沉默後,裡頭才傳出一個淡淡涼涼的聲音:「上次讓你查淮州那邊的事情,還沒消息送過來嗎?」

    「應該明兒就能收到了。」中年人心裡捏了把冷汗,聲音愈加恭敬起來。那件事情隔的時間有點久,再又大雪封路,就多費了點時日。只是主子卻不會管這方面的原因,晚了就是晚了,多做解釋只會更加觸怒他。

    「嗯,直接送到京州去。」那人難得網開一面。

    「是。」中年男人連忙應道,等了一會,見再沒別的吩咐,便告了聲退,就悄悄離開了那條巷子。

    那人離開後,一直默不作聲的車伕才偏過臉,往那黑色的車簾看了一眼,問道:「二爺?」

    「準備回去。」車內的人有些懶洋洋地說道。

    「是,那,剛剛那個人——」車伕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又問了一句。畢竟今天是特意為這事出來的,卻半途撤手,他實在想不通。

    「不急,給他幾天時間,你留下來處理這事,到時你再帶他來京州就是了。」

    「是。」車伕點了點頭,隨後輕甩了甩韁繩,那暗色的車輪子又開始慢慢滾動了起來。

    白文蘿一上車就看到一個頭髮亂糟糟,破爛的棉衣上沾著幾絲血跡的少年,抱著雙膝,蜷著身子,蹲在車內一角處。

    「娘。」她移到芸三娘身邊坐下,馬車又搖搖晃晃地往前駛去。

    「怎麼早上沒準備好。」芸三娘有些責備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好多說,便就輕輕帶過了。只是再一看角落裡蹲著的那個沉默少年,臉色又黯淡了下去。

    事情辦得比較順利,雖然被衙門的人刁難了幾次,故意抬高了價格,但因為一直擔心的李家公子沒有過來競價,所以總共就花了七十五兩銀子便把事情都弄妥了。如此總算是安了點心,只是當她把這個叫阿爾巴的少年帶上車後,這孩子就一直沒說話。一看這樣子就知道在牢裡受了不少苦,又擔心他是不是嗓子被人弄壞了,只是在那官差面前不好說什麼。領了他上車後,因為這車內只有一處可坐的地方,這孩子便看都不看,就自己蜷到角落裡頭。任她怎麼好言勸說就是不吭聲,也不動晃,連眼睛都是低垂著。

    白文蘿大略看了那少年幾眼,估摸著有十六七歲的年紀,蹲著身子不好看出準確身高,估計有一米七二那樣,以露在外面的手腕可看出是身體是屬精瘦型,體重不會超過五十七公斤。低著頭,看不清臉,只能看得到他額頭上有疤,舊傷了,像是很薄的利器所致。再看他那蹲著的方式,應該是臀部和腰部都受了傷,但沒傷及脛骨。抱著雙膝的手很髒,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不過卻能看得到那雙手筋骨分明,手指關節略粗,是一雙經過訓練的手。

    因為芸三娘在身邊,她不好一直盯著看,掃了幾眼後,就慢慢收回目光。只是心裡卻存了疑惑和悄悄起了防備之心,真是,怎麼到處都有麻煩

    「娘,咱這會是往哪去?」白文蘿轉頭問芸三娘。

    「先去李大夫家,正好給這孩子看看,梅西朵也該等急了。」芸三娘輕輕說道。

    似乎是因為聽到梅西朵的名字,那少年一下子抬起頭,有些急切著盯著芸三娘。芸三娘愣了一下,隨之就恍悟過來,就趕緊對阿爾巴道:「真是,瞧我這一通忙得,都忘了跟你說了!阿爾巴,我是帶你去見你娘的,你聽得懂漢話嗎?梅西朵,你娘!」

    「聽得懂,你們是我娘……找的人?」那少年微點了點頭,眼中帶著許些猶疑,遲疑了一下才試探地問道。

    「不,是我以前受過你父親的恩情,前幾日在路上碰到你娘和你弟弟了,他們現在很好,你別擔心,一會就能見到他們了。」芸三娘柔聲安慰道。

    那少年點了點頭,就又垂下臉。芸三娘以為他心裡擔心,還想要安慰幾句,白文蘿這會卻開口道:「對了娘,一會得付給那車伕雙倍的錢。剛剛在柳莊口那的時候,我瞧見李家的馬車也駛了進來,幸而他家的馬出了點事耽誤了。我便趕緊讓車伕到你那去接你坐車出來,所以便許了他雙倍的價錢。」

    「什麼,李家的人真的來了!」芸三娘吃一驚,再一想剛剛似乎是聽人說,那後頭有匹馬發瘋了。她當時還擔心蘿兒會不會傷到,原來竟是李家的馬。

    「總之是這會沒事了。」

    「嗯……」她買了阿爾巴,那衙門是有記錄的,若是李家不甘心……芸三娘心裡隱隱生出許些擔憂來,看了看白文蘿,遲疑了一下,終是閉上嘴點了點頭。這事說也沒用,省得讓孩子也跟著一塊擔心。反正等梅西朵的身體一好,就讓他們趕緊離開這,到時就都相安無事了。

    於是三個人各懷心思,在那馬車裡搖搖晃晃了大半個時辰後,終於來到了李大夫家門口。下車的時候,芸三娘本想扶阿爾巴的,被他搖頭拒絕了。白文蘿仔細看他下車的動作,腳步矯健,動作利落。看來他身上的那點皮肉傷,對他並沒造成什麼影響。

    好似知道今天會有人過來一般,那大夫家的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就開了。芸三娘卻還是站在外頭叫了幾聲,依舊沒人應,便只好帶著人走了進去。果然,那老大夫在家待著呢,看到他們進來也不驚訝,只是瞟了阿爾巴幾眼,便說道:「小伙子皮粗肉糙,中氣足,經得住打,沒事,要覺得疼,一會給你點藥自個抹去。」

    芸三娘本還有些不放心,畢竟是從大牢裡出來的,怎麼能一點事都沒有呢。只是阿爾巴這會卻有些著急地問道:「我娘在哪兒,我要見她!」

    白文蘿也跟著拉了拉芸三娘的袖子道:「先帶他去看看他娘吧,反正他這會看著也無大礙。」

    芸三娘關切地看了看阿爾巴,想著他們畢竟母子連心。歎了口氣,點了點頭,便帶著阿爾巴往後頭走去,只是走到那處房子跟前又停下來。一手拉住阿爾巴,一手掏出一方帕子遞到他跟前道:「你把臉擦擦再去見你娘吧,她前幾日病了,這會正躺在床上呢。」

    那少年一聽,也顧不上道謝,抓過那方帕子胡亂地往臉上蹭了幾蹭就扔回給芸三娘,然後抬腳就往那房間跑了過去。

    白文蘿站在外面,沒一會就聽到那裡頭傳出幾聲極為壓抑的嗚咽聲……

    屋外的殘雪結成冰花,地面上,台階處,角落裡,這個春天如此寒冷。




第三十八章 元宵燈明

    元宵節的放夜從正月十四晚上就開始,那時全城上燈,連張三夜,十六才落。.彼時家家戶戶都懸掛五色燈綵,綵燈上描繪了各種人物,舞姿翩翩,鳥飛花放.龍騰魚躍,花燈焰火照耀通宵。更有各種耍雜上街游集,奇術異能,歌舞百戲,鱗鱗相切,萬眾圍觀,樂音喧雜通響十餘里。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燈燭齊燃,鑼鼓聲聲,鞭炮齊鳴,百里燈火不絕。

    在這大景的傳統習俗中,年輕姑娘平日裡是不允許出外自由活動的,但是過節卻可以結伴出來遊玩。所以對她們來說,每年的元宵節燈會甚至比春節還要受歡迎,其中各自的小心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所以,十五那日一早,蕭蜜兮就急巴巴地跑到白文蘿家裡,死活要讓她答應晚上一起上街賞花燈,並且還不忘讓白文軒也跟著一塊去。然而白文蘿卻有些懶懶的,提不起什麼興趣來。自前兩日她和芸三娘把阿爾巴接到梅西朵那兒後,那大夫又跟芸三娘交待了一句,恐怕梅西朵撐不了多少時日了。因為這個消息,芸三娘的心情一直就不好,而白文蘿因那日看到阿爾巴後,就一直懷疑梅西朵一家的身份,心中存有疑慮。再者她又沒有蕭蜜兮那明快浪漫的心境,自然便對那花燈沒多大興趣。而且芸三娘肯定是要趁這幾天晚上開禁,去梅西朵那兒照看的,她又怎麼放心撂下她娘,自己逛花燈去。

    只是她不點頭,蕭蜜兮就是不死心,可勁兒地磨著。

    「年年都是那些東西,有什麼可看的。再說你不是還有兩個嫂嫂嗎,讓她們陪著你一塊兒去逛不就成了,幹嘛非得拉著我一塊。」被她磨得有點煩了,白文蘿便歎了口氣說道。

    「跟她們一塊逛有什麼意思的,再說她們可不得陪我哥哥去,哪有時間理我。」蕭蜜兮微嘟著嘴,然後拽著她的胳膊接著說道:「好妹妹,你就陪我一塊兒去吧,這一年才一次這樣的機會,又不是老太太,待在家裡做什麼。你不知道,這樣的燈會,連那些大家小姐都眼巴巴地跑出來看呢。」

    「要不,我幫你問問趙文哥去,他那天晚上指定是要出去逛花燈的,我幫你跟他定個地方,約個準確的時間,好讓你倆碰上。」白文蘿歪了歪腦袋,看著她,嘴角噙著一絲笑。

    「你這死丫頭,上次饒了你幾回了,這次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免得你以後還渾說!」忽然就被人道出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蕭蜜兮騰地漲紅了臉,又羞又怒的,作勢就要往白文蘿身上撲去。卻剛一動作,芸三娘就推開門走了進來,手裡端著幾盤小點心。

    「來來,這是剛做的面果子,兩丫頭來都吃點。」

    「謝謝芸嬸!」蕭蜜兮趕緊收了打鬧的動作,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蕭丫頭是來找蘿兒晚上一塊逛花燈去的吧,昨兒晚上去看了嗎?」芸三娘一邊把點心盤子放到桌上,一邊笑著問道。

    「沒有,昨兒晚上給姥姥過壽辰去了。所以今兒才特意找蘿妹妹晚上一塊兒逛花燈的,可蘿妹妹卻說什麼都不答應呢。芸嬸榜我說說她吧,天天都這麼待在家裡,可不悶壞了。」蕭蜜兮拈了個面果子,咬了一口,然後說著就瞟了白文蘿一眼。

    「蘿兒幹嘛不去,今兒又沒什麼事,晚上也帶上軒兒一塊看花燈去吧,注意些安全,別走散了就成。」芸三娘看了白文蘿一眼,知道閨女是因為什麼不去的,不禁感到一陣窩心,再又生出許些愧疚來。別人家的姑娘都是無憂無慮,滿心期盼著這一年一度的元宵燈會,唯獨自家閨女時時替自己憂心,全然不理那些,真是懂事得讓她心疼。

    「那娘也一塊去嗎?」白文蘿遲疑地看了芸三娘一眼。

    「娘就不去了,蕭丫頭記得晚上過來叫蘿兒,讓她跟你一塊兒好好逛逛去。」芸三娘搖了搖頭,然後便笑著對蕭蜜兮說道。

    「好咧,還是芸嬸知道疼人。」蕭蜜兮一下子笑彎了眼,露出兩個小梨渦來,然後又轉頭朝白文蘿說道:「這下芸嬸都發話了吧,也不知道蘿妹妹怎麼這般愛靜,這才多大就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都快像我奶奶了。」

    「行了,跟你一塊去逛花燈就是了,一會我讓文軒告訴趙文哥一聲去,省得你老惦記著。」白文蘿瞥了她一眼,然後就笑著說道。

    「芸嬸,你瞧瞧蘿妹妹這張嘴,她要不說話多好!」蕭蜜兮這會再也顧不上形象了,兩手上來就往白文蘿的兩腰那撓去。白文蘿一邊輕笑地躲著,一邊抬手擋住她。

    年輕姑娘的笑聲如銀鈴般悅耳,帶得整個房間的氣氛都似活躍起來了一般。看著她倆這樣,芸三娘心裡難得開懷了一刻,便笑著拉開她們,兩邊各大五十大板地說道:「哎呀,這一個個都快嫁人了,卻怎麼越大越倒越像小孩了。」

    蕭蜜兮一聽這話,更是羞紅了臉。只是一聽芸三娘連帶著白文蘿也一塊說上了,可一看白文蘿此時面上竟一點害羞的模樣都沒有,便有些不甘地在她臉上捏了一下說道:「真是,怎麼就沒見過你臉紅。」

    「心不亂,臉才不紅。」白文蘿兩眼含笑地瞅著她,快速地往後退了一下,避開她再次伸過來的手。

    「芸嬸,你瞧蘿妹妹,又在拐著彎兒地排擠人呢!」一時夠不著,蕭蜜兮只得氣呼呼地指著她說道。

    「呵呵,你們兩丫頭打小就相處得不錯,以後必是更好的。」芸三娘有些戲謔地看著她們,語帶雙關地說道。

    蕭蜜兮覺得自己越來越待不下去了,便趕緊站起身微跺了跺腳道:「不跟你鬧了,我晚上再來找你,芸嬸我先走了。」

    「怎麼不多坐一會。」

    「不了,待久了回去我娘又該叨叨了。」

    「晚上記得過來啊。」

    「好咧!」

    蕭蜜兮走後,白文蘿才看著芸三娘問道:「娘今晚也要過那邊去嗎?」

    「嗯,梅西朵看著不太好了,那兩孩子也實在可憐,真不知道以後怎麼辦才好。」芸三娘說話間,神色很黯然。收養他們是不可能的,養不養得起還是小事,萬一引起別人的閒言碎語。不單蘿兒的婚事會有阻礙,軒兒以後的科考指不定都會有問題。其實就連這幾日的幫忙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幸而有那老大夫給了塊落腳地,離這也算遠,才讓她沒那麼多的顧忌,卻也總還是提心吊膽的。

    再這兩日裡,心裡一直就隱隱有些擔憂,生怕那李公子會不甘心而過來鬧事什麼的。還好這兩日太太平平地過去,想來應該是沒事了吧。這會最擔心的就是梅西朵的身體能熬到什麼時候,還有她那兩孩子以後怎麼辦。

    「娘也別太擔心了,我覺得,以後的事情,他們自己會拿主意的。梅西朵的身體,原就是有舊疾在身,她來大景之前不會不明白,應該早給她的孩子找好路了。而且咱們就是想幫也幫不上什麼忙,您還是放寬心點,文軒這幾日都不敢跟您說話呢。」白文蘿握著芸三娘的手安慰道。

    「唉,這些事鬧得,娘這幾日一直繃著臉。你今晚帶他出去好好逛逛,你也別為這事擔心了,凡事有娘呢,輪不到你來操心。小姑娘家的,就該像蕭丫頭一樣,平日多笑笑。」

    「我知道。」白文蘿輕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50 PM

第三十九章 看燈會去

    天才剛見暗,街道上各種各樣的花燈就逐一亮了起來。白文蘿陪著蕭蜜兮,還有同樣是一臉興奮的白文軒,一邊走一邊不時指著這個,論著那個。但見那花燈樣式之多,簡直是數不勝數。有鼓燈、潤餅燈、魚蝦雞鴨鵝燈、柑桔香蕉菠蘿燈、宮燈、如意燈、料絲燈、琉璃燈、走馬燈……形形色色,異彩紛呈。遠遠望去,樓房張燈結采五顏六色,將整個城市裝扮得流光溢彩,富麗輝煌。

    「聽說流金街那邊一會有舞龍,蘿妹妹軒哥兒走快點,這會大家都往那邊去呢,咱們去晚了的話就擠不進去了。」蕭蜜兮樂彎著眉眼,寒風吹得她兩頰紅撲撲的,更顯得嬌俏可人。

    「不等趙文哥他們出來一塊兒去嗎?」白文軒有些傻乎乎地問道,下午的時候他姐姐還特意讓他跑去告訴趙文哥一聲呢,怎麼這會卻不提這事了?

    「等他們做什麼,咱們幾個逛不更好。」蕭蜜兮故意裝出不在意的模樣撇了撇嘴,只是腳步卻還是慢了下來。

    「那咱就趕緊走吧。」白文蘿瞟了她一眼,了然一笑。

    白文軒並不知道這姑娘家往往是嘴裡說一套,心裡想的又是一套,便有些著急地說道:「可是我下午都跟趙文哥他們說好了,要等他們一塊兒去的呢。」他邊說著還邊回頭往後面看去,由於下午定的時間是酉時,偏蕭姐姐來得早了些,急急忙忙就把他們拉出來了,趙文哥這會還不知道呢。
    「既然軒哥兒都說好了,那……」蕭蜜似權衡般地開了口,只是話才說一半,白文蘿便接過去說道:「那咱們就走慢點,反正一會他們就追上來了。」

    「可是他們要不知道咱們走了怎麼辦?」白文軒轉頭問道。

    「他們出來的時候肯定會去咱家問一聲的,可不就知道了嘛。而且這離流金街還遠著呢,估計咱沒走多遠他們就追上來,是吧蕭姐姐。」白文蘿說著又特意看了看蕭蜜兮。

    「沒錯,那……就走吧。」蕭蜜兮只好不甘願地點了點頭,卻氣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呵呵……蕭姐姐莫生氣,不是不讓你等,只是這外頭挺冷的,咱就這麼傻傻站著等的話,容易凍著。還是放慢了腳步溜躂著,不僅身上暖和點,也好讓趙文哥追上來不是。」

    「誰生氣了,軒哥兒還在呢,別渾說。」蕭蜜兮氣得捏了她一下,同時低聲悄悄兒地說道。白文軒倒沒注意她們那點小動作,只是一聽白文蘿那麼一說覺得也對,姐姐的身子單薄瘦弱,萬一真凍著就不好了。於是便轉回身,同她們一塊兒放慢了腳步。

    果然,沒走多會,就聽到後面有人喊了白文軒一聲。三人回頭,可不就是趙文和趙武。

    「不是說好等我們一塊兒走的嗎!」趙武一上前來就不滿地瞪著白文蘿問道。

    「本來想等來著,只是太冷了,我怕姐姐們在這外頭站著會凍著,所以便一起慢慢兒走。」白文軒趕緊出聲維護他姐姐。

    「也是,女孩家的身子單薄,這雪也都剛化,又是夜裡,是不能在外頭愣站著。」趙文溫和地笑著點頭道。

    「誰讓她們在外頭等著了,在家裡等著不就行了,要不去咱家裡叫喊一聲不也行。」趙武依舊不滿地嘟噥了一句。

    「行了,就你話多,這不都趕上了嗎。快些走吧,到了流金街那請你們大家都喝碗湯圓去,緩和身子後正好看舞龍煙花。」趙文拍了拍他弟弟的肩膀,然後就帶頭走快了幾步。

    走歸走,但趙武卻還是板著一張臉,面上明顯寫著老子很不爽幾個大字。今天下午見白文軒特意跑過來告訴他,說白文蘿邀他晚上一塊兒看燈會去。其實是告訴趙文的,只不過他剛巧也在旁邊罷了。而且白文軒的原話是他和姐姐還有蕭姐姐,晚上要一塊兒逛花燈去,問趙文哥去不去。也不知怎麼就被他誤解成這樣,自個偷樂了一下午,好容易等到晚上說定的時間,結果一去人家家裡,卻撲了個空。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後,還發現這丫頭竟一點愧疚的表情都沒有。還是那副飄飄忽忽,冷冷淡淡的模樣,讓他那一肚子的無名火都不知該往那發!

    幸而這一路上的花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有人時不時發出幾聲驚歎,便也沒誰注意他心裡還藏著不快。而且天色越暗,那五顏六色的燈花便越顯得五彩繽紛,映得每個人的臉似都罩了層霧紗。

    有花燈可看,有燈謎可猜,還有人陪著說說笑笑。於是不知不覺間,那流金街就近了,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並且那喧鬧鼓樂聲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快到流金街了,人不少,都跟好了啊,別一會走散了。」走在他們前面的人多得這會想走快點都困難,趙文仰著脖子往前瞅了瞅便朝他們幾個叮囑道。

    蕭蜜兮點著頭便挽住白文蘿的手,白文蘿也伸出手要牽住白文軒的手。卻不想不小心碰到了趙武的手腕上,她便大大方方地朝趙武笑了笑,然後就牽住了白文軒的手。趙武似有些愣神,待白文蘿轉回臉後,他才發覺自己剛剛被白文蘿碰到的地方,像是有螞蟻在那爬一樣,總覺得有些癢癢的,就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悄悄把手放到背後蹭了蹭。

    可巧就在這會,不知為何,白文蘿忽然又回過頭,趙武嚇一跳,還以為這小動作被發現了呢,手臂一僵。正不知如何反應的時候,卻發現白文蘿並不是在看他,而是越過他,看著他的側後面。他愣了愣,便有些不解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她看的那個地兒是個小胡同。他忽的就想了起來,那個小胡同裡不是住著兩個古納人嗎,難道那天後,他們還住在那裡?白蘿蔔這是在關心那兩古納人嗎?對了,記得當時芸嬸確實是挺擔心的樣子呢。

    他想著又仔細看了白文蘿一眼,才發現她面上的表情並不似周圍人那般歡快,雖然嘴角邊也帶著淡淡的笑,可是那雙眼睛裡卻沒有半分笑意。白文蘿似發現他在看她一般,便對上他的眼睛,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來說道:「趙武哥可跟緊了,別走丟了。」

    「切,誰走丟,我也不會走丟的。」趙武被她看得有些慌亂地撇開了臉。

    白文蘿笑了笑,蕭蜜兮轉過頭朝她眨了眨眼,趙文看著他弟弟似無奈般的微微搖了搖頭。白文軒卻一點都不曾察覺到這幾人之間的氣氛有什麼不對勁,看著這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他臉上的表情跟著越來越興奮起來。
   



第四十章 元宵燈滅

    好容易隨著人潮進入流金街後,走了這一路,加上天氣寒冷,大家也都有些餓了。於是在趙文的帶領下,幾人便尋了一個人相對少點的小吃攤子坐了下來。剛吃完那碗熱乎甜膩的元宵,就聽到不遠處的人群起了一陣沸騰之聲,伴著那鑼鼓嗩吶鞭炮聲一同響起,原來是前面的舞龍、舞獅、踩高蹺等的表演開始了。白文軒首先坐不住,撂下碗就拉著白文蘿的手要往那奔去。

    「我看著軒哥兒和蕭妹妹,小武你看好蘿妹妹。這會人多,要是萬一衝散了,咱們一會就在那西福街的街口等著。」趙文說著就把白文軒給拉了過來,剛交待完,那邊的表演看著就往這推進了。人群也越聚越多,白文蘿不想擾了白文軒的興,只得緊著吩咐他多注意安全。這個時代的娛樂節目少得可憐,特別是對於平頭百姓來說,一年到頭也就這麼幾天能熱鬧熱鬧,其民眾的熱情度程度可想而知。更別說像白文軒這般大點的孩子,正處於愛玩愛動的年紀。

    其實白文蘿這會說什麼,白文軒根本就沒怎麼聽清。一來是這周圍的吵雜聲實在是太大了,二來他的注意力早就被前方那翻捲騰飛的舞龍給吸引了過去,所以他只聽著是姐姐的聲音,便習慣性地點著頭,眼睛卻灼灼亮亮地緊盯著前方。白文蘿也知道再多喊也沒用,只好托趙文小心看著點。表演才剛開始,人就這麼多了,一會到**的時候難免會有衝撞。她如今的體力到底不比男孩,萬一沒看好就麻煩了。

    「蘿妹妹放心,我會盯緊他的。小武你可別光顧著自己玩樂,要看先顧好蘿妹妹知道嗎!」趙文點著頭,又不放心地交待了他弟弟一句。

    「知道了,就你囉嗦!」趙武瞪了他哥哥一眼,身子一直就是很小心地擋在白文蘿跟前,注意著不讓旁邊的人撞過來。

    然而幾人才沒說上幾句話,就見前方那正盤旋而上的蛟龍,突地就從龍嘴裡噴出一股火來,接著就見那整個龍身有火光亮起。圍觀的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通喝彩,第一輪開始了。

    舞龍也就是耍龍燈,由篾竹紮成龍首、龍身、龍尾,上面糊紙,再畫上色彩。龍身有許多節、節數可多可少,但必須是單數。然後每節龍身上都有用桐油、棉紗或燈草做成的油捻,點燃後,不但燃燒力持久,而且龍燈舞動時五光十色,火點始終不會熄滅,因此舞動起來看著就似條火龍一般。龍身下面裝有供舞者手持的木柄,龍前還有一人手舉紅色綢珠指揮龍舞,於是便見那巨龍追捕著紅色寶珠飛騰跳躍,忽而高聳,似飛沖雲端;忽而低下,像入海破浪,蜿蜒騰挪,煞是好看。

    並且那舞龍手身著可開可合的鯉魚皮,觀眾起先看到的是一條條戲水之魚,可隨著明快的鼓聲樂曲突然一變,魚兒成龍,然後一條口中噴火的鯉魚躍過龍身,象徵「鯉魚跳龍門」之意。這一動作一起,周圍的觀眾無不鼓掌發出喝彩,緊接著就是大家開始鑽龍身了。這是大景的風俗,如果能在元宵晚上成功鑽過龍身的話,就意喻這一年凡事都會順順利利。

    所以,這一天,即便是最害羞的姑娘也都鼓起勇氣,尋好機會,往那龍身下鑽過去。

    而白文軒不過是孩子心性,圖湊個熱鬧好玩,一瞅開始鑽龍身了,就躍躍欲試地拽著趙文往那龍身下鑽去。而白文蘿其實最是不喜身處這樣的熱鬧,她習慣在陰暗處,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地觀察周邊的一切。身邊圍著太多人,她便會習慣性地避開,於是在這一避一讓間,不知不覺就跟白文軒他們隔開了很遠!又因為這湧動的人潮推著他們一點一點地往後退,沒一會,竟又被推回了西福街的街口處。並且這會她再也看不見白文軒的身影了,滿眼望去全是陌生且亢奮的面孔,和那奇巧變化的龍身火光。

    幸而趙武一直就緊緊跟在她身邊,仔細護著她,這會幾人分散後,知道她心裡擔心便說道:「你放心,有我哥看著呢。」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微點了點頭。人群逼得太近,她又往西福街裡頭退了退,然後看了看那已游得有些遠舞龍隊,便對趙武道:「現在這兒人少了,你別看著我了,自己去玩吧,我就在這等著你們。」

    「什麼自己去玩,你還真把我當小孩了!再說我都跟哥哥說好了,要好好看著你,我豈能做那言而無信之人!」趙武有些憤憤地瞪了她一眼。

    「沒那麼嚴重,你不想去看嗎,陪我在這呆著豈不無聊。」白文蘿笑了笑,他也就比文軒大個三歲,也是半大孩子,哪有不愛湊熱鬧的。

    趙武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會,不知是在想什麼,忽然就說道:「那天的事我沒跟別人說。」

    「什麼?」白文蘿愣了愣。

    「那兒。」趙武往後看了看,白文蘿怔了一下,便明白他說的什麼。那裡不遠處就是那條小胡同,剛剛過來的時候,自己往那看了一眼,被他注意到了。這孩子,平日看著有些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倒是很細。

    「呵,其實說也沒什麼。」白文蘿也往那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據她所知,大景和北齊最敏感的時候是在十年以前。那時要是和古納人沾上關係,光是周圍人的唾沫都能把人給淹死,嚴重的話,還可能會被抓捕入獄。後來,八年前那場持續了近兩年的大戰後,兩邊的關係才暫時找到了表面的平衡。只是那長久以來的影響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所以人們現在還是對這事避之不及。

    「他們還住在那裡?其實我之前好幾次看到芸嬸往那邊去呢。」趙武遲疑了一會,然後說道。

    白文蘿沒說話,而是依舊看著那邊。現在應該有戌時五點那樣了,娘這會是在那裡了吧,為何她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的。自那天把阿爾巴送回那裡後,芸三娘就再沒讓她過去了,每次都是她娘一人匆匆忙忙來回趕著。

    「你是不是想過去看看?我陪你去吧。」趙武見她遲遲不說話,眼睛卻還是看著那邊,便開口問道。剛剛他和趙文去她家的時候,芸嬸就說她們已經出去了,而看芸嬸那樣也似要出門的樣子。他現在一想,再聯想起之前那幾次看到芸嬸,便懷疑,可能這時芸嬸就在那小胡同裡呢。

    白文蘿終於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說道:「你真不去看耍龍燈了?」

    趙武遞給她一個廢話的眼神,然後就先轉身帶頭往西福街裡走去。白文蘿看著那略有些賭氣的背影,輕揚了揚嘴角,便跟了上去。

    人們都出去看燈會了,胡同裡一個人都沒見著,外面的燈火輝煌,這裡卻顯得有些陰森森的。連外頭傳進來的喧囂鑼鼓聲,在這裡聽起來也顯得那般的虛幻且遙遠。那扇門依舊是虛掩著,不知是忘了關,還是故意給他們留的。白文蘿沒出聲,朝趙武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然後就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由於今天是元宵,這院裡頭也掛了兩個紅燦燦的燈籠,被風吹得在那屋簷底下微微搖晃著。裡頭的蠟燭忽明忽暗,看著似隨時都會被吹滅一般。

    那李大夫沒在家,從他屋前進過的時候,看到那房門是緊鎖著的,不過院牆那通向後面的那幾間灰土瓦房的小門倒是半開著。兩人自進了這裡後,就隱隱約約聽到有說話的聲音從那裡頭傳出來。

    白文蘿輕輕走到院牆的小門邊,仔細聽了一會,果然有芸三娘的聲音在裡頭,另外一個似乎是梅西朵的,偶爾還有另外那兩個男孩的聲音夾雜在其中。可是他們說什麼卻沒太聽得清,只模糊聽得幾個感謝的字眼,還放寬心什麼的。

    因為白文蘿沒穿過那小門進去,趙武便也同她一起在那站著,氣氛有些詭異。兩人像是在做賊又像是在偷聽,偏又什麼也聽不清。弄得他心裡不禁有些緊張起來,卻同時又隱隱覺得有些刺激。

    這大晚上的,院中那兩個燈籠發出昏慘慘的微光,偶有一陣寒風吹過,那涼氣似乎從腳底直往身上竄。趙武忍不住往白文蘿身邊靠近了點,而白文蘿這會正仔細注意那裡邊,面上一副專注地神色,呼吸平和沉穩。趙武靠近後,似不知不覺間受了她的影響一般,慢慢就靜下心來。只是他的注意力卻只放到眼前這個人的身上,他轉頭,仔細看著她的側臉,頭再往下一低,鼻間就隱隱約約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這樣的兩人,似乎,像是在私會!莫名其妙的,腦子裡就蹦出這個想法來,趙武忽的就被自己嚇一跳。正在這時,夜裡的寒風把白文蘿鬢角地髮絲吹到他鼻間,弄得他的鼻子一陣發癢。剛忍不住要打噴嚏的時候,忽然,院中一盞燈籠裡的燭光抽搐地閃躍了兩下,驀地滅了!

    燭光熄滅的瞬間,那屋裡頭同時傳出了悲切又隱忍的哭聲,把趙武的那一個噴嚏活活給憋了回去。白文蘿終於輕聲說了一句:「走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52 PM

第四十一章 元宵深夜

    那夜白文軒玩得很盡興,回來的路上手裡還拿著一個猴子燈,一路上興奮得聲音都不著調了。趙文由於一邊要盯著白文軒,一邊也不忘照看蕭蜜兮,著實累著了。同白文蘿碰面後終於鬆了口氣,便把白文軒交給她,再把自己手中的蓮花燈往趙武手裡一塞,就抓緊機會同蕭蜜兮說話兒去了。

    趙武有些愣愣地看著他哥哥塞過來的那盞花燈,再看蕭蜜兮手裡也拿著一盞,便就明白他哥想讓他做什麼。心裡頓時有些不大自在,再一想剛剛跟白文蘿貼得那般近,還有那股若有如無的幽香,一時間覺得臉上都燙了起來。手裡握著那盞花燈,怎麼也送不出手。

    白文蘿從那小胡同裡出來後,只簡單地跟他解釋了一下,她娘這幾天確實是在照顧那古納人,因為早以前曾受過那他們的恩情,其餘就再無別的話了。而他在出來之前,從那裡頭傳出來的哭聲,也大略知道,裡面的人似乎是不好了。所以白蘿蔔從剛剛一直就在沉默,他還以為她心裡難過。一直為她擔心,又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只好默默地陪她站著。可是這會,卻看到她完全是一副無事的模樣,同白文軒說笑著,簡直讓他歎服,也讓他有些迷糊。他分不清,她剛剛到底是不是在難過,還有現在,她真的像面上笑得那麼開心嗎?

    不知為何,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這個差不多同他一塊長大的女孩,他卻從未看清楚過。而且,那一刻,他心裡還隱隱生出一種莫名地感覺,似乎,她和他之間,離得很遠,遠到他根本觸摸不到!可是再一想在院子裡,他們貼得很近的那一刻,又馬上就把這種感覺從心裡抹去。一定是自己多想了,明明就是一塊兒長大的嘛,能遠到哪去。

    十五歲的少年,對感情已經有了朦朧的意識。可惜卻沒選中一個合適的,真正處在豆蔻年華的好對象。所以,他注定只能追著她的腳步,無數次回想起那個元宵深夜,他曾經離她離得那麼近,曾經聞到她身上的那縷幽香……

    趙文雖然同蕭蜜兮在一旁說著話,可也不時注意趙武這邊。所以他看到趙武拿著那個花燈呆了好久,卻不見有什麼行動,心裡只感到一陣無力。怎麼平日裡那麼聰明伶俐的小子,忽然就這麼縮手縮腳起來了。

    蕭蜜兮也注意到了,心裡樂了好久,才出聲道:「小武,怎麼沒把那盞花燈給蘿妹妹,你一個男孩子還喜歡這些玩意兒嗎。」

    趙武回過神,就見白文蘿轉過頭來看他,他正想趁機把手裡的花燈遞過去,卻不想白文蘿卻開口說道:「不用給我了,小孩子的東西,你拿著玩吧。」

    趙武的臉頓時就黑了下去,手也僵住了。趙文似苦笑般地搖了搖頭,蕭蜜兮撲哧地一笑,然後小心擦著眼角說道:「蘿妹妹比小武還小一歲呢,這話卻說得這般老氣橫秋,也不知都哪兒學來的。」

    「既然是小孩子的東西,那就該你拿著!」趙武氣呼呼地就把花燈往她手裡一塞,白文蘿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推,笑了笑便接了過來。如此反而更顯得趙武孩子氣了,蕭蜜兮還在旁邊捂著嘴偷笑著,氣得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便甩袍走到了他們前頭去了。

    回了家後,芸三娘還未回來,白文蘿同白文軒簡單說了幾句,便讓他睡下了。然後走回鋪子裡,點亮燈,坐在那靜靜等著。這一等,就等到子時才聽到輕輕的拍門聲,她開了門,便見到一臉憔悴的芸三娘。

    「你怎麼就在這等著!軒兒呢?」芸三娘進來後,愣了一下,便有些心疼地說道。

    「文軒睡著了,我跟他說你可能是去劉嬸家嘮嗑去了,讓他先睡。」白文蘿隨意扯了個小謊,然後才接著說道:「娘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那邊出事了?」

    「嗯,梅西朵到底是去了。」芸三娘深深歎了口氣,只簡單說了這個結果。她回來的時候,那一路上還是鑼聲陣陣,煙花朵朵,更顯得自己出來的那個地方冷清淒涼。

    白文蘿點了點頭,心裡明白也不再問了,再看芸三娘那滿臉倦容,便心疼地說道:「娘先坐著,我剛燒了熱水,給你倒來泡一泡腳,一會就上床歇著去吧。」

    「今晚睡不了多長時間,等到申時那會,城門那的人少了點,娘還得出去一趟。」芸三娘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為什麼?」白文蘿站住了。

    「阿爾巴兄弟兩決定明天就給梅西朵下葬,然後他們馬上起身上京州,這是梅西朵臨終前交待的。娘覺得明兒還是親自去送一趟好,那兩孩子太可憐了。」

    白文蘿愣了好久才有些遲疑地問道:「那……我明天怎麼跟文軒說?」

    「反正他明天也該上學堂去了,他一早起來沒見著我,你就說我去了早市,然後讓他早點去書院。娘可能不到中午也就回來了,沒事,耽擱不了多長時間的。」

    「可是,你這麼累……」

    「累點算什麼,娘能幫的就只有這些了。」芸三娘說著就閉上了眼睛。

    「那阿爾巴他們說要怎麼離開西涼的嗎?咱們並沒給他弄到通關文書啊。要是以後官府追究起來的話……」白文蘿想了想又問道。

    芸三娘慢慢睜開眼,似乎是思索了一會才說道:「他說,他有辦法,讓娘不用擔心。而且還說,等他走了後,就讓咱們去衙裡報,說是他逃走了。抓不抓是官府的事,以後就什麼事都與咱們無關了。」

    白文蘿怔了怔,靜靜地看著芸三娘一會。她娘,其實也就覺察出點什麼了吧,或者,早就知道什麼了,只是都不說而已。

    「好了,你先去睡吧,這都多晚了,夜裡寒,小心別著涼了。」芸三娘見她還呆站著,便朝她露出個安撫的笑容說道。

    「我給娘倒洗腳水去。」白文蘿默默轉身往廚房走了去。

    一夜差不多就這麼過去了,她在房間裡聽著那似乎是從世界盡頭傳過來的喧鬧聲,身上很累,卻依舊沒有半點睡意。哪裡都一樣,有人活著,有人死去,有人歡樂,有人悲傷……她所求不多,只願身邊最親的人能平安幸福而已。




第四十二章 市集路上

    果然天還未亮芸三娘就又出去了,白文蘿默默地看著那個匆匆忙的身影逐漸沒入夜霧中,路上被夜露打濕的青石板反射出幽冷的寒光。.她有些怔然地在門口呆了一會,才輕輕呵了口白氣,轉身回了屋。

    早上把事情同白文軒說了後,又交待他過後別在芸三娘面前露出馬腳來。凡事要心裡明白,該沉默的時候要懂得沉默,該裝糊塗的時候要知道裝糊塗,男人的心胸就是這麼被撐大的。

    白文軒一臉認真地聽著他姐姐的話,非常鄭重地點著頭。

    由於芸三娘昨晚提到了早市,白文蘿才想起她們家好些天沒吃到新鮮的蔬菜了。正好這會兒是早春,應該去市集上看看有沒有新鮮的蔬菜。於是便拎上籃子,同白文軒一塊兒出了門。

    從市集出來後,籃子裡就多了兩捆韭菜和一捆菠菜,還有十個雞蛋。都是今日新鮮的,那菜葉上還沾著水露。她想著回去就做韭菜合子,然後再弄一個菠菜蛋花湯,文軒和娘都愛吃這個。正走著呢,剛要穿過前面那路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往這衝過來。白文蘿頓時停下,往後退了兩步。

    偏這會一個農婦正挑著滿滿的一擔青菜,已經走到路中間,這時不管是往前走還是往後退都來不及了。加上她肩上又挑著那一擔子東西,這一時間被嚇傻了一般,竟停在了那兒。不過是瞬息間,那匹馬就朝她衝了過來,周圍的人都叫她快些閃開,可是這會哪可能來的及了。

    幸而那騎馬的人似也怕自己會摔著,加上市集附近的人也多,才在已經衝過來的時候不甘願地猛拉了韁繩,硬是偏了一下馬頭。隨著那刺耳的馬嘶聲長長拉起,那馬雖是險險避過了那農婦,卻還是撞到了她的膽子上。

    於是一聲驚呼聲響起,只見那農婦肩上挑著那擔子青菜,身子失去平衡地在原地轉了轉,就彭地一下往地上摔了下去!那擔子從她肩上掉了下來,籃筐一番,還沾著水珠的青菜頓時就沾了泥土,失魂落魄地散了一地。

    「混賬,沒長眼啊,沒看見爺要過去嗎,擋什麼路!」好容易把馬兒控制住後,那騎馬的人隨之就居高臨下地瞪著倒在地上的農婦大聲喝道。與此同時,他身下的那匹馬還不停的用一隻前蹄刨著地面,散落在它蹄子附近的青菜眼見著就拌了泥土。

    李敞之!竟又是他!白文蘿這時也看清了那騎在馬上的人,下意識地又往後退了一步,讓別人擋在自己前面。

    「喂你這人怎麼說話的!是你撞翻了人呢!」周圍立即就有人不滿地出聲質問。

    「公子,公子你沒事吧!」這時追在李敞之後面的幾位奴僕也騎著馬趕了上來。

    那農婦在別人的攙扶下坐了起來,然後蹲下去一邊哭,一邊撿著散在地上的青菜。周圍有人看不過去,又開口到道:「這位公子把人都撞倒了,還把人家好好地一擔子菜弄到地上去,怎麼也該陪點銀子給這位大嫂吧!」

    「陪什麼陪,是她擋了我家公子的路,不找她算賬就好了!」其中一個奴僕馬上惡聲惡氣地說道。白文蘿仔細一看,說話那人正是她那天在柳莊口看到的那個小廝,當時他正坐在李家馬車裡。

    「晦氣!」李敞之臉上帶著明顯地戾氣,惡狠狠地一甩馬鞭,又把那地上好好地幾顆青菜給打爛了。那農婦似的很害怕這樣的貴人,一直就不敢說話,只是越哭越傷心。

    「公子,別理這些人,咱還是趕緊走吧。我都打聽好了,那小子今早送他老娘的棺材出城呢,聽說是葬在後榔那兒,公子放心,這會小的一定好好給公子出出氣。」那小廝一臉諂媚地朝李敞之說道。

    「你給我出氣,叫你拿銀子去給我買人還能被人搶了去,窩囊廢,我要你幹什麼!」李敞之回頭就朝那小廝甩了一馬鞭,幸好沒瞅準,只貼著他肩膀甩了下去。卻還是嚇得那小廝臉刷的一下就白了,也驚得他騎的那匹馬四蹄亂跳,發出好一陣長嘶聲。

    「告訴你,今天不把人給我搶回來,你們一個個都別想好過!」李敞之抓著馬鞭,指著跟在他身後的那幾個奴僕厲聲說道。

    那幾個奴僕面面相覷了一下,似害怕得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那小廝趕緊諂媚地說道:「公子放心!這次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哼!」李敞之回身啪地又甩了一下馬鞭,看都不看那農婦一眼,就騎著馬往前衝了去,險些又撞到了前面的人。那幾個奴僕也都趕緊踢著馬腹,拉緊韁繩追了上去。

    在強權貴勢面前,難有人真敢站出來主持正義。剛剛那兩個看不過去的人,也僅是嚷一聲不平而已,大部分人都選擇了明哲保身的沉默。對於這些平頭百姓來說,和正義比起來,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直到他們騎著馬離開後,才開始有人憤憤地說道:「這都是些什麼人模狗樣的東西,大嫂你沒事吧?」

    那農婦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哭聲也停了,抽噎著撿完地上那些能看得過去的青菜後,便又挑起自己的擔子往市集那走去。這是這裡最樸實的勞動者,軟弱,可欺,忍氣吞聲,卻又無比堅強。她的生活需要她擦乾眼淚,繼續站起來,賣完這剩下的青菜。她家裡或許有空腹的孩子,或許有生病的丈夫,或許有年邁的父母,都需要她今日賣菜的錢。圍觀的人們三言兩語地口罰著那幾個凶奴惡主,隨後也就漸漸散去。

    白文蘿卻有些僵硬地站在那裡,拎著籃子的手越握越緊,剛剛李敞之和那小廝說的那些話,她可是一字不漏地聽在耳裡。

    他們,這是要去找阿爾巴,她娘還在那邊呢!這會算算時間,估計梅西朵已經下葬了,沒準正在回來的路上,這萬一要跟李敞之他們碰上的話……她娘,不行,她得馬上過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53 PM

第四十三章 危 機

    好容易在路上攔了輛馬車,偏她今天出來的時候身上沒帶多少錢,翻遍全身,也只搜出十來個銅錢兒,還是剛剛買菜剩下的。這點自然是不夠,幸而今日梳髮髻的時候,順手戴了芸三娘給她的那對兒銀簪子。白文蘿想也不想,抬手就把一隻簪子拿了下來。可遞給那車伕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只見那銀簪子上還鑲著一粒紅珊瑚,色澤如火,紅白相襯,煞是好看。這簪子的樣式雖不出奇,但工藝還算精緻,拿去賣怎麼也得有兩錢銀子。

    那車伕把那簪子接了過去,拿在手中左右看了看,又放在嘴裡輕咬了一下,確定不是鍍銀的後才終於點了頭,小心放在懷裡才讓她上了車。

    一路上白文蘿都在催著快點再快點,可是這馬車再怎麼快,也不可能比得上騎馬的速度,而且她之前又耽誤了許些時間。眼下想要在李敞之那些人之前找到她娘,估計是辦不到了。這會只希望阿爾巴還沒走,不然他們過去,沒見著人的話,保不準會拿芸三娘出氣。至於阿爾巴,不管他什麼身份,只要他這會還沒離開,芸三娘就暫時不會有危險。

    這些仗著家裡有點錢有點勢,就光長個頭不長腦的公子哥,什麼事都敢做。以為天塌了也有別人替他頂著,更別說欺負一下那些無權無勢的小民了。

    馬車顛得厲害,那車伕哪裡捨得這麼糟蹋車子,才趕了一會就放慢了車速,被白文蘿催了兩次後,他竟一下子拉了韁繩,就在城外停了下來!

    「你——」白文蘿撩起車簾子,原是著急的心一下子冷靜了下來。這才發現馬車停下的地方是一片荒郊野外,而那剛剛看著一副老實樣的車伕,這會子的那雙眼裡卻閃過一絲狡猾的神色。她心裡微驚,剛剛光顧著著急她娘的事,忘了注意這車伕有什麼不對勁,而且後榔那地方,她其實並不知道具體怎麼走,但明顯現在這裡絕不是她要去的地方。

    「嘿嘿……小丫頭,把那支簪子也給我吧。」那車伕轉過頭,一臉無賴地看著她。他是專門給車行拉車的車伕,平日好賭,欠了一**債,正眼紅著呢。本來今天拉完最後一趟活後,就想回去收拾一下,下午就回鄉下躲債去。卻不想半路遇上個小丫頭,沒有車行的文書記錄,傻傻就上來給他送銀子。那兩支簪子是小了點,貴在是純銀的,就是光賣銀子都能頂他兩月的工錢,雖然抵不上他那一屁股債,但蚊子肉也是肉,再者這還是白得的,多少能讓他回鄉下後塞塞牙縫。

    打劫,果然是種古老的行業啊。白文蘿在心裡歎了一聲,然後裝作一臉茫然的樣子看著那人問道:「這兒不是後榔嗎?」

    「那鬼地方誰去,行吧,小丫頭既著急去那地兒,今日我就發發善心,告訴你怎麼走。噥,朝那個方向走大概半個時辰那樣,就是了。」那車伕說著就抬手往一個方向指了指。

    白文蘿往那方向看了看,還要半個時辰,來不及了!

    「沒騙你,好了,路也指給你了,把簪子給我吧,省得我動手,小丫頭細皮嫩肉的……」那車伕說到這忽然頓住了,那看著白文蘿的眼光也變得跟剛剛不一樣起來,就像是在給一塊豬肉估價一般的眼神。

    那支簪子確實值不得幾個錢,不過,一個小雛兒地話……貪心,是只魔鬼,只要起了這個念頭,就很難壓下去了。

    「你要幹什麼?」白文蘿似一臉驚懼般地看著那車伕,他此時是朝她側轉過身,後腰對著她。這是輛小馬車,必須是車伕先下去後,她才能從車廂內順利出來。那車伕正是生怕她會跳下車就逃了,所以一直就沒離開那車伕的位置。

    「把簪子給我。」似已經打定了主意,那車伕嘿嘿樂了樂,就像是銀子已經裝在他的口袋裡了一般。

    「你讓我下車去!」白文蘿怯怯地看著他說道。

    「少廢話,快點!」他眼中慢慢露出凶光來,心想要不直接把這丫頭打暈得了。

    「我,我給!」白文蘿似被他這一聲喝嚇了一跳般,微抖著手,就把發中的那支簪子拿了下來。那車伕滿意地咧了咧嘴,就朝她伸出手,正好這會白文蘿身子往前挪了挪,同時也把手中的簪子朝他遞過去。只是她的手垂得比較低,一時間一個接一個遞的動作就在中途錯開了。

    那車伕也不以為意,正要收回手接住。卻在那一瞬,他突地感到自己的心口彭地一下,似爆開的同時又死死擠壓了下去,呼吸一窒,瞳孔猛地一縮。最後他只看到眼前的這個小丫頭,那只拿著簪子伸過來的手,正抵在他的後腰那。

    那車伕滾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停了。白文蘿跳下車,蹲下,翻開他的眼皮看了兩下,然後才似自言自語般的輕輕說了一句:「果然退步了。」

    她搖了搖頭,就把手伸進他懷裡,把之前給他的那支簪子掏了出來,順便也把他身上的那幾個銅板一起收了。

    人體脊椎上的某塊骨頭,壓下去就是窒息和抽搐,心臟會瞬間猛烈收縮,並且同時還連接著腦神經,只要搶救不及時,死亡是件很容易的事。有一種古老的職業,傳承著許多中醫上流傳下來的人體知識。

    雖然她如今的手指已經沒有那巧妙的力度了,但是借用簪子,卻也能做到七七八八。所以,這人死不了,不過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就不在她所關心的範圍內了。種什麼因,出什麼果,沒有這點覺悟,就不要起壞心思。

    只是這會她要怎麼去後榔那邊?白文蘿站起身,看著這一片荒涼的地方,凜冽的寒風毫不留情地刮過。蒼茫天地間,那個小小的身子顯得異常單薄。
    她做決定,通常需要不了多少時間,而且這樣的案發現場也不能久留。差不多是才剛站起來,白文蘿就上前著手把那匹馬從車上解下來。

    以前雖然會騎馬,可這個身子卻是不會的,而且目前她的個子也小。幸好這是匹老馬,性子溫吞,體型也偏小。雖還有些勉強,也沒有馬鞍,但是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要抓緊鬃毛,撐死了不掉下來,再慢慢協調動作,總比她靠雙腿跑過去快。

    「如果你敢讓我掉下來的話,我就讓你跟他一樣!」費了好大勁爬上馬背後,白文蘿抓緊鬃毛,俯下身子,抱著馬脖,靠近那匹老馬的耳朵,冷幽幽地說道。

    那匹老馬頓時微晃了晃腦袋,嘶叫了一聲,然後就開始慢慢吞吞地踱著步子。白文蘿調好它的方向,然後死命往馬腹上踢了一下,低喝一聲:「駕!」

    於是,那匹老馬,終於跑起來了。




第四十四章 白忙一通

    白文蘿終是高估自己這個身體的承受能力,才騎了一刻多鍾那樣,渾身就像是要散架了似的。想想也是,這個身體在她來之前,基本上是躺在床上過日子的。就是她過來的這兩年時間裡,除了平日幫著芸三娘做些簡單的家務外,也沒幹過什麼重活兒。每天晚上練得那套氣功其實只是養內,俗說就是養中氣,而且時間也不長,只是能讓她稍稍改變一下原先那病弱的體質罷了。所以這一身筋骨皮肉,其嬌柔程度簡直是超乎她的想像!

    此時自己那兩條大腿,也不知是麻還是疼,幾乎已經感覺不到了。以前她能在半個小時內就掌握了騎術技巧,縱馬馳騁一天都不覺得有多累。所以剛剛上馬的時候雖然有些勉強,但其實還是很有信心的。然而她卻忽略了,曾經的那個身體素質和現在的這個,完全就是天差地別!

    眼下除了死咬著不從馬背上滾落下來外,她還得分心注意著方向有沒有偏差。幸而這一路上沒見著人,估計是天寒地凍的原因,又是荒郊野外的。否則誰要是看見一個小姑娘,騎著一匹沒有馬鞍的老馬狂奔不稱奇才怪。

    大約又過了半刻鐘那樣,她正假設著一會將會見到的各種情況,都該如何應對的時候,忽然就看見前方出現了一個黑點。白文蘿心裡疑惑,趕緊放慢了速度,然後在馬背上坐直了起來,前方的黑點慢慢變大,是輛馬車!並且,像是在朝她而來!

    怎麼回事?是路過嗎?此時她的身後是朝京州去的方向,只是,這荒郊野外的,就是要去京州,也有官道可走。而且她剛剛過來的時候注意看了一下,再過去就是坑坑窪窪的山路了,根本是走不了馬車的。

    周圍沒有可遮蔽的地方,白文蘿本是想讓開一些,各走各道,現在多耽擱一分,她娘的危險可能就多加一分。然而,她又直覺那輛馬車分明是衝自己而來。於是待那馬車再行近一點,她看清了那車上的人後,心裡吃了一驚,咬牙踢了踢馬腹,便朝那馬車迎了上去。

    駕車的車伕穿著一身灰衣,帶著一頂斗笠,遮住了大半邊的臉。所以,此時最顯眼的是那從車廂裡探出身來的少年。白文蘿騎馬走近後,那輛馬車也停在她跟前。她在馬背上直起腰身,盯著那從車內探出頭來的阿爾巴問道:「我娘呢!」

    阿爾巴看了看她那不停發顫了兩腿,然後才把目光移向她的臉道:「她回去了,沒出什麼事,你,別擔心。」

    「你們遇上李敞之了?我娘是自己回去的?」聽到沒事,那就證明曾經出過事,所以她並未感到放心,頓了頓就接著問道。

    「你,要不要先下來,我看你,不太行了。」阿爾巴說著又看了看她那還在微微顫抖的腿,其實她的臉色也很不好,整個人看著像是隨時會從馬背上摔下來一樣。這會阿扎西也從車內探出頭來,看著她用不太流利的漢話說道:「嬸嬸,我們送回去的,官兵來,趕走那些人了。」

    白文蘿靜靜看了他們一會,似在確定這話的真假一般。片刻之後,才歪了歪身子,就一下子從馬背上滑了下來,毫無懸念的摔在地上。她剛從地上坐起,阿爾巴就已經站在她跟前了。

    「我扶你,要不要?」少年有些拘謹地說道。

    「不用,我還行。」白文蘿淡淡地搖了搖頭,本是抬頭看他一眼的,卻不想眼角的餘光卻撇到那車伕斗笠下的那張臉。她瞬時愣住,只要見過一次的人,她就不會忘記。眼前的這個車伕,竟是那天在柳莊口見到的,那個給她撩開那輛黑色馬車車簾的人!原來……如此,所以那天,那個人也是因為阿爾巴才去柳莊口的?所以阿爾巴才說,他不需要通關文書也有辦法離開這兒。他也不怕會背上逃奴的罪名,不怕會被官府抓住。

    那麼,她娘應該是真的沒事了吧。白文蘿咬著牙站了起來,只覺得雙腿抖得跟篩糠一樣。

    「先送她回城,可以嗎?」阿爾巴看著白文蘿沉默了一會,就轉過頭對那戴斗笠的車伕說道。那車伕似遲疑了一會,才輕輕點了點頭。白文蘿只覺得一道銳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會,她很適時的沉默著,這個幫忙她不能拒絕。這裡離西涼有一段路程,而她這會再騎馬,且不說身子受不受得住,那匹馬也是不能跟著她回去的。

    被阿爾巴扶著上了馬車後,那車伕隨之就掉轉馬頭,趕著馬車往西涼城跑了過去。

    上車前,阿爾巴還問了一下她騎來的那匹馬要帶回去嗎。白文蘿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管它,老馬會識路。」說這話的時候,那個帶斗笠的車伕又看了她一眼,依舊沒說什麼,阿爾巴也跟著沉默了下去。而上了車後,阿扎西臉上明顯有許些欣喜的神色,只是被阿爾巴看了一眼後,也識趣地閉上嘴,沒多說一句。

    微有些顛簸的車內,是安靜得有些壓抑的氣氛,白文蘿卻似一點也不奇怪,並且處之泰然。他們什麼都不說,她也什麼都不問,這樣最好,那是不能觸碰的世界。那個看著吊兒郎當卻又異常危險地男人,她對付不了。

    這輛馬車的車速比她想像中要快得多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在西福街附近停了下來。白文蘿撩開簾子看了看,離她家還有段距離,而且停的地方很巧,是個拐角處,不起眼,路過的人也少。

    雖很著急回去看芸三娘,但她還是仔細整理了一下容妝。剛剛又是騎馬又是摔到地上,而且發抖的雙腿也沒完全恢復過來,只是沒那麼厲害了,一會見了芸三娘得找個借口了。

    小心跳下馬車後,感覺腿還是能站穩的,只要注意點,旁人也看不出什麼來。白文蘿沒道謝,沉默地朝他們微點了點頭,便轉身走開了。

    然而阿爾巴卻在後面喊住了她:「等一下……」

    白文蘿回頭,他依舊是略帶拘謹地看著她,張了張口,終於乾巴巴地說道:「謝謝你,你們!」

    她靜靜看了他一眼,初春的陽光透過凜冽的空氣,淡淡地投在那個少年年輕的臉龐上,帶著外族血統的深刻五官其實很俊美。只是那雙漂亮的眼睛卻已經蒙上了一層憂傷而沉重的陰影,用不了多久,那片陰影就會越來越濃。不過,只要他還活著,再過一段時間,那片陰影便會慢慢消失,直到變成一潭死水。

    白文蘿依舊無聲地點了點頭,那少年終於收回身子,車簾放下,馬車調頭離開。
    現在已經快到中午了吧,也不知她娘回去多久了,這一看她不在家,必會很著急。白文蘿往家裡走了幾步,想了想又停了下來,遲疑了一下就拖著還不太利索的雙腿,走到最近的市集那。早上買的那些菜,剛剛連籃子一塊扔在外面了,得重新買點回去,也好混借口。

    今天真是白忙一通,她無奈地在心裡歎了口氣。只是這事看樣子是終於完滿告結了,也算是不錯的。白文蘿拎著新買的籃子和幾顆蔫了的青菜往家走去時,還不知道,這事其實並沒完。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54 PM

第四十五章 閒言碎語

    白文蘿剛從街尾拐過去,就看到四五個人站在她家門口探頭探腦,竊竊私語的。她仔細一瞅,都是這條街上的鄰舍,平日雖不怎麼親,但關係也都不錯。要有什麼事都是直接進去找她娘,從沒有站在外面這般指指點點過。難道是出什麼事了!才稍放鬆的心跟著又懸了起來,趕緊小跑過去。

    而那些正在她家門外探頭探腦的人這會一見著她,就似看到洪水猛獸一般,趕緊閃身躲開了。有反應慢的一時沒來得及走開,便朝白文蘿訕笑了兩下,臉上帶著許些意味不明的表情。

    她家的鋪門是開著的,才走近一點,就聽到裡頭有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出來。白文蘿心裡的疑慮更重,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去。可剛要進門的時候,正好劉嬸從裡頭走出來,兩人險些給撞上。

    「喲,小蘿蔔回來了,上哪兒去了?」一看見白文蘿,劉嬸原還有些擔憂的臉頓時就換上一副笑瞇瞇地表情來。

    「去市集了。」白文蘿說著就往裡頭看了一眼,芸三娘正坐在鋪子裡,屋內有些暗,但她還是看到芸三娘的臉色似並不怎麼好。

    「咋這個時候去買菜,看,這菜葉兒都蔫了。」劉嬸說著就伸手在她的籃子裡隨意翻了翻。

    「不是讓你好好在家待著嗎。」這會芸三娘也走到門口,臉色有些不豫。

    「我瞧著好些天沒吃青菜了,就去了趟市集……」白文蘿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她們,又瞅了瞅外頭,然後就低著頭進了鋪子。

    「嘖,這兩片蔫葉子哪夠塞牙縫的!我家那地窖裡還存著好些大白菜呢,一會給讓趙武,算了,一會我給拿幾顆過來吧。」劉嬸說到讓趙武送過來的時候忽然就頓了頓,隨後馬上就改說自己送過來。

    芸三娘把白文蘿推進去後,輕笑了一下才淡淡地說道:「嫂子不必麻煩,這會又不是沒有賣的,趕明兒我早些去市集可不什麼都能買著。」

    「嘖,麻煩什麼,就幾顆菜而已,值得什麼的。」劉嬸說著就朝她擺了擺手,然後又接著說道:「三娘啊,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你可別放在心上。」

    「嫂子說這話可就折殺我了,怎麼就放在心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走了,外面要有什麼閒言碎語的你別管,隨她們去,過些天就淡了。」

    「我曉得的。」芸三娘點了點頭,只是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劉嬸歎了一聲,也點了點頭便就轉身走開了。

    「娘,出什麼事了?」芸三娘回身進屋後,白文蘿才滿是不解地問道。

    「你什麼時候出去的?怎麼身上還沾了土?」芸三娘沒答她的話,而是反口問道。她路上出了那些事本就心驚膽戰的,卻沒想回來發現家裡竟沒人了,再又聽到外頭那些閒言碎語,劉嬸也趕忙著過來問。實在讓她有種心力交瘁的感覺,卻不想,等到閨女回家後卻發覺她身上不整不齊的。然而當下也不便問,一直等到劉嬸走後才有些不悅地開口質問。

    「我剛去市集的時候,發現沒啥新鮮的菜可買,就多轉了幾圈,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才這般的。」白文蘿看出芸三娘生氣了,趕緊乖乖站好,低下頭說道。這裡並沒有準確的時間觀念,而她也不知道芸三娘回來多久了,便不著痕跡地把時間給模糊過去。

    「摔著哪沒有?」聽她這麼一說,芸三娘的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其實她也只是在遷怒而已,這些天連著發生的事情讓她有些負荷不了,一時憋不住就發洩了出來。然而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自家閨女什麼樣她還不清楚。這麼一想心裡就生滿了愧疚,於是趕緊接過白文蘿手中的籃子,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沒有,就只是把衣服弄髒了點而已。」白文蘿搖了搖頭,然後又問道:「娘,剛剛劉嬸來說什麼?什麼閒言碎語?還有你今天出去,那事情順利嗎?」

    「唉,都臨到頭了,偏又出了點意外,也不知是老天爺故意跟咱過不去還是咋的。」芸三娘看她確實是沒事後,才重重歎了口氣,慢慢把今天的事道了出來。

    原來早上芸三娘同阿爾巴兄弟把梅西朵的事辦妥後,阿爾巴本是把芸三娘送回城,然後他們就告辭的。卻不想,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李敞之,剛一照面,那李敞之就騎著馬就朝他們衝過來,幸而阿爾巴動作快,拉著芸三娘和阿扎西躲了過去。卻還沒等他們出聲質問,李敞之的那些奴僕就先開口說阿爾巴讓他家公子的馬受驚了,一定得討個說法。

    芸三娘自是伏低做小地出聲求情,可人家是故意上門找茬的,你態度越低,對方的態度自是越加強硬。眼瞅著就要發生衝突的時候,也不知是誰給通風報信了,那衙府的官差竟趕了過來。本以為那官差定會站在李敞之那邊,又不想,竟真來了個秉公執法的官爺,根本就沒聽李敞之的一面之詞,幾句話就把他們給堵住了。然後那官爺又對李敞之道,李家老爺子正找他呢,讓他快些回去,所以那李敞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之後,那官爺又對芸三娘說,阿爾巴現在要易主。而且相關的文書具已準備好,那官爺拿出來後,讓芸三娘直接在上面蓋個手印就成。還有那李敞之的事,讓她別擔心,他們已經通知李家老爺子了,以後他不會給她找什麼麻煩的。

    這事,芸三娘雖心中存疑,但也很識趣地不多問,問阿爾巴沒什麼意見後就蓋上了手印。所以她回城後,看到有輛馬車過來接阿爾巴,她更是沒多問,看著他們走遠後,才終於鬆了口氣。便慢慢走了回來,卻不想,當她往家走近的時候,就開始發覺老有人對自己指指點點。可一看過去,大家卻又都裝作一副無事的模樣。

    於是她便裝作沒察覺的樣子,仔細一聽,才隱約聽出幾個字眼。什麼古納人,年輕小伙子,寡婦……還有什麼起異心,外來人,通風報信等等。芸三娘當時臉就白了,只覺得頭一陣陣發暈,好容易回了家後,白文蘿還不在家。她心裡正亂糟糟,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的時候,劉嬸就急巴巴地跑上門來。?裡啪啦地就跟她說現在那外頭都傳了什麼,真是什麼難聽的都有,然後就緊著問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好好地怎麼跟古納人扯上關係了,還眼睛眨都不眨地給他們花大把大把的銀子!

    芸三娘耐著心把事情解釋了一通後,劉嬸卻還是將信將疑的樣子,因為之前芸三娘從未對誰說過她是怎麼從淮州來到西涼的。大家只知道她是男人死後,娘家那邊也沒人了,便帶著兒女到西涼這投靠哥哥來。至於那一路上是怎麼來的,她不說,別人自然不知道。而這會一下子蹦出那麼一段事來,聽著倒覺得有些突然。

    可劉嬸也不好說不信,便就猶猶豫豫地提了提兩個孩子的事情。倒也不是悔婚,原本就沒訂下,只是看樣子像是要重新考慮了。芸三娘當時就有些慌了,差點掉下淚來。好說歹說,把自己當年那一路上的困難又重述了一遍,終於讓劉嬸動了同情心,確信了她的話。

    「娘別難過了,這樁婚事咱本來就沒定下,他家要反悔也不會對女兒的名聲造成什麼影響的。」白文蘿輕聲安慰道,她確實是不在意這個。

    「唉——要是以前倒也沒什麼,他們看不上就看不上吧。可是眼下,他們家若真的反悔了,那再找別家就更難了!」

    「娘,沒關係的,你要不嫌棄,女兒就是在你身邊守一輩子都成。」

    「說什麼傻話!」芸三娘看著她苦笑了一下,又歎了一聲,微皺著眉頭道:「這事真是怪了,昨兒還好好地,今兒怎麼就全都知道了呢?」

    「多數是那李敞之氣不過搗的鬼吧,娘別想了,就像劉嬸剛剛說的,他們愛說什麼說什麼去,咱們該過日子還得過日子,等過段時間自然就淡了。」

    芸三娘無奈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擔憂的說道:「一會文軒若聽到那些話……」

    「這娘更不用擔心了,我會好好跟他說一說的,書院那邊也不用擔心,這事宋夫人不早知道了嗎,所以宋先生也會明白的。」




第四十六章 生活是個難題

    遭人閒言碎語的日子並不好過,每次一出去,只要是知道的,都免不了在暗地裡指指點點,更有甚者是直接上來明著打聽。.所以每次芸三娘從外面回來,臉色都不怎麼好,雖她從不說,白文蘿也知道那些閒話還沒消停。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時候,人們平日裡都沒什麼可消遣的,所以一有什麼新鮮事,總能翻來覆去,刨根問底的議來論去。

    然而,除了那些閒言碎語造成日子過得不舒坦外,最實質的影響就是鋪子裡的生意更加冷清了。常常是連著連兩三天,一個銅錢都掙不著,可每月的稅卻還都得照常往上繳。眼瞅著去年,甚至還有前年進的貨都積壓了下來,布匹上的顏色花紋漸漸發暗,就是低價處理,也少有人問津。所以眼下這樣,芸三娘也不敢進新的布料,只能撐著過了這段時日再另做打算。其實鋪子這一塊,生意差點,就往年來說,差別並不是很大。因為近這幾年來,家裡主要收入還是靠芸三娘長年接的繡活那出的。

    然而自那些風言風語傳出後,找她做繡活的人也少了,就是鋪子裡原先賣的那些零碎繡品也跟著無人問津。

    深居簡出的日子,白文蘿並沒什麼不適應,就是繡活減了後,日子倒比以前清閒了不少。但這份清閒卻是用生活進項換來的,每次看到芸三娘偷偷歎氣的表情,和每個日落黃昏後,芸三娘靜靜關上冷清鋪門的背影,她也慢慢開始為錢的事情擔憂起來。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感覺,她對錢沒什麼太大的概念。以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每天吃飽吃好,能睡個好覺。然而,往往這最簡單的願望都少有實現的時候,卡裡那一串對普通人來說可望不可及的數字,對她來說就僅僅是一串冰冷的數字而已。

    而她,之前所學的那一切,卻沒有一項能用來改變她家目前的這種境況。她既不知道怎麼做生意,更不知道怎麼才能賺錢。以前所學的東西,都不是用來過生活的。而且,當她在這裡唯一學會的刺繡,並且能用來賣錢的繡品如今也難賣出去後。白文蘿真的開始糾結了,很認真的糾結。

    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會啊,這個自我否認的意識在腦中盤旋幾日後,她開始自我反省。卻又反省了幾日,她依舊想不出有什麼是自己能做的,並且能幫家裡的境況得到改善的事情。

    生活,真是個難題!

    這是她糾結了許多天後,最後得出的結論。

    當然,在這些天裡她也不是什麼都沒做。以前見過一些商店都是怎樣招攬客戶,比如打折。其實就是降價,芸三娘早已經實施了,可也沒看到什麼好效果;又比如張貼廣告,大力宣傳,然而,隨意張貼東西,在這裡是犯法的,行不通;再比如,把繡品擺到外面去,讓大家都來看看,見的人多了,買的自然就不會少。可這個主意馬上被芸三娘否決了,照她這麼一弄的話,動靜就不會小。外頭那些愛嚼舌頭的人可不更有的說了,再說把東西擺到外面,就得有人時時都在外面候著,以防物品丟失。若是個男人倒還罷了,而她一個寡婦,白文蘿又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誰都不合適這麼明目張膽地拋頭露面。而且這個時候,她們最是不適做什麼引起別人主意的事情。越低調,那些閒言碎語才能淡得越快。

    閨女提出來的主意都被自己無情否決後,芸三娘看著白文蘿還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心裡既是寬慰又是心疼。便笑著對她說道:「別太擔心了,就是這段時間家裡的進項少了點罷了,也不是完全沒有。前天還賣出去兩匹布,昨兒也有人托娘給繡幾個小荷包,價格低是低了點,但等過了這段時間,外頭那些閒言碎語淡下去後,慢慢會好的。」

    白文蘿想了想,便有些沮喪地點了點頭。

    「傻丫頭,這算不得什麼,比這更難熬的時候,娘都熬過來了。」見她這般,芸三娘便又輕輕笑了一下,那語氣裡帶著幾分悵然。

    白文蘿怔了怔,抬起眼看了看芸三娘。才三十出頭的女人,面上卻已帶上了風霜的痕跡。其實芸三娘的五官生的很好,臉型也是標準的鵝蛋臉,年輕的時候必是個美人。只是,再好的容貌也敵不過時間和生活的磨壓。曾經清澈的雙眼,因長年熬夜做繡活,如今已帶上明顯的紅血絲;笑的時候,眼角會露出幾條清晰的魚尾紋;太陽穴兩邊還有幾點黃斑;皮膚有些發黃,並看得出有鬆弛的痕跡;手上的皮膚也很粗糙,而且因長年做家務活,手背上的青筋微有些浮起;身上雖不胖,但早已不見少女的苗條,整個人看著有些粗壯浮腫,是標準的中年婦女身材。明明才三十出頭的女人,看著卻像四十歲一般。

    白文蘿心裡發酸,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好。芸三娘只道她還為家裡的生意擔憂,便又安慰了幾句。還說怎麼也還有她舅舅留下的那些銀子呢,除了上次花的外,還剩一百多兩,不少了。而且這鋪子的生意若是過了今年還好不了的話,她就打算或者租給別人,或者改做別的什麼,反正總有路可走。

    時間刷得飛快,日子就這樣深居簡出的過著,生意依然冷冷清清。轉眼,半年就過去了。外面那些閒言碎語早就淡了下去,只是鋪裡的生意依舊不好,不過後來倒是接到了不少繡活,於是他們家的日子又慢慢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這段時間裡,趙武曾藉著找白文軒,來他們家幾次,而且每次都會帶上幾個小玩意兒過來。有時是幾個琉璃珠子,有時是用草葉做成的小動物。有一次甚至還帶來一支小珠花,拿來後就偷偷放到白文蘿跟前,還邊帶著解釋說是他路上撿到的,他家裡也沒誰適合帶這個,就給她了。過後芸三娘知道了這事,笑得很開心。

    然而,這段時間,劉嬸卻很少來她們家。偶爾來看看也都是匆匆就走了,直到外頭那些話淡了下去,她過來的次數才多了起來。倒是蕭蜜兮一開始就過來了幾次,一來是找白文蘿學那個灑線繡,二來像是怕她這段時日會不開心,便多來陪她幾次。只是每次待得時間也不長,好像怕會被家裡說,所以那灑線繡也學得半會半不會的。

    白文蘿倒都不在意這些,芸三娘接的繡活多了以後,她便也就開始幫起忙來。有沒有人來,影響不了她的心情。她在意的只是她娘和弟弟能過得好,這就行了,她一直就是如此。

    很簡單,也很冷漠。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55 PM

第四十七章 看到不該看的

    七月二十這日是芸三娘哥哥的忌日,正好是中元節剛過沒幾天,往年芸三娘都是在中元節那天就帶著一雙兒女提前去上墳的。不過今年因為那幾日連著下雨,所以便一直等到了忌日那天,才準備好東西,雇了輛馬車,帶著白文蘿和白文軒上墳祭拜去。

    誰知那馬車走到半路的時候,芸三娘才發現香燭少了一支。

    「這附近也有賣香燭的,我下去買吧,娘先過去,這離舅舅的墓也不遠了,我回去買完再走過去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一會要有順路的馬車,我再順搭一程。」白文蘿撩開車簾子往外看了看,雖然已經是城外了,但也沒走多遠,還是能看到城外的那幾處房子。而且西涼城普通人家的墓地基本是集中在城外幾處的,因為中元節附近那幾日下雨的關係,所以倒有不少人家同他們一樣,都是等到這幾天才來上墳,順路車肯定有不少。

    芸三娘也往外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氣晴朗,路上煙塵飛揚,因此去上墳的人還真不少。有抗著鋤頭,挑著簸箕,拿著香燭紙錢等一路走過去的;也有跟他們一樣,準備了東西,雇了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坐過去的。

    「行,那你買了就趕緊過來,娘先過去給你舅舅的墳墓修整一下,前幾日下了雨,估計衝下了不少土。」芸三娘說著就點了點頭,給白文蘿撩開車簾。

    「我跟姐姐一塊兒去。」看著外頭熱鬧,白文軒小孩子心性又出來了,便也要跟上。

    芸三娘看了他一眼,本想駁回的,可一想難得讓他出來這一次,前些日子把他拘得緊了,每天從書院回來就哪都不讓他去,看是悶壞了。這麼一想,心裡一軟,便不由得開口叮囑道:「那你可好好跟著姐姐,別亂跑。」

    「知道了。」白文軒興奮地點著頭,說著就頭一個先蹦下車。

    「好好看著他。」看著姐弟兩都下車後,芸三娘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白文蘿點著頭,看芸三娘坐的馬車駛開後,才對白文軒道:「就是去買支香燭你還跟著幹什麼。」

    「嘿嘿……剛剛看到那賣香燭附近有了好多草從,我想去找只蟋蟀。」被白文蘿看了一眼,白文軒傻呼呼地笑了一下,就老實招了。

    「哪有時間給你找蟋蟀。」白文蘿瞥了他一眼,既不是贊同,也不是反對,說著就已經往回走了。

    「嘿嘿……我就是瞎找找,找不到就算了。」白文軒趕緊跟了上去,討好地說道。

    沒多會,兩人就走到那賣香燭的地方,這兒雖是在城外。但因為西涼的人口多,地方大,又是毗鄰京州,所需的商品流通自然比較頻繁,所以常常有些外地來做買賣的人來不及進城,就暫時在這地方落腳。久而久之,這裡就慢慢形成一條小規模的商業街道。有小飯館,有小客棧,也有小雜貨店。

    因為中元節剛過,上墳的人還未減少,所以這條街上的雜貨店,便把紙錢香燭什麼的都擺在店外頭來招攬顧客。白文蘿剛走過去,那店老闆才招呼完幾位顧客,一瞅又有客人上門便笑瞇瞇地問需要什麼。白文蘿說了芸三娘準備的那種香燭,那店老闆在攤位上找了找,發現剛賣完,便賠笑這說道:「姑娘歇歇,我這就去裡頭拿出來,馬上馬上。」那店老闆說著也不等白文蘿點頭,趕緊招呼鄰居幫他看一會,就急急忙忙往店內跑去了。

    因為這家雜貨店是在這排房子的最外頭,能看得到那邊的雜草長得很茂盛,而這一排房子後面似乎也都是荒坡野地。白文軒早瞅著這個機會,溜到邊上找他的蟋蟀去了。見他走得也不遠,白文蘿便隨他去,沒一會,那店老闆就把她要的香燭拿出來了。付錢後,她正要叫白文軒,只是還未開口,白文軒就有些神神秘秘地跑到她身邊,拽著她的袖子悄悄地說道:「姐姐,你快過來看看,是那匹馬。」

    「哪匹馬?」

    「噓,小聲點兒。」白文軒拉著她,很小心地把手指放在唇邊。

    瞧他這神神秘秘地樣子,白文蘿皺了皺眉,心裡也有些疑惑了。於是便跟著他順著那房子邊,朝後面悄悄走去。就快走到那牆角處的時候,不等白文軒朝她做止步的動作,白文蘿就已經停下了腳步。這周圍的草叢很高,還堆有一些碎磚頭和石塊,是很好的遮擋物,而外頭的行人都是匆匆路過,所以倒沒什麼人往這邊注意。

    此時白文蘿已經知道白文軒叫她看什麼了,從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後,她就大約估計了一下距離,然後利用雜草的遮掩,迅速往那探出頭看了一眼就縮了回來。

    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常跟在李敞之身邊的那個小廝,另外一個估計也是他身邊的奴僕。另外還有四匹馬,三匹棕色,一匹白色。那小廝正在給那匹白馬喂東西,白文軒肯定是認出了那匹白馬,伯爵府大公子的坐騎,年前的時候,他差點死在那匹馬的四蹄下。

    她和白文軒對望了一眼,這會那邊的兩人說話的聲音變得稍大了起來。

    「這管不管用?」其中一個人有些緊張地問道。

    「肯定管用,我特意去問人找了這東西,不管是雪雲寶馬還是黑雲寶馬,都逃不了……這次咱公子指定能贏他!」那小廝有些得意地說道。

    「那就快點,別一顆一顆的餵了,一會那伯爵府的大公子馬上就回來了,這要被發現了,公子肯定會把這事全推到咱倆身上的!」那人似越來越緊張,催促的聲音不由得又大了幾分。

    「我知道,就好了就好了,別嚷嚷,怕人家不知道啊!」

    聽到這,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了。白文蘿輕皺了皺眉,就碰了碰白文軒,示意他離開這裡,這要被人發現了又是一場麻煩。

    白文軒有些愣住,其實他剛剛找蟋蟀的時候,不想會看到後頭的那幾匹馬,後來又瞅見兩個鬼鬼祟祟的人跑到那幾匹馬附近。他當時還以為是有人要偷馬,可心裡又不太確定,就悄悄拉了他姐姐過來看,卻不想就聽到了這種事。不用想也知道,那兩人這是在給那匹白馬喂什麼不好的東西呢,他們還說了要贏什麼的……這種事是不對的,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可這會白文蘿在他胳膊上稍稍用力抓了一下,一臉嚴厲地看著他,眼中是不可違抗的命令。

    白文軒終於垂下眼,慢慢轉身,乖乖順從了白文蘿。卻不想,剛走幾步,他腳步一個不小心,被埋在草叢裡的石塊絆了一下,反射性地就啊了一聲!

    那邊,正說話的兩人一下子靜了下來。

    白文蘿立即抓住白文軒的胳膊拉著他往外跑,而那兩人這會也反應了過來,趕緊喊了一聲「是誰!」,同時就往這跑了過來。畢竟他們離這牆角的距離,比這牆角離外頭的距離要短很多,就算剛開始愣了一下,但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於是,那小廝終還是看到的白文蘿的背影。就待他們打算要追過去的時候,李敞之身邊的隨從忽然從另一邊走出來,一瞧他們竟沒待在馬匹旁邊,也不知那事辦妥了沒有,便趕緊走過來低聲喝道:「你們事辦好了沒有,公子爺們可是快出來了!」

    兩人剛要追過去的腳步一下子停了下來,一臉心虛地看著那個隨從,滿是緊張地點著頭。

    那人看出不對勁,瞇了瞇眼就問道:「難道被人看到了!」

    兩人支支吾吾地不敢說,眼睛在兩邊瞅去。

    「混賬!是被什麼人看到的,是伯爵府那邊的人?」

    「不是,就是兩小孩,我……」那小廝趕緊搖頭,正要解釋,卻這會李敞之同幾位公子爺走了出來。他們趕緊把這話打住,詳裝起笑臉迎了上去,亦趨亦步地跟在旁邊伺候著。




第四十八章 隱 患

    兩人一直跑出去好遠,混入路上那三三兩兩的行人裡頭。.白文蘿才回頭瞅了一眼,見沒人追上來後,終於放慢的腳步,改了快步走。

    「姐……」白文軒有些懼怕地看著白文蘿陰沉的臉,也不敢掙脫開她的手,一直任她緊緊抓著自己的胳膊,這一路上衣服也被扯得有些歪歪扭扭的。

    「嗯,沒事了,快走吧,娘該等急了。」白文蘿放開他的胳膊,臉色放緩了下來,稍稍替他整了整衣服,就拉著他的手快步走去。
    「姐姐剛剛……」白文軒一邊跟上白文蘿的腳步,一回頭往後看了看,憋了好一會才有些遲疑地開口,只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白文蘿馬上就打斷了他的話:「剛剛我們只是去買了香燭,這會得去給舅舅上墳去,走快點,早點過去還能幫娘幹些活兒。」

    白文蘿說完也不看他,又加快了腳步,幾乎是扯著白文軒往前趕。

    「姐……姐姐,別拽我了,我自己走,你別累著了。」白文軒幾乎是一路小跑著跟著白文蘿,只是這麼走了一會後,他便看到白文蘿那單薄的身子,後背已沾濕了許些汗漬,呼吸也微有些急喘起來。

    聽他這麼一說,白文蘿便稍稍放慢了腳步,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前後三三兩兩的行人,然後才說道:「那你就乖乖跟著,別去找什麼蟋蟀了,免得讓娘擔心。」

    「我知道啦。」跟白文蘿相處久了,他明白那句話還意指什麼,便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道。

    白文蘿扯了扯嘴角,終於露出個笑容,放開他的手道:「走吧,趁著沒到中午,天還涼快些,不然一會大太陽一出來,很容易中暑的。」

    於是,姐弟兩走了約兩刻鐘後,便來到了他們舅舅墳邊。此時芸三娘已經給那墳墓培上了新土,也把周圍修整了一番,還折了幾支嫩綠的新枝插在墳頭上。見他們過來後,便開始把之前準備好的酒食果品等物品擺上,祭供在墳前,再點燭上香,然後叫白文蘿和白文軒過來一同將紙錢焚化,最後叩頭行禮。

    做完這一切後,芸三娘便讓兩個孩子把帶來的酒食吃了,然後起身看著那煥然一新的墳墓一眼,似輕輕歎了一句,看著姐弟兩吃得差不多後就開始準備回家。

    回去也是坐來時的那輛馬車走的,因為這個時節暑氣大,上墳回來就快中午了,那一路上也沒幾處遮陰的地方。芸三娘生怕兩孩子中了暑氣,所以早上僱馬車的時候便一同付了來回的錢。

    只是當那馬車帶著他們搖搖晃晃,差不多走到剛剛白文蘿買香燭的那地方後,慢慢就停了下來。

    「大叔怎麼停了?」芸三娘撩開簾子問了一聲。

    「前面也不知出了什麼事,圍著好多人呢,這瞅著馬車過不去啊。」那車伕扇著草帽,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回頭說道。

    「那怎麼辦?能不能繞過去?」芸三娘往前一看,那裡果然圍了好多人,幾乎把道路都堵住。他們前面還停了兩輛馬車,而這會有一輛馬車正開始往旁邊繞去了。

    「繞是能繞,不過這得麻煩大嫂子帶著孩子先下去一趟,我這車不太好,邊上又不好走,還有坡,勞你們幾位先走過去等我一會行不。」

    芸三娘一看前面那輛馬車裡也是有人下了車,那馬車才往旁邊繞過去的。眼下中午將近,外頭的陽光看著已經有些刺眼了,這車內也悶熱得緊。再耗下去的話真怕孩子會鬧出病來,她便點了點頭,就叫白文蘿和白文軒都隨她下車去。

    白文蘿聽說前面出了事,一瞧又是這個地點,心裡頓時就生出許些不好的感覺來。雖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直覺跟她和白文軒剛剛看到的事脫不開關係。果然,下車往那走過去後,根本不用問,光聽周圍人的議論就知道她心裡的猜測沒有錯。

    「怎麼回事,怎麼都堵在這了?後頭都過不去了!」

    「沒看著那輛大馬車就停在這嗎,還有那一堆下人擋著。您哪,該繞還是繞吧,人家府裡的大公子從馬上摔下來了,不知是死是活呢。」

    「什麼大公子?」

    「嗨,就是那伯爵府的大公子,騎馬不小心,摔了。」

    「啥伯爵府?」

    「真是,你怎麼啥都不知道,得?,一會你進了西涼城打聽打聽就知道了。哦,抬出來了,抬出來了,趕緊讓開讓開……」

    芸三娘帶著白文蘿姐弟兩才剛走近去,正好就看到有兩人從旁邊一家小客棧那抬著一副擔架走了出來。人群不自覺地就往後退了幾步,讓出一大塊空地。白文蘿看到那擔架上躺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公子,身上很狼狽,只是那擔架旁邊還跟著好幾個人,遮住了大部分的視線。雖看得不太清楚,但確實是那天在流金街看到的,那個騎在白馬上的年輕公子。只見那頭上和手上都包著紗布,一條右腿上還夾著幾塊木板,衣衫上沾著土,紗布上沾著血。

    那擔架一被抬出來,候在外頭大馬車邊上的下人趕緊就圍了上去,七手八腳,緊緊張張地幫忙一塊抬上了馬車。

    圍觀的人似都不敢隨便說話,周圍很靜,只有伯爵府那些人忙亂進出的腳步聲,和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不時低喝怒斥的聲音。擔架被安全抬上馬車後,沒一會,那馬車就在那管家的催促聲和囑咐聲中開始往西涼城跑去。

    人群這才開始陸續散開,芸三娘便也說道:「咱走吧,別在日頭底下曬久了。」

    白文蘿應了一聲,正要跟上,只是發覺站在她旁邊的白文軒似乎沒動晃。她一偏頭,就看到白文軒的臉色有些發白,眼中帶著一絲愧疚,卻一直默不作聲。白文蘿趁著芸三娘走在前面沒察覺,就趕緊拉住他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語氣篤定地對他說道:「這事跟你沒絲毫關係,別胡思亂想!」

    白文軒看了他姐姐一眼,沒做聲,咬了咬唇,又垂下臉。

    見他這樣,白文蘿便又接著低聲說道:「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沒有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不可能每次都能讓你看到。」

    「可是……」白文軒抬起頭剛要說話,卻又忽然住了口,眼睛直愣愣地瞅著前面。

    白文蘿馬上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不想就看到了那個小廝,還有另外一個幫兇,正是之前給那白馬喂東西的那兩人。她看過去的同時,他們也正往這邊看過來,眼神非常不好。

    白文蘿心中一凜,趕緊垂下臉,抓住白文軒的手道:「別管他們,咱走咱的,娘都走遠了,一會得喊咱們了。」

    白文軒有些害怕地握緊了白文蘿的手,眨了眨眼睛,沉默地跟著白文蘿朝他娘走過去。

    從那小廝旁邊過去的時候,他果然不敢怎樣。只是卻一直緊緊盯著白文蘿和白文軒的背影,直到他們上了馬車。

    「難道之前就是那兩孩子看到的!」那小廝正在心裡天人交戰的時候,李敞之身邊的那個隨從又走了過來,冷不丁地開口道。

    那小廝嚇一跳,想要否認又不敢。今天的事情鬧大了,公子原本只想捉弄一下那伯爵府的大公子的。卻不想他把藥下多了,那馬竟忽然發起狂來,一下子就把人給甩了出去。然而,就算是這樣,這事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剛剛那匹馬早有人找借口給解決了,而且那藥,再過兩時辰,就什麼也查不出來。可偏偏這事竟讓人給看到了,萬一透露了出去……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李家雖然是西涼城的首富,可撐死了也只能算是爆發戶,根本不可能同那百年世家比。而且那伯爵府不僅有御賜的爵位,他們族裡在朝為官的人也不少。今天這事,原是小輩們之間的較量,可若被人查出,是下了黑手的話……而公子若知道他做的事出了紕漏……

    「原是想饒了你們兩的,但出了這事,為以防萬一,這事得跟公子說了。」那隨從冷哼一聲,也不顧那兩小廝苦苦求情,就往客棧內走去。

    李敞之的手指一聲一聲輕輕敲在桌面上,他已經這麼敲了快一刻鐘,卻什麼話也不說。那兩小廝跪在他跟前幾乎抖得不成樣子了,他才猛的站起身,抬起腳就狠狠踢了過去。連踢帶罵地發洩一通後,又把桌上的茶具呼啦地全掃到地上,清脆地碎裂聲似乎稍稍舒緩了他暴躁的心情。他深深呼吸了一下才說道:「那婆娘先是跟我搶了那古納小子,現在她的賤種又來壞我的事,還真是巧得很啊!好!很好!」

    那小廝看著自家公子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嚇得肝都抖了,身上又疼得緊,這會連求饒的話也不敢開口。而李敞之忽然又轉過頭來問道:「你剛剛說,那丫頭多大了?」

    「回公子,大,大概,十三那樣。」

    「哦,十三啊,不算小了。」李敞之摸著下巴,面上露出陰霾之色,冷笑了幾聲,然後就說道:「回府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56 PM

第四十九章 提 親

    白文蘿那天回去後,猶豫了一下,因怕芸三娘擔心,終是沒跟她說這事。可她心裡一直就隱隱覺得,李敞之那邊是不會對這事善罷甘休的,只是不知道他會如何做。

    然而怎麼也想不到的是,第二天,竟有媒人尋上門來,說是為那李家公子給她說親來的!當時白文蘿正幫著芸三娘一同點著這鋪子裡賣不出去的布料,打算這幾天全部虧本低價處理了。

    兩人愣一聽到這事,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芸三娘遲疑了許久才疑惑地問道:「哪個李家公子。」

    那媒婆先是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才笑瞇瞇地說道:「哎喲,要是普通人家的公子我能張口就這麼說嗎,當然是咱這西涼城的首福,李家的小兒李敞之公子了。您那,真是好福氣,生了個好閨女,一下子就攀上了那等大富人家。」

    「您……不是找錯人了吧?」芸三娘聽了那話心裡有些不太舒服,微皺了皺眉道。

    「你放心,我這做了二十幾年媒人了,哪能沒打聽清楚就上門鬧笑話的。這等好事也難怪你會不信,我當時聽說後也嚇了一跳呢,不過見著你家姑娘後倒是明白了,真真是個標緻的小姑娘呢,瞧這臉蛋兒,怪招人疼的。」那媒婆本以為自己點明了這事後,白文蘿會害羞借口避開的,卻不想還坐在這聽著。她雖心裡覺得奇,但面上卻一點都不表露出來,而且自己這張練了二十幾年的巧嘴,自然是知道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芸三娘同白文蘿對望了一眼,兩人都不說話。

    那媒婆還道她們是心裡存疑,便接著說道:「說來那李公子今年才剛滿二十,長得是一表人才,待人又溫和有禮,而且至今尚未娶妻。今日雖說是納姑娘過去為妾的,但是過個一兩年,生個一兒半女的,說不定就被扶做側室了。到時面上尊貴,就是正妻進了門,也壓不下去的。」

    芸三娘原本臉色就不算好,聽了這話後,頓時就變了臉。只是那媒婆又接著說道:「我知道,您心裡捨不得,是——瞧瞧,這多好的一個姑娘!誰願意把自家閨女給人當妾,可是,大嫂子啊,你且容我說一句。」那媒婆說到這,微往前湊了湊,故意壓低了聲音道:「那李家,可是這整個西涼城的首富啊,這西涼城起碼有半數以上的鋪子是他們家的,就是在京州也能看到他們家的商號。連那些官老爺也沒少上前巴結呢,給那樣的人家做妾,可不比隨便嫁個窮小子為妻強了十倍去!大嫂子,你可不知道,那李公子上頭兩個哥哥納妾的時候,那聘禮,都不少於這個數!」那媒婆悄悄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又說道:「而且那排場,也都辦得風風光光,一點都不會讓姑娘家委屈了去!姑娘這一過去,您還用得著守在這小鋪子裡受罪。聽說您還有個小哥兒正上學呢,那仁和書院和李家也有些關係,到時小哥兒想進那讀書,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可不連學費都省了。以後小哥兒金榜題名,還不是都托了這福。」

    「夠了,你給我出去!」芸三娘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站了起來,冷著臉下逐客令。

    那媒婆一愣,似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麼,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道:「你,你該不會是不滿意吧,這等好事,你可別糊塗了啊!」

    「我娘叫你出去呢,你是沒聽清楚還是沒聽明白!」白文蘿這會終於開了口,聲音平平淡淡,目光冷冷清清。

    那媒婆一下子住了口,原還有滿肚子的話,卻在對上那目光的時候,竟一句也說不出來了。說了二十多年媒,還真沒見過像這樣的姑娘家。明明年紀看著也就十三四歲,可那目光卻比成年人還要陰沉,看得人心裡只發怵。

    終於把那媒婆給打發出去後,芸三娘才滿心疑惑地說道:「他怎麼會讓人過來提親了,他到底想要幹什麼?阿爾巴那件事不是已經過去半年了嗎,一直也就沒什麼事啊!」

    白文蘿看著芸三娘憂心忡忡的表情,猶豫著要不要把昨天的事說出來,只是轉而一想,那李敞之今日找媒人上門這背後的目的,便又沉默了下去。這會說出來,她娘指定會更擔心……那李敞之今日可能主要是探她的態度的,她是不是回絕得太快了,萬一……白文蘿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

    「娘別想了,要真為半年前的事情為難咱的話,他根本不用等到這個時候。」

    「那……難不成他真的看上你了!可是他也沒見過你啊!」芸三娘怔了怔道。

    「娘這說的什麼話,難不成還真想把我嫁到那裡,給人家當妾去啊。」白文蘿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

    「你這丫頭,什麼妾不妾的,娘這不是擔心他到底打的什麼注意嗎!唉,這事……真讓人琢磨不透!」芸三娘說著就在她額頭上戳了戳。

    「娘別擔心,管他什麼主意,咱好好過咱的日子就行了。也沒聽哪個說上門求親不成惱羞成怒的,而且又只是納妾而已。」白文蘿一邊開口安慰著芸三娘,一邊心裡開始琢磨著這事該如何解決。如今她家是不可能跟李家抗衡的,不過那李敞之又不是李家的當家人。而上次古納人的事,聽說也是他家老爺子開了口,他才沒來找麻煩的,現在這事……

    「哦,一口就回絕了。」一家酒樓的雅間內,李敞之靠在椅背上,手指又是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他前面的桌子上敲著。

    「是啊,還真沒見過那麼不識好歹的人家。李公子啊,其實我還知道幾個好人家的姑娘,正是待字閨中的年紀,那個個都長得花容月貌的,不如……」那媒婆有些不甘地道了一句,然後又眉開眼笑地吹噓下去,只是話還沒說完,那李敞之就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話,然後朝他身邊的小廝打了個手勢。

    那小廝會意,扔給那媒婆一個錢袋,就朝她揮了揮手讓她出去。那媒婆接過錢袋後,掂了掂那份量,心裡頓時樂開了花,也不強行吹噓了,趕忙行了個禮就笑瞇瞇地走了出去。

    「看來這是擺明了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那媒婆出去後,李敞之冷哼一聲,然後又對身邊的小廝吩咐道:「你現在可以去找那人了,就按我昨日說的那般跟他說,這次若再出差錯的話,哼!小心你的狗命!」

    「是!」那小廝趕忙低頭應道,心裡頭卻直發顫。公子是個狠心的,他只是個奴才,這次若不照辦的話,這條小命真就保不住了。




第五十章 疏忽意外

    不知不覺,太陽就已偏西,金色的餘暉中,傍晚的涼風輕輕吹過,白日裡的暑氣漸漸散去。。芸三娘已經是第三次走出門外看了,卻依舊不見白文軒下學回來的身影。

    「這孩子怎麼回事,早該回來了這會,還是跑哪兒玩去了!」

    「見小武哥回來了嗎?」白文蘿也跟著走出去問道。

    「小武他爺爺這段時間身子不太好,劉嬸便讓他去陪著兩天。」芸三娘搖了搖頭,剛剛也是想去問來著,卻又想起這幾日小武並未去書院,便只得作罷。只是軒兒這已經比平日晚了快一個時辰了,往常從不曾這樣過。芸三娘到底放心不下,便對白文蘿說道:「娘還是到書院瞅瞅去,看看是不是先生留他了,知道了也好放心。你把鋪門關上,在家待著,要是餓了就先自個吃飯,不用等娘了。」

    「……好。」白文蘿遲疑地點了點頭,她心裡也有些不踏實。自白天那媒婆來提親後,她便開始隱隱覺得不安起來,總覺得那李敞之接下來必會再做些什麼。她原是打算想辦法把這事的始終告訴李家的當家人知道的,但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妥當。

    一來,她覺得這般做太貿然,人家信不信都難說;二來,那李家的當家人也不是她想見就能見到的,這消息能成功送過去的希望太渺茫;三來,就算前面兩件事都順利辦成了,誰又能保證人家不會因為這事,反而直接把她滅口,連帶她娘和弟弟也都跟著一塊遭殃!

    或者去通知伯爵府,讓他們兩家為這事打起來,到時就無暇顧及她這邊了。可是,這樣也有可能死得更快些,除非伯爵府能出面護著她家,可是憑什麼人家要出面……不過這事若真說了出去,她就是目擊證人了,不管那兩家是要上公堂還是私底下解決,她都撇不開干係。到時事情會鬧得更大,而且很可能到最後,她兩邊都討不得好。伯爵府的人說不准還會因這事記恨她,怪她當時怎麼不及時報信。到時若把他家大公子摔馬的責任,歸一半到她身上就太吃力不討好了!

    白文蘿暗歎了口氣,惹上這種事,還真是左也為難右也為難。芸三娘出去已經有一會了,她關上鋪門後,就開始為這事絞盡腦汁,只希望能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可辦法還未想出,就聽到那外頭有人在敲門。她以為是芸三娘回來了,卻不想一開門,卻看到一個尖嘴猴腮的乾瘦男人,微喘著氣站在門外。

    「你是?」白文蘿只把門半開著,略帶著戒備地看著他問道。

    「這是那芸三娘的家嗎?」猴腮男拿著袖子一邊往臉上擦了擦,一邊有些著急地問道。

    「是,怎麼了?」白文蘿疑惑地看著她,心中開始隱隱覺得有些不安起來,好似感覺到出什麼事了。

    「丫頭誒,你是她閨女不?快叫你爹出來!」

    「我是她閨女,你快說到底什麼事?」白文蘿有些不耐煩起來。

    「唉唉,是這麼回事,你娘和你弟弟在那路上被馬車給撞倒在街上了!」

    「你說什麼!在哪裡?」白文蘿大驚,聲音一時有些變調,腦中頓時蹦出李敞之那張囂張跋扈的臉!

    「就在前頭東街街口那,撞得不輕那!」猴腮男說著就往一邊指了指。

    「快帶我去!」白文蘿剛要邁出門,忽然又頓住看著那人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娘是住在這的?」

    「誒,我是坐在那輛馬車上的,原是要出城去。誰曉得馬車撞了人後,那車伕下來一看,嚇得不輕就急忙趕車跑了,真是沒良心那。我看著不忍心,可身上也沒帶幾個錢,只好四下問了人,好容易才找過來。姑娘誒,你還是快叫你爹出來吧。」猴腮男一臉自認倒霉地說了經過,然後又催了她一下。

    白文蘿看了他兩眼,然後啪地一下就把門關上。那猴腮男突地嚇了一跳,正摸不清腦袋的時候,那門又開了,然後就見那個小姑娘急步走出來,一邊關上門一邊對他說道:「我爹不在,你帶我過去,我娘和我弟弟當時被撞得怎樣?沒人叫大夫嗎?」

    「誒,看樣子被撞得不輕啊,誰也不敢亂動,有人去叫大夫了,也不知請到沒請到,這太陽都快下山了。」猴腮男邊說邊給她指著路走。

    白文蘿心裡有些亂,一邊擔心著她娘和弟弟到底怎樣了,一邊又拒絕去想他們這會怎樣了!她很想冷靜下來,可是第一次,她覺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急步走著的雙腿一直就在微微顫抖,如果這事真是李敞之示意,如果她娘和文軒真出了事,她絕不會放過他的!

    這會是傍晚時分,天色已開始發暗,往書院去的那條道平日本就有些冷清,現在更是沒看到幾個行人。兩人快走到一丁字路口的時候,猴腮男朝便朝那路口指了指道:「就在那條街的街口處,快,過去就是了。」

    白文蘿由於心思有些混亂,而且那條道本就是去書院的路,於是她也沒多想就走了過去。可當她才剛拐進那條道的時候,頓時就發覺事情不對,然而這會察覺已經太晚!嗅到了危險想要馬上後退的時候,那猴腮男卻及時在後面猛地推了她一把!人家是專門設了圈套讓她鑽,而她不但現在這個身體實在是差勁得可怕,再又加上這一路上心神不寧,所以當藏在拐角處的那人朝她伸出手的時候,她甚至還來不及喊出聲,就被一股力道給打暈了過去。

    這條通往東街的路其實是條小巷子,兩邊都有高高的圍牆。一邊是普通人家的家宅,但因有那圍牆擋著,這外面發生什麼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而另一邊雖然是一家三層的酒樓,但因為還未開張,也不會有人在。再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路上也沒有別的行人。所以,這次作案確實是精心策劃好的,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可是,沒人想到的是,當白文蘿被人打暈,又被人扛到一輛早準備好的馬車裡,然後那馬車悄悄離開那裡的這一幕,全都落入了好幾雙眼睛裡頭。

    「原來西涼還有這等事,倒是讓我開眼界了呢!」還未開張的那家酒樓內,一個頎長秀挺的年輕公子站在三樓的窗戶邊上,面上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的笑意,看著旁邊的人道。

    「是下官治理不嚴,容下官此刻先行告退,馬上就去查辦這事!」說這話的是前段時間剛上任的西涼知府,他今天原是特意包了這家還未開張的酒樓,私下招待京州來的巡撫和另一位貴客,卻不想偏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那等事!他現在真恨不得將剛剛看到的那兩人馬上千刀萬剮了!

    那年輕公子笑了笑道:「賀大人請自便,不過說起來,那位姑娘我倒是認識,如此,大人不介意我插手這事吧。」

    「不敢不敢,有勞錦二爺!」

    上官錦點了點頭,身子一閃,就從那三樓的窗戶直接跳了下去,他身邊的隨從也跟著追上,只留下那兩位大人面面相覷地站在酒樓內。既是舊識,又有這樣的身手,那為何剛剛不出手阻止?

    上官錦追上那輛馬車後,就放慢了腳步,心裡有些好笑地想道,真讓人意外,隔了半年,才剛到西涼,還沒等他去找呢,那丫頭就自己撞上來了,還惹上了麻煩。

    「對了,上次在淮州查到的事,你想辦法透露給那邊,其餘的先別管。」他慢悠悠地追了一會,忽然就停下來朝身邊的隨從吩咐道。

    「是。」那隨從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即走開。

    「不用跟著我了,你去辦你的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57 PM

第五十一章 人為刀俎

    此時已是三更半夜,月色朦朧,輕紗般的薄霧籠罩著夜色迷離的河邊。這裡是西涼城東面三里外的九里河處,雖說是河,但其實河面很窄,河床很淺,是行不了大船的。所以西涼城的人外出遠行基本都是走陸路。然而這條河順流而下約九里外,就是萬里江了,沿江可經過數十個州縣。

    此時,那九里河的河邊,立著幾間歪歪扭扭的黑瓦房。由於河邊蚊蠅眾多,所以即便是在這悶熱的天氣裡,每間瓦房的門窗都關得很嚴實。深夜很靜,除了偶爾聽到幾聲蛙叫外,就剩下從那門窗的縫隙中透出光亮的屋內,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油乎乎的桌面上點著一小節蠟燭,橘黃色的火光不時跳動著,昏慘慘地照亮了這屋內的一桌兩凳,還有四個人影。其中兩人正坐在屋內僅有的那兩張凳子上,燭光清楚地映照出他們的臉。坐在門邊的那個赫然就是那個尖嘴猴腮男,另一個卻是個面方嘴闊,體格粗壯的男人。他臉上還有一道可怕的刀疤,從眉間斜下至左臉,顯得異常猙獰。

    而剩下的那兩個人卻像貨物一樣被扔在屋子的角落裡,也不知是死是活。他們從被帶到這間屋子後,就一直沒見動晃過。而且其中一個身量略小的,有一隻手,正以一種奇怪地姿勢擺著,看著就像是被人扭斷了一般!

    「嘿,老刀,這小子的手不是你給掰斷了吧,怎麼這麼不知輕重,這可賣不了好價錢啊。」猴腮男往嘴裡送了幾粒花生米,又喝了口小酒道。

    「那小子不聽話,自找的!賣什麼,這種貨色直接帶過去當小乞丐。」刀疤男不耐煩地端起小酒杯一仰而盡,卻遠遠不盡興。真想直接拿起酒罈子來喝,可是他知道今晚不行,等這批貨安全送出去後,一定得去窯子裡喝個盡興。一邊喝著刀子般的烈酒,一邊摸著女人豐潤的身體,那緞子一般的肌膚,光想想,就覺得渾身都熱起來。

    「隨你,不過他這是暈過去了還是咋的?要死了的話就趕緊扔了,省得佔地方。」猴腮男說著就往那角落了看了兩眼道。

    「一路上哼哼唧唧的,老子煩,給他捂點藥,清淨點。」

    「別不是弄傻了吧。」

    「管他的,傻了也能討錢,只要那丫頭不傻就行,賣到窯子裡還能值兩錢。不過先前收的那些也已經夠本了,現在就是順道而已,不然老子才懶得費這事!」

    「也是,真沒想到,這次居然碰上這種好事,頂咱們幹好幾趟的活了。」

    「小心著點,這事你確定沒留尾巴。」

    「放心吧,這種事,那邊比咱還怕被發現。總之等船到了以後,上了水路,就什麼都安全了。」

    「船什麼時候到?」

    「還得大半個時辰吧,沒辦法,這次人數有點多,弄了三條小船才勉強裝下,只能晚點。不過那一路都聯繫好了,只要進了萬里江,馬上就換大船。」

    「還是小心點,你去那邊看著,船快到的時候通知我。」刀疤男想了想,覺得還是妥善點好。

    「靠,又要老子去餵蚊子。」猴腮男頓時有些不滿地嘟噥了一句,只是一看刀疤男那眼刀子射過來,他馬上又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喝完這杯就去守著,真是,都到這兒了,還能出什麼事!」

    「小心使得萬年船。」刀疤男放下杯子,不打算再喝,今晚必須節制點。只是當他放下杯子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看到角落那邊有了動靜。一轉頭,就看到那丫頭正悄悄伸出手摸到她弟弟的手腕上。

    「喲,那小丫頭這就醒了,是那藥下得輕吧,果然憐香惜玉啊。」猴腮男也發現白文蘿醒了,就嘿嘿笑了兩聲。

    「你還不快去。」刀疤男朝他瞪了一眼,臉上的那道疤似又變得猙獰了幾分。

    「行了,這就走,我知道你憋不住了,這個雖沒幾兩肉,總也比干喝酒強!」猴腮男說著就站了起來,又往白文蘿身上瞄了幾眼,然後才推開門出去了,還不忘把門帶上。

    白文蘿沒往他們這邊看,其實她已經醒一會了,只不過還渾身發軟,腦子也還有些暈乎乎的。只知道自己被下了迷藥一類的東西,但周圍的環境卻弄不清楚。幸而他們沒把自己的手困起來,而且她能聞得到文軒的氣息,知道他就在身邊。於是便耐著心,一邊裝昏迷一邊等著藥效完全褪去,同時還注意那兩人的談話。

    直到聽到那兩人說到文軒的手被掰斷的時候,她只覺得耳中如遭雷擊。然而那會她身上的藥效還未褪盡,也沒聽到多少消息,咬著牙才沒有當時就睜開眼打斷他們的話。所以,一直等到這會,感覺身上稍稍恢復了點力氣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先確認文軒的手是不是真的斷了。

    摸到手腕那,沒事,再順著往上摸,才移了一點,就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小臂腫得厲害,已經觸摸不到骨頭,但是知道那姿勢不對,肯定是斷了!然而還未等她檢查有沒有傷到筋時,那刀疤男就起身走了過來,俯視著她陰森森地問道:「你在幹什麼?」

    「你,你把我弟弟的手弄斷了!我……娘呢?」白文蘿停下手中的動作,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微抬起臉,半垂著眼瞼,似不敢看他,其實是在仔細觀察他走路的姿勢。

    一個人會不會武功,根基如何,僅憑他的腳步就能看出個七七八八來。

    這人應該是會點拳腳功夫,但是根基尚淺,不過體格粗壯,力氣應該不小。

    「那個我不知道,不想早點死就老實點,在這裡你就是叫破嗓子也沒有。還是安安靜靜地,省得我麻煩。」刀疤男有些意外她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放聲大哭,剛剛忽然瞧見她動了的時候還嚇了一跳,剛剛藥正好用完,原以為給她下的那些藥起碼得到了船上才能醒呢。

    「我能看看我弟弟嗎?他的手……」白文蘿依舊垂著眼,似怯怯地說道。

    「死不了,你就好別亂動。」

    「那你能給我點水喝嗎?我渴了!」白文蘿又輕輕的要求道。

    「這裡沒有水,只有酒。」見她不但不哭,而且還敢連著提要求,刀疤男更加意外了。他最煩那種一睜眼就哭哭啼啼的女人,沒蒙汗藥的情況下,每次他都是直接一掌給拍暈過去的。

    「酒,酒也行,我實在是渴了!」白文蘿說著又努力嚥了咽喉嚨。

    刀疤男遲疑了一下,就轉身直接把那罈子酒給拿了過來,然後蹲下身,遞給白文蘿道:「想喝就得這麼喝!」

    白文蘿依舊垂著頭,默不作聲地接過那罈子酒,然後有些吃力地抬高,一仰頭,就灌了下去。才喝一小口,卻大半都流到了外面,順著她的嘴角、下巴一直淌到胸前。整個屋子瞬時都溢滿了濃濃的酒香。

    就喝了那一小口,白文蘿舔了舔濕潤的唇,然後便把酒罈子遞了回去,並且終於慢慢抬起了眼。

    她曾經的職業,注定了要接觸不同的人,所以需要精通很多技能。勾引,便是其中一種,也是最基本的必修課。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自己本身,就是一種武器。

    原以為會看到一雙像小鹿一樣,驚懼害怕的眼睛,卻不想,完全出乎意料!

    那並非是水光瀲灩楚楚動人的一雙眼,而是似乎帶著某種魔力一般,冷漠而誘惑。那雙漆黑如墨一般的眼眸毫不避諱地對上他的目光,直直勾到他心裡去,瞬間就勾得他的身體莫名地蠢蠢欲動起來……刀疤男半張著嘴,一時間愣住!

    那眼神,能讓人忽略掉她的年紀,她的容貌。即便她長得並不難看,即便她的身體其實已經開始發育。然而,這樣青澀單純的容貌,卻擁有那樣一雙神秘而複雜的眼神,不可思議的矛盾體,卻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還有那溢滿屋子的濃烈酒香,還有那帶著水光的濕潤雙唇,還有那已經能看得到曲線的年輕身體……




第五十二章 我非魚肉

    他手抓過來的同時,她把酒罈子擋過去,他一手撥開,她的手順勢一脫,就聽見啪的一聲,整罈酒從她手中掉了下去,應聲而碎!濃香的烈酒嘩地流了一地,酒水四處蔓延。就在那酒水將要蔓延到她腳下的同時,就在他的手再次抓過來的瞬間,她猛地往後一退,後背整個貼在牆上,隨後兩手撐地而起,身子順著牆壁,在他也跟著起身靠近來的時候,又往旁邊退了好幾步。

    他追,她躲,他抓,她避,這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遊戲。你追我趕,欲擒故縱,機智交鋒,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不知不覺中就把獵物引誘到陷阱裡。

    她終於退到了另一邊的牆角處,似已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刀疤男的雙眼已經發紅,鼻孔擴張,胸脯微微起伏著。他覺得自己似乎從未這般興奮過,這個像只小野貓一樣的女人,勾起了他前所未有的興趣!是的,從剛剛,還不值得他多看一眼的小丫頭,如今在他眼裡已變成一個帶著幾分野性的女人!滿屋的酒香刺激著男人的神經,雌性躲避的過程中隱隱發出引誘的信息,無一不勾起他要征服的慾望!

    簡直是意外之喜,接了這一趟活,竟讓他撿到這麼一個寶貝!他沒有發覺,他原是要把這個丫頭賣到窯子裡去的,而這會,心裡已經決定要把她留在身邊,自己享用了!他甚至還未沾到那丫頭一下,不過是片刻的追逐,就完全扭轉了他的決定。

    刀疤男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盯著縮在牆角里的白文蘿,此時她離他不過是幾步之遙,她再躲也躲不到哪去。白文蘿也沒有說話,只是盡量讓自己微喘的呼吸平順下來,眼睛避開他的目光,往他側腰那一掃,那裡微有些凸起。剛剛他在她跟前蹲下來的時候,她就從他敞開的領口隱隱看到,那裡,藏著一把匕首。

    男人一般都沒太大的耐性陪女人玩追逐遊戲,新鮮勁一過,就是真槍實幹的時候了。刀疤男再也耐不住,三兩步就跨過去,高大的身軀眼看就要把她整個籠罩住。白文蘿似害怕一般,雙手交叉抱在肩膀上,頭埋下。刀疤男忍不住露出個得意地笑,獵物乖乖降服了。可沒想到的是,當他剛要朝她伸出手,把她抓過來的時候,卻見白文蘿的身子突地往下一滑,身子一弓,整個人猛的就往他撞了過來!

    她抱著雙肩,露出的兩肘正好就撞到他的腰眼上!即便是這樣,其實她的力道並不大,根本造不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更何況還有點手腳功夫又身體壯實的刀疤男。然而,事出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反應。而且這又是白文蘿拼勁全身力氣,瞄準位置撞了過去,再加上刀疤男剛剛喝了點小酒,腦子多少有點遲鈍。所以,即便沒傷到他什麼,卻也讓他一個站不穩,就被那力道撞得往後倒了下去。可他的手也很快,自己摔下去的同時,也張手一把抓住白文蘿順著他一塊趴了下去!

    於是,一聲悶響,兩人就一同滾到了地上!刀疤男還來不及發怒,就感覺到自己身上那活兒似被那丫頭的膝蓋無意般的觸碰了一下。明明是慌亂之中的觸碰,偏那力度卻巧妙得讓他頓時悶哼一聲,剛生出的怒火這會似乎全轉化成勃然而起的慾望。他赤紅著眼睛,開始粗喘著氣,盯著此時幾乎半趴在他身上的白文蘿。只見那丫頭微張著嘴,兩靨泛紅,一雙深幽如濃墨般的眼眸因垂著臉的關係,劉海的陰影投了下來,為那雙眼睛又增添了幾分神秘。這是一隻沒被馴服,會撓人的野貓!有什麼比征服這樣一個女人能讓男人更有成就感!

    他抓緊她的胳膊,一手撐著地,想要翻身把她壓到身下。卻沒想,白文蘿卻在他動作的時候,那只被他抓住的胳膊奮力地掙扎了一下,然後又似無意間碰到他已開始蠢蠢欲動的分身!她嚇一跳,就要移開,卻因他的力道而又來回擦了兩次。刀疤男瞳孔猛地一縮,頓時覺得下身一漲,呼吸一窒,腦子出現瞬間的眩暈!

    當人的身體器官出現變化的時候,會完全反應到人的眼睛之中。那個時候,人身體各個方面的反應都會變得遲鈍。機會,只有一次,並且稍縱即逝!

    當看到刀疤男的瞳孔出現變化的時候,白文蘿另外那只沒被掐制住的手,似忽然間化成了一條蛇,瞬間就從他敞開的領口那滑到他的腰部!絲毫不差地握住匕首,抽刀,移上,翻轉,對準,分身!動作一氣呵成,就像先前演練過千百次一般,沒有絲毫停滯,不帶一絲猶豫。而她臉上的表情,一如剛剛,冷漠而誘惑,至始至終,都沒有改變。

    刀疤男甚至忘了喊叫出聲,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那柄隨身攜帶的匕首,此刻竟插在自己的胸膛上!白文蘿掙開他的手,握著刀柄的手最後一使勁,就把整個刀身全都沒入他的心臟。刀疤男只是張著嘴,動了動喉嚨,卻還未發出聲音,就彭地一下,徹底地倒了下去。可是,他,還是不信!

    原以為,是只小野貓,卻不想,其實是一頭能咬斷人喉嚨的野獸!

    白文蘿鬆開刀柄,也彭地一下坐在地上,急喘了幾口氣,然後就感覺到全身似虛脫了一般,想去看看文軒,卻一時間竟站不起來了!

    這個整個過程,前後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兩人都沒說過一句話,看似簡單,但幾乎是她有記憶以來,負擔最重的一次。虛弱的身體,懸殊的差距,她不但押上了自己,重要的是,也押上了文軒的性命。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弱勢!這是以前常聽到的話,她又一次證實了它。不同的時空,不同的身體,但是,是一樣的靈魂,有些東西,學會了,就再也忘不了。

    真是精彩絕倫的一幕!簡直讓他驚艷!

    上官錦無聲地從屋頂上跳了下去,慢慢走到那間黑瓦房的門前。可惜,剛剛她被那男人拉著倒下去後,那一刻,他沒法看到她臉上的表情。那時她的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他想像不出,卻著實被她拔出匕首,刺入胸膛那一瞬的表情驚住了!

    果真,是只獸,帶著野性,沒有被馴服的華美的獸。

    那動作,一看就是曾經經過嚴格訓練,可是,為什麼他卻查不出一絲,她有受過訓練的經歷。他的情報系統不會有問題,可是,那小丫頭又怎麼會這些?

    門還未被推開,白文蘿就已坐起身,快速爬到刀疤男身邊,想要拔出插進他胸膛裡的匕首。然而,門卻在那之前被從外面推開了。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個身影,她下意識地一抬頭,終於看清那個人,握著匕首的手忽的就鬆了下去,怎麼,又是他!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58 PM

第五十三章 交 易

    兩人隔著屍體對望了一會,片刻的僵硬後,白文蘿就沉默地站起身,走到白文軒身邊,仔細檢查他的手。.萬幸,只是骨頭斷了,並沒傷到筋,只要接好骨頭好好養幾個月就沒大礙了。她稍稍鬆了口氣,然後輕輕喚了他兩聲,又在他臉上拍了拍,可白文軒依舊似睡著一般,昏迷不醒。

    她有些著急,如果真是中了過量的迷藥,不及時救治的話,就會損傷大腦神經。很可能會像猴腮男說的那般,變成傻子!

    「不用看了,是蒙汗藥被下的多了,再過兩時辰不進解藥的話,就是明天醒來也沒救了。」上官錦在旁邊看了一會,已不覺得訝異,說著就笑悠悠地走了過去。

    白文蘿轉過頭,靜靜地看了他一會才開口問道:「你想要什麼?」

    上官錦微挑了挑眉毛,眼中帶著三分笑意七分探究,一隻聰明的小獸,知道在什麼人面前藏起它的獠牙。他慢慢蹲了下去,差不多平視地看著她慢慢開口道:「第一,你殺了人,就算是人販子,也是沾上麻煩了;第二,這裡距西涼城有三里,又是半夜時分,而且城門早關了,方圓幾里內,是有幾處人家,但沒有大夫;至於第三,也是最主要的……就是我隨時都可以取你們的性命,包括以後。」他說完,特意掃了一眼白文軒。

    白文蘿神色未變,還是那麼靜靜地看著他。她知道,若非有事求她,他用不著浪費口舌。

    對方的無動於衷似乎真的引起他的興趣,上官錦眼中的笑意濃了些,然後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問道:「告訴我,是誰教你殺人的?」

    告訴你也未必會信,白文蘿想,而且你永遠也打探不到。

    「那麼專業的手法,若非親眼見到,我真不敢相信,竟是從這麼一個瘦弱的身體裡使出來的,誰教你的?嗯?」

    「……」

    「不說嗎?」他笑了笑,眼前的小獸,那雙眼中全是不在乎。而且那並非是裝出來的,而是從靈魂裡透出的漠視,對生命的漠視,甚至是對自身的漠視,這算是沉默的反抗嗎?可惜,他卻知道,這裡有她無法漠視的人,所以他說著又往白文軒那掃了一眼。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我只知道我必須殺了他。」白文蘿終於動容,張口道了一句,聲音冷靜而平淡。不像撒謊,亦不像實話,至始至終,她的表情都沒什麼變化,所以此時更是真假難辨。

    「小姑娘,你真的只有十三歲嗎!」他搖了搖頭,這不是問句,而是歎句,這是他第二次對她說這句話了。上官錦心暗歎了一下,她真的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嗎?竟還能這般平靜,就像剛剛只是切了塊冬瓜似的,簡直就是天生的……他怔了怔,然後又輕輕笑了笑,難道真的是只小獸,身體裡藏著野性,沒有被馴化。因為遇上了危險,所以這一切的反應都只是出於本能?他自然知道,人各有天賦,有些人,確實在被逼到絕境的時候,會做出平時無法想像的事情來。可是,她做得實在是太優秀了,優秀到他無法相信這只是出於本能。

    雖然有些意外她會這麼回答,雖然聽著很牽強,但他似也不想再繼續追究下去,遊戲的樂趣在於過程,太早知道答案,反而會變得沒意思。

    「我會幫你徹底解決這件事,並保證你弟弟不會出事,不過你得替我辦一件事。」上官錦鬆開她的下巴慢慢說道。

    白文蘿依舊不出聲,耐心等著他下面的話。

    「我需要你幫我時時照看一個人,以保證她的安全。」上官錦說道這,也不管她是否答應,就站了起來接著道:「到時,我會再找你。」

    他沒詳細說,她便也不問,非常識趣,他真是找對人了。上官錦滿意地笑了起來,再不說什麼,就轉身出去了。他剛一出去,馬上又有兩個身著黑衣的人閃了進來,他們沒往她這邊看,而是直接就往刀疤男的屍體走過去。一個把屍體抬出去,一個往地上那沾到的血跡的地方散了點粉末,沒一會,就看到那血跡慢慢消失了。做這一切時,那兩黑衣人的動作不但迅速,而且基本聽不到什麼聲音。

    沒一會,剛剛把屍體抬出去的那個黑衣人又推門進來,這會他手上卻端著一盆水。他把水放在白文蘿跟前後,又從懷裡拿出一件普通的女式的外衣,一起放到她跟前。做完這一切後,兩人什麼話也不說,跟先前一眼,消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白文蘿會意,她剛剛把匕首刺入刀疤男的胸膛時,因為靠得太近,所以她的手上和身上難免被他噴出來的鮮血沾到。原本她是打算過後去河邊洗掉身上的血跡,然後把文軒背出來,再把這裡一把火全燒了。不過現在有人幫忙善後,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白文蘿仔細洗掉手上的血跡,然後快速把衣服換上,再又檢查了一下,發現沒什麼問題後,就弄出點聲響來。聲音剛落,其中一個黑衣人馬上就閃身走了進來,把那盆水和她換下的衣服一起拿了出去,依舊一句話也沒說。

    那人卻再沒進來,白文蘿看了看依舊昏迷不醒的白文軒,她心裡等不住,一下子站了起來。卻剛走到門邊,就又聽見外面有吵吵雜雜的腳步聲正往這邊逼近!

    遲疑了一下,拉開門,遠遠就看到一行人影往這邊跑來,個個手中都拿著火把,跳躍的火光撕開了濃重的黑夜。

    原是一眾官差,連大夫也一起帶過來了,個個見著她後都很客氣。白文蘿卻沒多說什麼,也沒多問,直接讓大大夫看白文軒去。

    最後她和白文軒是坐著官轎回去的,回到西涼城的時候,天都快亮了。轎子在她家門口停下,白文蘿一掀開簾子,就看到芸三娘站在門口,而她身邊也站著兩個官差。

    母女兩對望了一下,也沒多話,幫忙把白文軒抬回屋裡後,兩個帶頭的官差安慰了幾句,臨走時還往桌上留了幾兩銀子,然後就告辭了。

    芸三娘看著躺在床上的兒子,然後抱著白文蘿,無聲地流著淚,黑夜終於過去。




第五十四章 意外來客

    第二天,白文軒醒來後,娘兒三個才坐在一塊慢慢道開了昨天那事。原來白文軒昨兒下學後,那尖嘴猴腮男就跑上去,同他說了跟白文蘿一樣的話,白文軒嚇得當下就跟他走了。而芸三娘走到書院一打聽,才知道先生早就下學了,她當時還道白文軒準是跑哪玩去了,可能這會已經回家,卻沒想回去一瞅,連白文蘿都不見了!這才慌了神,出去到處打聽了一番,無果之下才抱著一線希望去衙府報了官。幸而衙門很重視這事,那官爺還一勁兒地安慰她,說是天亮之前保準把孩子給找到,然後又派官差送她回來,陪著一塊等著。

    提心吊膽了一夜,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終於聽到消息,說是找到了,正往這邊回來。那一刻,芸三娘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地獄裡走了一遭,終於爬了出來,看到了曙光。

    官府那邊也很快就把這事給查清楚了,那天晚上,在巡撫大人的監督下,新上任的西涼知府便以雷霆手段把那伙地痞流氓一網打盡。接下幾天,還揪出沿江那條接應線,並且又找到了幾十個從各地被騙來的小孩和婦女,連帶翻出幾年前的數條人命懸案……而白文蘿這邊,因為有人特別關注,所以那猴腮男在幾次用刑下就乖乖招供出。原來他是收了別人的錢財,所以才打上了那兩孩子的主意。但給他錢讓他辦事的那人,並未透露身份,只是他做這一行的,本來就多幾個心眼,當時便悄悄跟蹤了過去,才發現對方竟是李府的小廝。

    結果官府畫了畫像,去李府拿人的時候,才知道,就在那當晚,那個小廝就畏罪吃毒藥自盡了。因為上官錦並不在意後面的事,所以幾番周旋之下,最後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這事後來不知怎麼就從衙府那傳了出來,芸三娘知道後,心中頓時惶惶不安起來。她感覺這事保準是李敞之做的,可是自己沒憑沒據,官府也已經結案了,她還怎麼去說。這次是萬幸,孩子給找回來了,要下次再出現一回這樣的事,還會有這樣的好運嗎?

    芸三娘看著白文軒那夾上夾板,包紮得厚厚實實的小臂,只覺得一陣陣寒意從心低升起。白文蘿知道芸三娘心裡頭的擔憂,但是她又不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說。只能安慰道,出了這事後,那李敞之雖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那小廝身上,死無對證。但官府多少也是注意到他了,他家裡肯定也會管束著,必是不敢再輕易如何了。

    芸三娘深深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因為軒兒的手如今成了這樣,所以她乾脆讓他這段時間都別去書院。一來是在家好好養傷,二來也是因為出了這事後,她實在是怕了,恨不能讓孩子一刻都別離開她的視線!可是,她也明白,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其實,在芸三娘憂心苦惱著的同時,白文蘿一直就沒忘那個男人說要讓她做的事,只是卻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而他又會如何安排。所以,這幾日,她一直就在等著他重新出現。

    卻沒想,這事情過去幾天後,她們家等到的竟是一個誰也意料不到的人!

    那天,是七月最後一天的傍晚,天色已暗,秋風乍起,娘兒三個才剛吃完飯沒多會,就聽到外頭有人在敲門。芸三娘讓白文軒在屋裡歇著,讓白文蘿收拾一下廚房,然後才有些困惑的去開門。邊走心裡還一邊琢磨著,都這會了,還有誰會上門,要是劉嬸的話早扯開嗓門大聲喊了。前幾日倒是不時有鄰居上門探望的,但也都是選白天的時候,不會這個點還上門來。

    然而門一拉開,先是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看著有四十多了,身上穿著不俗,門口還停著一輛馬車。芸三娘正待要問時,卻見有一人彎腰從那馬車裡走了出來。直到那人直起腰,轉臉看向這邊後,芸三娘的臉頓時變得煞白!

    那人看見芸三娘後,似辨認了一會,才有些遲疑又有些不敢相信的說道:「三娘,真的是你!」

    芸三娘沒有答話,此時她抓著門板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著,她很想現在,馬上,就把門給關上,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

    「娘,是誰啊?」白文蘿的聲音很適時地從後面響起。

    那人也聽到了白文蘿的聲音,趕緊就往前兩步道:「那裡頭,是三妞兒的聲音吧!」

    再僵持下去,一會又會有鄰居出來探頭探腦了,芸三娘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拉開門道:「先進來吧。」

    「你先把馬車停在別的地方,一個時辰後再過來接我。」那人點了點頭,朝剛剛敲門的人吩咐了一句,然後才走了進來。

    芸三娘關上門後,白文蘿往旁邊退了退,再仔細打量這個來客。只見他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體型偏瘦,身上帶著三分儒雅之氣,面上帶著七分威嚴之態,應該是慣於施號下令之人,非官即貴。整個掃了一眼後,她再往他的臉上細看了兩眼,卻在這一看之下,心裡頓時一驚!只見那眉眼,那輪廓,和文軒……實在是太像了!

    白文蘿在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著白文蘿,眼裡帶著幾分複雜的神色。而且見白文蘿這般看著他,他似想要親近一下,卻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做。

    「蘿兒,你先回房裡陪著軒兒。」芸三娘的臉上慢慢恢復了點血色,她沒理會白文蘿看過來的詢問目光,只是開口吩咐道,並且還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語氣。

    「蘿兒,三妞兒是取了這個名字嗎?還有軒兒……我——」那人在一旁有些激動地插嘴說道。

    「蘿兒,還不回房去!」芸三娘馬上打斷了他的話,又朝白文蘿說道。

    「我這就回。」白文蘿趕緊應聲,然後有些擔心地看了他倆一眼,才轉身出了鋪子。而剛一出去,就聽到那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三娘,你何必這樣,先讓我看看孩子吧,他們可是我的骨血。」

    「你放心,既然都找來了,我還能攔著不成。」

    「我一直以為你和孩子們都死了,真沒想到……」

    芸三娘沒有說話,而是轉身朝後面走過去。白文蘿嚇一跳,趕忙走開,隨後,那鋪子的後門就被關上了,裡面的聲音也跟著低了下去。她站在院中想了想,便歎了口氣,然後往芸三娘的房間走去。

    「姐,是誰來了?」白文軒一瞧她走進了,就馬上開口問道。

    白文蘿沒有答話,而是仔細看了他好一會,白文軒便有些奇怪地摸著自己的臉問道:「姐你在看什麼?」

    「文軒,你對——父親,有印象嗎?」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問道。

    「你說爹嗎?我不是還沒出生他就已經死了嗎,怎麼可能會有印象,姐姐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來了?」

    「文軒,他沒死,他現在正跟娘在鋪子裡談話呢。」白文蘿搖了搖頭道,她已經嗅出來,他們的生活馬上要起變化的味道了。

    「你說什麼?」白文軒有些發懵地看著她。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7:59 PM

第五十五章 要進伯爵府

    天色不知不覺就暗了下去,油燈亮起的時候,芸三娘才帶著那人進了房間,兩個孩子都似惶恐般地站了起來。

    白文蘿沒說話,只是輕輕掃了那人幾眼就移開了目光。

    白文軒也不敢說話,往他姐姐身邊貼近了一點,然後就偷偷抬眼打量著那人,接著又把目光移向芸三娘。

    芸三娘暗歎了口氣,看著這兩孩子的目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遲疑了好久才輕聲說道:「蘿兒,軒兒,他是……你們的父親。」

    既然芸三娘沒讓他們叫人,白文蘿和白文軒就都沒說話,只是把目光同時移到那人的臉上。白孟儒輕咳了一下,也不在意著一時半會就讓孩子認自己。他盡量放鬆臉上的表情,然後才朝兩個孩子走過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輕輕扶住白文軒的肩膀問道:「軒兒的手是怎麼了?」

    「折了。」白文軒又往姐姐身邊靠了靠,然後睜著眼睛看著那人,傻乎乎地說道。

    白孟儒笑了一下,有些不知該怎麼還往下說。他就是在府裡也很少跟那幾個孩子親近,一年裡頭難得見上幾次,似乎都是訓斥的時候多,記憶中,還從未這般自己主動要跟孩子親近的。

    氣氛眼見就要尷尬了起來,油燈上的燈芯爆了一下,白孟儒往房間裡掃了一眼。看到桌上放著幾本書,便問是誰的,白文軒乖乖道是他的。於是白孟儒就順著這話,接著問他都讀了什麼書,上了幾年學,書院裡怎樣,先生教得好不好之類。其實這些,早兩天前他就已經讓人查了個大概,這會不過是沒話找話,多說幾句罷了。白文軒一一做了答後,兩人又沒話了,白文蘿一聲不吭的在一旁看著,芸三娘也默不作聲地站在一邊,這氣氛怎麼瞧著怎麼怪異。

    白孟儒這才把目光移向白文蘿道:「三妞兒已經這麼大了,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嗎?」

    白文蘿一臉陌生地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

    「也是,你那會也才三歲。」白孟儒歎了口氣,似也對這樣刻意的親近有些乏了,便轉頭對芸三娘說道:「這幾天準備一下,我過兩天就讓人來接你們,老太太那邊也都知道了,你放心,不會委屈了你和孩子們。」

    兩孩子都抬起頭看著芸三娘,白文軒則更是睜大了眼睛。

    芸三娘垂下臉沒吭聲,過了一會才抬起頭說道:「我給你看看這會馬車過來了沒有。」說著就走了出去。

    白孟儒輕輕在白文軒頭上拍了拍,道了一句:「別擔心,進了伯爵府後就沒人敢傷害你們了。」

    他說完,便跟在芸三娘後面出了房間,留下兩個孩子有些呆呆地站在房間內,大眼瞪小眼。

    白文蘿剛一看到白孟儒的時候,就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不低,卻沒想,竟會是伯爵府的人!難不成,他就是那個一等伯,而那個摔了馬的伯爵府大公子,就是他們的……白文蘿看著白文軒,一時間也有些啞住。

    白文軒呆了好久,傻了半天才遲疑地問道:「姐,咱們要搬家了?」

    「可能吧。」芸三娘沒反對,那准就是他們剛剛談話的時候已經談好了,白文蘿沉吟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可是,我不想搬家呢。」白文軒沉默了一會,然後低聲說道。那個人,太陌生了,雖然剛剛他特意問了自己許多話。可他卻能感覺得出來,對方刻意的成分太多,沒有幾分是真的關心,不像是父親的感覺。他也說不清對父親應該是什麼樣的感覺,但至少,小武哥他爹就不是這麼跟小武哥說話的。

    白文蘿明白芸三娘這麼快答應的原因是什麼,而且,既然已經被找到了,芸三娘也不可能還帶著他們繼續住在這。她輕歎了口氣,摸了摸白文軒的腦袋說道:「文軒,姐姐……目前還不能保護好你們,如果當初早點進伯爵府的話,你的手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白文軒愣了愣,垂下臉看著自己夾著夾板,纏著紗布的手臂。當時被那刀疤男給折斷的劇痛,還有後來,接骨頭時的疼痛,到現在都沒有消去。前幾個晚上,他疼得一整晚一整晚都睡不著,只是因有芸三娘守在旁邊,所以一聲不敢哼。可是,會發生這樣的事,卻是因為他那天,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所以,不但自己受罪,甚至還連累了姐姐也被抓了,要是萬一……每次,他想起那件事,都覺得一陣恐懼和後悔。

    「如果我那天不去找蟋蟀就好了……」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臂喃喃地說道。

    「不是你的錯,別把別人的過錯來責怪自己。」白文蘿搖了搖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白文軒咬了咬唇,抬起頭看著白文蘿問道:「為什麼不把這事告訴娘?我不怕娘罵我的。」

    「都說了不是你的錯,鑽什麼牛角尖!」白文蘿又在他腦袋上拍了拍,然後往外看了一眼才接著說道:「之前不讓你跟娘說,是不想讓娘為這事平添憂心。後來咱們出了事後,官府也大概查出了事情的起因,不用說,娘也猜得出是李敞之那邊干的。而現在……」白文蘿說到這,頓了頓,微微皺起眉頭來。

    「現在怎麼了?」白文軒有些著急問道。

    「文軒,如果咱們真的進了伯爵府,那麼你要記得,那天你找蟋蟀時看到的事情,絕不能透露半個字!」白文蘿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說道。

    「為……為什麼?」

    「人心難測啊,他們要知道咱是在事發前知道了,卻沒有及時告訴他們,指不定會把錯歸到我們身上,所以,忘了這事吧。」白文蘿說著就輕輕碰了碰他露在紗布外面,那微微浮腫的手背,心裡說道,你放心,那個把你害成這樣的人,我不會放過他的!

    白文軒有些愣愣地看著他姐姐,不知為何,那個還未接觸到的地方,因為白文蘿這麼幾句話,在他心裡一下子就多了幾分陰影。

    白文蘿卻開始慢慢琢磨起今天這事來,按說,他們都在這西涼住了快十年了,沒道理伯爵府的人現在才找過來?而且剛剛文軒的父親不是說以為他們都死了嗎?那怎麼又……難道是跟那個人有關?既然是要她為他辦事,那他應該早就調查了有關於她的一切了,自然也就查出了她的身份。所以,今天這事肯定跟他撇不開關係,那麼……他說要她保護的那人,就在伯爵府裡?

    姐弟兩陷入沉默沒多會,芸三娘就走了進來。

    白文蘿和白文軒都看著她不說話,芸三娘歎了一聲,把他們兩都拉到床邊坐下後,才慢慢開口道:「娘原只知道他家的老宅在西涼,而他在京為官。之前,在淮州的時候,他並未繼承爵位,所以一直就不知道,原來那伯爵府就是他的府邸。」




第五十六章 芸三娘的往事

    芸三娘輕輕撫摸著兩個孩子的腦袋,看著油燈上不時跳動的火光,記憶慢慢回溯到了幾十年前……

    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就病逝,記憶中父親整日都在酗酒。.家裡窮得揭不開鍋,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還不時要受父親酒後的拳打腳踢。大哥忍受不了家裡的日子,早早就離開的家,隨鄉親去外地討生活去了。然而就在大哥離開的第二年,才比她大一歲的二哥去河裡撈魚的時候,不小心溺水死了。

    大哥走了,二哥也沒了,翻遍了整個家,也沒找到幾個銅板,最後是用一張草蓆把她二哥的屍體給裹著,就草草下了葬。她忘了自己哭沒哭,只記得那一天,整個天空都是灰色的;只記得她父親,就是在她二哥下葬的那天,也照舊是酒瓶不離手。

    下葬完後,她父親就大醉了三天,第四天醒來的時候,難得沒有對她打打罵罵,還出去給她找了點吃的回來。又絮絮叨叨地同她說了許多話,還說吃完就帶她去一個地方。那是一個大戶人家,高高的院牆,朱紅的大門。到了那後,她父親對她說,在那裡會過得比跟在他身邊好,說完就把她留在那,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年,她十一歲,一張賣身契,幾兩薄銀,就斷了他們父女之間的親情。

    不過她父親說的也沒錯,進了那戶人家後,生活的確比在家裡過得好多了,至少從不缺吃的穿的。原本,那戶人家是買她進來當丫鬟使的,結果他家老爺瞧著她模樣兒長得可以,人也算伶俐,便把她撥到家裡的藝姬園裡專門請人來調教。

    那藝姬園裡有許多同她一樣的小姑娘,個個都長得一副好模樣。慢慢的她才知道,凡是進了這個園子的姑娘,將來都是給她家老爺當禮物送人用的。知道這事後,她並沒什麼反感,也不排斥,連親身父親都能把自己賣了,更何況是花錢買了自己的買主。就算送人,只要有吃的有穿的,對她來說到哪裡都一樣。她只怕餓了沒東西吃,只怕冷的時候沒衣服穿,只怕天天過著拳打腳踢的日子。

    所以,她很安分地待在那裡,該學的一點都不敢疏忽。只是在那裡,她也親眼目睹了大戶人家那藏在光鮮表皮底下的齷齪事。一園子思春的貌美姑娘,瞧著那滿目的錦衣玉食,能有幾個是安分地。少不得就有妄想要勾引小少爺,結果卻被太太活活打死的;也有被老爺看上後,當上了姨奶奶,卻忍不住寂寞跟別人私通的;還有為了一己之私,栽贓嫁禍落井下石的……事情見得多了,她也就學會了怎樣保護自己,遠離那些是非,安安分分做一個擺飾以換取安逸的生活。

    於是在那個園子裡呆了五年後,雖在彈琴跳舞上不如別人學得好,倒是詩詞歌賦都學得不錯,還會一手好刺繡。又因平日裡都有人伺候,基本上沒幹過重活,所以那一身的容貌氣質,養得不比深閨裡的小姐差。

    終於,在她十六歲那一年,她家老爺就把她送給了一位剛從京州調到淮州來的新官員。若非今天找上門來,她一直就不知道,當年那位看著有些落寞的官員,那背後的身份竟是如此顯赫。西涼伯爵府,其實真正出名的並非是那個一等伯的爵位,而是他們家族裡,曾經出過兩位狀元,三位探花,七位進士!這樣的家族背景,就是在整個大景,都是少見的。而且,白家的第二位狀元郎,也就是白孟儒那已過世的曾祖父,死後還被先帝追封為儒學聖師。所以,白家是大景學子心目中真正的書香門第,名門世家。因此,原本伯爵的爵位只能是世襲,但是先帝卻為白家開了先例,賜了他們世襲罔替。

    當然,芸三娘剛被送到白孟儒身邊的時候,名義上只是過去當丫鬟的。不過因她能識文斷字,又會些詩詞歌賦,平日裡還能同白孟儒對上幾句,自然就顯得跟別的丫鬟不一樣起來。而且那會的白孟儒正處於仕途低落的時候,祖上的光環壓得太重,他自小飽讀詩書,結果也只考了個進士,官職又不起眼。而且被調到淮州後,由於路途遙遠,他的夫人因為身虛體弱,孩子也還小,就未同他一起過來。所以,芸三娘被他收了房,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罷了。

    於是,白孟儒在淮州任職的那三年裡,第一年芸三娘就為他生下了白文蘿。然而,因為是女兒,還一出生就病怏怏的,所以白孟儒並未放在心上。而且就是那一年,正巧碰上他的夫人過世,也就更沒心情想著取名的事。因為他之前已經有一兒一女了,所以就一直管白文蘿三妞兒地叫著。

    而到了第三年,芸三娘又懷上了第二胎。卻不想,就在懷胎七月的時候,白孟儒忽然接到家裡的急信,說是他父親病重,正好那會他的任期也滿了,於是白孟儒就先趕著回去。因為芸三娘身子不便,經不得這麼長途趕路,便沒一同帶上。

    然而,他這一去,就一直到白文軒出生,又過了週歲,芸三娘才收到了白孟儒的信件,連著信,還有從西涼一同派過去接他們母子的僕人。信中並未多言,只是大略給她提了一下。他回去後,老太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卻一直吊著一口氣,等到老太太做主讓他續絃娶了他嫡妻的表妹,喜事辦成後,老太爺才終於嚥了氣。

    所以,這喜事喪事差不多是連著一塊辦的。事多雜亂,這前後整個處理完,差不多大半年就過去了。而且,喪事一過沒多久,接著他就被調回京州任職了,那會白文軒才剛出生不久,馬上就接過來也不妥。所以便一直拖到孩子過了週歲後,才把這事就交給他新夫人給代辦了。信中還提到,西涼老宅裡有老太太,還有幾個侄子侄女,把孩子帶回來,既好管束,也好一起讀書學習。

    焦慮了一年多的心,容不得她多想,在那幾個僕人的催促下,芸三娘便草草收拾了一番,就帶著兩個孩子上路了。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白孟儒新夫人派來的這幾個僕人,哪是來接他們的,分明是來要命的!幸而她在藝姬園裡見過不少女人勾心鬥角的事,所以一路上都多留了心眼,倒是沒讓他們尋得機會。卻沒想,眼見就快到西涼城了,偏偏就遇上了一場雨。剛開始雨量還小,她本是說要先在客棧裡歇一日,等雨停了才走,只是那幾個僕人哪聽她的。惡言粗語地擠兌一番後,到底還是讓她抱著孩子上了馬車。

    然而,剛一上車,她就覺得心神不寧起來,才剛一歲多點的白文軒也一直哭個不停。緊接著就見那雨越下越大,並且雷聲不斷,兩個孩子嚇得在車裡跟她擠做一團。而且一路上陪她過來的貼身丫鬟因為路上受了風寒,就讓西涼來的那幾個僕人給她換了個粗手粗腳的婆子陪著坐在馬車裡。

    果然,馬車行到一處比較偏僻的山路時,眼見那雨越下越大。就在馬車行駛的速度忽然變慢的時候,那婆子不知從哪掏出的繩子,竟要過來綁她!而她因為手裡抱著孩子,車內的空間又小,身邊還有一個緊貼著她的白文蘿,哪能掙得過那粗手粗腳的婆子,於是三兩下便讓人連同孩子都給結結實實的困在車上!那婆子綁完後,還拿了布頭堵住了她的嘴。由於白文蘿一直把臉悶在她身上,那婆子似也有些害怕,便就沒堵住白文蘿的嘴,慌慌忙忙就跳下了車。而那婆子才跳下車沒多會,她就感覺到車廂整個一傾斜,緊接著就聽到馬受驚的聲音!她過來的時候是知道的,那條路是在山腳下,正好就這一段,有一邊是一個斜坡。馬車要是從那滑下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那一刻,就似末日降臨了一般,孩子一個勁的尖叫,卻全被外頭那瓢潑的雨聲給蓋住。她不知道那婆子和僕人是不是已經坐另一輛馬車跑了,也不知道這車廂到底什麼時候會掉下去,她不敢動,只怕一動,那車廂就會一下子整個掉下去。也叫不出,耳邊全是雷聲雨聲還有孩子嘶啞的尖叫聲……

    等死的絕望,她開始恨那個男人,她開始後悔,她不該奢望那麼多。明知道,他已經對自己厭倦了,之所以會接她回去,只因為她給他生了兒子。可是,就算是兒子,他也沒有多重視,不然不會讓她生生等了一年多,不會讓他的新夫人派人來接他們,也不會只是把他們接到西涼去……

    忘了過了多久,就連孩子也停止了尖叫聲的時候,馬車忽然動了!她以為,死期,終於來臨,卻不想,那馬車竟是平平穩穩地落了地!
    隨後那車簾子一翻開,一張陌生的臉探了進來,那個人就是梅西朵的丈夫。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一個陌生人救了她母子三人的性命!

    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婆子跳下車後,那幾個僕人應該是想把馬車推下斜坡的,只是因為那馬兒的求生本能,加上雨下得大,推了一半後,卡在一塊石頭上。梅西朵的丈夫說,他發現的時候,那石頭已經鬆動,若再晚一會,那馬車保準是滾下去。或許那些人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事情做了一半就急急忙忙跑開了!

    而梅西朵的丈夫幫她駕著馬車,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不想竟看到前方發生的山體坍塌,路被堵住了!而那從山上滑落下來的石塊和泥土,正好把一輛過去的馬車整個給埋在裡面,赫然就是同她一塊走的那輛馬車!

    「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報應啊!」芸三娘睜著眼睛看著那盞油燈,視線卻漸漸模糊起來。將近十年過去了,再次說起這件事,她的眼中都忍不住蓄滿淚水。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01 PM

第五十七章 夜涼如水

    油燈的燈芯又爆了一下,橘紅色的火苗跳了兩跳,然後就微微晃了晃便安穩了下來。。c白文軒默不作聲地朝芸三娘偎依緊了一點,白文蘿伸出手,輕輕蓋住芸三娘的手背,良久才問道:「後來怎樣了?」

    芸三娘深呼吸了一下才接著說道:「當時,我跟那梅西朵的丈夫簡單說了咱們的遭遇後,他便問我以後打算如何……」

    這事情擺明了人家不但不想讓她過去,還要對她痛下殺手!如果,她還只是十五六的少女,如果她還未為人母,她或許就是拚死了,也要尋過去,同那個女人理論一番。可是,當她看到兩個孩子驚恐的眼神,她怕了。她所依仗的男人,不但心已經不在她身上了,就是人也不在西涼。而她,就為了爭這一口氣,還這麼不知死活地跑過去的話,很可能,會白白陪上兩個孩子的性命!

    還不如,就當她們母子三人都死了吧,她也當那個男人也死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抱著兩個孩子哭了幾聲後,她就擦乾眼淚說了自己的決定。

    梅西朵的丈夫也不拖泥帶水,讓他們上了自己的馬車,然後就一掌把他們那輛馬車拍下斜坡。那條山路人跡罕至,又因為大雨導致山體滑坡堵住了路,派來接他們的僕人也都被埋了。即便過後有人找到這,估計也得是個把月以後的事了。而且那斜坡下面是一片樹林,不時會有野獸出沒,就算是屍體不見,是很正常的事。

    雖是這麼決定了,但是這樣也就等於沒了依靠,那以後的生活怎麼辦?而且還是一個女人孤身帶著兩個孩子,梅西朵的丈夫也有些為難,他本就有自己的事情,最多就是把他們送到西涼城,再給點銀子,剩下的就再管不了多少了。

    芸三娘當時擦了擦眼淚,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封皺巴巴的信。那是三年前,幾經輾轉收到的她那離家十幾年的大哥寄到淮州的信。而當她拿到這封信的時候,一看日期,是兩年前寫的。那會他大哥還只是在西涼城跟人一塊做生意,沒有固定的住址,不過是封平安信罷了。她原是打算,到了這邊先安頓下來後,再托人慢慢找她大哥去。卻沒想,這會,先找她大哥倒成了當務之急,那封信也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梅西朵的丈夫接過那封信看了後,又看了看她的兩個孩子,似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幫人就幫到底吧,只要他還在西涼城,我就能把他給找出來。」

    果真,梅西朵的丈夫把他們母子三人送到西涼城後,先安頓在一家小客棧裡。然後不到兩天的時間,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竟真就把她大哥給找著了!

    於是,母子三人在這西涼便有了落腳地。因為想要跟以前的一切做個了斷,所以芸三娘並沒有對她大哥說實話。只說二哥在他走後第二年就死了,父親把她賣給了一個男人,後就不知所蹤。而她跟那男人生了兩孩子後,男人也死了,男方家裡也沒什麼人,所以才帶著兩個孩子千里迢迢投奔過來。

    「娘過來的時候,你舅舅還未成家,娘原打算著,先給他好好瞧瞧,過兩年就讓他娶個嫂子回來。卻沒想,還沒等到那個時候,他就忽然得急病走了!最後還是留下咱娘三個相依為命,幸好有這處房子落腳,這麼些年拉拉扯扯地也算是過來了。」芸三娘長長歎了口氣,臉上全是悵然的神色。

    夜已漸深,屋外的秋風吹得窗戶微微作響,油燈被那從縫隙裡鑽進來的風吹得明明滅滅的。白文蘿起身給那油燈挪了個地方,又把窗戶關得緊點,然後才回來重新坐在芸三娘旁邊問道:「他今天找過來,娘有跟他說到當年的事情嗎?」

    「說了。」芸三娘輕輕點了點頭,神色淡淡的。

    「他不信?」白文蘿瞧這芸三娘的神色,微皺了皺眉頭。

    「沒說信不信,只說那會,他夫人才剛從深閨裡出來,不但要幫他管那一大家子的事情,還要侍奉他母親和照顧他那兩個年幼的孩子,難免會顧此失彼的地方。不過那件事確實是她疏忽了,沒好好選幾個有經驗的下人過去,導致下雨天還繼續趕路,結果出了意外。他還說,當時他夫人看都到時候了卻一直沒見著人,也是著急得一個月沒睡好覺。讓人一路尋過去,連著找了一個多月……」芸三娘說道這就停了下來,似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搖了搖頭。

    白文蘿沉默了下去,不管那男人心裡是信還是不信,但那意思擺明了就是在提醒芸三娘,那,只是個意外!

    芸三娘看著兩個孩子,似安慰一般地拍了拍他們的肩膀。一直以來,她都不想讓孩子們知道這件事,太讓人寒心。但是,事情起了變化,眼看就要進入那個地方了,這件事必須讓他們知道,以後好心裡防範著。雖然她還是不放心,心裡也不願,但是沒有辦法,她總不能帶著孩子在外頭躲躲藏藏地過一輩子。而且,剛剛聽他說,府裡的老太太很喜歡孩子,也很重視孫輩。應該是讓她放心地意思吧,怎麼說,這兩孩子怎麼也是他們家的骨血,老太太會照看著的。

    白文軒自聽芸三娘說完後就一直沉默著,並慢慢從芸三娘懷裡坐起來,坐直了腰身。過了好一會,才遲疑地問道:「娘為什麼要答應了他,帶我們進那伯爵府?」他對那人還喊不出爹來,見姐姐沒有叫爹,他也就跟著用「他」來代替。

    「咱們既是被找著了,那女人指定也是知道了,若不答應,你們可能會更危險。雖然進了那裡也不見得就安全,但你們兩終歸是他家的骨肉,府裡也有老太太看著,她還不敢明目張膽地做什麼。而且進了那裡後,咱也就可以徹底避開李敞之了。」芸三娘歎了口氣,滿是憐愛地看著兩個孩子接著說道:「以後,你們……凡事都要小心。娘進了那裡,頂多就掛個姨娘的名,說不得什麼話。蘿兒,你是個機靈孩子,要時時替娘看著軒兒。」

    「我知道的。」白文蘿點了點頭,還想說什麼,卻又忍住了。白文軒卻咬了咬唇,眨了眨那雙烏溜的眼睛,然後一臉認真地說道:「娘,我會保護你的,還有姐姐。」

    「好孩子!」芸三娘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說真的!」白文軒強調地加重了語氣。

    「娘知道,娘知道。」芸三娘點了點頭,眼睛有些潮濕,她看了看白文軒那包著紗布的手,又看了看那盞油燈,便對白文蘿說道:「時候不早了,你回房歇著去吧,明天咱就開始收拾。」

    白文蘿進了房間後,也不點燈,只是慢慢走到床邊坐下。

    初秋的夜晚,已經帶著幾分寒氣,剛一坐下就感覺到有冷風從窗戶那吹進來,絲絲地透心涼。她又站起身,卻才走兩步馬上就往後退到床邊坐下,手往枕頭底下摸去。

    門被輕輕推開,又輕輕關上,黑暗中傳來上官錦嗤笑的聲音。他往前走了兩步,看著坐在床上的那隻小獸,心裡歎道,果真是有著野獸一般的警覺性。沒有內力,也不會一丁點武功,身子比一般人還弱,偏就是能感覺到他的接近!

    白文蘿把手從枕頭底下抽了出來,然後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兩個人在黑暗中對視了一會,上官錦又上前兩步,幾乎是要撞到她身上。白文蘿微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終於往後坐進一點,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那人叫秦月禪,至於別的……等你進了伯爵府後便會知道。」上官錦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有些漫不經心地開口,說話的語氣中依舊是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的笑意。

    「知道了。」白文蘿淡淡地應了一句。

    「不想問別的什麼嗎?」上官錦等了一會,還是自己忍不住問了一句。似乎這小丫頭表現得越好,他就越希望她能出點錯,真是奇怪地心理。

    白文蘿沒應聲,還真像一隻不會說話的小獸,警覺,機敏,而且知道沉默。不該問的絕對不問,並且能讓人不知不覺地就相信她,不該說的她絕不會說。

    「還真是識趣得讓人沒勁啊!」上官錦等了一會,見她還是沒出聲,猶自笑了一下,然後又說道:「那麼,別讓我失望了。」

    門再次被關上後,白文蘿才長吁了一口氣,身上慢慢放鬆了下來,然後重新站起身,把窗戶關好後,才回到床上躺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告 別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天氣明顯轉涼。.白文蘿換上夾絮的襖子,梳好頭發出去一看,秋日的天空是灰濛濛的一片,冰涼的空氣裡全是蕭索的味道。走到廚房那,見早飯芸三娘已經做好擺在桌上,還冒著熱氣,裡頭卻不見芸三娘的身影。正好這時聽到鋪子那傳出一些聲響,她便走了進去,就見芸三娘正整理鋪子裡的東西,還特意把幾匹簇新的細棉布給挑出來,單放一邊。

    「娘。」她喊了一聲。

    「喔,起來了,早飯吃了沒有,娘已經做好在廚房那了。」芸三娘回頭看了她一眼,輕輕笑道。

    「娘,你——怎麼不多睡會,你的臉色不太好呢。」白文蘿看著她明顯凹陷下去的眼眶,還有那蒼白的臉上怎麼也掩飾不住的疲憊,一陣心疼地說道。

    「反正也睡不著,還不如起來把這些東西都整理一下,心裡也踏實點。」芸三娘搖了搖頭,看著這住了近十年的地方,想著就要搬離這裡,心裡終究是覺得不捨。

    「也不急這一會,而且這些東西也不可能都拿過去的。挑幾匹好的出來,或是帶走或是送人,剩下的就都低價轉賣給別的布莊吧。」

    「娘也是這麼想,噥,這幾匹就是打算拿給劉嬸他們家的。」芸三娘點了點頭,拍了拍單放在桌上的那幾匹棉布,歎了口氣,然後就把白文蘿拉到桌子旁邊一塊兒坐下,接著說道:「蘿兒,娘這會跟你說些話,你好好聽著。」

    白文蘿乖乖坐下,點了點頭,便靜靜看到芸三娘,等著她的話。

    「好孩子,這話,娘昨兒擱在心裡一個晚上了。」芸三娘說著就不自覺地抬手往白文蘿髮辮上摸了摸,不知不覺就長這麼大了。又聽話又懂事,還知書識禮,除去這個身份外,她閨女真不比哪個大家小姐差的。

    「娘你說,不管什麼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不是娘的事,是關於你的事。」芸三娘搖了搖頭,眼中帶著愧疚。

    「我的?」白文蘿一時有些困惑了。

    「傻孩子,就是你的親事啊。」芸三娘歎了口氣,接著道:「年前的時候,劉嬸不是跟娘給她家小武提了這事嗎,原是說過了這年,就給你們兩定下來的。可如今……這事,多數,是要黃了!」

    白文蘿恍悟地點了點,然後說道:「黃了就黃了吧,反正先前也沒定下。」

    芸三娘看著她說得這般不在意的樣子,心裡更是難受,抬手擦了擦眼角才接著道:「其實,娘把你們帶進那伯爵府,最對不住的就是你。」

    「娘怎麼這麼說?」白文蘿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說道。

    「……你不知道。」芸三娘有些發怔地看了白文蘿好一會,然後才說道:「蘿兒,再過小半年,你就十四了,剩不了多長時間,就是真正談婚論嫁的時候。可是,只要進了那伯爵府,你的婚事,就是由他的正房夫人來做主的,娘,插不得半句嘴!」

    其實一直以來,白文蘿對這婚事都沒什麼概念,到底是無知者無畏,還是真的不在乎,或許她自己也分不清。不過這會她倒是明白芸三娘在擔心什麼,想了想便安慰道:「那樣的大家族,到底面子上的事情還是得顧的,她也真不敢就拿這事亂來,再說,怎麼也還有兩年的時間。」

    芸三娘搖了搖頭道:「娘以前不是沒見過那些表面光鮮亮麗,底下齷齪無恥之徒,若她抱了這樣的心思,就真是把你往火坑裡推了!」

    白文蘿還想說什麼,芸三娘拍了拍她的手,止住她的話接著說道:「蘿兒,你好好聽娘說。女子這一生,主要還是嫁個好人家,下半輩子才能有著落,其餘的什麼都是假。她雖是正房夫人,按理你的婚事是由她來做主,可是那府裡卻還不是她一人隻手遮天,到底那上頭還有個老太太,如果到時老太太能為你做主,這事情才能靠譜,你明白嗎?」

    白文蘿沉默了一下便點了點頭道:「我懂了,進了那裡後,我會好好侍奉老太太的。」

    芸三娘點了點頭,有些心酸地說道:「軒兒畢竟是個男孩,書讀得也不錯,只要他能安安穩穩過幾年,以後考個功名,在那樣的家裡,必會得他父親的重視。娘主要擔心的就是你,進了那裡後,你要好好為自己打算,知道麼。」

    白文蘿又點了點頭。

    「心裡明白就好,好了,去看看軒兒起來沒,幫他梳洗一下,完後一塊吃早飯。娘看什麼時候把這些東西給劉嬸家送去,順便說說這事。」

    「娘是要照實說嗎?」

    「不了,就說你爹那邊有人找過來,要接你們回淮州去,估計以後都不會回來了。」芸三娘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又開始整理鋪子裡的東西。

    於是下午的時候,芸三娘便拿上那幾匹挑好的細棉布,去了劉嬸家一趟,差不多說了一下午話才回來。劉嬸雖不捨,也覺得惋惜,但這事也不好攔,只得噓唏了一番,又打聽是哪一日走,她好來送送。芸三娘只說還沒定下具體是哪日,總歸還有幾天,怎麼也得等家裡的東西都沒收拾完了才走。然後她又拜託劉嬸這事別到處說去,前些日子的瘋言瘋語雖是早消停,但她怕因為這事又引起別人的注意,再說出什麼來,讓孩子他爹那邊的人聽了傳回去到底不好。

    劉嬸也明白這個理,直說她想的周到,然後就點頭讓她放心,只管收拾東西去,到要走的那天告訴她一聲就行了。芸三娘這才鬆了口氣,第二天就接到了白孟儒讓人送來的信,說是明天就派人來接他們,那信裡還夾著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芸三娘看著那張銀票怔了怔,忽然想起什麼,趕緊把白文蘿和白文軒都叫到跟前來。然後從她那小櫃子底下把那裝銀子的小匣子拿出來,數了數,總共還有一百二十兩。

    「娘差點忘了,那伯爵府裡雖每月都會有月例,但若要想做什麼行方便的時候,少不得上下打點一番。在那樣的人家裡,其實需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想要過得好點,你們又是剛進去,光靠那點月例指定是不夠的。這些錢蘿兒小心收著,一會娘去給你把一部分換成碎銀子和銅錢兒,以後這錢放哪兒自己要知道,可別交給丫鬟管。軒兒有什麼需要的時候,要記得找姐姐,不夠的話娘這邊還有。」芸三娘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給那些銀子分撥兒。哪些換成碎銀子,哪些換成銅錢兒,還有那張銀票是不是也都給換成真金白銀,或者就這麼留著,放著也方便點……

    白文蘿默默地看著為這事精打細算的芸三娘,說了這麼多,她卻從未為自己考慮過一點。進了那裡,她很可能從此就在那個地方終老一生了,到死都只能掛著姨娘的身份。而那個男人,白文蘿清楚地記得,那天看到他和芸三娘站在一塊的時候,那人看著甚至比芸三娘還要年輕上幾歲,可實際上,他是比芸三娘整整大了一輪的人啊!

    白文蘿只覺得自己的胸口似被什麼堵住了一般,心臟緊緊縮著,隨著一呼一吸間,有酸澀的苦水從裡頭一點一點地擠壓出來,慢慢溢到喉嚨那,嘴裡漸漸發苦。

    八月初三那日,一早他們就什麼都準備好了,卻一直等到太陽偏西,秋風漸冷,黃昏籠罩大地的時候,才看到一輛灰撲撲的馬車慢吞吞地行過來。然後從裡面鑽出一位看著不太面善的婆子,語氣冷冰冰地說是府裡的老太太派她過來接他們的。白文蘿仔細看了那婆子一眼,瞧著有五十那邊了,身上的衣著很顯貴氣,手腕上帶著翡翠鐲子,油光的發上簪著幾隻碧璽簪子。略顯發福笨重的身材,卻長著一副精明的臉,特別是那雙眼睛,就似掃瞄儀似的,一見到他們就先一個一個上上下下掃了幾遍才開口說話。

    芸三娘點了點頭,也不敢多說什麼,帶著一雙兒女,有些戰戰兢兢地上了馬車。

    秋風捲過,不知從哪裡帶來一片已經枯黃的樹葉,在他們家緊閉的門前打了個轉,就慢慢落到地面上。

    那天,趙武還在他爺爺家裡,正準備明天回去,他包袱裡收集了不少新奇好玩的小玩意兒,打算一回來就拿到白文軒這邊顯擺。

    那天,蕭蜜兮正為自己新做的一幅繡品苦惱,不知是自己的針法不對,還是絲線的顏色選錯了,打算明兒找蘿妹妹看看去。

    而那一天,白文蘿同她的母親和弟弟已經告別了以前的生活,坐在那輛灰撲撲的馬車裡,奔向一個她不瞭解的,全新的環境。

第一卷,窮街陋巷【完】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01 PM

第一章 新的環境新的人

    再下馬車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天邊那抹黯淡的紅霞也隨著餘暉的消散而完全消失。.馬車並非是在伯爵府的大門停下的,白文蘿一下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華麗的垂花門,兩邊則是長得幾乎望不到盡頭的高牆。垂花門那已經站著幾個僕婦丫鬟,有兩個手裡拿著燈籠,見那婆子下車後,就趕緊挑著燈籠走上前來,嘴裡連道著辛苦,眼角卻不住地往芸三娘母子三人身上打量著。

    芸三娘有些緊張地看著那幾個衣著鮮亮的僕婦,白文軒也有些不安地伸出那只沒受傷的手拉住芸三娘,白文蘿往白文軒肩膀上輕輕拍了拍,給他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

    「老太太這會在哪兒?」那婆子下了車就開口問到。

    「剛吃了晚飯,說是胃口不好,才吃了小半碗就回房歇著去了。老太太交待著,說她這會精神不太好,不想見太多人。王嬤嬤回來後,先把哥兒帶過去給她瞧瞧。大太太也說了,梨香院已經讓人打掃乾淨,就讓姑娘在那住著,好歹將就一晚,若缺什麼少什麼,明兒再管她拿去。」

    白文蘿在旁邊聽著她們的對話,發現沒一句提到芸三娘的。她不由得有些擔心的往芸三娘那看過去,卻見芸三娘臉上只是淡淡的,見她看過來後,還朝她露出個安撫的笑來。

    最後王嬤嬤便讓一個僕婦帶著白文蘿去梨香院,讓另一個僕婦帶芸三娘去榴花房那邊安頓,然後叫來一頂小轎,讓白文軒坐上去,由她領著去老太太那邊。

    「不是住在一塊的嗎?」白文軒看著那頂停在自己跟前的小轎,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自從那垂花門走進來後,他就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以前完全不能想像的地方。此時園內各處的燈火已經點上,在那迷離的火光下,近處的雕樑畫棟,遠處的飛簷翹壁,四面的花木繁森,周圍的僕從似眾,而且,連在自家裡竟然都要坐轎子!還有剛剛聽著,姐姐和娘以後都不跟他住在一塊了,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心慌和無措起來。

    「這是伯爵府裡的規矩,公子和姑娘向來都是單獨住一處的。還請哥兒快些上轎,別讓老太太給等久了。」王嬤嬤回頭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然後就要上前拉白文軒上轎。

    「文軒快坐上去吧,小心手,一會見著老太太要知道問好,明兒姐姐再過去看你。」白文蘿看著王嬤嬤那不知輕重的樣子,趕緊先上前一步側身擋住她,輕輕交待了白文軒幾句,看著他坐上轎子後才轉身輕笑著對那王嬤嬤說道:「有勞嬤嬤了,文軒的手還未好,望嬤嬤一會提醒他注意著點。小孩子心性頑皮,常常不知輕重,若是不小心磕著碰著了,就不知要養到什麼時候才能痊癒。」

    那王嬤嬤聽了這話後,特意外地多瞅了她兩眼,白文蘿依舊那般得體地微笑著看著她。王嬤嬤那精明的臉上終於現出幾分意外的神色,她微頓了頓才道:「有老太太在,自會好好交待下去的,姑娘不必擔心,回院子歇著吧。」她說完便讓人抬著轎子走了。而另一邊,那僕婦也帶著芸三娘往旁邊的小徑那走去,看著像是同她相反的方向。白文蘿望過去的時候,芸三娘正好也往這看過來,母女倆相互遞給對方一個放心地眼神。

    「姑娘,這邊走。」站在白文蘿旁邊的那僕婦適當地催了一下,卻也不敢大聲。到底是老太太開口讓接回來的,雖瞧今晚這意思是要晾一晾,可怎麼也算是承認了這孫女的身份。就連大太太都沒說話,她們哪敢怠慢了,而且那還有一個哥兒,老太太緊等著看呢。

    白文蘿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便點了點頭,那僕婦笑了一下,就提著燈籠領著她往一邊走去,嘴裡還解釋道:「梨香院就在那邊,離得不遠,穿過這條小道就是了。」

    園中每隔一段路就掛著一個燈籠,但光線還是有些朦朦朧朧的,不過也給這個園子增添了一番別樣的風情。有那僕婦在前面領路,白文蘿一邊走一邊仔細瞧著這府裡的一山一石一房一屋,自那垂花門進來,左右兩邊是一條石板路,前面是一處假山,周邊皆有花草環繞。而假山兩邊還各有兩條小徑,穿過去又是一條石板路,是通向一個月洞門的。這一路上基本沒見著幾個人影,想是這個地方比較偏,也可能是時間的關係。白文蘿並不多問,只是默默跟著那僕婦穿過那月洞門後,順著前面的石子路拐個彎,就看見一院門。門是虛掩著的,院內已見燈火,那僕婦剛一推開,還未喊話,就見一個青衣白裙的小丫鬟從裡頭跑了出來。

    「偷懶的小蹄子,怎麼不在外頭候著!」那僕婦開口就是一陣訓斥。

    「大太太不是才剛讓我過來嘛,裡頭好多地方都沒打掃乾淨呢,姑娘快進來吧,臥房那已經整理乾淨了,熱水也備好了。」那丫鬟倒也不怕那僕婦,跑上來就是一臉笑嘻嘻地,說話的時候眼睛倒是多看了白文蘿兩眼。

    「行了,姑娘帶到了,你好好伺候著,我該到大太太那回話去。」那僕婦也懶得跟她多話,看白文蘿進了院子後,意思意思說了一句,便提著燈籠轉身走了。

    白文蘿一直就沒開口,進了院門後,掃了一眼,這院落並不大,院中那株高大的梨樹幾乎佔去了一半的面積。房屋建在左邊,即便光線不太清楚卻也看得出那房子很是精巧,中間是一間不大的堂屋,左右兩邊是廂房,邊上還有兩間耳房,前面有遊廊連著。她看著那株枝撐如傘的梨樹,心想難怪這叫梨香院,可惜現在開花時節已過,不然倒是一番好景象。
    「姑娘累了吧,天色也不早了,進去奴婢伺候你梳洗一番,六兒已經去廚房那催晚飯了。」那丫鬟說著就要接過她手中的包裹。

    白文蘿微一偏身子避開她的手,然後問道:「你叫什麼?」

    「瞧我,忘了跟姑娘說了,奴婢叫木香,是三月前進的府,剛學完規矩大太太便讓我到這邊伺候姑娘。這裡還有一個六兒,小我兩歲,比我晚一個月進府,姑娘一會就能見到她了。」

    「你多大了?」白文蘿一邊問著,一邊往裡頭走去。

    「回姑娘,奴婢今年十四了。」木香說著就趕緊上前兩步給她打開簾子。

    白文蘿進了房間一看,裡外都各點上一盞燭燈,暖暖的光線灑了一屋。她進了裡間,只見房間正面放著一張花梨木圓桌,桌上擺著一套紫砂茶具;牆邊上是一張架水銀鏡的梳妝台,邊上擺著一個繡墩兒;後面便是一張掛了項月白百蝶湖羅帳子的拔步床,床上鋪著秋香色的花絲細被褥,上面放了一個引枕;另一邊還立著兩個大的楠木衣櫃,並立著一個紫檀木架子,架上擺著一個圓肚水墨花瓶。總體給人的感覺比較素雅,沒什麼多餘的擺設,不過用具倒是一應俱全,桌椅也都擦得錚亮無塵。

    白文蘿把手裡的包裹放到床上後,木香馬上給她端來一盆熱水。白文蘿沒讓她伺候,自己洗了手擦乾淨後,正想問她什麼,卻這時忽然聽到外頭有人發出一聲驚叫,緊接著就是什麼東西忽然落到地上,?當當地發出幾聲清脆地聲響!

    「是六兒!」一聽那聲叫,木香便有些驚訝的說道。

    白文蘿往外看了一眼,放下手裡的毛巾,淡淡地說道:「去看看怎麼了。」

    兩人出去一看,就見一個身量尚小的丫鬟一臉蒼白的站在門邊,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而她腳下是散了一地的湯水飯菜,還有數個碎了的盤碗。而最讓人意外的是,唯一一個完整大碗此時正扣在一個小東西的腦袋上,使得那小東西一個勁地在原地亂轉,而且它身上沾了好些菜葉和米飯還有不停往下滴答的湯水!

    「那是什麼?」白文蘿看著那只被扣住腦袋,四隻短腿不停在原地亂轉,全身圓滾滾的東西問道。

    「木,木香姐,不,不是我,是它忽然竄過來,嚇我一跳所以就……」那小丫鬟此時終於回過神,一時間也沒注意到白文蘿,馬上求救的看著木香,帶著哭腔說道。

    「姑娘在這呢,嚷嚷什麼!」木香朝她一瞪眼。

    「姑,姑娘!」被木香這一瞪,那小丫鬟似這會才看到白文蘿,更有些傻住。

    「算了,把這弄乾淨吧。」白文蘿不打算弄清楚那只胖得跟個球的小東西到底是什麼,也懶得安撫一個受到驚嚇的小丫鬟,淡淡說了一句就打算回屋去。

    「還不快把那碗給拿下來,給它洗乾淨,一會若是被瑞哥兒知道了,仔細剝了你的皮!」見白文蘿不管這事,木香有些氣急敗壞地說著就趕緊上前兩步,蹲下去,小心按住那只圓球,正要把扣在它頭上的那只碗給拿下來,卻不想這會那外頭就傳進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小豬,小豬,小豬……」

    「哎喲,瑞哥兒,慢點慢點,小心摔著了!」

    「我瞧,瞧——它跑這邊來了,小豬——」

    白文蘿剛剛聽到木香說道瑞哥兒的時候,正往裡走的腳步頓時就停了下來,而這會回頭一看,就見那兩丫鬟正一臉驚慌地站在原地,似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而木香手裡抓著的那只髒兮兮的圓球,看著像是只胖胖的哈巴狗。

    院門被推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胖子氣喘吁吁地闖了進來,後頭還跟著一個丫鬟和一個婆子。木香嚇得鬆了手,那隻小圓球叫了兩聲就朝那小胖子跑過去,瞧著那整一隻圓球的模樣,跑得倒是不慢嘛。白文蘿看了那只球一眼,就把目光移到那個衝進來的小胖子上身,是大太太的兒子嗎?

    「這是誰幹的!」那小胖子一看圓球那渾身髒兮兮的模樣,頓時大叫一聲,然後就一臉怒氣地往白文蘿這邊看過來。




第二章 下馬威

    小胖子怒目圓瞪,說著就快步走上前來,氣勢洶洶地伸出手指,一個一個在白文蘿,木香和六兒三個人身上來回指著的問道:「你們,是哪個把我的寶貝弄成這樣的!」

    六兒已經被嚇得有點傻了,蒼白著臉,呆呆地站在哪裡。前幾天她就聽說了,有一個同她一起進府的小丫鬟,因為不知道那只哈巴狗是瑞哥兒的寶貝。就追著玩了一番,把那狗弄髒了點,結果被瑞哥兒打了二十大板,當下就轟出府了!後來也不知是死是活!

    木香一瞅六兒那呆滯的樣子,心裡直叫苦,只好一臉賠笑地說道:「瑞哥兒,是這麼回事,六兒正給姑娘送飯呢。結果走到這的時候,小豬不知從哪忽然竄出來撞到六兒身上,嚇得她脫了手,才打翻了這些飯菜,這會子姑娘還沒吃上飯呢。」木香說著就有些歉意地看了白文蘿一眼,她這話是把白文蘿給拉進來了,還暗示她出來為她們說句話。可白文蘿偏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似打算就這麼看著事情會演變到什麼地步。

    「聽你這話的意思,倒是我們瑞哥兒的寶貝害你家姑娘沒飯吃了,怎麼,難道還想讓我們瑞哥兒給你家姑娘賠禮道歉不成!」隨小胖子進來的那婆子一下子尖著嗓子揚起聲音,說話的時候還不停往白文蘿身上上下打量著,那目光怎麼瞅怎麼讓人不舒服。

    「李嬤嬤言重了,我哪是這個意思。」木香趕緊陪笑著說道,見白文蘿沒說話,她心裡一寒。之前她心裡就有些忐忑,沒想還真碰上個怕事又沒注意的姑娘,只好又硬著頭皮開口道:「這會屋裡正好備著一些熱水呢,要不把小豬給奴婢,讓奴婢先幫它洗乾淨了……」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小胖子給打斷了!

    「閉嘴,小豬也是你們能碰的!哼哼,是那個丫頭做的吧,嬤嬤,把她拉出去,給我的小豬報仇!」

    那李嬤嬤馬上應聲上前去,面上微微露出得意之色來。她見白文蘿從剛剛到現在就一直沒開口,以為就是個沒見過世面,任人揉捏的面人兒。心想自己今天出的這主意真是對了,今晚這一出後,這些人就知道伯爵府不是好進的,別以為有個哥兒,就都能分一杯羹,趁早打消這種念頭得好。

    「放開我,我不要出去不要出去,放開我,放開我!」被那李嬤嬤拉住胳膊後,六兒才猛然間回過神,嚇得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還一手抱住走廊上的柱子,死活都不鬆手。

    那李嬤嬤哪容她這樣,邊拽著邊嘴裡?裡啪啦地一頓罵,還暗地裡狠掐了幾下。木香一看這樣,趕緊走上前去,卻不知是勸著好還是攔著好。而那李嬤嬤一瞧她也送上來了,更是趁機連著木香也狠掐了幾下。木香這會哪還願意再吃這虧,剛剛就已經憋著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這下似乎一下子爆發了出來。趁著混亂也掐了回去,撒潑地幫著六兒同那李嬤嬤一塊打了起來!

    站在小胖子旁邊的那個丫鬟瞅著這一番景象,有些嚇住,忍不住開口求情道:「瑞哥兒,要不算了,到底是老太太讓接進府的姑娘,這會鬧得大了,傳到老太太那邊後,豈不是也讓老太太心裡不痛快!這寶貝兒,還是讓丫鬟們好好洗乾淨罷了。就是不看姑娘的面也看老太太的面,饒了她們這一次吧。」這梨香院雖然偏了點,但是鬧得這麼大聲,保不準會有人聽到報到老太太那兒去,到時倒霉受罪的還不是她們這些跟在主子身邊的人。

    那小胖子卻不管,看她們打成一團後,馬上樂得拍起手來,嘴裡還嚷嚷著:「喔喔,打,打,再打!接著打!接著打!」

    那丫鬟一看自家主子這樣,心裡直怪那李嬤嬤多事,卻因太太任著,她也不敢開口阻止,只得一步步緊緊盯著,這會卻還是出了事。沒辦法,只好小步跑到白文蘿跟前低聲求道:「好姑娘,你開口勸勸吧,瑞哥兒就是太寶貝那隻狗兒了,又是個急性子,還有些不懂事。再這麼鬧下去,老太太那邊該使人過來瞅了,到時大家都得受罰的!」

    白文蘿淡淡瞥了那丫鬟一眼,然後又轉開眼光,冷冷地看著那幾個扭打在一塊的丫鬟和婆子。要插手管嗎?還是任由他們去?

    一個來給下馬威的婆子;一個沒心沒肺的小胖子;一個膽小怕事的六兒;一個心思剔透的木香;一個不想生事的丫鬟;一隻胖得像頭豬的哈巴狗;哦,還有一個藏在門外遲遲不進來的,還不知是哪一撥的人。白文蘿往院門那看了一眼,微微勾起嘴角,眼底卻是一片陰寒,這伯爵府還真不是個省事的地方。

    「姑娘!」那丫鬟見白文蘿還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而李嬤嬤那邊卻是打得沒黑天白日了。六兒滿眼淚痕,頭髮散了半邊,木香衣服被扯得鬆鬆垮垮的。那婆子也好不到哪去,她原是以為今天藉著瑞哥兒的事,把那六兒拿出去打一頓,下下這梨香院的臉,讓大家以後都瞧好風向做事。卻沒想這兩小丫頭竟敢跟她動起手來,都怪剛剛沒多叫幾個人跟上。而她這會是一時間氣昏了頭,也顧不得一張老臉,就跟那兩個丫頭扭打了起來!

    白文蘿從院門那收回眼光,又看了看那已經纏到一起的三人,轉身就走回屋內。瑞哥兒的丫鬟有些傻住,以為這姑娘是怕事要躲起來呢。只是沒過一會,就看到白文蘿又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盆水。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看到姑娘拿著那盆水邁出門檻後,就朝那三人猛地潑了過去!

    「啊!」那丫鬟捂著嘴驚呼出聲。

    正在一邊拍著手看打架的小胖子也一下子停了下來,有些愣住。那隻小圓球也嚇得緊緊貼著他的腿,怯怯地看著這邊。

    而木香,六兒和李嬤嬤這會終於停了下來,自動分開,一個個看著對方落湯雞的模樣,徹底傻住。六兒忘了哭,李嬤嬤也忘了罵。木香卻是第一個轉過頭看向白文蘿的人,然後她趕緊拉了拉六兒,就趁著那李嬤嬤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拽過六兒走到白文蘿跟前。低著頭就跪了下去,還拉著六兒跟著一塊跪了下去。

    白文蘿特意看了木香一眼,卻沒說什麼,然後就抬起眼看著李嬤嬤,清清冷冷地說道:「李嬤嬤這是要做什麼?黑天瞎火的,來我這院子裡喊打喊殺,見我沒說話,真以為就任你在這裡把天都給掀起來嗎!」

    「你,你你竟敢竟敢……天啊,天啊,我不想活命了,竟被一個小丫頭欺到這份上來,這府裡沒規矩了!沒規矩了!」李嬤嬤呆呆看著自己濕了半邊的身子,好容易回過神。顫著手,指著白文蘿,卻一時間罵不出什麼話來。到底也不敢真跟白文蘿動手,嘴唇抖了半天,最後只好呼天喊地的嚎了起來。

    就在她嚎得正帶勁的時候,白文蘿忽然把手中的銅臉盆匡當地就扔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所有人都嚇一跳,李嬤嬤頓時就嚇得住了口,那只哈巴狗也被驚得吠了兩聲。

    「說到規矩,我今兒剛進來,還真不懂這府裡的規矩,不如李嬤嬤現在跟我說說如何?」白文蘿上前兩步,站在那李嬤嬤跟前,臉上帶笑,眼中含冰,冷幽幽地看著她說道。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03 PM

第三章 不了了之

    李嬤嬤看著忽然間就變了一張臉的白文蘿,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白文蘿依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接著道:「按年齡算的話,我是個小丫頭沒錯,不過嬤嬤似乎忘了,我就是個小娃兒,也是姓白。」

    「你……」李嬤嬤好容易憋出一個字,白文蘿卻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冷哼一聲,似懶得再多看她一眼,直接轉過身,就朝那小胖子走過去。

    那小胖狗似乎感覺到危險逼近,趕緊竄到小胖子身後,全身縮成一個發抖的圓球躲了起來。白文蘿走到小胖子跟前,站住,垂下眼,揚起嘴角,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好玩嗎?」

    那小胖子有些愣愣地瞅著白文蘿,又轉頭看了看那三個成了落湯雞的人,一雙賊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幾轉,然後就笑了起來,樂呵呵地拍起手道:「好玩好玩真好玩!」

    「瑞哥兒,瑞哥兒,你可別被她給……」那婆子一看原是好端端的事情,忽然就轉變成這般,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而且這會唯一能說得上話的瑞哥兒卻也被人給唬住了,她心中大急。這事辦砸了,莫說過後太太會責怪自己,就是她這張老臉,以後還往那擱,還不被那些心黑爛肚的媳婦婆子給笑死!

    而那跟著瑞哥兒一塊進來的丫鬟一瞅李嬤嬤那樣,知道她又要開始挑撥。這事好容易平下去,再鬧的話就真的收不住了,便趕緊走到李嬤嬤身邊,扶住她的胳膊道:「嬤嬤,咱還是快回去換身衣服吧,這晚上天涼著呢,再這麼待下去,小心傷了風!」

    「換什麼衣服,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了痛快!你這吃裡扒外的小娼婦,剛剛見我又被掐又被打的,可憐我這一把老骨頭,都要散了架,也不見你上來幫一把,這會子充當什麼好人,你暗地裡都收了什麼好處!」李嬤嬤一邊罵一邊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不忘朝那丫鬟胳膊上暗掐幾下。

    「您老怎麼能這麼說,我不是擔心您的身體嗎,又怕老太太責怪下來……」那丫鬟被掐得疼了,又不敢推開她。心裡一委屈,說著就放開手摀住臉,也不管了,只顧嚶嚶地哭了起來。

    白文蘿冷笑一聲,也不上前勸,只是又看了小胖子一眼,卻也不說話,就等著看他怎麼收場。這小胖子既然想裝傻充愣混過去,那她就陪著他一塊兒裝,這種小把戲,看誰能耗得過誰。今晚這事,但凡是性子軟一點,怕事點,再又是剛剛進這深府大宅,十有**會被他們唬住,然後就任人拿捏。可惜,他們千算萬算就沒算到,她不但不怕,反而比他們還期盼著這事會鬧成什麼樣。真鬧到老太太那才好呢,到時她才能試探得出,這府裡對他們一家子到底是什麼態度。

    可惜事情並沒這麼快就如她的意,就在那丫鬟摀住臉哭出幾聲後,那院門就被推開了。白文蘿有些嘲弄地往那瞥過去,就見一個穿著紅綾襖子,青緞掐牙背心,身段高挑,約莫十六七的姑娘手裡拿著個小捧盒,一臉笑地走了進來。

    「呀,這是怎麼回事?剛剛從那走過來就聽到些聲音了,嬤嬤怎麼哭了,芬兒還不快帶嬤嬤回去換件衣服!都濕成這樣了,到底年紀大,身子骨那受得住這夜裡風寒,你都跟在身邊還不多勸著點!」那姑娘進來後馬上就換成一副驚訝的神情,趕緊走到李嬤嬤身邊,好言勸說著。

    「如意姑娘啊,你是不知道,我這一把老骨頭,今兒竟讓人給拿著洗腳水整個從頭上淋了下去!我在這府裡,從伺候老太太那一輩開始,就沒遇到過這樣的事!這麼多年了,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兒我就是不要這張老臉,我也要到老太太那兒說道說道去……」那李嬤嬤說著就作勢要出去。

    如意自然是給她攔住了,然後笑著說道:「剛剛就勸著嬤嬤少喝兩杯,這會不是酒氣上來了。說是出來看著瑞哥兒,現在您老人家卻要把瑞哥兒撂下,自己跑到老太太那說道,這成什麼了。再說老太太剛剛跟軒哥兒說完話後,難得開心一會,您這會子跑去哭訴,不是明擺著要給老太太添堵嗎。而且老太太才剛讓我過來看看姑娘,順便拿些今兒新做的點心給姑娘嘗嘗,今兒沒急著見她,讓她別覺得委屈了。小丫頭們不懂事,你說出來,自有姑娘罰她們給你出氣,也沒有一直在姑娘院子裡哭鬧的道理,傳出去了還不讓人聽了白笑話!」

    李嬤嬤被她這一通話說得慢慢止住了哭聲,她也知道,今天這事,真要到老太太那說去的話,還真沒準是誰的錯。而眼下如意這話卻是點明了,今兒這事,就是小丫鬟們的錯,算是給足了她面子。不過那話中也暗示了,老太太並非不重視這位姑娘,讓她別真的過去自討沒趣。可是到底她還是拉不下臉,訕訕地站在那兒就是不肯走。如意一笑,一邊朝芬兒使了個眼色一邊說道:「來,我送嬤嬤出去,這夜裡寒,還是快些把衣服換了,免得傷了風寒就不好了。一會我送瑞哥兒回去,您老就別擔心了。」她說著的同時,就同芬兒一塊硬是把李嬤嬤給攙了出去。

    那李嬤嬤早覺得身上冷,剛剛就擔心自個的身體,如今有了台階下,所以一出院門後,便走得比誰都快。如意叮囑了芬兒一句,才轉回身重新進了梨香院。

    「如意姐姐帶來什麼好吃的過來,我也要吃!」見如意重新進來後,那小胖子這會才堆起一臉天真的笑容問道。

    「這都是給姑娘的,瑞哥兒晚上可不能亂吃,老太太知道了又要說我們了。」如意笑了一下,然後就走到白文蘿身邊說道:「姑娘快些進屋吧,丫鬟婆子們不懂事,打罵她們幾句就是了,千萬別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有什麼值得氣的,姐姐進屋裡坐吧。瑞哥兒要不介意也一起進屋,不過你的寶貝兒要想進來的話,得把身上洗乾淨了,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讓丫鬟們幫你如何?」白文蘿笑了一下,一點都看不出生氣的樣子,而且看向小胖子的時候,那笑容更是親切起來。

    「也是,帶著這一身,還是別進去弄髒了姑娘的房間,快些洗洗擦乾淨,免得小豬也傷了風寒。」不等白玉瑞說話,如意便點了點頭,然後就朝那還跪在一邊的木香和六兒道:「你們還不快過來把瑞哥兒的小狗抱去洗乾淨了。」

    「是!」木香趕緊拉著六兒站起來,趔趄了幾下,草草整了整衣服就跑過來。她先看了白玉瑞一眼,見他只是撇著嘴,卻沒說什麼,才放心地彎下腰抱起那只胖小狗走開了。

    於是白文蘿便帶著如意進了屋,白玉瑞也跟著後面,左右瞧著走了進去。

    「今兒才剛進來,就讓姑娘看了笑話。那兩小丫鬟都是新買進府的,還不懂什麼規矩,給姑娘惹不快了,一會我回去跟老太太說說,明兒給姑娘換個懂事的過來伺候。」如意進去後,先看了一眼屋內,然後把捧盒放在桌上,拉著白文蘿的手坐了下去說道。白玉瑞卻大搖大擺地在那屋內巡邏著,還不時把目光瞥向白文蘿這邊,卻發現她根本就不看自己,一時覺得無趣,便也在她們旁邊坐了下去。

    「不用麻煩了,我也不是需要伺候的人,她們便挺好,過段時日也就習慣了。」白文蘿淡淡一笑,輕輕就推了回去。

    如意點了點頭,也不在這事上多說,隨口把話題扯開了。說了幾句有什麼不適應的只管跟她說,或找太太也行。接著又說今晚出了這事,害得姑娘還沒吃晚飯,一會她會讓小廚房那邊給姑娘單做一份送過來,有什麼委屈別憋在心裡等等。

    白文蘿不冷不熱地一一應著,面上始終微笑得體地樣子,卻給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正好這會木香把小豬給抱了過來,如意便順著起身告辭了。白文蘿也不留,笑著送了出去,朝他們道了一句慢走,正要轉身進去,卻這會那小胖子忽然回頭朝她做了個鬼臉。白文蘿瞥了他一眼,不在意地一笑,就轉過身走了進去。

    白玉瑞被她這始終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態度弄得一愣,如意喚了一聲才回過神,然後氣呼呼地哼了一聲,就走開了。

    勸了一場糾紛,又試探了一個不知深淺的姑娘,再把那小祖宗送了回去。如意回到榮壽園的時候,已經累得想打呵欠了,卻還不得不打起精神,向老太太匯報去。

    「喔,竟還出了這事,那李嬤嬤也是個蠢貨,真是越老越糊塗起來,以後讓她少帶著瑞哥兒。」

    「她也是想討得那邊的歡心,聽說她有個孫子,已經到當差的年紀了,就想討個好差事做。」

    「嗯……你瞧著,那丫頭怎麼樣?」

    「別的還瞧不出什麼來,倒是那一身氣度,奴婢剛剛在那看著,還真有幾分像老太太的,怪道是老太太的親孫女呢!」

    「喔!這麼說,我今兒還真該叫她一塊過來都看看才對。」

    「在您面前,姑娘哪還敢那樣,還不都規規矩矩的。」

    「貧嘴的丫頭,就你會說。不過真沒想到,兩個孩子都不錯,那窮街陋巷出來的,竟都不比咱府裡的那幾個孩子差。」

    「還不是托了老太太的福氣,到底是您的孫子孫女,能差到哪去!」

    「行了,什麼好話都讓你說了去。明兒記得早些叫醒我,被你這麼一說,倒是真想見見那丫頭了。」

    伺候老太太睡下後,如意這才歎了口氣走了出來。她剛剛沒對老太太說,之前自己躲在院門那偷看的時候,總覺得三姑娘似知道自己在那一樣,因為有幾次,她是看到姑娘往她那邊看過來的。




第四章 木 香

    如意帶著白玉瑞離開後,白文蘿便讓木香和六兒先把自個收拾一番,再把那走廊打掃乾淨,又讓她們去準備洗澡水。這般支開她們後,她才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住的這間臥室,隨後便打開包裹。把帶來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分別放妥後,木香正好就走了進來說道:「姑娘,熱水都備好了,就在後面的房間裡。」

    「嗯,六兒呢?」白文蘿點了點頭,隨口問了一句,然後便拿出一套換洗的衣服,再坐到梳妝台前把頭發放下來。

    「剛剛如意姐姐讓人給姑娘送了晚飯過來,我瞧著姑娘是要先沐浴,便讓她把飯菜拿到熱水房那先溫著。」木香一邊說著,一邊走上前來,幫她卸了發上的簪子,然後又幫她拿起衣物。

    「你來梨香院之前,都是在哪當差的?」白文蘿從鏡中看了她一眼,說著就站起身,出了房間,往後頭走去。

    「一直是一邊學規矩一邊在廚房那幫忙,偶爾也會到各個院中跑腿。」木香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邊,輕聲回答道。

    「那你對這府裡的人事都能知道個大概了?」白文蘿進了洗澡房後,試了試那木桶裡的水溫,然後也不避木香,直接就動手脫衣服。

    木香看著白文蘿一臉淡然地在自己面前,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掉,一時間有些愣住。再看姑娘把最後一條褻褲脫掉後,整個露出纖弱光潔的身體,不知為何,她的臉竟不由自主地發起燙來。她沒注意到,其實剛剛自己應該上前去為姑娘寬衣來著,卻一直就傻站著。待反應過來的時候,白文蘿已經泡在木桶裡了,熱水騰升起氤氳的白霧,使得她有些看不清姑娘此時臉上的表情,只感覺到她正在用那雙不可捉摸的眼睛看著自己,然後就聽到她又開口問了一句:「怎麼了?你在這府裡待了三個月,卻一點都不瞭解這裡的人事嗎?」

    「不是,不知姑娘要問什麼?」木香回過神,趕忙應聲道。即便是隔著氤氳的霧氣,但被白文蘿這般盯著,還是讓她不知不覺就垂下了臉。

    「嗯,先跟我說說府裡除了老太太外,老爺,太太,公子和姑娘們,都有哪些?」白文蘿說話的時候,後背靠著木桶往下滑了滑,讓脖子以下全泡在熱水裡,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木香慢慢抬起眼,看著閉目養神的白文蘿,怔了一會,才開口慢慢道了出來。

    這伯爵府裡,除了老太太外,還有兩位老爺。大老爺便是繼承爵位的白孟儒,因為在京州有官職,所以一年裡頭,回西涼的日子並不多,主要是大太太帶著孩子們住在這裡;二老爺叫白孟莊,在西涼有一個五品的官職,雖是個閒差,可二老爺卻是個喜歡出去應酬交朋結友的人,因此也不常待在府裡。兩房的人以園中的荷花池為界,大房在西,二房在東。而老太太的榮壽園就修在荷花池後面,處在園中的中心位置。整個園子如今是由大太太周氏撐家,不過若是大點事務,也得經過老太太那邊才能下決定。

    其實周氏只是大老爺的填房夫人,原配夫人走的時候,已經為大老爺留下一男一女。男的便是府裡的大公子,名叫白玉堂,前年成了親,去年才中了舉人。可惜前段時間摔了馬,聽說會留下病根子。老太太為了這事,這段時間一直就沒睡好,嚇得那榮壽園裡的下人平日連走路都不敢出聲。大姑娘叫白玉妍,今年剛滿十六,不但容貌出色,而且性子溫柔嫻靜。早定了親,卻因男方那邊守孝的關係,只得把婚事推遲到明年年底。

    而周氏嫁過來後,也為大老爺添了一子,就是剛剛闖進梨香院的白玉瑞,今年剛滿九歲。因為太太平日裡溺愛著,性子跋扈,又不好書本,但卻是個人精,只要在老太太面前,準是乖巧無比。所以老太太雖不喜他不好學上進,但因他年紀還小,倒也也沒少疼他。

    至於二房那邊,二太太林氏也育了一男一女,男的叫白玉強,今年十七。同族裡的兄弟在仁和書院那讀書,只是一直都沒學出什麼成績來,考了幾年秀才都沒考中。聽說早就不想去書院了,平日裡最愛出去呼朋號友吃喝玩樂,卻因二太太為了討好老太太,逼著他一定得考出個功名來,所以只能咬著牙每日照樣上書院去。二太太的姑娘叫白玉蝶,今年十五,容貌嬌美,性子潑辣,老太太已經開始尋思著給她找門好親事。

    木香說道這,停了下來,見白文蘿依舊閉著眼睛,只是偶爾撥弄一下桶裡的熱水。她想了想又接著道:「除去這些主子外,還有老太太身邊的嬤嬤和屋裡的大丫環,二位老爺的姨娘,還有兩位太太的陪嫁丫鬟們,也算是小半個主子,總的加起來得有二三十個。」

    「撿主要的說。」白文蘿撥弄了一下水面,淡淡地開口道。

    「是。」木香點了點頭,接著道:「接姑娘的那位王嬤嬤是老太太當年的陪嫁丫鬟,除去王嬤嬤外,老太太房裡的大丫環就有四位。剛剛過來的如意便是其中一個,也是最得老太太重用的,平日裡的一些大小事物也都是叫她去辦。而餘下的三個,分別是吉祥,椿芽和暮雨。至於大老爺的姨娘,府裡原有兩個。一個是蘇姨娘,是大老爺原先的通房丫鬟,沒有孩子,聽說這些年一直就待在榴花房那邊,很少出來;還有一個白姨娘,是前年大老爺接進來的,三月前診出懷了身孕,老太太便讓她在房裡好好靜養著。如今還有……」木香說到這,似一下子反應過來,忽然就停了下去,有些忐忑地看了白文蘿一眼。

    白文蘿慢慢睜開眼,卻不看她,只是垂著眼睛看著水面。她知道,還有一個芸姨娘,是今天剛進來的,還帶來了一個哥兒和一個姑娘。

    「說說大太太房裡的管事丫鬟。」白文蘿有些嘲諷地笑了一下,就又閉上眼睛,淡淡地說道。

    「大太太房裡有兩個管事的大丫環,一個叫翠影,一個叫碧影,平日裡幫著大太太打理著府內一應大小事務。」木香鬆了一口氣,頓了頓,又加了幾句:「翠影性子比較溫和,人也好說話,府裡的丫鬟們有事都喜歡找她。碧影卻有些尖酸刻薄,說話做事不留情面,一些丫鬟婆子們沒少在背地裡說她。」

    「嗯……」白文蘿輕輕應著聲,似乎思考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對了,那個大公子的夫人叫什麼?聽說去年已經生了位千金。」

    木香抬起眼看了白文蘿一眼才說道:「大奶奶閨名叫秦月禪,那位小小姐的小名叫喜兒。」

    「嗯,大奶奶管府裡的事嗎?」白文蘿半闔著眼,有些懶洋洋地問道。

    「不管,聽說大奶奶自生了孩子後,身子一直就沒養過來,平日裡很少出來走動,大都是在棲風院裡靜養著。」

    「身子不好,你有去看過嗎?」白文蘿又是隨口一問。

    「大公子不喜歡別的丫鬟隨便進去叨擾了大奶奶,而且在那棲風院裡伺候的丫鬟都是這府裡的家生子,還有就是大奶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奴婢只是外頭買進來的,沒資格進那院子。」

    「難為你,進來才三個月,這府裡的事情知道的倒是挺詳細的。」白文蘿終於抬起眼,看著她笑了笑,那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隔著淡淡的水霧,竟有種驚艷的顏色。木香被看得心裡一跳,有些緊張地笑了一下,垂著眼睛說道:「奴婢平日就是聒噪了點,跟誰都能聊上幾句,多少也就打聽出點事來。」

    「嗯,幫我把衣服拿過來吧。」水聲嘩地響了一下,白文蘿就從桶裡站裡起來,隨手拿過毛巾擦著身體。她全身已經被泡得發紅,只見那皮膚不停往周圍散發著霧氣。她有些舒服地歎了一聲,真是好久沒泡澡泡得這麼痛快過了。

    木香垂著臉把衣服拿到她身邊,幫她穿上後,才終於鬆了口氣。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05 PM

第五章 見 面

    第二天,天才剛亮,木香本是要叫醒白文蘿的,卻不想剛進屋就看到白文蘿已經起來了。

    「姑娘起得真早,正好暮雨姐姐剛剛過來說,老太太叫大傢伙今兒都到榮壽園那一塊用早飯。」木香一邊說著,一邊叫六兒把熱水端進來。服侍著盥洗完畢後,又拿起梳子幫白文蘿梳理頭髮。

    「嗯,你知道軒哥兒昨晚是在哪睡下的?」白文蘿從鏡子那看著她問道。

    「是在碧雲軒住下的,就是榮壽園東面的一個小院,榮壽園西面還有一個枕霞閣,是瑞哥兒住的地方。」

    「姨娘們一會也都出來嗎?」

    木香手裡的動作微停了一下,抬起眼往鏡中看了一眼才回道:「姨娘們一般都是在自己房裡用膳的,除非老太太特意叫了,她們才會出來同大家一塊用。」

    白文蘿嗯了一聲,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木香也不敢多說什麼,就專心做著手中的活,沒一會就梳了個簡單嬌俏的圓鬟。只是待要往白文蘿的發上簪珠花的時候,她看了看桌上那兩隻樸素的珊瑚銀簪子,便笑著說道:「姑娘還是帶支好看點的釵子吧,一會大姑娘和二姑娘也都會過去呢。」

    因為昨晚是白文蘿自己收拾的,所以她並不知道她家姑娘這全身上下的首飾,就那兩隻鑲著珊瑚珠的銀簪子。

    「哦,我就這兩隻簪子。」白文蘿頭也不抬頭,說著就自己拿起那兩隻簪子往發上帶了上去。

    木香有些呆住,在這府裡,就是三等的小丫鬟,也都有幾支不一樣的簪子頭花。或是鑲珠或是嵌玉,還有耳環手鐲什麼的都少不了。就算姑娘是從外頭接進來的,也不至於……她這般想著,再往白文蘿耳垂上一看,才發現姑娘根本就沒穿耳洞。她有些愣愣地看著白文蘿,心裡糾結了半天,到底也沒敢開口說她那裡還有幾支過得去的頭釵和宮花。

    白文蘿戴好簪子後就站了起來,看了她一眼,似知道她在想什麼一般,微微勾起嘴角說道:「琢磨這些沒什麼用,該有的自然會送過來。」

    木香回過神,看見白文蘿面上絲毫沒有侷促的神色,頓時覺得自己是操了不該操的心。便趕緊收斂了心神,上前服侍她換衣服。

    最後白文蘿是穿了一件雪青色繭綢淡花上襦,白色百褶裙出了梨香院。這還是芸三娘知道他們要進伯爵府的那幾天裡,緊著給她趕出來的。因為還要趕著給白文軒也做套像樣的衣服,根本沒時間往上面繡花,那上襦只用青色綢緞鑲了邊。雖是素了點,但被白文蘿穿上後,倒也透出幾分清雅的氣質來。

    木香在前面引路,一路上還不時給白文蘿指著這園子的方向,大略介紹一下太太和姑娘們都是住在哪裡,從哪穿過去等等。白文蘿只是聽著,偶爾淡淡應著一聲,步子不急不緩地邁著。這伯爵府的園子,在西涼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名園了。即便秋天,也依舊能看到那園中有不少盛開的鮮花,還有在松樹下剔翎的仙鶴,在枝頭鳴叫的異鳥。一路上假山怪石,佳木蔥蘢,長廊曲洞,方廈圓亭,還有石橋穿溪而過等等,無一不彰顯出富貴榮華之景。可白文蘿面上一直就平平淡淡的,既無驚歎之情,也無欣喜之色。木香說了半天,也偷偷觀察了半天,最後心中直歎,果真是骨子裡流著白家的血,天生就是小姐的樣啊。

    其實,她要是見過進伯爵府之前的白文蘿,就不會這麼想了。氣質這種無形的東西,本就是由人的心性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之前的白文蘿,因為那一份溫暖,甘願收斂自己所有的鋒芒;而現在的白文蘿,為了守住那一份溫暖,已經沒有必要再那麼刻意的掩飾自己了。

    約走了一刻鐘那樣,才終於看到了榮壽園。白文蘿看著裡頭高飛的簷角,這才知道,自己住的梨香院有多偏了。

    從那榮壽園的月洞門一進去,兩邊就是抄手遊廊,木香帶著她順著遊廊走到正堂那。前面已經有幾個僕婦和丫鬟在外頭候著了,一瞧她們過來,其中一個丫鬟便轉身打開簾子進去傳話,另外幾個笑著迎上來道:「老太太已經起來好一會了,太太哥兒和姑娘們都在裡頭呢,快些進去吧。」說著就給她們打開簾子。

    白文蘿剛一進去,迎面先是一張十八扇烏檀描金屏風,木香此時已經退到她身後。裡頭說三姑娘來了的話剛落下,她就已繞過那扇屏風,微抬起眼便看到房間內擺著中間的一張榻上,坐著一位頭髮半白的老婦人。只見她身著淺啡繡金對襟褂子,青金馬面裙,發上一支金菊點翠折枝髮簪,兩邊幾點珠翠,耳垂金絲小圈紅瑪瑙耳環,頭帶二色金鑲紅瑪瑙抹額,氣質雍容,面目和善。

    白文軒此時正同那老婦人一塊坐在榻上,只見他手臂上的紗布已經換上新的了。白文軒見她進來後,臉上頓時煥發出光彩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姐姐,只是見白文蘿看過來的目光後,便忍住在那乖乖坐著。那老婦人身後立著兩位體面的丫鬟,其中一位正是如意,見她進來後還朝她笑了一下。白文蘿微微一笑,也不往兩邊看,直接就走到那老婦人跟前行了個禮,輕聲說道:「見過老太太。」

    「好好,過來我瞧瞧。」老太太笑著點著頭就朝她招了招手。

    白文蘿又上前幾步,老太太托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幾眼,問是那年生的,可曾讀過書。白文蘿一一答了,老太太滿意地拍了拍她的手,沒多問什麼,就指著她的下邊道:「那是你的二伯母,那兩位是你的姐姐,都去見一見吧。」

    白文蘿這才轉過頭,只見坐在老太太左邊的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夫人。微顯富態的身材穿著深棕繡金撒花褙子,雪青馬面裙,發上一支點翠祥雲鑲金串珠鳳尾簪,耳帶金鑲鑽垂紅寶石耳環。白文蘿向她行禮時,她起身扶了一下,面上帶著淺淺地笑,眼中含著淡淡地打量。她沒說什麼,只是引白文蘿分別見了坐在旁邊的兩位姑娘,雙方都相互行了禮。對方打量她的時候,白文蘿也仔細看了一下。

    二姑娘白玉蝶面容嬌俏,說話時的唇角飛揚,眉眼間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神色,真堪配她那一身海棠紅的衣裳。就是在那光坐著不說話,也能讓人覺得她生性似火,青春逼人。而大姑娘白玉妍面容婉約,眉眼柔媚,說話輕聲細語,笑容恰到好處。一身藕荷色的提花褙子,更顯她舉止可親,風采奪人。

    「大太太怎麼這會還沒過來?」白文蘿坐下後,老太太轉過頭問了身邊的如意。

    還未待如意回答,外面的小丫鬟就進來說道:「大太太過來了。」聲音剛落下,就見一位約莫二十來歲,年輕貌美的少婦牽著一位小胖子的手緩緩走了進來。只見她一身耀眼繡金牡丹紋亮緞滾邊褙子,桃紅繡花流蘇垂絛宮裙,頭上珠釵生輝,面上笑容明媚。

    「怎麼這會才來?」見她進來後,老太太便隨口問了一句,只是見著白玉瑞後,臉上的神色又緩了幾分。

    周氏一臉笑著說道:「剛出來的時候,陳管事忽然過來說這個月的賬目沒對上,他算了幾遍才想起前些日子給棲風園那邊買的藥材沒記上,就趕忙著找我說這事呢。這不就耽誤到現在,晚了老太太的早飯時間了,一會瑞哥兒可要勸著老太太多吃點。」周氏說著就把兒子往老太太那邊推了推,然後才轉頭朝白文蘿走上去幾步,拉起她的手笑著說道:「這位就是三姑娘吧,生的這副好摸樣,怪招人疼的,昨兒住的可習慣?往後要有什麼缺的少的,只管叫丫鬟來跟我說,千萬別生分了才是。」

    白文蘿笑著點著頭,然後就規規矩矩地朝她行了個禮。瞧著人都到齊了,老太太看著這一屋子各懷心思的人,不動聲色地摸了摸兩個孫子的腦袋,然後讓丫鬟們開始擺飯。




第六章 天生的優雅

    丫鬟們把早點陸續端進來後,林氏幫忙著安箸。老太太吩咐大家都坐下吃,讓丫鬟們在一旁伺候就行了。說著就拉著瑞哥兒和軒哥兒分別坐在自己左右兩邊,接著又叮囑著丫鬟好生伺候軒哥兒,雖然傷的是左手,到底也是不方便。如意忙答應著,然後就站在白文軒旁邊跟他說,一會想吃什麼就開口,她幫他給夾過來。白文軒有些不自在地說自己可以,不用幫忙。如意才笑了一下,那邊白玉瑞馬上就朝他開口問道:「三哥哥的手是怎麼傷著的?」什麼時候才會好?」

    白文軒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那聲三哥哥叫的是自己呢。他有些迷惑地看著笑得一臉天真的白玉瑞,心想他昨晚還偷偷說自己是小雜種呢,這會怎麼又對他笑得這般親切起來!只這事昨晚他就說過一遍了,不過那會白玉瑞似乎跑了出去,他遲疑了一會才說道:「是被人販子給弄斷的。」

    「為什麼人販子會抓三哥哥,又是怎麼逃出來的?」白玉瑞一時瞪大了眼睛,圓圓胖胖的小臉上全是好奇的神色。

    白文軒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很不喜歡他這樣的問話,可他不回答似乎又不對。心裡猶豫了一下,卻剛要開口的時候,白文蘿就先他一步看著白玉瑞笑著說道:「瑞哥兒這句話可是該去別人販子了,不過文軒可不是自己逃出來的,而是官差給救出來的。」

    「好了,好好地說起這個做什麼。可憐見的,好好地孩子偏遇上這等事。」

    周氏說著就走到白文軒身邊摸了摸他的頭,一臉心疼的樣子。

    白文軒更加不自在起來,幸好這會老太太開口道:「吃飯吧,以後這事都別提了,軒哥兒安心在家裡好好養傷。」這事的前因後果白孟儒早在先前就跟她說過了,到底不是什麼好事,不想再多提。白文軒鬆了口氣,趕緊點頭稱是。

    周氏笑了一下,就轉身走回來,一臉親切地拉住白文蘿的手道:「來,三姑娘坐我這邊來,喜歡吃什麼愛吃什麼都跟我說,以後也好叫廚房多做些。」

    白玉瑞這會也換上一副笑臉轉頭對老太太說道:「我就盼著三哥哥的手能快些好,到時我讀書也能有的伴兒,老太太說是不是。」

    「這是個理,果真有個差不多在的兄弟在一塊才能知道上進,瑞哥能這般想就對了,以後都要好好讀書,只是軒哥兒手沒好之前你也不能偷懶了。」老太太一臉慈祥地笑著,說著就給他夾了個豆腐坡包子放在他盤子裡,那邊如意也同樣給白文軒夾了個包子。而白玉瑞這會看到丫鬟把老太太的冰糖燉燕窩拿過來了,便趕緊伸手接了過來,小心放到老太太跟前說道:「孫兒不是不知道上進,只是以前年紀小,貪玩了點,以後一定好好讀書,不會丟了白家的臉!」

    周氏這邊頓時笑開了眼,有些感慨的說道:「這麼看著瑞哥兒真是長大了,老太太以後能少操些心了。」

    「嗯,瑞哥兒是越來越懂事了,如今家裡的兄弟姐妹也多了起來,以後都要和睦相處。尊長愛幼,這才是安家的根本。」老太太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抬起眼往桌面上掃了一遍。大家趕忙點頭稱是。老太太這才滿意的動了動燕窩粥裡的勺子,小小吃了一口,然後大家才開始拿起筷子。

    餡多汗濃皮簿的大湯包子,晶瑩剔透的水晶蝦餃,香甜綿軟的玫瑰花點,入口即化的桂花綠豆糕,鬆脆的椒鹽千層酥,火候十足的鴿子細米粥,還冒著熱氣的香濃豆漿。。。。。。每個人都小口小口地吃著眼前的一兩種精細早點。期間幾乎聽不到碗勺碰撞的聲音,也沒有咀嚼的聲音。只有穿紅戴綠的丫鬟們不時移步上前,細心服侍著自己的主子,或是夾點心或是遞帕子。一切都那麼地恰到好處,就像一部無聲電影一般。

    就在白文蘿剛吃完兩個蝦餃的時候,一個丫鬟把剛出籠的大湯包子拿了進來,周氏一看擺得有點遠了,便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給三姑娘拿個大湯包。」然後又對白文蘿說:「那是府裡的大廚做的,也是西涼的一絕,在外頭是吃不到的。」

    白文蘿看著被擺到自己跟前那獨佔了一個小籠屜的大湯包,正冒著熱氣。其皮薄如紙,幾近透明,能看得到裡頭微微動晃的湯汁,上頭的褶皺均勻細巧,整個湯包形狀若花,光看這外形,就知道師傅的好手藝。她輕笑了一下朝周氏點頭表示謝意,那邊白玉瑞好意的說道:「三姐姐快趁熱吃吧,這湯包要是涼了就沒滋味了。」

    此時桌上的人神態各異,老太太只是笑了笑,沒開口說話;白玉瑞有些遲疑地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又垂下頭,小心地自己面前的細粥;白玉碟唇角微微上揚,眼中顯出幾分期待來;林氏面上依舊淡淡的,似沒往這邊看,只是在輕輕喝豆漿的時候,微微抬起了眼;白文軒雖是不解,但也察覺的出這周圍的氣氛似乎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他有些不安的放下手裡的勺子,看著他姐姐。

    白文蘿朝他一笑,然後神態自若的拿起筷子,手微傾斜,就見那筷子夾到湯包的褶皺上,隨後便見整個湯包被輕巧地夾了起來,輕輕放到她跟前的碟子上。桌上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輕歎,這大湯包,其實應該是用指尖撮往上面的褶皺輕輕拿出來才合適。用筷子的話,不但角度掌握不好,而且力氣用大了,容易把皮給戳破,力氣小了,又夾不起來。最重要的是,用筷子做這樣的技術活,最容易讓人的整隻手都會變得抖抖索索起來。再萬一夾到半路的時候忽然掉了下來,那可讓湯汁四濺了,連帶身邊的人都會跟著遭殃,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可是,白文蘿至始至終都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就連她用筷子夾起那大湯包的時候,那手都不見有絲毫顫抖,甚至那動作還顯出幾分優雅來。白玉瑞有些愣住;白玉妍有些驚訝;白玉蝶有些失望;白文軒不知為何,覺得自己似乎是鬆口氣地樣子;而老太太舀著燕窩粥的動作不知不覺就慢了下來;林氏這會才輕輕放下手裡的豆漿杯;周氏似乎有些不甘,但依舊帶著幾分期待,等著看她一會怎麼吃。

    秋日的早晨,氣溫較涼,白文蘿把大湯包放到碟中後,不用吹,這會那上面的熱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她便拿起那碟子,低下頭,湊近去,微啟唇,用牙齒在那簿簿的皮上咬開一個小口,隨後就從那小口裡把那濃郁的湯汁給慢慢吸乾。再把碟子放下去的時候,剛剛那豐潤飽滿晶瑩剔透的大湯包已經完全癟了下去,而且周圍一點湯汁都不見流出來。她再把旁邊的蘸料拿過來,夾起那已經被吸乾的湯包,在那蘸料裡輕輕沾了沾,然後再慢慢送入口中。就幾口,便整個湯包全吃了下去。而那前後也就一會的時間,偏偏又不給人著急的感覺,似乎她的動作若快上一分就顯得急了,若慢了一分就顯得拖了。

    那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優雅,絕不是一朝一夕能養得成的,更不是裝就能裝得出來的!

    吃完這頓早點後,所有人都注意到,老太太看著白文蘿的目光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06 PM

第七章 棲風院出事了

    這時又有各自的丫鬟捧著小茶盤上來,另還有捧著漱洗用的。老太太因見白文蘿身邊只跟著一個木香,又見她年紀尚小,便開口問道:「三丫頭身邊有幾個丫鬟?」

    周氏放下茶杯說道:「回老太太,有兩個,因前段時間買進來的差不多都分配好了。前幾日才知道三姑娘要過來,我就緊著挑了兩個模樣兒還不錯,又以已經學了規矩的先放到梨香院那。一會再給安排幾個粗使的丫鬟婆子過去。」

    「哦,另外一人叫什麼,多大年紀了?」老太太接著問道。

    「叫六兒,好像有十三了。」周氏想了想,笑著說道。

    「都還是小孩呢,又是新進府的,會做什麼事。」老太太搖了搖頭,然後指著身邊的一個丫鬟說道:「這樣吧,既然那個叫木香,正好我身邊也有一個沉香,你以後就到三姑娘身邊服侍著。」

    「是。」那個叫沉香的丫鬟應了一聲,就走到白文蘿跟前行了禮,算是認了主,然後就走到白文蘿身後,同木香並肩立著。

    「老太太昨兒才把心晴給了軒哥兒,就下您屋裡的二等丫鬟一下子就缺了兩個。都怪我先前沒安排好,委屈了三姑娘,還是把我身邊的春蘭給三姑娘吧。沉香還是留著伺候老太太,到底是跟在老太太身邊幾年了,不比底下的那些小丫鬟。」周氏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陪笑著說道。

    「我屋裡的丫鬟本來就多,缺出來的這兩個位置,就從好三等丫鬟裡選出兩上來補上便是,不用再費心思。再說你那要管的事也不少,昨兒已經把一個二等丫鬟撥到軒哥兒院裡了,而且春蘭年紀也不小了,眼瞅著都到了該配人的時候,到時可不又得新挑丫鬟,平白浪費那些時間做什麼。

    老太太說著就擺了擺手,這事算是定了。

    周氏便也就笑著答應了下來,心裡卻是微有些不自在,老太太連自己屋裡丫鬟的年紀都一清二楚的,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呢?這麼想著,心裡又有些驚,但面上絲毫沒有表露出來。喝了口茶,笑了笑就把話給轉開了,同林氏隨意聊起家常來,同時還不忘照顧到身邊的幾位姑娘和哥兒,一點都沒有讓誰感覺到自己被冷落了。

    就這般游刃有餘,不真不假地聊了一會後,忽然一個小丫鬟朝裡面悄悄探了探頭。她原是想找如意出去的,卻不想老太太眼尖,一下子就瞅著了她,便有些不悅地說道:「外面是誰在那探頭探腦的,有事就進來說話。」

    那丫鬟被發現後,嚇了一跳,只得硬著頭皮走進來說道:「回老太太,是棲風院的雙燕過來說要找如意姐姐。」

    「雙燕這會過來找如意做什麼?怎麼沒在大奶奶身邊伺候著?」老太太說著就看了如意一眼,如意也有些不解地搖了搖頭,然後就問那小丫鬟道:「雙燕說找我什麼事?她這會是在外頭嗎?」

    那小丫鬟看著這一屋子的太太姑娘們都望著她,便有些吞吞吐吐的,好一會才答道:「就在外頭候著呢。」

    「你出去吧,看看是什麼事。」老太太瞧出倪端來了,便對如意說道。那小丫鬟似鬆了口氣,便跟在如意身後,有些慌張的出去了。

    屋內一時間陷入沉默之中,白文蘿只顧垂著臉,看著手中的青花瓷茶盞。上好的碧螺春,一片翠葉似嫩柳,一汪碧水如初春。她輕輕吹了一下,就見自己的倒影自那汪碧水中慢慢消散,隨後又重新聚合起來。她喝一口,才剛放下茶盞,如意就從外面走了進來。面色瞧著不太好,臉上的笑容已經斂去,進來後直接就走到老太太身邊,低下頭附在老太太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老太太聽完後,靜默了一會才隱隱帶著怒氣說了一句:「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一屋子的人都嚇了一跳,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看著老太太現在的臉色,誰都不敢開口問,只管把目光往如意身上看過去。而如意這會卻是垂著臉站在老太太身邊,根本沒注意到大家詢問的目光。

    「你扶我到那邊看看,吉祥和大夫人跟著一塊兒過去,二太太把姑娘和哥兒們都帶回各自的院子吧。」老太太似歎了口氣,然後便站了起來。如意趕忙在一旁攙扶著,然後朝旁邊的吉祥遞了眼色,低聲對她說道:「就咱倆跟著,別讓那小丫鬟們都跟過來。」

    吉祥會意,剛剛一聽老太太那句帶著怒氣地話,就知道棲風院那邊準是發生什麼事了。府裡人多嘴雜,不好好管著的話,一點小事情能傳出百十種樣來。

    老太太起身後,屋裡的太太哥兒和姑娘們也都跟著站了起來。林氏朝周氏看了一眼,見周氏已經收起剛剛那一臉春分得意的笑容,臉上露出幾分不安的神色。她偷偷撇了撇嘴,心裡雖也疑惑著,但棲風院是屬於大房這邊的,而且這會也不是打聽的時候。她又悄悄看了看老太太的臉色,終於沉住氣沒吭聲,反正過不久便會傳到自己耳中,也不急這一時。於是一路送著老太太出了榮壽園,目送著她們往棲鳳院那走去後,她面上才現出一抹溫和的笑容,對白文蘿和白文軒道:「看著這天色還早,要不要去我那坐一坐聊會天。」

    白文蘿知道她這是客套話,瞧她剛才那神色,這會定是一回去就叫人去棲風院那打探消息。自己豈能這般不識趣。於是便笑著說道:「多謝二伯母,只是我昨兒才剛進府,那院裡頭還好些東西沒收拾好。我想趁著這會兒先都歸整一番,總歸以後也是住在這府裡了,改日一定到二伯母那拜訪去。」

    「也好,老太太是最喜歡乾淨整潔的姑娘家,你就先忙你的去。軒哥兒這就回院裡好好養著吧,心晴跟在身邊要注意著點,別哪磕著碰著了,哥兒不好,還平惹老太太一陣擔心。」林氏點了點頭,又交待了白文軒身邊的丫鬟幾句,然後就領著白玉蝶有些急急忙忙地走開了。她們離開後,白玉妍也開口道:「既然三妹妹還有事,我就不過去叨擾了,以後三妹妹得空的時候記得去我那坐坐。」

    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白玉妍也笑了一下,走的時候還順道帶著賊溜溜地轉著眼珠子,不知在打什麼壞主意的白玉瑞一塊離開了。

    終於,榮壽園外只剩下白文蘿和白文軒姐弟倆,白文軒一直壓抑著的表情漸漸放鬆了下來,眼中也重新現出幾分神采。白文蘿笑了笑,先轉頭對沉香道:「既然老太太讓你去梨香院,這會便收拾東西過去吧,木香到時給她安排房間。我和軒哥兒在這園子裡轉轉,一會再回去,你們忙你們的先。」

    沉香心裡有些怔住,看了木香一眼,然後才有些遲疑地應了下來。她是這府裡的家生子,跟在老太太身邊有四年時間了。雖沒升上大丫鬟的位置,但是平日裡頭,就是太太們見著她,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可如今三姑娘卻讓一個剛進府的三等丫鬟來給她安排房間,而且聽她口氣,也不像是把她同那些三等丫鬟分別開的,那她到了梨香院後,到底是什麼位置?

    白文蘿沒多餘的心思照顧到她的情緒,吩咐完後就帶著白文軒一起往那園子裡隨意走著。剛剛在屋裡的時候,她就注意到文軒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眼神黑暗淡,神情也帶著一絲迷茫和抗拒。因為她太熟悉這樣的地方了,以至於差點兒忽略了,如此巨大的環境轉變,文軒肯定一時間適應不過來。偏他又是個敏感的孩子,剛剛在屋裡指定是察覺到這裡頭的波濤暗湧,已經開始感到害怕和不安起來的吧。

    這是她熟悉的戰場,但是對文軒來說,卻很可能是個墓穴!特別是他現在還是這麼懵懵懂懂的時候,不讓他小心著點,指不定危險時候就會到來。
    看著白文蘿走開後,沉香還站在那兒沒動晃,木香也不敢開口。心晴看了沉香一眼,歎了口氣,勸解道:「姑娘讓你做什麼你就先聽著,別到時惹得姑娘不快了能討得什麼好,再說誰不知道你是老太太房裡出來的。」心晴說完後,又看了旁邊的木香一眼。木香趕緊垂下臉,她才收回目光,拍了拍那沉香的肩膀,然後就小跑著跟上了白文軒。
   



第八章 暗 潮

    心晴是個心思活絡的丫鬟,剛剛看白文蘿把木香和沉香那樣打發了,就知道他們姐弟倆想單獨說些話,便只遠遠跟著,沒有走上前去。

    「姐姐,娘住哪呢?」兩人走了一段後,白文軒也沒心思看這園中的景致,習慣性地拉了拉白文蘿的袖子有些著急的問道。

    「別急,娘也一樣是住在這園子裡,來,咱到那亭裡坐著說話。」白文蘿輕笑著反拉住他的手,指了指那建在荷花池邊上的一個小角亭說道。眼下時節將近中秋,亭內涼風習習,帶來幾分淡淡的荷香還伴著清爽的水汽,頓時讓人不覺精神一振,心情也不由得鬆緩了下去。

    「娘沒跟你住一塊兒是嗎?咱們都是自個住自個的是嗎?」白文軒在那亭中的小石墩上坐下後,就接著問道,一雙烏黑的眼睛裡帶著淡淡的傷感。

    白文蘿看著他這樣,不由得放柔了聲音道:「文軒,昨晚你有問老太太娘住在哪兒嗎?」

    白文軒微垂下眼睛,搖了搖頭有些悶聲地說道:「她都沒有提到娘,一句都沒有。」那樣的氣氛,那樣陌生的親人,他不是不能感覺得出來,他們不想得到芸三娘。再加上進府之前芸三娘也沒少叮囑齒要注意的地方,於是就一直在心裡忍著。好容易才等到今天見著白文蘿,便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

    「這是這裡的規矩,就是瑞哥兒也是自單獨住一個院子呢。其實,也都是住在這個府裡,又不是天南地北地分開了。」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檢查著他的手臂,見包紮得很好,那手背也差不多消腫了。小孩子恢復得快,瞧著樣,估計再兩個月就能痊癒了。

    「可是,娘都沒跟咱們一塊出來吃早飯。」白文軒皺了皺眉,聲音裡帶著幾分不滿還有幾分委屈,接著說道:「而且,昨兒晚上,那王嬤嬤還跟我說了,以後要是見著娘了,不能再喊娘,要喊姨娘,這是什麼道理!」

    「不是道理,是規矩,是這裡的規矩,也是,這個時代的規矩。」白文蘿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說道:「不管叫什麼,她都是咱的娘,你只要唚裡記得這一點就行。就當是改個稱呼罷了,這也是為了娘好,你若不照著規矩說的話,人家很可能就會把錯怪到娘身上去。」

    白文軒怔了怔,眼中還帶著迷茫,又夾雜著幾分憤怒。白文蘿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頂,他才微微低下頭,心裡說服自己接受這一點,過了好一會才又問道:「那以後,我是不是想去看看娘都不行?」

    白文蘿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那倒不是,只是現在還是少過去比較好一點。你放心,姐姐會照看著娘的。」

    其實老太太把你放在身邊,就是想親自教導你。你在這段時間裡好好表現,等老太太越來越喜歡你的時候,咱們很多事情也就好辦了。」

    「怎麼讓她越來越喜歡我?像白玉瑞那樣嗎?」白文軒又皺了皺眉,想起白玉瑞在老太太面前那一副討巧撒嬌的樣子,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學不來。

    「各人有各人的方法,他那個性子適合那樣,老太太是個明白人。你想要討得她的歡心,只需平日裡聽話一些,最主要的是要好好讀書。你要知道,這個伯爵府是出過兩位狀元的人家,所以只要你書讀得好了,就沒人敢忽略你,老太太也是只有喜歡的。」

    白文軒聽姐姐這麼一說,鬆了一口氣,便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我一定好好讀書,到時讓娘也跟著咱一塊兒吃飯。」

    白文蘿笑了起來,揉了揉他的腦袋,然後朝周圍轉臉,似在欣賞那亭外的景致一般。只見那亭子外面不遠處的月季花叢那,心晴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摘著旁邊的花草在編織著什麼。邊上的小路那偶爾有幾個丫鬟婆子經過,也只是停下一會同心晴說幾句,又往他們這邊看過來幾眼,然後便走開了。亭子的另一邊就是荷花池了,如今池中的荷花已開始敗謝,早有蓮蓮從那田田的荷葉間探出頭。有幾個丫鬟婆子劃著小舟在那摘採蓮蓮,偶爾有幾聲清脆地笑語順著清風飄過來,聽得不太真切,但能感覺精通那青春歡快的氣息。

    白文蘿緩緩收回目光,慢慢收起笑容,正色地看著白文軒說道:「文軒,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你心裡要牢牢記得。」

    「什麼事?」白文軒被白文蘿面上的表情弄得有些緊張了起來,不由得就繃直了腰背。

    「放鬆,以後要學著心裡想什麼別全都擺在臉上。」白文蘿這麼一說就又笑了起來,眼角眉梢全都溢滿了盈盈笑意,之前微顯得凝重的神色瞬間盡數腿去。她這情緒的控制簡直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白文軒被她的這番表情變化弄得有些愣住。眼前的白文蘿,在他眼中依舊那個熟悉的姐姐,卻又帶著一絲陌生的味道。他有些怔怔地看著那雙帶著淡淡的笑意,平靜地注視著自己的眼睛,然後就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什麼,良久才又抬起頭有些愧疚的說道:「姐姐也很不喜歡這裡吧,我剛剛只顧著自己了,昨晚上姐姐睡得好不好?」

    其實除了沒有提起芸三娘的事外,老太太對他還是很不錯的。可是昨兒晚上,老太太也只是見了自己,那姐姐當時在做什麼?在這麼大的一個園子裡,有老太太關照著他都覺得不安,那沒有老太太關照的姐姐豈不是更加不好過!

    白文蘿微怔了怔,然後真的笑了鹽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會過得很好,不用擔心我。」

    白文軒剛張了張口,白文蘿已經收斂起笑容直接開口道:「好了,該說正事了,你要知道,你如今被老太太這般看重,還讓你住在榮壽園旁邊的小院裡,已經讓有些人覺得很不舒服了。所以你以後凡事都要小心謹慎點,除了老太太外,別人送來的吃食什麼的,你收下就行,但別吃,或是扔了或是賞給丫鬟們都可以。還有,這園中山石草木,長徑小路九轉十八彎的,有些地方還很隱蔽,有水的地方也不少。以後出去,盡量都讓心晴跟在身邊,她是老太太給你的,要比別人可信一些。至於平日裡若是聽到什麼難聽的話,只要不是明點出來的,你都別理。要真有誰敢當著你的面胡說八道,你就直接報到老太太那兒去,自有他們的好果子吃。最好也要找機會告訴我一導報,我會給你另外打算。」

    「姐姐說得別人,是指。。。。。。大太太和白玉瑞是嗎?」白文軒聽完後,遲疑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還不算遲鈍,他們是肯定的,至於還有沒有別人我目前也還不清楚。總之你要記著我的話,以後若有什麼事,要及時去梨香院那找我。要是遇到自己不方便的時候,就讓丫鬟們來找我,知道麼。」

    「他們。。。。。。為什麼會那麼討厭咱們呢?」白文軒點了點頭,然後就有些悶悶地說道。

    白文蘿垂著眼睛,看了看他那黯淡的神色,輕輕地歎了口氣。爵位繼承,財產分割,無論在哪個時空都不是什麼新鮮事。面對金錢和權力,人心的黑暗永遠超出想像!她見過太多了,也曾間接參與過,對此已經麻木。可這對白文軒來說,卻是一個完全陌生而且無法想像的世界。但是他已經被帶入這個漩渦中,以後肯定會看到不少齷齪事。為了避免將來措手不及,現在該說的都與他說了好,多少有個心理準備。

    目前看來,這府裡,大房和二房之間並不像面上看著那麼和睦。而那大太太和大公子之間,肯定會因為白玉瑞的關係生出隔閡來。雖說大公子是穩繼承爵位的人選,但是今早聽到老太太說了那句話後,加上昨晚聽木香說,那大公子自摔馬後,可能會留下病根來,所以她總覺得這其中藏著什麼變數也說不定。如果老太太的態度不明,那勢必會引起下面的人各有心思,而今又有一個白文軒糊里糊塗的參合了進來。還有那位白孟儒,他又是個什麼態度?這其中的牽扯,糾纏,還真不是一句話能道得清的。

    聽了白文蘿細細與他說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後,白文軒瞪大了眼睛道:「我又不想爭什麼,大不了咱們搬回四福街,我才不喜歡這兒呢,一點都不好。」

    「若能輕鬆搬出去,娘之前也就不會帶咱們進來了。」白文蘿笑了笑,接著說道:「其實目前看著也那麼糟,我只是說的嚴重了點罷了。不過到底咱們還是礙著有些人的眼了,若不是進來老太太就待你不錯,你想他們會待咱們這般客氣嗎?」

    文軒,很多時候,很多事情由不得我們想或不想,我們只能選擇,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要保護好自己!

    「那他們,不會對娘怎麼樣吧!」白文軒頓時有些不安地說道。

    「還不至於那樣,而且這事基本上跟娘沒什麼關係,放心吧。」白文蘿輕笑著搖了搖頭,心裡頭卻說道,那些人若真敢隨便打主意,她便也就無需客氣了。
    此時心晴已經用枝條纏了個小花籃,接著好又編了幾隻小雀鳥放在籃子裡,還插上幾條花兒。都弄好後,她拿在手裡自己欣賞了一會,後面忽然就傳過一個聲音:「好巧的手,幾根枝條花草都能被你做出這麼個玩意兒來!」

    她嚇一跳,一轉頭,就看到白文蘿笑意盈盈地朝這邊走過來。

    「我就是瞎玩兒,姑娘若喜歡就拿去玩吧。」心晴說著就把那個花籃給白文蘿遞了過去,然後又朝白文軒道:「軒哥兒要回去了嗎?這瞧著時候也不早了,回去歇一會,看看書什麼的,也就該吃午飯了呢。」

    「嗯。」白文軒點了點頭,又轉頭看了白文蘿一眼,白文蘿笑了笑,接過心晴遞過來的小花籃道:「走吧,我也該回去歇歇了,咱一塊兒走。

    她邊走邊在心裡在計算著,估摸著這會,棲風院那出什麼事也該有消息傳出來了。回去先讓木香去打聽打聽,然後也該去看看芸三娘。原本今早上就想過去的,偏老太太先叫她過去了,只得出來時讓六兒過去瞧一眼,也不知過得怎麼樣,有沒有人為難她。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07 PM

第九章 游刃有餘的無奈

    白文蘿回到梨香院的時候,沉香已經在院子裡安頓好了。木香當然不會因為姑娘讓自己給沉香安排屋子,就真敢端起架子來。她一路陪著沉香進了梨香院後,說話間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原本沉香是個好強性子,平日裡愛掙臉面。剛剛雖心裡有些不快,可這會見木香這般識趣,又是給她安排的一個單間,裡面的擺設什麼的基本都是按照大丫鬟的標準。她頓時就把心裡那點芥蒂給放下了,沒一會也就姐姐妹妹地稱呼了起來。

    於是白文蘿剛一進房間,就看到沉香正蹲在那衣櫃前,手裡拿著一塊抹布,仔仔細細地拭擦著衣櫃上花紋裡的縫隙。沉香看到白文蘿進來後便站起來笑著說道:「姑娘回來了。」

    「嗯,剛剛忘了跟你說,從老太太那到我這來,也算是為難你了。改天我會跟老太太說,把你提拔成一等丫鬟,在那之前,你就先委屈一陣吧。

    「姑,姑娘說的這是什麼話,能服侍姑娘也是我的造化,哪能有什麼委屈為難的。姑娘可贊成別再說這話,真是折殺我了!」沉香一愣,臉一紅,就趕緊說道。
    白文蘿笑了笑,看著她手中的抹布,便把話一轉問道:「你剛在做什麼呢?」

    「哦,我瞧著這些座椅都不怎麼乾淨,就擦一擦。想是木香和六兒她們剛沒多久,還不知道怎麼做活。那外頭的門窗也都是這樣,瞧著乾淨,可走進了一瞅,好些灰都藏在縫隙裡頭呢。

    「不用這麼累,看得過去就可以了,反正我這邊一般也不會有什麼人過來。」白文蘿一臉不在意地說道,怪不得剛剛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那丫鬟都站在窗戶旁使勁摳著。

    「那怎麼行,姑娘仁慈,可是要被老太太知道了,可不就說我們偷懶了。」沉香說道,見白文蘿這會走到桌子旁邊,便又趕緊開口道:「姑娘是要喝茶嗎?待我洗了手就給姑娘倒茶,不過我剛剛看了,這兒只有普通的綠茶。木香也是粗心沒注意到這些,連茶具也沒套全的,早該去老太太那兒把這些零碎的東西都領過來才是。」剛剛白文蘿安慰了她那句後,又許諾了要升她為大丫鬟,沉香不知不覺間就把心偏了過來,所以一邊說著便一邊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哦,太太和姑娘都是喝的什麼茶?」白文蘿她這麼一說,坐下後就隨口問道。

    「老太太和大姑娘都喜歡碧螺春,大太太和二太太一般都是喝龍井或是花茶,大奶奶只喝白茶,二姑娘倒是不拘什麼茶,但卻很喜歡泡茶。」

    「喜歡泡茶?」白文蘿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是,因為不同的茶需要的水溫不一樣,時間也不相同。所以二姑娘時常會一起泡上許多種茶,說是想要品出它們的不同之處,老太太常說二姑娘這是糟蹋了好東西,特別交待了,府裡的白茶不能給二姑娘浪費了!」沉香笑著說道。

    「哦 ,那這會府裡還有白茶嗎?」白文蘿似有些感興趣地問道。

    「姑娘也愛喝白茶嗎,可是白茶每年送來的量不是很多,一般分到各個院子後,基本都沒剩下的。」沉香想了想又接著道:「不過因為大奶奶特別偏好白茶,所以每次分到棲風院那的倒是不少。前段時間大奶奶身子不適,聽雙燕說因為怕晚上失眠,所以大奶奶這些天基本就只喝水。姑娘若喜歡的話,我一會過去問問,也不用經過大奶奶,直接找雙燕就能要些過來。」

    「那倒不用,我就是問問罷了,剛剛在老太太那喝的碧螺春就挺好。還是你過去大太太那兒領這些東西,包括茶具什麼的,你要覺得這屋裡還缺什麼就一塊領過來。木香和六兒畢竟進府沒多會,我擔心讓她們過去的話會受為難。你是老太太屋裡出來的,在這府裡凡事也好說話,就勞你多跑跑腿了。」白文羅輕笑著說道。

    沉香被這幾句話說得心裡舒暢無比,馬上就笑著應了下來道:「姑娘這不用這般客氣,我原就是來服侍姑娘的。那我現在就過去給姑娘把這些東西都領過來吧,怕是去晚了,碰上大太太吃午飯又得多等些時候。」

    「行,你去吧。」白文蘿點了點頭。

    沉香便一臉輕快地走了出去,白文蘿淡淡一下笑,然後拿起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水,接著就聽到沉香在外頭說道:「木香,你先別忙這些了,姑娘在屋裡呢,沒個在裡頭候著怎麼行。快把手洗乾淨了進去,我去大太太那給姑娘領些東西,你們都好生服侍著!」

    白文蘿剛放下杯子,木香就擦著手走了進來,笑著問道:「姑娘午飯可需要讓廚房特別做點什麼?我好提前去說,每日廚房給各個院子的飯菜都是有分例的,不說的話,主是由廚房那決定了。」

    「不用了,隨便送什麼來就吃什麼。」白文蘿搖了搖頭,然後看著她接著說道:「你幫我去打聽一下,早上那會棲風院那邊是出了什麼事,我瞧著老太太的臉色不太好,知道以後也好好勸解一番。」

    木香聽了這話後,面上沒見有什麼勉強的神色,點了點頭就說道:「好的,姑娘讓我這會出去打聽嗎?」

    「嗯,去看看吧,不過老太太這會可以心情不太好,你別驚動了她。」白文蘿囑咐了一句。

    「我曉得的,我讓六兒進來服侍姑娘。」木香說著就出去了,換六兒走了進來。

    白文蘿看著六兒有些怯生生的模樣,便先露出一個溫和地笑容,然後才開口問道:「早上讓你去看了芸姨娘,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看白文蘿一臉溫和地樣子,六兒稍稍放鬆了心情,回想了一下才說道:「回姑娘,芸姨娘說了,她在那住得很好,讓姑娘不必記掛著,好好照顧著自個的身體,待空的時候她瞧著合適的再來看看姑娘。」

    「嗯,三位姨娘是都住在榴藥房裡嗎?」

    「是的,不過榴花房那一共有好幾處房子,都是單獨隔開的,三位姨娘是各住各的地方。」

    「你過去的時候,還見著誰了嗎?」

    「那會還早呢,可能另外兩位姨娘都還沒起來,只是見著她們身邊的丫鬟了。」

    「哦,芸姨娘身邊有丫鬟嗎?你去的時候芸姨娘是剛醒的?」

    「有,芸姨娘身邊有一個叫半夏的丫鬟,也是剛買進府沒多會的。我去的時候芸姨娘好像起來有一會了,正做針線活呢,說是給姑娘和軒哥兒做的新衣,還說過兩天就讓半夏送過來。哦,芸姨娘還說了,要是姑娘沒什麼事的話,這兩天抽空過去她那一趟,好試試那衣服的大小合適不,免得做好後又要改。」

    白文蘿聽到這便笑著說道:「這樣,那我這會便過去吧,你給我帶路。哦,把昨兒老太太給的那盒子點心拿上。」

    「啊,是。」六兒愣了一下,然後就退開去,等白文蘿出了房間後才在後面跟上。

    榴花房離梨香院倒不是很遠,繞過一處假山,穿過一個月洞門,在走過一條小石子路便到了。只見是幾個靠得很近的房子,每處房子都是三間相連在一塊,各處之間都有一個花架隔開。雖然比不上一個單獨的小院,不過這也算清淨整潔了。

    她們到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個穿著蓮青比甲,腰束水紅汗巾的小丫鬟從裡頭走了出來,六兒趕緊朝她喊道:「半夏,芸姨娘在裡頭嗎?三姑娘來了。」

    那小丫鬟往這邊看過來,愣了一下才笑著說道:「正在裡頭呢,三姑娘快些進來吧,剛剛芸姨娘才叨念著,可巧這會就過來了。」

    正說著,就見芸三娘就從裡頭走了出來。白文蘿剛要開口,卻眼角的餘光發現不遠處有個身影在那花架後面,她便一邊走上去一邊笑著說道:「我過來瞧瞧姨娘,昨兒老太太給了些點心,我嘗著還不錯,就給姨娘送些過來。」

    「既然嘗著好姑娘便留著自己吃,還帶過來做什麼。」芸三娘微愣了一下,便如往常一般的笑著說道,然後就給她撩開簾子進去了。

    隨芸三娘進去後,白文蘿讓六兒在外屋候著,芸三娘也讓半夏在外屋陪著六兒。母女倆進了裡屋後,白文蘿才微垂著頭喊了一聲:「娘。」

    「傻丫頭,娘還能有不明白的。」芸三娘拍了拍她的手,拉著她在床邊坐下接著說道:「你剛剛做得好,才剛進來,這府裡不知有多少雙眼睛雙雙盯著呢。平日裡就該這麼小心,別讓人捏著錯,平白讓老太太一陣數落就不好了。」

    「我知道。」白文蘿點了點頭,心裡鬆了口氣,才抬起眼看著芸三娘輕笑了出來。

    「你是個明白孩子,容易想得通,我就是擔心軒兒,不知他過得怎麼樣。」芸三娘也欣慰地笑了一下,然後又有些擔心的問道。

    「老太太待他很好,還把身邊一個丫鬟撥給他,又讓他住在榮壽園旁邊的院子裡。」白文蘿慢慢跟芸三娘道出府裡的事情,但基本上都揀好聽的說。只是芸三娘也曾在大戶人家裡待過幾年,哪有不明白其中的難處,只是她如今的身份,根本幫不上孩子什麼忙。幸好眼下瞧著都過得不算差,她多少也安了點心。

    白文蘿說完後便接著問道:「娘在這過得如何?可有缺什麼?我聽說另外兩位也都是住在這邊的,她們有沒有為難你什麼?」

    芸三娘笑著拍了拍的手道:「這清淨,身邊還有人服侍著,也不缺什麼,挺不錯的,你別掛心。娘以前也不是沒在大戶人家裡生活過,眼下這樣比那以前好過多了。再說娘現在就是個黃臉婆,誰還稀罕為難什麼,只要你們能過得好好的就行了。」

    「娘怎麼這麼說自個,你以前是太操勞了,如今趁著這機會好好養一陣子,你還這麼年輕。。。。。。」

    「孩子都這麼大了,還年輕什麼啊,好了,不說這個了。來,看看娘新給你做的衣裳,就是用之前特意去買的那些料子做的,你看喜歡不!」芸三娘打斷她的話,然後把一旁做了一半的衣服拿過來,是件秋香色的撒花綢緞長褙子。芸三娘一邊往白文蘿身上比著,一邊說道:「在小是合適了,不是這邊上還沒想好要繡什麼樣的花色,眼下是秋天了,就繡折枝菊可好?」

    「娘,你好容易能歇會,還忙著做這些幹什麼,多勞神。」

    「勞什麼神,我這一天也沒什麼事。進府的時間太趕了,也沒給你們準備幾套好衣服,你沒瞧著,就是丫鬟們那身上穿的都比你好嗎。你是姑娘,不穿得好蹼,容易讓人看輕了去。」芸三娘搖了搖頭,然後有些絮絮叨叨地說著。

    白文蘿卻被芸三娘那句「我這一天也沒什麼事」給說得心裡有些難受,一時間有些惘然。人無法和身處的環境抗衡,這真是無奈的悲哀,除了強迫自己適應,別無他法。芸三娘是如此,白文軒是如此,而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即便的她的適應能力不錯,即便她可以游刃有餘,但到底也不是心裡願意的。

    「怎麼了,是不喜歡菊花紋嗎?」芸三娘見她好一會沒說話,便抬起頭問道。

    「沒有,我是在想那菊花繡什麼顏色好。」白文蘿笑了一下,隨口說道。

    「嗯,黃色太普通的,紅色又太跳。。。。。。

    「就用橘紅加淺黃吧,從中間過渡過去。」白文蘿提了個建議,芸三娘想了想也覺得好。然後又商量著勾邊的顏色,還有給文軒的衣服繡什麼樣的花紋好。不知不覺中,差不多半個時辰就過去了,外頭的六兒猶豫了好幾次,才遲疑地進來提醒了一下。

    「哎呀,還真是,說著說著就忘了時候。」芸三娘說著趕緊站了起來,白文蘿算著時間,木香那也該打聽消息回來了,是該回去問一問。

    如今瞧著芸三娘這過得不錯,她也算是暫時放了心。

    只是沒想到一從榴花房出來,便看到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正扶著一個丫鬟從前面走過來。

    「喲,聽說昨兒晚上從外面接了位三姑娘進府,莫不是就是這位吧。」那女人笑著一雙媚眼兒,瞟了白文蘿一眼,故意挺著個肚子慢慢兒走過來說道。

    白文蘿一瞅那肚子,知道她便是那位白姨娘了,又往她臉上看了一眼。只見是二十出頭的模樣,一臉的風流媚態,特別是那雙眼睛,一瞧就是個不安分地樣子。剛剛在那花架後面偷看的也是她,真不知那白孟儒到底是什麼眼光,這種女人也能接進來,她心裡冷哼一聲,然後又隱隱有些擔心芸三娘。於是便沒吱聲,保量朝她微點了點頭,就走了過去,卻不想那白姨娘又在後面接著說道:「三姑娘是來看芸姨娘的吧,還真是母女情深,讓人好不感動啊。」

    白文蘿停下腳步,回過頭,先是在她的肚子上掃了幾眼,然後才把目光移到她臉上,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道:「白姨娘好好保重身子,再過幾個月,你也就能體會到母女情深了。」

    「你_________」白姨娘頓時退去滿臉媚笑,這丫頭竟在拐著彎說她生不出兒子來!

    「白姨娘最好還是注意點心情,免得動了胎氣。」白文蘿似沒看到她一下子變了臉色,依舊那般似笑非笑地又說了一句,然後才轉身走開了。




第十章 掉 玉

    從榴花房回來的時候,木香和沉香已經回來了,兩人正在白文蘿房間裡點著沉香領過來的東西,見著白文蘿進來後,沉香趕緊就迎上去說道:「姑娘快過來瞧瞧,可喜歡這兩套茶具?我剛剛去的時候大太太沒在,是大太太的丫鬟碧影做主給送來的。我還說姑娘屋裡看著太素了,碧影說等太太回來後,會讓人送些古董字畫過來。

   白文蘿走近去一看,那兩套茶具,一套是紫砂的,一套是青花的。她笑了一下便說道:「青花的留在屋內,把紫砂的那套擺在外屋,還有那些是什麼?」

    「哦,這是碧影給姑娘送的一些精細小點,說是太太的娘家前天從京州那送過來,都是平日裡難得的。剛剛見我過去,便讓我順道帶些來給姑娘嘗嘗鮮。」沉香說著就掀開旁邊那個捏絲戧金五彩大盒子,只見裡面分門別類擺放著四五種花樣點心,有菊花的,有梅花的,也有蓮花的,也有菱角的。各個都做的精細無比,色澤鮮艷,看著倒不像是吃的,反像是專門給人看的。

    白文蘿看了一眼便問道:「這點心是只給我,還是每個院子都送去了?」

    「應該是每個院子都有送去,每年京州那邊有東西送過來,大太太都不忘給大家送去一些。」

    「大太太倒是有心了,只是我不喜歡吃點心,一會你們拿下去分了吧。」白文蘿說著就拿起其中一個青花茶杯,握在手中轉了一下,似在仔細欣賞那上面的花紋。

    「這點心是太太太特意給姑娘送來的呢,給我們吃豈不糟蹋了。」沉香愣了一下,原以為姑娘見著這些東西後很高興呢,怎麼這會看著那臉上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

    「什麼糟蹋,既送到梨香院,給誰吃還不一樣。你們若不喜歡,就放著吧,等它們發霉後再拿去扔了也行。」白文蘿淡淡一笑,說著就放下茶杯,走到衣櫃前,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包裹,打開後,裡面是幾本書還有數個做工精巧的小荷包。

    「昨兒我收拾的時候,發現軒哥兒有本書落在我這了,沉香你一會再幫我送到碧雲軒去。還有這幾個荷包,你們要是喜歡就每人拿一個玩去,剩 下的就同這書一塊送到碧雲軒去,看軒哥兒是自己帶還是賞給丫鬟們都隨他。」

    沉香走過去接過那個包裹,看到那些個小荷包後,一時歎道:「好精細的做工,這樣的荷包外頭買的話沒一兩銀子下不來呢。這麼多我想軒哥兒也是用不上,還不都便宜了那些小丫鬟,姑娘還是收起一些吧。」

    「都是我平日空的時候做的,不值得什麼,你們要喜歡就拿去分了吧。對了,你一會過去的時候,替我囑咐軒哥兒一聲,讓他別光顧著貪吃零嘴,省得一會正經吃飯的時候反而什麼都吃不下了。」

    姑娘都這麼說了,沉香便也就應了下來,心裡卻有些犯嘀咕。她在老太太身邊服侍了幾年,多少也學會點看人的眼力,可這面對三姑娘,她卻覺得絲毫捉摸不透。之前就聽說,三姑娘在那外頭過的日子並不富裕。就是現在,看那身上穿的,頭上戴的,也都很素淨,甚至還比不上一些普通丫鬟的穿戴。但偏又沒給人一絲一毫的窮酸氣,反覺得三姑娘比另外兩位姑娘看著還顯得沉著貴氣。明明是還不到十四歲的姑娘家,又是在外頭,是怎麼養成這樣一身氣質的?

    沉香出去後,白文蘿又把六兒打發了出去,然後才問木香剛剛出去都打聽到什麼了。

    木香朝白文蘿走了幾步才低聲說道:「聽說是棲風院裡一個丫鬟在屋裡上吊死了!正巧大奶奶抱著喜姐兒走進去猛地給撞見,那模樣瞧著嚇人,大奶奶當時就嚇得暈了過去,喜姐兒也被嚇得哭個沒停。大公子卻一直在屋裡睡覺,沒管這事。幸好雙燕讓人扶著大奶奶回屋,又讓人完著那屋子,然後才悄悄出來通知了老太太,眼下老太太正處理這事呢。」

    「上吊?那丫鬟是這府裡的家生子嗎?」白文蘿沉吟了一下問道。

    「不是,是大奶奶帶過來的陪嫁丫鬟。」木香搖了搖頭。

    「嗯,知道她是因為什麼尋死的?」

    「不知道,我過去打聽的時候,老太太已經下了禁口令,若有誰對這事隨便亂嚼舌頭,就直接打死扔出去。」

    「哦,那你是怎麼打聽到的。」白文蘿抬起眼看著她問道。

    木香微垂下眼說道:「我是從二太太身邊一個小丫鬟口中聽說的,沒敢到棲風院去打聽。」

    「你倒是挺機靈。」白文蘿笑了一下,然後又問道:「不過都出這麼大的事了,大公子怎麼還在房間裡睡覺?」

    「大公子上次摔馬的傷還沒養好,腿有些不方便,平日裡都是躺在床上的,少有下來的時候。」

    「嗯,這樣,行吧,既然老太太不讓說這事,那以後就都別提了。」只要秦月禪活著就行,別的以後再做打算,反正她這會也急不來。白文蘿點了點頭,道了一句,似就把這事放下了。姑娘發了話,木香便也收了口。沒一會,廚房那邊就送了飯菜過來。接著沉香也從軒哥兒那回來了,說軒哥兒給帶了話,多謝姐姐惦記著,他會好好讀書好好吃飯的。」

    白文蘿點了點頭,便開始吃飯,完後丫鬟們服侍她漱洗畢,沉香等人方才去吃飯且不提。

    下午,白文蘿睡了一覺,起來後,沉香和木香進來伺候她梳洗的時候說道:「老太太傳話過來,說是覺得精神不好,精神就都不用過去了。姑娘喜歡吃什麼,吩咐廚房一聲,平日裡也不用拘束,要覺得悶了,就去園子裡散散心,或是去找大姑娘和二姑娘坐坐也行。只是棲風院那邊,大奶奶今兒受了點驚嚇,身上不好,姑娘暫且就別去打擾了,也省得過了病氣。待過幾日,大奶奶身上好點了,姑娘再過去見個面,認識一下便可。」

    因此白文蘿閒著無事,又看時間還有會才到吃飯的時候,便想去看看文軒。只是從梨香院到碧雲軒,走近路的話,必得經過榮壽園。她想著老太太這會肯定心裡不舒坦著,還是先避開些,繞遠路吧。

    這麼決定後,白文蘿也沒讓丫鬟跟著,只說自己去碧雲軒那一趟,一會就回來,便出了梨香院。梨香院在園子的西北角,而碧雲軒在園子正北偏東處。她要繞的話,得從梨香院出來,直接往南走,然後從園子的中間穿過去,走到東邊,再往北走,就能避開榮壽園了。這樣雖花費不少時間,不過卻讓她好好看一看這個園子,整體熟悉一下,倒也沒壞處。

    於是順著自己定的方向,一路走過去,倒也沒碰上什麼人,想是這會子正是下人們開始忙碌的時候,沒人敢偷懶溜到園中閒逛來。此時已近傍晚時分,秋日的陽光透著一絲慵懶,園中的山石草木皆被罩上一層淡淡的餘輝。白文蘿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偌大的一個園子,獨自行走其中,即便陽光也照不暖的空氣,帶著周圍草木的清香,竄到鼻間,竟讓聞出幾分蕭瑟的味道。

    她一邊走,一邊仔細記住眼中所見到的每一處景致。差不多要從那園子中間穿過去的時候,正好從棲風院前經過。雖離得有些遠,但依然能清楚地看到那邊的院牆,只是透過園中的山石樹木往那看過去,只覺得裡面一片死寂。就是偶爾有個丫鬟從那進去,也都是低頭垂臉,腳步匆匆的樣子。

    白文蘿站住一會,就見有個婆子從裡頭走了出來,她認出是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便微錯開身,躲到旁邊的一處假山後面。然後順著那假山,本想要走到荷花池邊的小路上,再繞著池邊走到碧雲軒。卻不想,才剛邁上兩步,就聽到前方有人往這邊走來,似乎有爭吵的聲音。她頓了頓,就停下了腳步,想等著他們過去,自己再出去,只是那兩人偏偏就在這附近停了下來。

    「沈哥哥,你幹嘛老是躲著我啊!」來人竟是白玉蝶,只聽那裡說話的聲音裡頭還帶著一絲委屈和不滿。

    「二妹妹言重了,我怎麼會躲著你。」是一個溫和的男聲,禮貌中帶著明顯的疏離之感。

    「那我才進去找你,你馬上就從後門跑出來了,不是躲我是什麼?」
    「二妹妹誤會了,我不過是在屋裡待得有些煩悶,想到園中散散心罷了。若知道二妹妹過去,哪有不接待的道理。」

    「你胡說,那我前天明明都跟你身邊的小廝說了,一會過去找你下棋來著,結果我一過去,你又出去了!」

    「那是茗夕忘了跟我說了,而且那天我早先就說好要去拜訪青梅先生的,哪敢失約。」

    「這麼說,你真的不是在躲我?」

    「二妹妹說笑了,我躲你幹什麼?」

    「那我問你,昨兒你是不是跟太太提出要搬出去住?」

    「之前是剛剛過來,姨媽又盛情難卻,所以才叨擾了這麼久。如今我外面那一處房子也打理好了,沒道理再繼續打擾下去。」

    「什麼沒道理,原就是親戚,住一塊還需要什麼理由!我就是要你在這住著!」

    「二妹妹如今也不小了,怎麼還說這些孩子氣的話。」那人說到這會,聲音裡帶著一絲淡淡的不耐,同時也邁開了腳步。

    「你還是把我當小孩子,我。。。。。。等一下,你別走那麼快,我話還沒說完呢!」白玉蝶說著就追了上去。

    待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聽不到的時候,白文蘿才從那假山後面慢慢走了出來,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中,若有所思。而當她要抬走離開的時候,眼光無意中往下一掃,只見微有些雜亂的草地上,一塊晶瑩剔透的碧玉正靜靜躺在那兒,上頭還配著金色的結花絡子,好不惹眼。

    她走過去,揀了起來,原是繫著的那根線被磨斷了。這應該不是白玉蝶的東西,早上見到她的時候,並沒發現她身上有帶玉珮。只是那個男的是誰?二房那邊的親戚嗎?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09 PM

第十一章 路遇清風明月

    白文蘿仔細看了看,圓環形的玉珮,被巧妙地雕琢成兩條首尾相接的虯龍。整塊玉珮通體碧綠無暇,手感溫潤,即便她對玉石之類的東西沒有深入研究過,也能一眼就看得出這是塊難得的極品翡翠。

    正猶豫著是不是把它放回原處的時候,忽然就察覺到後面有腳步聲傳過來,而且似乎是小跑著,須臾間距離已經很近了,隱約還聽到丫鬟說話的聲音。白文蘿遲疑了一下,這會再放回去,沒準就被人看到,到底不妥,於是便一邊把那玉珮小心放入袖中,一邊快步往前走幾步,離開了那個地方。

    只是不想才走一小段路,就聽到白文軒在後面喊她:「姐姐!」

    白文蘿怔了一下,回過頭,可不就是白文軒,正一臉笑著朝她走過來。他身後還跟著心晴,正一個勁地提醒他慢點,別摔著了!

    「文軒,你怎麼會在這兒?手還沒好呢,就這麼在園子裡跑,還想不想康復了!」白文蘿微皺了皺眉,說著就轉過身朝他走了過去。

    「嘿嘿。。。。。。我剛剛去梨香院那找你,沉香姐姐說你到碧雲軒找我去了,可是我一路走過來也沒碰上你,就想著姐姐肯定是從這過去的。」白文軒說著,又換上一副神秘的表情,湊近去,壓低聲音說道:「老太太今天心情很不好,大家都不敢靠近去,姐姐也是想避開那的吧。」

    白文蘿悄悄瞪了他一眼,看著他跑得有點喘的樣子,便又輕笑了起來。這會心晴走上來說道:「好祖宗,我都說了,姑娘肯定還走不遠,不用跑,偏是不聽,幸好沒摔著!」

    「既在這碰上了,就隨我走回梨香院裡歇歇吧。手還沒好,以後可不能這麼毛毛躁躁的了,知道嗎?」白文蘿在他腦門上輕輕拍了一下說道。

    「知道了。」白文軒乖乖地點了點頭。

    「還是姑娘的話管用,我那一路勸著,軒哥兒偏是一句都聽不進去。」心晴跟在一旁笑著說道。

    「我就跑這一小會,以後不會了。」白文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難為你這一路看著他。」白文蘿朝心晴笑著說道,然後又仔細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穿著一身粉色撒花褙子,白綾子裙,發上戴著一支珍珠髮簪並兩朵粉色紗花,耳朵上也帶了一對珍珠耳墜。老太太房裡的丫鬟,各個長相都不差,而且也都很會穿衣打扮。她記得沉香和心晴是一般大,都十六了。不過這兩丫鬟,沉香的容貌要出挑點,但性子卻沒心晴穩實。她想了一下,心裡直歎老太太可真是好眼光,知道什麼丫鬟配什麼主子。

    「姑娘客氣了,老太太一直不囑咐我要好好看著軒哥兒,可不敢出什麼差錯。」心晴謙虛地笑了一下,只見她說話間,眼睛也不時注意著走在一旁的白文軒。

    白文蘿看著她這樣,心裡更是滿意,面上的笑容也跟著柔和了幾分。於是幾個人隨便聊著,卻沒走一會,就看到前面有個男子正朝她們這邊走過來,並且似一邊走一邊找著什麼。

    白文蘿面上適當地現出幾分奇怪來,心晴看到那個人後,怔了一下,然後才輕聲對白文蘿解釋道:「是二房那邊的表少爺。」她說完便一臉笑著走過去問道:「沈少爺,可是在找什麼呢?」

    「哦,是心晴姑娘,呵,我身上掛的玉珮似乎在掉在這園子裡了。」那男子朝她們行了個禮,然後才看了看白文蘿和白文軒客氣地說道:「這兩位應該就是軒哥兒和三姑娘了吧。」

    白文蘿朝他淡淡一笑,白文軒則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只見眼前男子一身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身材修長,面容俊俏,舉止有禮,笑容清爽。沒有虛偽做作的親切,帶著適當的距離,似清風明月般給人一種飄然出塵的感覺。白文軒也不知為什麼,第一眼就覺得這個貴公子,不同於這園中的的任何一人。

    白文蘿在他臉上掃了一眼,那人的眼神很乾淨,帶著幾分純粹的傲氣。應該是個過慣了好日子,但又不屑於謀權算計之人。不是無知單純的清澈,而是建立在那富貴榮華上的潔淨,或者說,是一種依附於強大背景的清高。

    「是的。」心晴趕緊點了點頭,又接著問道:「沈少爺可知那玉珮是什麼時候,在哪掉的,沒準已經被哪個丫鬟婆子撿到了呢。我一會去跟這園子的管事婆子說一聲,若有就讓人給送過來,若沒有便讓大家都幫著找一找。」

    沈逸飛淡淡一笑道:「不用勞師動眾的,才掉沒多會,應該就在那假山到這邊的這條路上。我過去找找,指定還在,其實要別的玉珮掉了也就罷了,只是正巧那玉珮是我祖母留下的。」

    「假山那邊嗎?我們才從那邊走過來呢,沒看見什麼玉珮啊。對了,姑娘比我們早一點走到假山那,剛剛可有看到丫鬟婆子們經過那裡嗎?」

    白文蘿在心裡歎了口氣,阻止不及,只得面上不動神色地搖了搖頭道:「好像沒有,我當時只低著頭走路,也沒怎麼留意周圍。」

    沈逸飛這才又把目光移到白文蘿身上,看著她問了一句:「三姑娘是什麼時候走到那邊的?」

    白文蘿想了想,眼神無辜地說道:「就剛剛,才剛走過去,文軒就跑過來了,便又走了回來,也就這麼路來回的時間吧。」

    沈逸飛面上神色微凝,接著問了一句:「三姑娘剛剛在那邊,可有碰上二姑娘?」

    白文蘿抬起眼對上他的眼睛,心裡遲疑了一下才搖了搖頭道:「沒有。」

    「是嗎,估計是我記錯了,沒準是落在了清風居,我還是回去找找。」沈逸飛一笑,說著便錯開身,越過她們,走開了。

    「奇怪,沈少爺不是要找玉珮嗎?怎麼倒問起二姑娘來了?」心晴看著沈逸飛離開的背影,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白文蘿適時地轉開話題,邊走邊問道:「沈少爺是二房那邊的表親,為什麼會住在伯爵府裡?」

    「哦,因為沈少爺自小就喜音律,後來聽說咱仁和書院裡的青梅先生,原是當年宮內的第一琴師,便慕名從京州趕到西涼,說是要拜師學藝。可是青梅先生卻不知為什麼,不教琴,只教書。沈少爺為了討得青梅先生的歡心,就求了二老爺讓他進了仁和書院。我聽說,青梅先生之所以願意到仁和書院來教書,還是看了老太太的面子。而二太太是沈少爺的姨媽,仁和書院又是當年老太爺辦的族學。二太太說,既都進了自家書院,又是親侄兒,便讓沈少爺就在府裡住著,據說還順便去討討老太太的歡心,也就。。。。。。「心晴似乎一說起沈逸飛,就有點收不住口,不知不覺就說多了。自己終於意識到的時候,趕忙就閉了嘴,然後有些忐忑地看了白文蘿一眼。

    白文蘿不在意地笑了一下,並沒追問下去,白文軒這會卻問道:「那青梅先生不是琴師嗎?怎麼還能教書呢?」

    「軒哥兒這就有所不知了,那青梅先生當年可是探花郎啊,是入殿覲見過皇上的,被先帝賜了琴書雙絕四個字。聽老太太說,當年啊。。。。。。」三個人一路朝梨香院走去的路上,只聽心晴那溫和的聲音慢慢道起當年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傳奇,以及那些過往的輝煌。聽得白文軒一臉嚮往,那是他從未聽過的故事。一想到那些人竟是自己的祖父曾祖父,心裡就一陣激動,不住地追問,然後呢,後來呢。。。。。。

    白文蘿面上一直就只是帶著淡淡的微笑,靜靜地聽著,沒有插一句嘴。只是在看到白文軒面上露出那種嚮往的神色和眼中現出那種仰慕的眼神時,她才在一旁輕輕地說道:「他們當年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是和你一樣,讀著同樣的書,學著同樣的文章詩詞。」

    心晴微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領悟到白文蘿的話,趕緊在一旁附和著說道:「姑娘說的沒錯,所以軒哥兒好好用功,以後也會有金榜題名時!

    白文軒怔了怔,眼中還是難掩激動嚮往之情,不過面上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換上一種堅定的神色。白文蘿輕輕一笑,人生,只要有了期盼,就不會缺少鬥志。她這個懵懂的弟弟啊,終會有長大的那一天。

    晚上,白文蘿沐浴完畢後,正在房裡晾著頭髮,沉香就帶著如意進來了。

   「 姑娘還未睡下吧。」如意一臉笑著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個紫檀木匣子和一個暗花紅綢包裹。

    「沒有,姐姐請坐。」白文蘿站起身,拉著如意在桌子邊坐了下來。

    「這是老太太讓我帶來給姑娘的,雖說姑娘不用這些俗物也照樣比別人出挑。但總歸是在這府裡,又是個姑娘家,平日裡多少也帶些花兒粉兒,瞧著鮮亮點,老太太面上也好看,省得讓人背地裡嚼舌頭,說是剋扣了姑娘的脂粉錢。」如意一邊說著,一邊把那紫檀木匣子打開。只見裡面擺放著四支大小不一的頭釵;三支精細新穎的宮花;一對鑲東珠的金手鐲;一塊碧玉翡翠。瞧著這些東西,在那燭光的照映下,著實金翠輝煌,好不耀眼。




第十二章 老太太的心思

    如意把那匣子打開的時候,候在一旁的沉香,雖然以前在老太太房裡也沒少見過這些東西,但是這會咋一看,眼中還是有些放光。她悄悄看了白文蘿一眼,卻發現姑娘無論是面上還是眼裡,竟一點情緒變化都沒有,還是像剛剛那般淡淡笑著,就似那些都入不了她的眼一樣。

    如意也看了白文蘿一眼,接著又把包裹打開說道:「還有,這裡是一件白狐狸皮鶴氅和一件猩猩氈的羽毛緞斗篷瞎,也是老太太讓我帶給姑娘的,眼下還是秋天,用不上,讓姑娘先放著。府裡每位姑娘都有幾件,老太太說了,待過些日子,讓人尋得好的再給姑娘送來。至於衣服,因為之前不知道姑娘的尺寸,怕是提前做了大小不合適。明兒大太太會讓裁縫過來,給姑娘量好尺寸後,把四季的衣服都一塊做上。」

    「讓老太太費心了,我明兒過去謝謝老太太,也辛苦姐姐這晚了還跑來一趟。」白文蘿只看了那些東西幾眼,然後便移開眼光,笑著對如意說道。

    「姑娘客氣,那我就不打擾姑娘休息了,老太太那邊還等著我回去服侍呢。」如意說著就站起身。

    「好,姐姐慢走,哦,等一下。」白文蘿跟著站起來的時候,似想起什麼,說著就走到梳妝台那,拉出小屜子,從裡面拿出一個綠色的小荷包遞給如意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姐姐若不嫌棄的話就拿去玩兒的吧。」

    「這我哪敢收姑娘的東西!」如意趕忙要推回去。

    「就是我平日裡自己做的,不值得什麼,沉香她們我也都給了一個,就是個意思罷了。」白文蘿說著就放到她手中。

    「那我就厚臉收下了,謝姑娘賞。」如意笑了一下,就接過那個荷包,讚了一下做工,然後便收起來了。直到出了梨香院後,她才又把那荷包給拿出來,剛剛接過來的時候就捏到裡面放了東西,這會一看,原是一錠差不多有二兩的銀子。這點銀子她自然不會放在眼裡,但是不可否認,姑娘給她塞了這個荷包的時候,她的心理確實覺得有些舒服,沒有人不喜歡被人看重的。

    如意把荷包重新放好後,一路走一路在心裡琢磨著。三姑娘還真讓人看不透,昨晚剛進來的時候,李嬤嬤就帶著瑞哥兒過去挑釁,卻反而被三姑娘潑了一身水,然後幾句話就讓李嬤嬤道不出苦水;今兒早上,大太太分明是想讓三姑娘出醜,而且老太太當時又是默許的態度。然而卻還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回想起三姑娘當時的行為舉止及神態氣度,怕是府裡那二位姑娘都比不上;再剛剛,一個從窮家小戶出來的小姑娘,就算之前的教養再怎麼好,一下子看到那麼多金玉珠寶,錦衣華服擺在眼前,卻連眉毛都不見動一下!

    如果是本性裡視金錢如糞土的清高之人,倒也說得過去。可是那樣的人,應該是對這府裡紛雜的人情世故不屑一顧的。可是,剛剛卻又知道適當地給自己封賞,並且話還說得那麼婉轉好聽,讓人一點負擔都沒有。要這些都是裝出來的話,那也太讓人歎服了。

    一路這般琢磨著,不知不覺就到了榮壽園。進了老太太的房間,只見王嬤嬤正坐在小凳上陪著老太太說話。兩人看她進來後,就停了下來。如意向王嬤嬤問了聲好,然後便把剛剛在梨香院的事一五一十道了出來,還拿出白文蘿給的那個荷包遞給老太太看。

    「哦,這三丫頭的手還手挺巧的,你瞧瞧,這做工,怕是趕上府裡的繡娘了。」老太太接過荷包,細看了兩眼,又遞給王嬤嬤看。

    「老太太說的沒錯,三姑娘確實是心靈手巧。」王嬤嬤接過來也看了兩眼,讚了一句,就遞了回去。

    「嗯,既然給你,你就收著吧。這會不用服侍,你去外面守著。」老太太把荷包還給如意後,就對她吩咐了一句,如意便應了聲退了出去。

    屋裡沒了別人後,王嬤嬤才對老太太說道:「老太太是覺得三姑娘不錯了。」

    「今兒早上你不也在,都瞧見了吧。」老太太說著,忽然覺得有些涼,就在榻上挪了挪身子,王嬤嬤趕緊起身把旁邊的羊毛毯子拿過來,仔細給她蓋在腿上,然後說道:「老太太可要保重身子,這府裡上上下下都指著您呢。」

    「到底是老了,越來越受不住涼。」老太太拍了拍自個的腿,歎了一聲,然後才接著說道:「好了,你坐回去吧,我今兒心裡堵得慌,就想找你陪我聊聊,說說那幾個孩子。」

    「府裡的公子和姑娘都是頂好的,老太太何必太操這個心,兒孫自有兒孫福。」王嬤嬤坐了回去,開口安慰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心事,還跟我說這些客套話幹什麼。」老太太擺了擺手。

    王嬤嬤便道了一聲是,然後等著老太太說下去。
    「原先聽如意說的時候,我還不怎麼放在心上。直到今兒早上,瞧著那丫頭後,不瞞你說,倒真是對了我的眼,只是可惜了。。。。。。」老太太說到最後,特意把可惜那兩字拉得很長。

    「老太太是可惜她不是太太生的?」

    「哼,太太生的又怎麼了,你忘了,老太爺可不也是庶出。」老太太冷哼一聲,帶著一絲淡淡的不屑。

    「呵呵。。。。。。這哪會忘,當年陪小姐過來的時候,老太爺還未繼承爵位呢。那會是東院為大,小姐沒少覺得委屈,後來才知道老爺和太太終是沒選錯人。」王嬤嬤笑了一下,提起當年,連稱呼也跟著變了。

    「是啊,可惜,他走得早,留下這一大家子給我,卻沒留個好兒孫。外頭的人說起白府,只會說祖上如何如何,有誰會說眼下如何如何?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聽王嬤嬤提起以前,老太太的臉色不由得柔和了下去,神情裡頭帶著幾分驕傲,只是說著不禁又搖了搖頭。

    「公子們到底年紀都還小,以後會變成什麼樣誰能說個准。而且這府裡的恩典是上面給的,這尊貴是世世代代傳下去的。」

    「你說得太簡單了,當年先帝是看在書香世家,名門之秀這八個字上,才給了這份恩典。可是如今你看看,這府裡還有誰能撐得起這八個字!一個一個就只有點小聰明,哪個上得了大檯面!要真是只這般就算了,安安穩穩過個百年富貴,到時我一閉眼,愛怎麼樣,也就隨他們去。可如今我眼都沒閉呢,這家裡眼見就要亂套了!」老太太越說越氣,眼見胸口一起一伏的,王嬤嬤趕緊起身把茶拿到她跟前,伺候她喝了一口才勸說道:「小心身子中,別氣壞了。今兒的事,不過是個丫鬟罷了,說起來哪大戶人家沒點這樣的事情,過些日子也就淡了,誰還敢跑到外面亂嚼舌頭。」

    「那孩子,自小被縱壞了,我也發現得太晚,再瞧如今這樣。。。。。。那兩位也是看明瞭這一點,心裡都算盤著呢!所以我才急巴巴要把外頭那兩孩子接進來,原是想沖緩一下,卻沒想那兩孩子都不錯,特別是三丫頭,只是著實可惜了!」老太太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情緒後,說著又一句可惜。

    「老太太既然瞧著好,這不是好事嗎。眼下您帶著身邊養著,以後再給她留點什麼,到時三姑娘的身份也不會比大姑娘差,還可惜什麼?」王嬤嬤不解地問道。
    「你想錯了,我是可惜她是個姑娘家!」老太太歎了一句。

    王嬤嬤愣了一下,不過她到底也跟在老太太身邊幾十年了,想了想便明白老太太的心思,心裡更是驚訝。怔了怔才開口安慰道:「到底也還有公子們,老太太怎麼把心思想到那兒去了。」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擺了擺手道:「你跟我在這府裡幾十年了,還不比我看得清楚。堂兒就不用說了,二房那邊的強兒,甭管二太太在我面前說多少好話,還天天逼著他去書院讀書。其實我早也看出來,那孩子根本不是讀書的料。牛不喝水,你就是使勁按著頭,也灌不進去。再大房這邊的瑞哥兒,小小年紀,心眼卻比誰都多。偏也不是讀書的料,到現在能識得幾個大字!除了青梅先生,那書院裡哪位先生不被他捉弄過!」

    「這不是還有軒哥兒嗎,接進來之前,老爺不也說了,那孩子書讀得好,沒準真是繼承了祖上之風。老太太若真不介意他是庶出,眼下還有什麼可憂心的。再說瑞哥兒也還小,說到底也還是個孩子,沒準過兩年也就開竅了。」

    「軒哥兒是個好孩子,你也看出來,那孩子跟三丫頭不一樣。可三丫頭能待個幾年,到底是要出嫁的姑娘,我也看不了幾年日子,到時一閉眼,那上有哥哥下有弟弟的,他可不更讓人擔心。」

    王嬤嬤靜了一會,認同地點了點頭,想了一會才又說道:「這一母同胞,怎麼就完全不一樣呢。說起來那三姑娘,我瞧著還真有點像當年的小姐,也不知那芸姨娘是怎麼教的。」

    只是這話剛一出口,王嬤嬤就知道自己說錯了,果不其然,一抬眼就瞧到老太太微蹙了眉頭,她便趕緊住了口。

    「算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老太他也走了這麼多年,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只是她原先的身份到底不好聽,以後就都別提了,也難為她一個女人在外頭把兩個孩子教得這般好,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平日裡就什麼都別少了那邊就行。「老太太輕輕歎了口氣,這事就暫且過去了。

    而梨香院這邊,白文蘿讓沉香把如意送來的東西收拾起來的時候,她看了看那匣子裡的那塊玉珮,便伸手去拿了起來瞧了一眼。入手溫潤,是塊好玉,但是跟撿到的那塊比起來,無論是質地還是成色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她笑了笑就丟了回去,然後讓沉香收拾好後自去休息便可,她晚上不需要人守夜。

    入夜,帳子放下,蠟燭吹滅後,她才把一直放在身上的那塊玉珮拿出來。幽暗的黑夜裡,依然可見那碧綠的翡翠反射出瑩潤的微光,要不要還給他呢?瞧他今天那樣,想必是懷疑了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11 PM

第十三章 茶花香

    翌日早上,沉香等服侍白文蘿漱洗畢,接著給她梳頭的時候,沉香讚了一句:」姑娘的頭髮真好,又黑又亮的,還很順滑,就是不用抹頭油也很容易梳。」
    白文蘿手裡正把玩著一支金絲點翠蝴蝶釵,只見微動一動,那上面的蝴蝶翅膀便會一顫一顫,似活了一般。她聽了沉香的話,忽然就頓住,目光看向梳妝台上那裝茶花頭油的小瓶子。似沉吟了一下,便放下手中的蝴蝶,把那瓶茶花頭油拿了過來。還未低頭湊進去,就已經聞到茶花特有的香味。不是濃烈嗆鼻的花香,是淡得有些悠遠,清雅,舒心,彌久不散。

    昨天,木香為她梳頭的時候,也是用的這個頭油。白文蘿拇指在那小瓷瓶上輕輕撫摸著,她放下瓷瓶,又看了看沉香昨晚領回來的胭脂香粉,發現都是一個味道,全都含著一股子淡淡的茶花香。

    「這府裡的姑娘們,都是用一樣的頭油和香粉嗎?」白文蘿看完後就蓋上那些胭脂盒子,問了一句。

    「不是,大姑娘用的是茉莉花香,二姑娘喜歡玫瑰香。昨兒我去大太太那給姑娘領東西的時候,碧影姐姐說那兩種胭脂香粉雖還有,但放得有點久了,怕是不好。而這茶花味的頭油和香粉是新買進來的,也是馥郁居的東西,價格比原先的玫瑰香粉還貴些。我聞著味道挺清雅的,想著姑娘會喜歡,便做主拿了這些回來。
」沉香說話間,就已經把髮髻梳好了,打量著姑娘今天穿的是件秋香色的衣裳為,便挑了兩支鵝黃色的紗花分別簪在髮髻兩邊,然後再把那支金絲點翠蝴蝶釵給插上。

    「嗯。」白文蘿淡淡應了一聲,站起身的時候又問了一句:「這味道是挺好聞的,不過這麼清淡,若跟別的香粉味混在一塊,你還能聞得出來嗎?」

    沉香笑道:「姑娘這就有所不知,那馥郁居可是百年老店了,他們家的東西聽說是祖傳的秘方。就算把兩種香粉都混在一起,只要仔細聞,也是一樣能分辨得出來的。而且聽碧影姐姐說,這茶花香的香味比別的香味還要飄得遠。」

    出了梨香院後,白文蘿在心裡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是,悠閒了幾年,竟把最基本的事情都給疏忽了。以前最忌有特別的味道留在身上,所以除非有需要,別說是香水,就是唇膏她都不擦。一些必要的護膚品,也都是選那些很大眾化牌子。而當身體適應一些藥物後,平日裡迦咖啡都不喝,也不沾酒,連飲料茶水都是少碰,多是喝白開水。

    白文蘿暗歎了口氣,她的直覺業向很準,雖然當時很確定她躲在假山後面並沒有被發現,可後來在路上碰到沈逸飛的時候,她就發覺他指定是懷疑了。昨晚還想不通自己是哪露出了馬腳,現在才知道,竟是這香味的原因。這麼大的疏忽,還這麼晚才發現,若是以前,足夠她死多少回了!簡直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文蘿讓木香跟在身邊出了梨香院後,一路上都在自我反省,雖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身上卻還是散發出沉悶陰冷的氣息。木香只當她是不樂意這麼每日都到大太太那邊去,跟著走到一半的時候,才遲疑著開口勸慰道:「其實這晨昏定省只是個規矩罷了,姑娘不用太在意,大姑娘有時身體不適,也不是每日都過去的。而且大太太每日裡頭要管的事情很多,有時還讓姑娘公子們不必過去。」

    白文蘿回過神,想了想便問道:「軒哥兒這段時間都不用過去的吧?」

    「是的,聽說是老太太說,軒哥兒手還沒好,就先免了這每日裡的晨昏定省,把傷養好了是要緊。」

    白文蘿點了點頭,這般她倒是放心了,雖說自己也不喜歡跟那個女人打交道,但總也應付得來。說著就已經到了大太太的秀春園,兩人剛走進去,就有眼尖的丫鬟走到裡頭通報去了。

    而當白文蘿進去的時候,周氏正在裡屋忙著跟兩個管家婆子說著什麼,似根本就抽不出空來理她,連眼都不曾抬一下。白文蘿倒也不在意,瞧一眼便轉身走到外間,隨意挑了張椅子,剛一坐下,一個丫鬟就給她捧上茶來說道:「姑娘喝茶,太太眼下正忙著,委屈姑娘先坐一會。」

    白文蘿抬起眼看過去,見是個體面的丫鬟,二十三四的年紀,穿著一身桃紅色的刻絲團花褂子,發上兩支金釵,幾點珠翠。五官不是很出色,但眉眼溫柔,嘴角邊還帶著幾分笑意,看著倒是別有一番風情,想必就是丫鬟們常說的碧影了。

    「多謝姐姐。」白文蘿道了聲謝,然後又問大姐姐可過來沒?

    「大姑娘今兒過來的早,跟太太說了幾句話,才剛走。」碧影笑

    白文蘿點了點頭,嘴角卻微微勾起,才剛見了白玉妍,還說了幾句話,馬上就這麼忙起來了,自己這過來得倒也真是巧。碧影捧上茶後,特意觀察了白文蘿幾眼,見她一副素面朝天的樣子,便開口問道:「姑娘可是不喜歡我昨兒讓沉香帶過去的胭脂香粉?」

    「不是,姐姐送來的東西很好,我只是還不太習慣用那些東西,而且現在用也有些太早了。」白文蘿放下茶盞,輕笑著說道。

    「說得也是,姑娘如今正是嬌花一般的年紀,擦那些東西反倒是掩蓋了姑娘的光華。」碧影客氣地說道。

    「姐姐說笑了。」白文蘿淡淡地應了一句,又捧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然後還特意往裡屋那邊望過去一眼。

    碧影裝作沒看到她那個動作,又笑著聊了幾句。可是兩人都無意聊天,說了半天,也不過是不鹹不淡地那麼幾句。白文蘿倒是處之泰然,問一句就答一句,沒話的時候就靜靜坐著。這麼一來,碧影反覺得有些沉不住氣了,原本太太是打算好好晾一晾姑娘,最好讓她等得不耐煩了,或是生氣離去,或是直接闖進屋裡。到時太太再輕輕擋回去,接著就可以到老太太那邊說道幾句。可眼下看姑娘那氣定神閒的樣子,似乎就是在這坐上一天都沒問題,可太太總不能在裡屋待上一天吧,還有兩管事婆子在裡頭呢。外面已經有好幾個人等著要找太太回話,都讓她使眼色讓外面的丫鬟先擋下。

    算算時間,晾了這麼一會也該差不我了,估計姑娘也是瞧了出來,她正想著是不是進去說一聲,正巧這會那兩管事婆子就從裡面走了出來。沒一會,周氏的聲音才傳出來:「是不是三姑娘過來了,碧影還不快請姑娘進來!」

    碧影終於鬆了口氣,趕忙對白文蘿說道:「姑娘快進去吧。」

    白文蘿笑了笑,慢慢站起身,輕輕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才朝裡頭走了進去只是她才走進去,便看到周氏正一副悠閒的樣子端著茶杯,正輕輕吹著,像還是沒看到她進來一般。她便直接走上前去,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喊了一聲太太。周氏似這才瞧見了她,趕忙放下茶杯說道:「哎呀,行那虛禮幹什麼,快過來坐這邊,碧影給姑娘上茶。」

    「謝太太。」白文蘿應聲上前,在一邊坐下道:「剛剛在外頭已經吃過茶了。」

    「怎麼都吃過茶了,等了很久了嗎?瞧我,一大早那事就一件接著一件,忙得連口茶都沒來得及喝。那些丫頭也真是偷懶得不成樣子,三姑娘這麼久了,怎麼也沒個人進來告訴我一聲!」周氏說著,傷勢著就豎起眉毛瞪著一旁的碧影問道。

    「因為瞧著太太正忙著呢,不敢打擾,我便先讓姑娘在外頭等一會。」

    「虧你還跟在我身邊這麼長時間,難道不知姑娘是嬌客,怎能讓姑娘在外頭等那麼長時間。若是正趕上我這一天事情忙得沒個空的時候,你是不是也讓姑娘在外頭干坐上一整天!」周氏說著似真有些生氣的樣子,一雙杏止裡泛著精光。

    「是我考慮不周,請太太責罰!」碧影眼睛有些紅,說著就垂下頭。

    「我責罰什麼,受委屈的是姑娘,還不快向姑娘賠禮去!」周氏說著就往白文蘿那邊看過去,白文蘿覺得這齣戲看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是該自己陪著演下去,便趕緊站起來扶住要朝她行禮的碧影說道:「姐姐快別這樣,我哪受得起,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哪說得上委屈不委屈的。長輩忙著的時候,晚輩本就該在一旁候著,再說我左右也是無事,不過是多坐了一會。想是太太這兒的茶好,讓我多喝了點,這會正心疼著呢,卻又不好意思說,便只得藉著姐姐出點氣罷了。」

    「瞧瞧,三姑娘這張嘴,這說來說去倒是我的不是了!」周氏在一旁笑了起來,碧影也跟著笑著說道:「三姑娘可真會說話,難道昨兒送過去的碧螺春不合姑娘的口味。」

    「倒還真不是說笑,剛剛姐姐給我沏的是白茶吧,我確實吃得挺好。」白文蘿一歪頭,眼珠兒一轉,說著就笑了起來。

    「原來三姑娘的口味跟堂兒媳婦還是一個樣,說起來,這府裡的白茶,如今也就棲風院那邊還有一些,既然三姑娘喜歡,我便讓丫鬟們到那邊去討些來送到梨香院去。」

    「這倒是不用麻煩太太,到底也還沒見過嫂子,哪能就張口要東西的。要是方便的話,太太讓丫鬟們過去說一聲,待我哪天得空了,嫂子身子也好些的時候,我再過去拜訪一下,順便討點茶葉回來喝豈不好。」

    「這還不容易,我一會就讓丫鬟過去說一聲,讓她給你留著。」

    「那真是謝謝太太了。」

    「謝什麼,你這丫頭,就是會說話,怪不得老太太也喜歡的緊,我還真恨不得你是我親生的。」周氏一臉笑著說道。

    「太太以後把我當成親生的不就成了。」白文蘿也笑得越發甜了起來,一臉天真的說道。

    「真不瞞你說,第一眼我就把你當成自個閨女看待了,你如今能這般想就太好了。以後有什麼缺的,就要像今天這般,千萬別不好意思張口,平日空的時候也多過來陪我聊聊天。」

    「太太愛惜,我哪能不願的。」那意思是暗著說她不知道好歹,隨便張口要東西呢,白文蘿卻裝著沒聽出來的樣子,依舊一臉笑著這順著那話接了下來。

    於是兩人就這般,你迎我往,惺惺相惜,不分上下地說了好一會話。直到丫鬟們第二次進來說媳婦婆子們都在外頭等著給太太回話呢,白文蘿這才似依依不捨地起身告了辭。




第十四章 還 玉(一)

    待白文蘿離去後,周氏讓外頭的翠影進來領了對牌交給那丫鬟和婆子,然後才對碧影說道:「那三丫頭可真不是個簡單的!」

    「到底是個要出嫁的姑娘家,太太何必跟她計較那許多。」碧影走過去為她捏了捏肩膀,小心勸了一句。

    「我不與她計較,只怕她會跟我計較。」周氏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才又睜開眼睛問道:「瑞哥兒今天上書院是誰跟著呢?」

    「是招平和招福。」

    「今天回來讓他們都到我這來一下,我得好好囑咐他們幾句,老太太消息靈著呢。估摸著再過兩月,老太太也該安排軒哥兒同他一塊上書院去,到時大公子也該養得差不多了。」周氏說著就冷笑了一下,眼底全是算計的精光。

    「是。」碧影低著頭應了一聲。

    周氏往肩膀一邊指了指,讓她往那邊捏著,然後接著問道:「對了,剛剛那丫頭怎麼好端端的,竟想要喝起白茶來。還有,你怎麼給沏那個?

    「就剩那些了,太太平日裡也不愛喝,我便順手給姑娘泡了一杯,可能是真對了三姑娘的口味了吧。」碧影輕輕說道。

    「哼,就她那樣,也配喝白茶,沒得平白糟蹋了好東西!」周氏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碧影沒敢接話,只默不作聲地給周氏捏著肩膀。過了一會,周氏才又開口道:「一會讓春蘭到棲風院那邊看看,順便帶幾句話。就說原先大公子看中的那對兒汝窯花瓶,老太太已經讓送到碧雲軒那了,眼下倒還有兩個不錯的白瓷,大公子若是瞧得上的話,我就讓人送過去。然後再跟大奶奶說一聲,剛進府的三姑娘,老太太喜歡的緊,不過她連老太太的碧螺春喝著都不對味,就獨家那白茶。老太太還說了,讓大奶奶好好養身子。眼下中秋就要到了,好容易這一家子終於團了圓,別到時連過節都病怏怏的。嗯,還有,一會你從那匣子裡挑出幾隻差不多的簪子鐲子什麼的,並那盆石頭盆景一同給梨香院送去,就說是我給的,望姑娘嫌棄了才是。」

    碧影聽完這一些不知藏了多少心眼的話,看著眼含精光,面若春桃,一臉粉光油脂的周氏忽然間想起十年前的那件事,她心裡突地就顫了一下,不敢多說什麼,就輕輕應了下來。

    白文蘿剛從周氏房裡出來的時候,便讓木香跟秀春園裡的小丫鬟們在一塊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幾個人還說得挺開心地樣子。她只往那邊瞅了一眼,木香就已經看到她出來了,趕忙跑過來笑著說道:「姑娘是要回去了嗎?」

    「還得去一趟老太太那邊。」白文蘿一邊往外走一邊接著說道:「是不是這府裡各個院的丫鬟你都聊得來?」

    「讓姑娘見笑了,我就是有些聒噪,碰到人多的時候嘴就閒不下來。但也不是哪個院子的人都能說上話的,棲風院那邊的丫鬟我就幾乎沒怎麼跟她們接觸過。」木香跟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笑道。

    「哦,為什麼?」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又問道。

    「那個院子的人平日裡很少出來,偶爾碰上,她們也都不怎麼說話,似乎各個都匆匆忙忙的樣子。」木香說著就悄悄看了白文蘿一眼。

    「那你也很少看到大奶奶了?」

    「嗯,我也就見過一次,那天廚房的人手不夠,臨時讓我幫忙把食盒送到老太太屋裡才瞧見的。」

    白文蘿點了點頭,又隨意問了幾句。慢慢的也就大略知曉了一些關於秦月禪的事,原來她是曾跟先帝一同上過戰場的護國大將軍的親侄女。聽說 之前就定過親,後來也不知是哪方悔了婚,那親事退了後的第二年,就嫁入了西涼伯爵府。而那秦家不但之前就有軍功在身,現在也照樣手握兵權,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因此伯爵府能跟秦家結親,可以說是高攀了。」

    所以老太太平日裡才沒過多要求秦月禪的規矩,又因她生產後,身子沒恢復好,就讓她好好在院子裡靜養。就連大公子老太太也時不時敲打著,不許他讓大奶奶委屈了。所以都成親兩年了,才生了個姐兒,大奶奶身子也不是很好,可大公子一直就沒納妾。但聽說大奶奶很賢惠,自一懷懷上了喜姐兒,馬上就給大公子物色了幾個相貌好的丫鬟送到房裡去。

    「姑娘,我這些都是聽那些嘴碎的丫鬟婆子們胡說的,你一會見了老太太可千萬別。。。。。。」木香說完後,見白文蘿面色依舊是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什麼,她有些不放心,便有些遲疑地加了一句。

    「擔心什麼,我還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的。」白文蘿這才轉身,只見那微微揚起來的嘴角和輕輕飄眼神,著實耐人尋味。木香微有些愣住,腳步不由得慢了半分,退到了白文蘿身後,一時閉了口,默不作聲地跟著。

    木香在後面看著白文蘿的身影,心裡微有些忐忑,總覺得,似什麼都瞞不住姑娘,什麼姑娘心裡都清楚。明明一句話也沒說,明明是看著很溫和嫻靜的樣子。只是當那雙眼睛輕輕掃過來的時候,心裡有鬼的沒鬼的,都能讓人覺得心裡直發毛,無論如何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在老太太那兒說了一會話後,白文蘿也瞧出來老太太身上有些厭厭的,她適當地勸慰了幾句,便起身告了辭。出來後又去碧雲軒那看了看白文軒,陪他說了會話,順便觀察了一下他身邊的那幾個丫鬟。除了老太太給的心晴看著比較可靠外,別的瞧著都不怎麼樣。其中有一個叫春紅的,是大太太給的,瞧著才十三四歲的年紀,那身子卻發育得很好。分明是差不多的衣服,穿在別的丫鬟身上看得平平的,可穿在她身上就馬上顯出不一樣來。特別是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像會說話一般,會勾人,而且聲音也是甜甜軟軟的。

    白文蘿看著暗笑了一下,又看了看還沒開竅的白文軒,待她要起身離開時,才輕輕說了一句:「以後你自己的房間,別讓丫鬟們隨便進來。還有,以後跟她們說話可以和氣,但是不能含糊含糊的,更別懼怕了她們。」

    「我不是怕她們,就是不太習慣,而且她們年紀都比我大,我也不會說什麼。」白文軒有些彆扭地說道。

    「年紀再大,也只是你的丫鬟。你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就要學著使用自己的權利。別傻乎乎地都把她們當成姐姐看待,你的姐姐只有我!」白文蘿說著就在他大腦門上敲了一記。

    「我知道啦,她們怎麼可能跟姐姐比!」白文軒摸了摸腦門,馬上有些不滿地說道。

    「這就好,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平日裡要看書看得煩了,就過來找我。」白文蘿滿意地交待了一句,然後才帶著木香出去了。

    出了碧雲軒後,白文蘿站在那鑿成番蓮花樣的白石階上,往東面看了一眼,那邊是二房的院子。只見有盤旋曲折的小徑在那錯落有致的山洞花架間穿梭而過,還隱隱約約聽得到水聲潺潺。

    「怎麼還有水聲?」她問了一句,剛剛來的時候,沒怎麼注意,而且那會門口有好幾個丫鬟嘰嘰喳喳地笑鬧著,也把那水聲給蓋了下去。

    「那邊是一處小溪流,聽說就是從那把外面的水引到荷花池中的,姑娘繞過那處假山便能看到了。」木香在一旁說道。

    白文蘿便下了台階,慢慢走了幾步,遲疑了一會就往那邊轉身走過去。越過薔薇花架,穿過怪石假山,走過香徑小路,便看到一個精巧的木板橋,只見那清澈的溪流正在橋下靜靜流淌,偶有幾處高低不平的地方才帶出了潺潺的水流聲。

    而就在她踏上橋身的時候,忽然聽聞有琴聲傳來,乾淨、悠揚、婉轉、連綿,有如山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跟眼前的這般景致配合得天衣無縫。

    「好像是沈少爺在撫琴,府裡的丫鬟都說沈少爺就像仙人下凡,就連那琴聲都似沾著仙氣一般!」木香聽著那琴聲,忍不住又在一旁多了句。

    「確實不染凡塵,除了清風明月,高山流水外,什麼都沒有。」白文蘿淡淡一笑,只是那話才剛一出口,那琴聲正好就在這時停了下來,接站著忽然看見對面一塊石頭後面的灌木叢動了一下。木香嚇一跳,正想出聲喝問是誰,就見一個圓滾滾的影子就從那石頭後面竄了出來,原來是那隻小胖狗。隨後又見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從那天石頭後面跑了出來,火急火燎地朝那隻小胖狗追了過去。

    「那是誰?」白文蘿看著那小廝的身影問道。

    「好像是沈少爺身邊的小廝,叫茗夕。姑娘,咱剛剛說的話不會被他給聽進去了吧。」木香有些擔心的說道。

    「嗯,聽進去就聽進去吧。」白文蘿淡淡應了一聲,說著便抬步走了過去。橋的那邊值了不少隨風拂動的楊柳,雖是秋天時節,卻依然可見綠絲婀娜,姿態婆娑的柳葉。有的還垂落在溪面上,襯得那溪水愈加碧綠清溜。她過了橋後,又曲曲折折下了幾處台階,終於自那柳蔭中看到一角小亭。那小廝這會已經站在那亭子裡了,只見那隻小胖狗也趴亭子的一角,正吃著給它放在地上的點心。

    白文蘿走近去,琴聲適時停了下來,沈逸飛抬起頭望著她。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13 PM

第十五章 甩耳光

   「你在這等我一會。」白文蘿在亭子外吩咐了木香一句,便朝那亭子走過去。

    見她就這麼走進來,沈逸飛有些意外,卻還是站了起來,走出琴案外,客氣且禮貌地問道:「三姑娘是來逛這園子的?」

    「不是。」白文蘿看了他一眼,然後從袖子裡拿出那塊玉珮說道:「昨日是我先到的那兒,原是想從假山那穿過去,只是沒想會那麼巧。後來因為心晴在旁邊,不好當時就拿出來,希望沈少爺別介意,如今完璧奉還。」

    白文蘿手拿著那玉珮上的絡子,說著就給沈逸飛遞了過去。沈逸飛自看到她一進來就把玉珮給拿出來時,已經有些出乎意料了,再一聽她這般坦坦蕩蕩的話,一時間有些怔住。

    只見那從細白的手中垂下來的金黃色絡子,帶得那通透碧綠的翡翠微微晃動著,幽幽地反射出一層潤澤的水光。眼前的少女一臉淡然的神色,看過來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冷漠。那塊玉珮,是祖母臨終前交給他的東西,意義非同一般。昨日發現不見以後,多少心急一把。後來在路上遇到了三姑娘,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茶花香,再聽心晴說的話後,他便猜多半是被她給揀了。只是那會見她明知道自己丟了玉珮,卻沒有拿出來,如此便不好開口詢問。而且也生怕是自己誤會了,這一開口豈不傷了姑姑的臉面。

    可回來後,越是回想就越確定。他跟二妹妹說話的時候,分明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茶花香,只是當時並未在意。回去後慢慢一琢磨,那假山附近並未有種植茶花。。。。。。為了避免猜錯,他還讓茗夕去打聽一下,這府裡的姑娘丫鬟們用的胭脂香粉等東西。

    結果打聽出來,丫鬟們一般都是用桂花香,另外那些特別的香味都是姑娘們用的。而那茶花香,是才剛買進府,聽說就梨香院的丫鬟去領過一次。。。。。。

    事情確定以後,他卻愈加為難起來。早就聽說那位三姑娘是從外頭接回來的,以前的日子過得並不好。昨日在路上見著她的時候,並未細看,只覺得她身上的穿著確實很素淨,難道是因為起了貪心所以才。。。。。。這麼一想,更是發起愁來。不管之前是什麼身份,如今她也正經是這府裡的姑娘,這樣的事情叫他如何聲張。若是別的玉珮也就罷了,那一塊,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隨便給了人的。可是,他又怎麼開口管她要回來呢?還是讓茗夕悄悄與她說,可以給她一筆錢。。。。。。只是這樣做連自己都覺得齷齪!

    發愁了一個晚上的事情,卻沒想到,今天三姑娘竟親自把玉珮給送了回來!他一時間為自己之前的想法生出幾分愧疚,只是又不能說什麼,所以微征之後,就勉強笑著說道:「真是多謝三姑娘了,還麻煩你跑這一趟送過來。」

    他說著就伸手去接了過來,然而就在這會,旁邊忽然傳出一聲嬌喝:「你們在幹什麼?」

    沈逸飛這時才剛用指碰著那垂下來的玉珮,白文蘿被那聲音一打岔,以為他已經接穩了,便鬆開了手。於是那玉珮就這麼眼睜睜地,在他們之間掉了下去!
    一聲脆響,如期而至。

    兩人同時愣住,站在一旁的茗夕甚至不敢相信地低呼一聲。白玉蝶這會也從那邊跑了進來,一身艷紅的衣裳煙奔跑的動作帶起飄飛的衣袂,似一朵綻放的海棠花,美麗而熱烈。她跑過來後也不看白文蘿和沈逸飛,而是先是彎下腰把那玉珮給揀起來,滿是心疼地吹了吹,又拿出手絹擦了擦後,終究還是看到那玉珮上面出現了一道非常明顯的裂紋!

    白文蘿一時被她這緊張的表情動作給弄得有些迷糊,看那樣子也不像是裝的。可是要說她緊張人還說得過去,緊張一塊玉珮算什麼,又不是她的東西。剛剛本是要道歉的客氣話,因白玉蝶忽然這般橫插了進來,倒也說不清是誰的錯了,於是她便疑惑地看向沈逸飛。

    只是眼光才剛轉過去,眼角的餘輝就看到白玉蝶忽然揚起手,風聲朝她襲來!

    不想與她正面衝突,所以下意識地就往後避,可才退了半步,就碰到了琴案的一角。雖是已拉開了一些距離,但到底還未完全躲開,而且這麼一停滯,她想再伸出手抓住白玉蝶的手腕,已經來不及了。又是一聲脆響,那張養尊處優的,留著指甲擦著鳳仙花汁的手,就從白文蘿臉上甩了下去。

    「二妹妹!」沈逸飛驚詫出聲,之前不是沒有機會阻止,但這兩位到底是姑娘家,他不好動手。心裡才遲疑一下,那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你竟敢偷沈哥哥的玉珮!你竟敢摔了這塊玉珮!」白玉蝶甩了一個耳光後,心裡還覺得不平,手裡舉著那塊玉珮,又是委屈又是氣憤地怒斥道。

    臉上火辣辣地疼,好像還被她的指甲給劃傷了。居然,被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小丫頭,莫名其妙地給甩了耳光,這個身體反應慢得著實讓她覺得窩火!

    「姑娘!」木香在亭子外面看到這一幕,臉都嚇白了,再不顧得什麼,趕緊跑到白文蘿身邊說道:「二姑娘你怎麼可以。。。。。。唉,姑娘快讓我瞧瞧,有沒有怎麼樣?」

    「你是哪個不知規矩的丫鬟,主子的事輪得到你來管!」白玉蝶瞪圓啊眼睛,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塊玉珮一直是沈逸飛隨身帶著的,平日裡連她說要拿來瞧一眼都不肯。還有沈逸飛練琴的時候,是最不喜歡別人靠近的,她從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惹他不快。可是今天偷偷過來一瞧,竟發現那丫頭不但在裡頭跟他說著話,手裡還拿著那塊玉珮,兩人還站得那麼近!

    不過是個剛進府的窮丫頭,他就這般另眼相待,可對自己卻一直就在有意無意地躲著。越是這麼想,心裡那火氣就燒得越猛,再後來看到那塊玉珮竟被那丫頭給摔到了地上!那可是將來要傳到她手裡的玉珮,居然就這麼。。。。。。

    「二妹妹,你太過分了!」沈逸飛有些不快地說了白玉蝶一句,然後又有些歉意地看著白文蘿問道:「三姑娘,你還好吧?」眼下這事,已讓他無暇顧及那塊玉珮了。

    白文蘿伸出冰涼的手摸著自己的臉頰,慢慢轉回頭,木香也不敢去拉開她的手,只能在一旁乾著急的詢問首,白文蘿卻沒理她,而是不露喜怒地看著白玉蝶,輕緩地開口道:「二姐姐,雖然你比我年長一歲,但也不能無故對我任意打罵,所以___________」

    「所以怎樣!」白玉蝶被她這麼看得有些愣住,莫名地心裡的火氣又盛了些,便一臉挑釁地打斷了她的話。

     白文蘿的手剛從臉上拿開,一個耳光就毫不客氣地在白玉蝶臉上甩了下去!這是今天發生在這個亭子內的第三聲脆響!

    「所以我便會還回去!」她收回手,清清冷冷地說道。  

    亭子裡又出現瞬間的死寂,白玉蝶一時有些懵住,直到臉上感覺到火辣辣地疼後,才摀住臉,不敢相信地看著白文蘿:「你,你竟敢打我!」

    她長這麼大,何曾被人碰過一根毫毛,平日裡脾氣上來了,就是白玉妍都得讓著她,連大太太也都是好言好語地哄著她。竟然,有人,敢打她!還是一個剛進府的窮丫頭!還是在沈逸飛面前!還這麼疼!一時間不知是羞是氣還是疼的,眼裡竟不爭氣地蓄起淚光。

    「為什麼不敢?」白文蘿微微勾起嘴角,有些嘲諷地看著她。

    「姑娘,你,你的臉出血了,這可怎麼辦!咱快回去直藥吧!」木香在一旁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白文蘿把手從臉上拿開後,她便看到白文蘿臉上不但有清晰掌印,還有一道一寸來長的血痕,應該是被指甲給劃傷的。

    「茗夕,快去把二妹妹身邊的丫鬟叫過來,別聲張。」今天這事,最鬱悶的其實是沈逸飛,他覺得自己頭都疼了。原是好好的事,也不知怎麼就被攪成了這樣。而且再看這像是要越鬧越凶起來,只得趕緊朝自己的小廝吩咐了一句,想了想又接著說道:「你一會再去把那瓶外傷藥拿來給三姑娘。」

    「沈少爺不必麻煩,我這就走了,還是好好照顧二姐姐吧。」白文蘿搖了搖頭,說著就往亭外走去。

    「你站住,你還想走,今天這事我。。。。。。」白玉蝶覺得自己簡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恨不得上去撕了那丫頭。可因為沈逸飛在這裡,又不敢把手從臉上拿開,她覺得這會自己的臉一定腫得很難看。但是就這麼讓白文蘿走的話,她這口氣還怎麼嚥得下去!

    「二妹妹,你還是先回去用冷水敷一下臉再上藥,不然會越腫越大的。」沈逸飛趕忙攔住她的話,然後用眼神示意白文蘿快走。

    白文蘿笑了一下,似不知道自己臉個不但有微腫的掌印,還有一道血痕一般。那透著滿不在乎以及淡淡不屑的笑容,在沈逸飛臉上輕輕掃過。想要置之度外,裝作不知道其實事情就是因為他而起的嗎?沈逸飛被她這一抹淡笑看得怔住,驀然間就生出幾分心虛。

    白玉蝶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朝沈逸飛控訴著白文蘿,還說要告到老太太那兒去。白文蘿沒理他們,最煩女人動不動不哭哭啼啼的子,轉身出了亭子,不想又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只胖小狗不知什麼時候已從亭子裡溜了出去,正對藏在柳樹後面的李嬤嬤搖著尾巴,李嬤嬤見白文蘿看過來後,就趕緊抱起小胖狗有些慌張地轉身跑了。只是她轉身的時候,特意回頭看著白文蘿幸災樂禍地笑:「姑娘,是李嬤嬤呢,她會不會告到大太太那兒去。」木香一邊拿出手絹要給她遮臉,一邊有些擔心的說道。」

    「當然會,估計再過一會老太太也該知道了。」白文蘿撥開她的手淡淡地說道。

    「那怎麼辦,今天要不過來這邊就好了!」

    「回去後讓沉香找如意要瓶消腫的藥去,再把這事跟如意說一聲就行了。」

    「她也想趁著這事看看老太太的態度,看她可以容忍自己的限度有多。





第十六章 她是他放養的寵物

    回了梨香院後,沉香見到白文蘿那樣,愣了半天才慌忙拉過來說道:「我的好姑娘,這是怎麼回事,是惹了大太太不快了還是讓老太太生氣了。」

    「不是,木香你跟她說吧,六兒去給我打盆水送到我房裡,還有拿條乾淨的毛巾過來。」白文蘿輕輕搖了搖頭,交待了一句就進了房間。沒一會便聽到沉香在外屋狠狠數落木香好一頓,說她都跟在姑娘身邊也不好好看著,如今出了這事,照二姑娘那火爆性子,不鬧到老太太那是不會罷休的。。。。。。接下來聲音又低了下去,只隱約聽到老太太若生氣了,姑娘受了委屈,她們這幾個跟在身邊的人都落不得好。。。。。。

    直到六兒把水端進來後,那聲音才停了下去。沉香跟進屋,幫白文蘿擰了毛巾要幫她敷臉的時候,白文蘿一邊接了過去一邊說道:「老太太這兩天心情不太好,你一會過去只找如意把這事說了就行。要有人找了老太太你也別管,拿了藥就回來。」

    「我曉得的,姑娘讓我好好瞧瞧,二姑娘也真是,怎麼下這麼重的手!」沉香走近了去,卻也不敢碰,只見那道血痕已經微微浮腫了起來,再加上那掌印,襯白皙的皮膚,看著好不醒目。掌印還好,只需消了腫就行,可那道血痕,萬一要是留下印子的話那可怎麼好,這可是在臉上啊!沉香憂心忡忡地想著,但也不敢當著姑娘的面說出來。

    「沒大礙的,你快過去吧,我先用冷水敷一會。」

    「好的,你們兩個好好伺候著姑娘。」沉香點了點頭,然後又交待了木香和六兒一句才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沉香出去後,白文蘿看著有些被嚇住的六兒和依舊一臉擔心的木香說道:「行了,這裡沒你們的事,出去吧,我有事會叫你們的。」

    木香和六兒對視了一眼,然後遲疑地看著白文蘿,白文蘿看了她們一眼,又開口道:「出去吧,等沉香拿了藥膏回來再進來。」

    姑娘都這麼說了,木香和六兒只得出了房間,卻也不敢離開,只是在外屋候著。

    「木香姐姐,咱姑娘是被二姑娘欺負了嗎?」六兒低聲朝木香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她剛剛去端水了,沒聽到木香說的話,只大概知道姑娘是跟二姑娘起衝突才出了這事。

    「別小瞧了咱姑娘,這事,指不定是誰欺負誰呢。」木香想了想,就輕笑了一句。

    「好姐姐,姑娘都出了這事你還敢笑,你快跟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六兒嚇一跳,趕緊把聲音壓得更低地提醒著,就怕木香萬一笑出聲來被姑娘聽到了,惹得姑娘不快,搞不好連她也會跟著遭殃。

    「擔心什麼,咱姑娘可不是那等小肚雞腸的人。」木香雖是這麼說著,但臉上也收斂了笑容,然後才又把剛剛的事情跟六兒說了一遍。之前是因為她一邊說一邊被沉香數落著,只顧著挨訓了。而這次,因為六兒是靜靜聽著的,容她有了慢慢回想的時間,這才發覺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一些事情。

    姑娘。。。。。。好像一直就沒有生過氣,不管是被二姑娘甩了耳光,還是自己返還回去,她都沒有看到白文蘿有露出生氣的樣子。再仔細一想,從姑娘進府到現在,不管是李嬤嬤晚上過來挑釁生事的時候,或是大太太刻意為難的時候,還是今天出的這等事,她都從未在姑娘臉上看到過生氣的表情!最多,就是有時候眼睛裡會露出幾分不屑,其餘就再沒有了。

    木香發現這點後,一時間有些怔住。六兒在一旁聽她說完後也有些呆呆的,好一會才發現木香也不說話了,便有些擔心的問道:「怎麼了?」

    「哦,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先在這伺候著,我上趟茅廁。」木香說著就站起身,捂著肚子出去了。六兒一時有些茫然,傻傻坐了一會,然後發現這座椅的腿腳沒那麼光亮,便拿了塊抹布開始擦起來。

    木香出去沒一會就回來了,接著沉香也把如意給的藥膏拿了回來,還帶回了一些消息。白文蘿猜的果然沒錯,沉香剛剛去找如意沒多會,白玉蝶的乳母就過來找老太太告狀,接著大太太那也有人過來在一旁煽風點火。把老太太煩得全都轟了出去,然後老太太說自己頭疼,今兒誰都不見,這事明兒再說,但在這之前要有誰敢見風起浪的話,就先仔細著自個的皮!

    「嗯,如意有跟你說什麼嗎?」白文蘿接過藥膏,也不讓她們幫忙,自己對著鏡子一邊抹著一邊問道。

    「如意讓姑娘別太擔心,這事畢竟是有起因的,只是這些天府裡的事情多,老太太正氣在頭上。姑娘到底沉住氣,先忍一天,有什麼事等明兒老太太氣消了再說。」沉香說到這,想了想又接著說了一句:「我想說句話,姑娘可別怪我多嘴。」

    「你說。」白文蘿放下藥膏,一臉溫和地看著她道。

    「二姑娘雖性子沖了點,但平日裡還挺能討得老太太歡心的,明兒老太太要是偏向了二姑娘那邊,姑娘可千萬忍著點,別再像今日這般衝動了。我們幾個的擔心雖不值得什麼,到底姑娘也要為自個想想,忍得一時,以後才不會處處受委屈。」

    白文蘿有些意外沉香會對自己說這麼一番話,雖有幾分私心在裡頭,但也沒少為是真的在自己考慮。她想了想便笑了一下道:「你是個好丫鬟,放心,我自有分寸。」

    沉香張了張口還要說什麼,卻被白文蘿擺了擺手道:「你的意思我明白,行了,出去吧,今兒我是哪都不去,就在這裡屋裡做些繡品,你們該忙什麼就自個忙去,別管我。」

    晚上白文蘿洗澡的時候,因臉上有傷,不好沾到水。她便把頭髮盤起來,只會在木桶裡泡了小半個時辰就出來了。因為此時天色已暗,洗完澡也不用去哪,所以她從浴房裡出來後就只穿著一件中衣,外面隨意披了件披風。然後就一邊把頭發放下來,一邊往房間走去,只是剛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她忽然頓住。猛然間感覺到這整個梨香院的人,木香、沉香、六兒,還有那幾個粗使的婆子,都不見了,周圍驀地陷入一種怪異的寂靜中!她再看了看自己那掛著蔥綠撒花門簾的房門,隱隱覺得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安靜從裡面傳出來!

    她在門口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邁開腳步,撩開門簾,走了進去。

    跳動的燭火被罩在橘紅色的繡花宮紗燈罩內,昏黃的燭光把屋內衣櫃桌椅的稜角變得柔和起來。妝台上放著那支金絲點翠蝴蝶釵,鑲在翅膀上的寶石在燭光的映照下,靜靜地反射出一層華貴的寶光。而那個人,正歪斜著身子靠在她的梳妝台旁,手裡拿著她做了一半的繡品左右瞧著。看似很隨意,其實他選擇的位置卻很巧妙,藉著這房間內有限物體的遮擋,他的影子沒有投在窗戶上,外面自然不會有人發現這姑娘的閨房裡還有一個男人。

    她走進來後,上官錦便朝她轉過頭,白文蘿靜靜對上他的眼睛,不說話。

    剛沐浴出來,她身上穿著的是件雪青色的中衣,外面那個白色的披風只是隨意披在肩膀上,鬆鬆垮垮的,使得她看起來愈加顯得單薄,卻又帶著幾分女子特有的柔弱。漆黑油亮的長髮整個披散下來,額前的幾縷髮絲被水沾濕了,微顯凌亂,配上那雙幽暗沉寂的眼睛,反增添了幾分神秘的野性。這是跟他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樣的形象,不變的是,那表情,依舊如初,沉默的戒備。

    於是他又露出那吊兒郎當的笑容,放下手中的繡品,朝她說道:「過來我看看。」

    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才朝他慢慢走了過去,待她走近後,上官錦也不說話,伸出手 就拂開她垂在右臉頰上的髮絲。那上面的掌印已消了大半,只有那道血痕還是很清楚。他把她的頭髮仔細勾在耳後,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擰開蓋子,裡面是盛著的是一種透明的粘液。他倒了一點在手指上,然後抬起她的下巴,為她抹在臉頰上。如水般的藥膏,在皮膚個化開後,頓時就感到一股如薄荷般的清涼緩緩滲入。。。。。。

    白文蘿微蹙了蹙眉,卻還是忍住了,沒有避開。上官錦的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抹擦著,指腹傳來的是少女特有的柔軟、細膩肌膚,而且她這會才剛出浴,眼下又加上藥物的作用,那肌膚簡直如蠟油一般的潤滑。她身上依舊帶著戒備,但是很乖,看著很柔順,像一頭勉強被安撫住的小獸,危險藏在它半垂的眼睛裡,藏在它華美的皮毛下。

    上官錦輕輕笑了起來,手上的力道愈加溫柔,他喜歡這種柔順的觸感,尤其是當它來自一個一向渾身都帶著戒備的人時。

    「要我為你出氣嗎?」他心情很好,便開口問道。她是他放養的寵物,只有他可以支配,只有他可以戲弄,只有他可以欺負!

    白文蘿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似在確認他的話一般,過了一會才說道:「不用,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那需要什麼幫助嗎?」他的心情實在很好,所以沒有因她的拒絕而生氣。

    白文蘿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開口道:「你不是只為了給我擦這個才過來的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15 PM

第十七章 欺騙性的疼愛

    上官錦嗤笑了一下,鬆開她的下巴,輕輕撫著她的那柔軟順滑的長髮。是什麼樣的野獸,會有這如青緞一般漆黑油亮的皮毛呢?帶著欺騙性的柔弱,能置人於死地的柔弱,沒有道德約束的柔弱,矛盾又神秘,到底是怎麼形成的?

    「就不會認為我是來看看你的?嗯?」他看著她這表面乖順的樣子,輕輕笑道。

    白文蘿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卻明顯是一個嘲諷的眼神。上官錦也不在意,依舊那般輕撫著她的頭髮,真的就像在撫摸著自己的寵物一般,並且表現得寬宏大量,允許它偶爾有不乖的眼神。

    「秦月禪那邊可能藏著一封信件,我需要你把它找出來。同時,也有別人在找那封信,對方應該有一至兩人,性別不定,可能是剛進府,也可能是在這府裡很長時間了。你除了找到那封信外,還要揪出那些人來。不過需要小心的是,如果被對方察覺到你也在找那封信的話,他們很可能就直接殺了秦月禪,讓誰都得不到。」他一邊幫她整了整肩膀上的披風,一邊開口說道。
    「秦月禪身邊的丫鬟裡有你的人嗎?」她問了一句,找東西的話,沒有比貼身丫鬟更適合的人了。

    「之前有,後來可能是被對方發現了,半年前意外死亡。」他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同樣的方法不能再用第二次,所以你的身份很合適,也不容易被發現,這一切就像是老天在安排一樣。」

    「是什麼樣的信?」白文蘿面上沒什麼表情,接著問道。

    上官錦從懷裡拿出一張描金雙龍蠟箋,上頭寫了兩句詩,字跡工整,只是那一筆一劃間卻隱隱透著一股張揚的氣勢,書籤底下還落有一個紅色的印章。
   「那封信是這個人寫的,上面會有他的這個印章。」上官錦說著就把那張蠟箋遞給她,接著說道:「你好好看看,記住他的字跡和他的印章。」

    白文蘿接了過來,厚實滑膩的手感,描金印花的底紋,不是普通人能用得起的東西。她仔細看了幾眼便遞還給他道:「我會盡力的。」

    上官錦似沒聽到她這句話,把那張蠟箋收好後,便把那個小瓷瓶放在她手裡說道:「這是治外傷的良藥,並且還能有消除淡疤,兩個時辰後再抹一次,明早那道血痕便能消除了。至於你的手。。。。。。」他說著就拉起她的左手看了看,那上面有一道淡淡的疤,是她除夕的時候玩爆竹留下的。過了大半年,那疤痕已經很淡了,但是湊近看還是能看得見,既然是瑕疵,自然是要去掉的。

    「每天睡下前也抹一點在手上,一個月後這疤應該也能消除了。」

    白文蘿不動聲色地抽回手,上官錦一笑,又摸了摸她的頭髮,似獎賞般地說道:「你可以向我提出點要求,比如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沒有。」白文蘿直截了當地說道。

    「還真是好養活啊。」似知道她會這麼說,上官錦歎笑一聲,手往袖裡一掏,就拿出一個鑲著碧璽的銀鐲子放到她手中說道:「這個拿去玩吧。」

    白文蘿看著那個手鐲,除了比一般的鐲子要厚實點外,其餘的不但造型普通,銀面也有些發烏,碧璽的成色看著也不是很好,實在是個不起眼的東西。然而她卻似對這個鐲子很感興趣,拿著手裡仔細地看了又看。上官錦也不說話,兩手抱在胸前,吊兒郎當地歪在牆上,一臉繞有興趣地看著她,就跟主人在看著自己的小狗在眼前玩著小球一般。

    沒一會白文蘿就摸清了那鐲子,只見她一手拿著那鐲子對準了自己的床鋪,一手在其中一塊碧璽上按了下去,隨即就見一線銀光一閃而過,根本還來不及看清,就已經不見了!她趕緊走到床邊一看,只見那褥子上赫然插著三支細如牛毛般的銀針,並且幾乎全都沒入了褥子裡。

    上官錦走過來,拔出那三枚銀針,一邊教她怎麼裝進去,一邊給她解說道:「這個東西五步以內是最佳射程,最遠能射到兩丈。剛剛你從那射到這邊,差不多是七步的距離了,威力已經減弱,如果對方穿了皮質的衣服,就很難起到有效的作用。以後真要有用到的時候,可要記得算清楚了距離 。還有,如果按這個碧璽的話,射出來的是毒針,見血封喉,每一邊都能用三次。拿著防身吧,希望你不會有用上的時候。」上官錦給她裝好後就遞到她手裡,然後又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

    白文蘿有些挑剔地看著那個手鐲,心想這比微型手槍可差得遠了!

    上官錦沒有錯過她這個挑剔的眼神,他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這丫頭到底是瞭解,還是真的不滿意?那個手鐲可是大景最優秀的工匠聚集在一起,花了快一年的時間才做出來的,總共也才做了五個而已。這東西對於某種場合,某種身份的人來說,可是最可怕的武器。卻入不了這丫頭的眼嗎?

    「不滿意?」他問。   

    「還行。」她勉強地點了點頭,不像故作姿態,只是那表情卻帶著幾分無辜。她心想算了,雖是比不上手槍,但也聊勝於無,至少這東西挺適合她現在的這個身體。

    「你還真是讓人搞不懂。」上官錦似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時間跟她討論這個東西是不是真的合她的心意,只得最後交待了一句:「關於那封信,實在找不到的情況下,你可以找適當的時機試探一下秦月禪,讓她主動交出來。作為交換,我會讓她得償所願。只是這樣一來你的身份也會暴露 ,沒準會被另一邊的人發現,到時便會很危險,要小心行事。」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要走了,便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小心別死了,我沒時間幫你收屍的。」上官錦一笑,在她腦袋上拍了拍,隨後身影一晃,就從她的房間裡閃了出去,悄無聲息。房間裡那絲男性的氣息也隨著他的離開而慢慢消散,就似從沒有人來過一般,這個夜晚如此安靜。

    白文蘿把披風解下,找了件襖子披上。想了想就把那個手鐲帶在手腕上,然後把袖子放下擋住後,沒一會就聽到外面有人活動的聲音,接著便聽見沉香唸唸叨叨地從外面走進來。

    「怎麼也沒見個人在屋裡候著,我才不在一會,這一個個全都鑽著空子犯懶。。。。。。啊,姑娘已經洗好了!」沉香沒想白文蘿已經在房間裡了,微愣了一下,然後才笑著說道:「我剛剛坐不住,去找如意打聽了一下老太太的口風。」

    「著那急幹什麼,不會有什麼事的,難不成老太太還會打我板子不成。」白文蘿看著她淡淡地說了一句,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沉香卻歎了口氣道:「姑娘剛進來,是不知道這府裡的水有多深。那些下人一個比一個會偷奸耍滑,倘若見你稍有不順,立即就見風使舵,落井下石,姑娘多少得上點心才是。」

    「我知道,難為你想這麼多,如意那邊怎麼說?」白文蘿笑了笑,說著就偏過頭認真看了沉香一眼。她是個容貌身段都相當出挑的丫鬟,並且性子直爽,嘴巴利索,又愛爭強好勝。之前在老太太屋裡應該沒少得罪人,所以才一直沒升上大丫鬟的位置。但難得的是她有護主之心,又識時務,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這些都很對白文蘿的心。

    「如意說老太太晚飯後似乎氣消了不少,但她也沒敢開口提這事,只說待什麼時候瞧著老太太心情好點了再幫姑娘說一說。」

    「老太太心裡自有考量,哪是別人能勸得了的,你讓如意別為這事費心。萬一讓老太太遷怒到她身上,我怎麼過意得去。」白文蘿搖了搖頭道,遷怒事小,只怕會幫了倒忙。而且這件事她原本就是想看看老太太是什麼態度,若真讓旁人給勸下了,她那一記耳光豈不是白挨了。

    「姑娘放心,如意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時間最長,最能摸清老太太的脾氣的。」沉香笑著說道。

    「算了,最多是明日被訓一頓而已,你也別太費心,該幹嘛幹嘛去。」白文蘿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就拿起那做了一半的繡品,開始動針線,不想再說這事。

    見姑娘這般不放在心上,沉香還想要再勸兩句,卻這會就見木香拿著個香爐走了進來,她便問道:「你剛剛去哪了,怎麼我一回來整個院子都見不著個人影!」

    木香一看被沉香逮了個正著,便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這一天不知是吃壞了什麼東西,肚子一直不舒服,剛剛瞧著姑娘在洗澡呢,有六兒有,就偷懶吃飯去了。」

    「那怎麼這會才回來,又不是掉進去了,哪來的這東西?」沉香說著就指了指她手裡的香爐問道。

    「哦,這是剛剛碧影姐姐著人送過來的,說是忽然想起姑娘這還沒這個東西,正好她去庫房的時候看到,便連著一些百合香一起送了過來。」

    「我不用那個東西,就先擺在那兒吧。」白文蘿抬起眼看了她們一眼說道。

    「是。」木香點了點頭,便挑了個合適的地方放了下來。然後見白文蘿又低下頭做起繡活來,一副不想別人打擾的樣子,她和沉香便輕輕退了出去。

    暗夜深沉,只見那繡花宮紗燈罩裡的蠟燭即將燃盡,候在外面的沉香已經連打了兩個呵欠,白文蘿才慢慢抬起臉,看了看手裡這即將完工的繡品。

    那是一件紅色的百福字孩兒肚兜,是要送給喜姐兒的見面禮,那繡工比她往日做的荷包還要精細。白文蘿算了算,最多再兩天就能完工,到時也該跟秦月禪見面了。

    聽到沉香在外面打了第三次呵欠後,她終於把手裡的東西放下。剛要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看到放在妝台角落處的那個小瓶子,她遲疑了一下,伸手拿過來。然後把臉湊到鏡子前仔細看了一下,果然,臉上的那道血痕不知不覺好了大半,還真是好藥呢。

    白文蘿看了一眼,就放下那瓶子,還是把這傷留到明天比較好,剛剛忘了,不應該擦的。
   



第十八章 滿意與疼寵

    白文蘿原是想跟昨天一樣,早上先去大太太那請完安,然後再去老太太那邊。卻才一出門就碰到了榮壽園的丫鬟,說是老太太讓她這會就過去。於是她走到榮壽園內廳的時候,正好看見白玉蝶從老太太臥房裡出來,似哭過,見到她後倒是沒吱聲,只是狠狠地瞪著她。白文蘿瞟了一眼淡淡一笑,然後就隨如意進了老太太的臥房。

    走進去的時候,如意還一邊悄悄兒地給她遞了個放寬心的眼神,白文蘿朝她微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老太太,三姑娘過來了。」如意帶她進去後,朝那靠在貴妃躺椅上的老太太輕輕報了一聲。

    「嗯,你先出去吧,讓我跟三姑娘好好說說話。」老太太慢慢睜開眼,然後就朝白文蘿招了招手,如意應了一聲,就悄悄退了出去。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過來扶我一下。」如意出去後,老太太又朝白文蘿招了招手。

    「是。」白文蘿面上掛著淺笑,沒事人一般地走過去,小心扶起老太太稍稍坐直了起來。

    「好了,你也坐下吧,陪我聊聊天。到底年紀大了,精神不好,才這麼歪一會,就覺得犯困。」老太太說著就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繡墩,讓她坐那兒。

    白文蘿輕笑應了一聲,便走過去坐下說道:「眼下是秋天,正好是氣候宜人的時候,您其實該出去走走,這樣對身子好,也不會這麼容易犯困。」

    「你說的是,我以前也都愛出去走走的,只是就那麼一個園子,天天就那麼看,看了幾十年就早就看膩了。再說我一個老婆子,自己在那走來走去有幹什麼意思。」老太太搖了搖頭,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觀察著這個庶出的孫女。

    聽說這丫頭的臉,昨兒被二丫頭不小心給弄傷了,還著丫鬟悄悄過來尋藥。她當時知道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好好的姑娘家,書香門第,名門閨秀,居然在自家園子裡動起手來!這要傳出去,還成什麼樣子了!難不成是她之前看錯了這丫頭,果真是在外頭養了些上不得檯面的壞習慣?才進來幾天,就連帶得那二丫頭也越發粗魯嬌縱起來,簡直是豈有此理!

    因此昨天她也沒派人過去看一眼,故意冷落她一晚上看看。現在一瞅,這丫頭今天特意在兩邊鬢角那垂了兩縷髮絲,但到底也沒遮擋住,還是能看到右臉頰那有一道淺淺的印子。這模樣兒看著倒是嬌嬌弱弱的,只是那性子,現在看來還是得磨練磨練。

    老太太這般想著,又再看她那一身,銀白素緞,冷藍鑲滾,白綾棉裙,髮飾精緻。此時她的神態倒是從從容容,面上還一直帶著微笑,坐姿也端端莊莊的,似什麼事兒也沒有一般。還真是能沉得住氣,明知道今兒叫她過來是為什麼事,剛剛在外頭也都跟二丫頭碰上面了,可現在在自己面前卻還能這般從容,就似真的只是來陪她說說話,解解悶一般。

    嗯,還不到十四歲的年紀,性子就能練得這般沉穩,卻又不顯得沉悶,實在是難得。老太太這般一想,又覺得滿意起來。再一對比白玉蝶剛剛一過來就哭嚷撒嬌的樣子,實在不成體統,因此她心裡對白文蘿的那點不快,不知不覺就消了大半。

    白文蘿知道老太太眼下正打量自己,但她面上卻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依舊那般神態自若地接著老太太剛剛的話,笑著說道:「雖是那景色看著都差不多一樣,但其實園子裡每天還是有很多變化的。剛剛我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有兩隻松鼠在那樹上玩鬧呢,看到有人過來它們也不怕,那模樣兒瞧著還挺可喜的;還有園子裡的菊花如今也都開了,紅的黃的粉的都有,看著好不熱鬧。老太太要是願意,文蘿每天早上都過來陪您到園裡走一回,給您解解悶兒。」

    「這樣雖好,可是我這心裡擱著事,也實在沒那份閒心去逛什麼園子。」老太太想了想,就歎了口氣說道。

    知道要說道正事上了,白文蘿不動聲色地笑道:「我今兒就是過來給您解悶兒的,您要有什麼不快,跟我說一說,看看我能不能幫著開解一番。」

    「你啊,還真是個鬼精的丫頭,我要不說,你就打算一直跟我這麼裝糊塗下去!」老太太瞟了她一眼,面上雖還帶著幾分笑,但又像是要生氣的樣子接著說道:「你昨兒跟二丫頭胡鬧了吧,到底是怎麼回事,跟我說說。」

    「原來是因為這事,老太太快別生氣了,都是孫女的不是,以後再也不敢任性胡鬧了。」白文蘿也不害怕,趕緊把旁邊茶盅端起來,送到老太太跟前討好地說道。

    「少跟我打馬虎眼,這事我已經在二丫頭那聽說一遍了,你再給我說說。」老太太微板著臉,卻還是受用地伸手接過茶盅,輕輕喝了一口,然後就遞給她。

    白文蘿笑了笑,接過茶杯,放下後,便把昨日的事情,連帶著那天撿到玉珮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說了出來。包括她被白玉蝶甩了耳光後,自己因為氣不過,當下也不解釋,就直接把耳光甩了回去也都一一說了。沒有辯解,也沒有添油加醋。

    「你倒是挺坦白的?」聽她說完後,老太太淡淡說了一順,聽著並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但也不見得心情有多好。

    「老太太問話,文蘿自是不敢有所隱瞞。」白文蘿這會也收斂起笑容,知道接下來少不了要挨幾句訓,再不能嬉皮笑臉的了。

    「三丫頭啊。」老太太又歎了口氣,然後動了動身子,似要坐起來的樣子。白文蘿趕緊上去扶住,老太太也只是坐直了身子,然後才拍著她的手一臉嚴肅的說道:「你知道這麼一個大家族裡,最重要的是什麼?」

    「請老太太賜教。」白文蘿微垂著臉,乖順地說道。

    「是和睦!」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接著說道:「你知道這伯爵府裡,從上到下,一共有多少人嗎?」

    「不知道。」白文蘿搖了搖頭。

    「一共一百八十三口人,還不包括被派到各處莊子那去的。就單說那些下人吧,有好些都是幾代跟在府裡做事的。他們在這裡出生,嫁了這裡的小子,娶了這裡的丫鬟,然後他們的孩子再出生。再像他們的父母一般地延續下去,一直到現在,有的都傳了三四代了。這一百多口人裡,能有幾個是單拎出來的,還不都是給你牽我扯,什麼親戚關係沒有!你想想,這一大家子,要是誰都因為一點事,互不相讓,斤斤計較,這府裡還能有個安生的時候嗎!」

    「老太太說得是,文蘿知錯了,昨兒不該意氣用事。」

    「只有尊長愛幼,才能相處得和睦,只有和睦了,這家才能安寧,才不會被外人笑話。」

    「是。」

    「我知道,你是個懂事又孝順的好孩子,倒是那二丫頭自小就被她母親給驕縱得過了。」

    大丫頭又是個寬厚性子,平日裡多數是讓著她,堂兒和強兒也看她是妹妹,自是沒少寵著。所以二丫頭一有什麼委屈,就沒少鬧騰。我剛剛也好好說了她一頓,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一會去哄哄她也就好了,以後兩人要相處得和睦一點。」

    原來說了這麼多,就是想讓她去給白玉蝶道歉來著。白文蘿心裡暗笑了一下,但面上還是乖順地應道:「是,老太太放心,我一會就去給二姐姐道歉。」

    「覺得委屈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

    「怎麼會,原就是我的錯大些,二姐姐本就是個直爽的性子,當時要是我好好解釋一番的話,也就不會惹得您不愉快了。」白文蘿輕笑的說道,只是若真是那樣的話,她那一記耳光就真的是白挨了。而且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老太太可會讓白玉蝶來向她道歉,不見得吧。她從不認為,僅憑借身體裡那一丁點的血緣關係,就真能取代並超越白玉蝶在老太太心中的位置,那畢竟是生長在她身邊的嫡親的孫女。

    不過老太太眼下能跟她費這麼多口舌,拐彎抹角地安撫她,也說明她對自己倒也不是全然不在意。這就足夠了,足夠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在這個府裡立足。

    「好好,你是個明白事理的好孩子,也有容人的心胸,我果真沒看錯你!」老太太微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她的眼睛裡全是滿意的神色。

    白文蘿心裡冷笑了一下,那種滿意的眼神,她太熟悉,也太瞭解了。只有每一次都照著他們的希望去做,只有一次比一次表現得更好,這樣的眼神才會持續下去。。。。。。她才能有生存的餘地和空間。
    老太太起身拍了拍白文蘿的手,其實白文蘿想的沒錯,她不是不滿意這個庶出的孫女,只是人的感情有親疏之分。白玉蝶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沒少在她懷裡撒過嬌,也沒少讓她生氣。但她是看著她篚的,十幾年的疼寵已經形成一種習慣。

    而對於白文蘿,要說感情,確實太牽強了些。她更多的是一種滿意,想想這麼些年,她從剛嫁進來的新婦到如今已見蒼蒼白髮的祖母,管著這一大家子,掌控了這個伯爵府數十年。早已練就了超越了感情之上的理智的一面,就是她的理智告訴她,這個從外頭接進來的庶出的孫女,那樣的行為舉止,那樣的心胸氣度,以後絕對能給這伯爵府長臉,這一點讓她很滿意!

    所以,就讓懂事的人更加懂事,讓任性的人再多一點疼寵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16 PM

第十九章 秦月禪

    白文蘿扶著老太太出了臥房,走進內廳的時候,大太太等人已經過來了,白玉蝶面上依舊是一臉憤恨委屈的樣子,見老太太出來後眼中頓時又蓄上了眼淚。林氏在一旁安撫著她,周氏不時冷笑著,也假意勸了兩句,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白玉妍默不作聲的坐在一旁,低著頭,兩手無意識的捋著繫在腰上的蝴蝶結子長穗五色宮絛。白文軒沒在,因他手還未好,老太太也不想他到處折騰,便交待他這些日子就先在自個院中養傷就行,別的事都別管。

    「怎麼這幾日都不見玉強過來?又跑哪胡鬧去了?」老太太坐下後,掃視了一眼,才看著林氏問道。

    「強兒他這兩日都是早早就上書院去了,說是先生佈置的功課太多,一直就沒時間過來給老太太請安,說是等過了這幾天再過來向老太太請罪。」林氏早就想好了托詞,趕緊陪笑著回道。

    老太太聽後,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後才說道:「專心讀書是好事,只是也要顧著身體,別熬壞了,你平日裡也要多看著他些。」

    「是。」林氏在心裡捏了把汗,她那不爭氣的兒子哪是去書院讀書去,不過是因為前幾天不知跟哪個狐朋狗友在外頭胡鬧了什麼事,回來就看見有一隻眼眶周圍全烏青了!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當時問他怎麼都不說,後來才在小廝口中知道那個孽障居然是跑到窯子裡去,為了一個妓子跟別人起了衝突,才被挨了打。她當時簡直是氣得差點沒暈過去,老太太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專門勾引人的狐狸精,要是知道這孽障居然自己跑去那腌臢的地方,她光想都覺得心裡發冷!不得已,只好幫兒子找借口糊弄過去,雖然早就勒令那小廝不許走漏了風聲,要有人問起,就說哥兒是跟朋友打架鬧的。只是這會看老太太那眼神,她心裡就感到一陣發虛。

    老太太倒是沒跟她多說,點了點頭就把目光轉向白文蘿和白玉蝶身上道:「好了,三丫頭去給你二姐姐倒杯茶。二丫頭也別委屈了,姐妹之間有點小磨擦是難免,喝了這杯茶就算是過去了,以後誰了別記在心上,不然我可是不輕饒的。」

    周氏微微笑著,白玉妍這會也抬起頭看了過來,林氏假意地笑了一下道:「老太太何必委屈二姑娘,就是兩姐妹玩鬧而已,有什麼值得要遞茶賠禮的。」
    老太太只朝她擺了擺手,意思是讓她別管,林氏也就樂得閉了嘴。然後也把目光轉到了白文蘿身上,似乎所有人都在等著白文蘿露出不情願的一面,等著看她為難勉強的樣子。

    可惜白文蘿只是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就走過來,接過如意捧上的茶遞到白玉蝶跟前,輕笑著說道:「昨兒是我錯了,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就讓二姐姐平白受了委屈,還望二姐姐莫怪。」

    白玉蝶本來聽到老太太讓白文蘿給自己捧茶道歉,心裡還有些得意。可現在一聽白文蘿說的這話,挑字眼的話,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她卻怎麼聽著都感覺那是在諷刺自己一般。她抬起眼,看了看白文蘿,只見她不但沒有一點委屈憋氣的樣子,而且那雙正看著自己,淡淡含笑的眼睛明顯全是嘲諷的神色。莫名地,她有一種被俯視的感覺。

    那不是在道歉,而是不屑與她計較。

    和白文蘿相比,白玉蝶真的只是個任性的孩子,僅僅一個眼神就能讓她覺得心裡一陣氣悶。在她認為,所謂的道歉,起碼要表現出卑躬屈膝的樣子,就像平日裡那些向自己認錯的丫鬟一般。所以現在白文蘿這不卑不亢的樣子,不但沒有澆滅她心裡的火氣,反使得那火氣騰地又開始往上竄了起來!可是老太太坐鎮在旁邊,她一時也挑不出白文蘿的錯,只得咬了牙,抬起手接過白文蘿手裡的茶,恨恨地說道:「三妹妹客氣了!」然後就碰了碰那杯口,連唇也沒沾唇,就把茶杯交給旁邊的丫鬟。

    「好了,好了,以後姐妹之間就得這般相處,平日裡開開玩笑,小打小鬧是沒關係,但是不能傷了和氣。以後要再有誰再敢意氣用事,我可就不這麼輕饒的了!」老太太自然看得出來白玉蝶還在鬧彆扭,但白文蘿已經大大方方地認了錯,這事自然就點到即止。於是便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口打了圓場,也算是稍稍警告了一番。

    「老太太是不輕饒誰?難道是在怪我這多日沒有過來伺候?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隨後就見小丫鬟走進來說道:「大奶奶過來了。」聲音才落,便看到一個身著杏黃緞面牡丹折枝刺繡圓領對襟褂子,桃紅繡牡丹百褶裙,看著有十八九,身材纖細的女人走了進來,懷裡還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

    「怎麼過來了,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原就身子不好,來了就來了,不也不知讓丫鬟幫你抱著喜姐兒。」周氏見秦月禪走過來後,便站了起來把她拉到自個身邊,有些心疼地責怪著說道。

    「老太太和太太疼愛,我還不能在跟前伺候著,原心裡就覺得過意不去,哪能再這般持寵而嬌。而且又不是下不來床,只是前些天身子虛了些,怕來了過了病氣給老太太就不好了,今兒覺得身上好些了,就順便也把喜姐兒抱過來,喜姐兒也說是想老祖宗了。」秦月禪說著就把懷裡的小娃娃放了下來,扶著她站穩後就給她指了指老太太柔聲道:「去叫老祖宗好。」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轉移到那個才一歲多點,走路搖搖擺擺,一路奶聲奶氣地喚著老祖宗的小娃娃身上。只見老太太一臉笑呵呵地從軟榻上向前傾過身,似怕喜姐兒會摔倒般,趕緊讓身邊的丫鬟把她給抱過來,然後把她擁在懷裡好一陣親著。

    「我瞧這喜姐兒走路像是比原先穩多了。」老太太抱著喜姐兒小祖宗的叫了好幾聲,然後才轉過臉看著秦月禪說道。

    「是,這孩子看著乖巧,其實最愛亂跑,自從學會走路後,就哪都想去,只要一會沒看住,就指不定她又摸到哪了。」秦月禪笑著說道。

    「嗯,辛苦你了這些日子。」老太太輕輕撫著喜姐兒的後背,微微點了點頭。

    秦月禪似有些黯然地笑了笑道:「老太太說的是什麼話,身邊有丫鬟伺候著,平日裡也沒什麼缺的少,哪有什麼辛苦的。」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轉移的時候,白文蘿在一旁仔細觀察了一下秦月禪。她身上的氣質看著跟白玉妍有些相似,同樣的賢淑雅淨。只是似乎是身子虛弱的原因,秦月禪身上隱隱含著一抹愁雲;兩道彎彎的柳葉眉說話間不時微微蹙著,像是有滿腹心事,無處述說一般。尖尖的瓜子臉,五官長得很精緻,配著那即便生完孩子後,依舊纖細如少女一般的身材,整個人就像是水做的一般,由不得人不把她捧在手心裡疼著。

    「既然你今兒過來了,那也正好,見見三姑娘。三丫頭,這位就是你嫂子,還不快見見你嫂子去。」老太太一邊逗著喜姐兒,一邊笑著對白文蘿說道。

    「是。」白文蘿這才站起來,朝秦月禪走過去,對她行了個禮,就輕輕叫了聲嫂子。

    「早聽說府裡多了位三姑娘,我前兩天還想著呢,今兒可算是見到了。老太太的孫女模樣兒長得都好,個個看著都讓人好不心疼。之前過來的時候也沒來得及給你準備見面禮,這個拿著,不是什麼好東西,別嫌棄了才好。」秦月禪說著就把手腕上一個瑪瑙鐲子給捋了下來,放到白文蘿手裡。

    「哪能一見面就要嫂子的東西,嫂子快收回來去。」白文蘿趕忙一推,心裡卻暗歎這秦月禪是不會察言觀色,還是真的粗心大意。沒發覺她把那鐲子捋下來,旁邊兩位太太的神色都有些特別嗎。之前她們可是都沒給過她什麼見面禮,眼下這位可好,當著她們的面,就要把這什麼見面禮給自己,可不是要讓那兩位面上過不去。

    「既然給了你就拿著吧,多少也是你嫂子的一片心意。」老太太這會便在一旁開口道。

    「是,多謝嫂子。」既然老太太都開口了,白文蘿只得把那鐲子接了下來,接著老太太又說到:「行了,今兒就都散了吧,禪兒和喜姐兒留下來陪我說會話。」

    於是眾人都自行退出了老太太的內廳,出了榮壽園時,白玉蝶在白文蘿旁邊經過,就朝她壓低了聲音,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一個是瞎了眼,一個沒皮沒臉,也不害臊!」說完就白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沉香跟在白文蘿身邊沒敢吱聲,只等白玉蝶走後才有些擔心的看著白文蘿道:「姑娘。。。。。。」

    「沒事,別管她,回去吧。」她淡淡地道了一句,又回頭往榮壽園裡看了一眼,同時還摸了摸手中的那個瑪瑙鐲子。比預計的日子提前了兩天,今晚得趕緊把那件百福字的肚兜繡完,明天就該到棲風院那看看去了。




第二十章 秋雨梧桐葉落時

    「這雨是昨兒下半夜開始下的吧。」一大早起來就感覺到飄進來的空氣裡含著濃濃的水氣,屋裡也比平日冷了幾分,推開窗戶一看,就見外面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院中落了一地的樹葉,道上的青石板被雨水洗得異常乾淨,還未枯黃的草木也比往日添了幾分青翠。

    「是的,估計下了這場雨後,天氣就要變冷了。姑娘還是快把窗戶關上吧,萬一一會著了涼可就不好了。」沉香說著就上前幫著給關了窗戶,然後叫六兒進來收拾妥了,又命木香進來,一同服侍白文蘿。

    「你一會給我找把傘,我要出去一趟。」洗漱完後,沉香正給她梳頭的時候,白文蘿交待了一句。

    「一大早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讓小丫頭們過來傳話,說是今兒下雨,姑娘們今日就不必過去請安了,怎麼姑娘還要過去嗎?」

    「嗯,我是要去棲風院看看大奶奶,昨兒得了她一個瑪瑙鐲子,正巧今天率馬以把喜姐兒的小肚兜給送過去,也算是回禮了。」

    「姑娘這就繡好了!難怪昨晚那晚才睡,不過那鐲子是大奶奶給您的見面禮,哪還想著要您的回禮。」

    「其實也算不得是回禮,就當是我給喜姐兒的見面禮,一會木香隨我過去地。」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把那支戴慣了的金絲點翠蝴蝶釵遞給沉香,讓她幫著給戴上。

    正在一旁收拾東西的木香沒想白文蘿會點她,微愣了一下,看了沉香一眼,才應了一聲。

    收拾停當後,白文蘿挑了件夾絮的月白色領蘭花刺繡長襖和一條雪青撒花百褶裙換上。昨日下午大太太就著人送了好些新做的衣服過來,雖都是綾羅綢緞,可無論是顏色還是花樣,皆不顯張揚的同時又不減半分尊貴。白文蘿暗歎,周氏能年紀輕輕就越過二房年長她許多的林氏當了家,確實有些手段。至少眼光很準,知道什麼樣的東西配什麼樣的人,懂得在細微之處,無形之中拉攏人心。

    她們出去的時候,那雨又變小了點,如細絲般在空中輕輕飛揚。但即便如此,這麼一路走到棲風院的時候,她的鞋和裙子都沾濕了大半。木香才在走廊上收了傘,秦月禪就已經從裡屋走了出來,趕忙拉著白文蘿的手說道:「三妹妹怎麼偏選著這雨天過來了,瞧這小手冰涼的,這要著涼了可怎麼辦。」

    「早聽說嫂子的院裡種了株梧桐樹,我今兒起來一看這雨,就想著那秋雨梧桐葉落時到底是怎樣的一番景致。到底坐不住,就過來了。擾了嫂子的清淨,還望嫂子別趕我走才是。」白文蘿一邊笑著說道,一邊看了看院中那株高大的梧桐樹,只見冷雨細如絲,葉葉梧桐墜。

    「怪道老太太說你是個伶俐丫頭呢,瞧這張嘴這般能說會道的。哪捨得趕你走,我這也正悶得慌,求都求不來呢,快進來吧。」秦月禪說著就拉著她進了房間,然後又丫鬟趕緊把炭盆拿進來,給三姑娘烤一下衣服鞋子。

    白文蘿隨著秦月禪進去後,只見屋內陳設無一不顯奢華。正面小小一張添漆床,鋪著大紅金線牡丹吐艷錦褥,上懸著大紅銷金撒花帳子;床邊設一對梅花式樣漆小幾,邊上兩張靠椅,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亦設有腳踏;兩邊又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並有一雕花鑲珠園肚香爐擺在其中,正有盈盈暗香從中飄散而出,慢慢充斥於室內;靠窗邊還有一長案,案上文房四寶擺設齊全,只見那長方端石琺琅盒暖硯中還有未干的墨跡,旁邊亦有未來得及收好的紙筆。
    白文蘿往那紙上一掃,見上頭落有詩句,便笑著說道:「原嫂子剛剛是在讀書寫字,想是我擾了嫂子的雅興了。」她說話的同時就往那案邊走過去,便見那張宣紙上規規整整地寫著幾句詩詞。

    玉爐香,紅燭淚,偏照畫堂秋思

    眉翠簿,鬢雲殘,夜長衾枕寒

    梧桐對,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

    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清秀的字體,寫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應是落筆遲緩了些,那上頭的墨比之前面明顯濃厚了許多。秦月禪來不及阻止,只好略帶責備地看了一眼候在旁邊的雙燕。雙燕微垂下臉,她沒想奶奶會帶姑娘進裡屋來,所以才沒收起那些東西。

    「哪是什麼雅興,就是閒著打發時間罷了。」秦月禪不好這會數落雙燕,只好笑著走過去。說著就拿起那張宣紙,正要揉了,卻不想就露出底下那副未畫完的畫,是一支隨意勾勒出來的迎春花。她怔了怔,就是在畫這支迎春花的時候,外頭忽然下起雨來。她呆呆立了半響,驀然間感到一種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的淒涼。。。。。。

    「姐姐真是好才藝,不但字寫得好,連畫也畫得這般好,可惜沒畫完。」白文蘿沒錯過秦月禪那一瞬間的愣神,她笑著讚了一句,又仔細看了那支迎春花兩眼。其實是很普通的筆法,有點像白描,但偏她看著卻有種眼熟的感覺。

    「三妹妹快別笑話我,今兒我是丟人現眼了!雙燕還不趕緊把這些東西收了,再讓三姑娘這般說下去我就沒臉見人了都!」秦月禪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著就把白文蘿拉到椅子那坐下,讓丫鬟上茶,又命另一丫鬟把炭盆給白文蘿挪近點。

    「對了,怎麼沒見喜姐兒,我還有東西要給她呢。」白文蘿笑了笑,順著她坐下後,便把之前包好的那件百福字肚兜遞給秦月禪。

    「昨晚鬧騰到半夜,今兒起來後吃了點東西,我瞧著她還昏沉沉的樣子,便叫奶娘把她抱回去再睡一會。」秦月禪輕輕一笑,唯有說起女兒她面上的表情才真正顯得柔和了不少。她說著又看了看白文蘿遞過來的東西接著道:「三妹妹也太客氣了, 就是個小娃兒,你還費什麼心給她東西的。」

    「就是我閒著的時候,繡了件肚兜而已,不是什麼貴重東西。」

    「嘖嘖,三妹妹這禮可比什麼金啊玉啊的貼心多了!難為你小小年紀,繡活就做得這般好,真是把我屋裡的這些丫鬟全給比了下去!」秦月禪拿起那件肚兜,嘴裡不住地稱讚著。

    「嫂子說笑了,我原就是個粗丫頭,會這點針線不過是為了補助家用而已。」

    秦月禪聽了這話,抬起眼看了白文蘿一眼,見她面上並無拘謹地神色,便才說道:「如今進了府裡,過得還習慣吧。」

    「嗯,老太太和大太太對我都挺好。」白文蘿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輕笑著說道。

    秦月禪卻點了點頭,輕輕撫了撫手裡的那件肚兜,然後再小心包上。交給一旁的雙燕,讓她放好,一會就給喜姐兒穿上。接著又問白文蘿平日裡都做些什麼,這兩天可到過那圍園子裡看過,丫鬟們伺候得周不周到等等。聊了一刻鐘那樣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頭有哭聲往這傳來,秦月禪正待要問怎麼回事,就見一個頭髮微有些散亂的丫鬟哭著衝了進來。

    「奶奶、奶奶,是我錯了,求求您讓我回來伺候您吧,那丫鬟一進來就撲通的跪到秦月禪跟前,兩手抓著她的裙擺,一邊哭著一邊求著。此時她面上的妝容已經花了,看不清到底長的什麼樣,但光顧那輪廓還有那身段,絕對是美人胚子。

     「這是怎麼回事,平日裡頭的規矩都學到哪去了!」秦月禪似乎被她忽然這麼衝進來給弄懵了神,怔了好一會才低聲喝了一句。外頭兩個婆子趕緊跟進來要把她拖出去,可是那丫鬟頓時就抱住秦月禪的腿,像抱住一根浮一般。那兩婆子怕傷到秦月禪,不敢太用扯,因此一時耐她不得。

    「奶奶,是我錯了,我不該癡心妄想,我知道錯了,讓我回來陪伺候您吧,或者讓我去做粗活也行,只要別。。。。。。」那丫鬟看著似一副害出去的樣子,也不聽秦月禪在說什麼,開子 口就不打算再停下來。

    「住口!」秦月禪似真的急了,啪的一下就把手裡的茶杯重重的擱在茶幾上,帶著那滾燙的茶水道了大半出來,有一點濺到那丫鬟手上,燙得她嚇了一跳,這才住了口。

    白文蘿默不作聲地坐在一邊看豐這一幕,即使那丫鬟面上的妝容花了,但是依舊能瞧得見她嘴角邊有一點淤青,看著像似勒痕;並且瞧她此時跪著的樣子,雙腿一直就有些微微發抖,應該。。。。。。大腿那附近也有傷;而且剛剛那兩位婆子拉她的時候,她身上的衣服被祉得鬆了些,露出脖子下面的一點肌膚,那裡,也有傷痕。

    白文蘿幾乎可以確定,這丫鬟,身上全是傷。

    「還不多進來幾個人把她拉出去,她現在神智不清,把姑姑娘嚇壞了怎麼辦!先給我堵住她的嘴!」秦月禪臉色有些女白,似氣急一般,朝外頭喊了一句,然後再不看那丫鬟一般。

    於是外頭又慌忙進來了三個丫鬟,並那兩婆子,終於一起合力把那丫鬟給堵住嘴,硬是架了出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17 PM

第二十一章 女子命薄

    房間裡終於恢復了清靜,秦月禪胸口微有些起伏,臉色瞧著有些蒼白。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嫂子,你沒事吧。」

    「嗯,讓三妹妹見笑了,是個不成氣候的丫鬟,平日裡總這也嫌那也嫌的。」秦月禪深呼吸了一下,才轉過頭,勉強露出笑容來說道。

    「哪有什麼見笑不見笑的,要這般的話,昨兒我豈不是成了個大笑話了。」白文蘿故意提起昨日她向白玉蝶道歉的事來,雖老太太發話,說以後誰也不許提了,但她卻知道,這事保準早就傳得滿府皆知。要僅是兩個姑娘之間起摩擦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主要是有二房的表少爺參合了進來,那些小丫鬟們還不偷偷議論個盡興。不然秦月禪怎麼那麼巧,偏偏選了昨日過去榮壽堂那邊。

    「三妹妹可真會安慰人,昨日的事老太太不也說已經過去了。而且二姑娘原就是個佔了便宜,卻還覺得自個吃虧的人,你可別放在心上,平白找不自在。」聽她這麼把話題轉開後,秦月禪的臉色終於稍稍恢復了正常,笑容也自然了些。

    「呵。。。。。。二姐姐要知道嫂子這麼說她的話,估計得衝上們來找嫂子理論了。」白文蘿面上雖帶著笑,心裡卻有些意外。秦月禪那話聽著,似乎她跟白玉蝶之間有些不對付,難道兩人以前也有過摩擦?

    「她可不屑來我這邊,算了,不提這事了。」秦月祥微微撇了撇嘴,然後就說道:「對了,聽說你也愛喝這白茶。前兩天大太太就著人過來跟我說了,幸好我這邊還有不少,還是今年新的,一會你拿兩罐回去。」

    「一罐就好了,其實就是覺得這個味道好聞點罷了,我也不是會品茶的人,沒得糟踐了好東西。」

    「又有幾個人是真的會品茶,不過都是隨人附庸風雅罷了。」秦月禪笑了笑,就朝一旁的雙燕吩咐道:「你去把那罐茶包好,給三姑娘的丫鬟,免得一會忘了。」

    於是等雙燕出去一會又進來的時候,白文蘿便站起來說道:「那外頭的雨似乎已停,正好我這衣服也都烤乾了,就不叨擾嫂子了。」

    「急什麼,再陪我坐一會。」秦月禪剛剛讓雙燕去拿茶葉就是送客的暗示,現在見白文蘿這般識趣,便也少不得假意要留一番。

    「還是改日吧,只要嫂子不嫌煩,我瞧著哪天天氣好了,再來找嫂子聊聊天。眼下趁著這會雨停了,我走回去方便點,不然又得帶一身雨水回去。」

    「也是,那你快回去吧,雙燕,東西拿來了嗎?」秦月禪點了點頭,雙燕那邊才應著,她就站了起來,送了白文蘿出去。

    「嫂子不用送了,這外頭風涼。」出了房門後,白文蘿便回頭說道。

    「記得以後常過來,這麼大的一個園子,有時想找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秦月禪點了點頭,就站在門口輕笑著說道,也分辨不出真假來。白文蘿也笑著應了一句,然後便扶著木香的手出去了。

    一直目送白文蘿的身影出了棲風院的院門後,秦月禪才對雙燕低聲說道:「跟我進來。」然後就甩著帕子轉身進了裡屋。

    雙燕一邊跟在秦月禪身後,一邊朝候在外屋的那幾個丫鬟打了個手勢,沒一會那房間裡的丫鬟就全退了出去。

    「剛剛是怎麼回事,不知道三姑娘正在跟我說著話嗎!你們幾個人守在外頭,還讓她頂著那模樣給闖進來了!」秦月禪坐下後,說起這個臉色又開始有些發白。

    「聽說是忽然從那邊的屋裡衝出來的,奶奶也知道,那屋那個時候,周圍一般都沒有別的丫鬟,就兩個婆子在外頭遠遠守著。所以葉眉跪出來的時候,她們一時也沒來得及攔住,追著跑到這邊後,外頭那幾個丫鬟想是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所以才讓她一下子衝進了奶奶屋裡。」雙燕低下頭,小心的說道
    秦月禪靜默許久,雙燕不敢抬頭,也不知秦月禪此時是什麼表情。她垂著臉,正好一低眼,就看到風剛拿進屋裡給三姑娘烤衣服的炭盆,此時正燒得旺,透過籠罩,能看得到裡頭紅色的暗光正往外噴散著熱氣。外頭零星冷雨,梧桐葉落,秋意深濃,這屋內卻顯出幾分悶熱來,直到她覺得自己額頭上微微冒汗,才聽到秦月禪輕輕問了一句:「怎麼安排了?」

    「兩婆子把她拉回屋後先鎖了起來,就等著奶奶發落呢。」

    「嗯,他有說什麼嗎?」

    雙燕愣了一下,想了一會才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她握了握手心,遲疑了好久才說道:「大爺說,既是衝撞了奶奶,就亂棍打死得了。」
    屋裡一時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雙燕終於忍不住,微微抬起眼看了秦月禪一眼。只見那張尖尖的瓜子臉,此時就似白玉雕琢而成一般,冰冷,僵硬,無一絲血色。襯得那兩片擦了口胭脂的嘴唇如血般艷紅,讓人一眼看過去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奶奶?」雙燕有些害怕地喚了一聲。

    秦月禪沉默了好久,才慢慢開口道:「一會你去回老太太,說大爺房裡的丫鬟忽然得了急病,怕是幾天了,恐會傳染,我讓拉到外頭的小偏院去。這段時間著人看著,要能熬得過來,就再接回來,若熬不過去地。。。。。。總之看她的造化吧。」

    雙燕聽著心暗歎一聲,就這麼生熬,那身細皮嫩肉哪能熬得過去!剛剛她幫著那兩婆子把葉眉送回房的時候,葉眉忽然就把身上的衣服給扯開了,她當時看得沒尖叫出來!

    葉眉是去年才買進府的,當時大奶奶看著她姿色模樣都出挑,所以就直接讓她到屋裡伺候,沒多久就跟大爺對上了。記得當時她還挺得意,以為終於飛上枝頭,卻不想才一年時間,就要命赴黃泉。在這樣的人家裡,女子的命,真的半點不由人,就是大奶奶也。。。。。。很可憐!

    「你這會就過去吧,回了老太太后,就讓人把她接出去。」秦月禪閉了閉眼睛,歎了一聲說道。

    「是。」雙燕應了一聲,然後又說道:「對了,奶奶,剛剛我送葉眉回去的時候,大爺特意把我叫過去問起三姑娘了。」

    「他問什麼了?」秦月禪剛拿起茶盞,一聽這話,頓時就抬起臉看了她一眼。
    「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問什麼時候接進來的,老太太有說什麼?只是最後還又問了一句。。。。。。」雙燕說到這,忽然遲疑了一下,似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麼事?」秦月禪被她這表情弄得有些緊張,不由得皺起眉頭。

    「大爺問我,是不是老太太屋裡的那個沉香被撥到三姑娘那邊了?然後還說,讓奶奶時常叫三姑娘來這坐坐,順便也,也叫沉香過來。」

    啪的一聲,秦月禪手裡的茶盞忽然就摔了下去!茶水和碎片潑散了一地!

    「奶奶有沒有燙著!」雙燕嚇一跳,趕緊過去要拉起秦月禪的手看。

    「沒事,這事我知道了,你去回老太太吧。」秦月禪蒼白著臉撥開她的手,然後又接著說道:「順便也告訴老太太一聲,三姑娘今兒來過我這邊。」

    白文蘿出了棲風院後,慢慢走了一段,才問跟在一旁的木香道:「剛剛你在那裡,都跟那些丫鬟聊些什麼呢?」

    「沒聊什麼,她們話都很少,我在一旁使勁兒地說,也幾個人搭理!」木香吐了吐舌頭說道。

    「那個跑進來的丫鬟你看到了吧。」

    「嗯,後來直接被堵住嘴給架了出去,我才要打聽是怎麼回事,那幾個丫鬟就趕緊避開了,我也就只好閉了嘴。」

    白文蘿點了點頭,沒做聲。木香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才說道:「姑娘,我聽說棲風院之前有好幾個丫鬟得了急病,被送出去,不久就死在外頭了。」

    「都是新買進來的嗎?還是也有府裡的家生子?」白文蘿似閒聊一般,一邊走一邊隨口問道。

    「好像都是買進來的,要是府裡的奴才死了,就不會這般靜悄悄的了。」木香想了想才說道。

    死的,全是新買進來的。。。。。。白文蘿在心裡琢磨著這句話,也不再問什麼,便慢慢走回了梨香院。

    一天不知不覺就這麼過去了,晚上沉香等人服侍白文蘿用完晚膳後,便也自行去吃飯。於是幾個 丫鬟湊在一塊的時候,難免就會聊到這府裡大大小小的事情,而木香今天在棲風院裡看到的那一幕自然就成了焦點。

    「我剛剛聽那幾個看門的婆子說,今天有個丫鬟得急病,被送了出去呢,會不會就是木香姐姐說的那個丫鬟?」六兒扒了一口飯,想了想,就趕緊嚥下去悄悄說道。

    「有可能,沉香姐姐,你覺得呢?」木香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後就看向沉香問道。

    「我瞧你們兩個都是嫌命長了,主子的事情也是由得你們這樣多嘴多舌的嗎!」沉香自木香提起那事開始,她的臉色就有些陰沉,這會頓時瞪了她們一眼,厲聲喝道。

    「我們哪有討論主子的事,不是在說那丫鬟嘛,姐姐這麼生氣幹嘛。」木香有些委屈地說道。

    「什麼丫鬟關你們什麼事,把梨香院的事情做好就行,趕緊吃,別磨磨蹭蹭的,吃完趕緊幹活去!」沉香說著就把自己才吃了不到一半的飯菜收走了。

    「沉香姐姐怎麼了,怎麼忽然這麼生氣起來,咱們也沒說什麼啊!」等沉香出去後,六兒才有些怯怯地問木香道。

    「不知道,算了,咱也別說了,多嘴多舌有時是挺討人嫌的。」木香笑了笑,然後就閉了嘴,專心吃飯。
   



第二十二章 好女沉香

    精緻的繡花宮紗燈罩透出橘紅色的燭光,使得那條白色的綢緞帕子也染上幾分曖昧的暖色,就連繡在帕子一角的那支嬌嫩的迎春花,此時看起來似也多了點特別的意味。

    這是秦月禪的東西?白文蘿拈起那條帕子,看著那支迎春花,即便一個是畫的,一個是繡的,她也能認得出來,這是出自一人之手。只是她卻有些想不通,手帕對於這個時代的女子來說,是屬閨私,不會輕易贈人。可是這條手帕,她卻是從那人手裡得的,難不成他們兩人有私情?白文蘿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不像,至少從那人身上感覺不出來。而且若真是定情物的話,那人也不會把這手帕當成包布來包東西,還是隨意扔給了自己。

    白文蘿沉吟了一會,就放棄了想這件事。管他們是什麼經,如果這帕子真的是秦月禪的,至少說明一點,他倆兩個肯定是舊識。而且。。。。。。當時那人也說了,如果秦月禪主動交出那封信的話,他便會讓她如願以償。

    如願以償。。。。。。能知她所願,想來是關係不淺,那秦月禪為什麼不直接把東西交出來呢?是因為顧及另一方也在找這東西的人,還是她身上根本就沒有那封信呢?白文蘿半垂著眼瞼,手指輕輕撫著那幾朵繡工精緻的迎春花。。。。。。那人當時說那封信的時候,不也是沒那麼確定,他只是說了可能。
    既是可能,那就是無法確定,既是舊識,卻又無法確定。白文蘿微微勾起嘴角,是他們雙方都互不相信吧,不,應該是三方,還有一方藏在這府裡,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可是,即便真的有那封信,那可以藏的地方也太多了。只要願意,讓人一輩子都找不到都行。她要怎麼找?就算天天過去,也不可能隨意去搜人家的屋子,收買貼身丫鬟嗎?這事之前那人不已經安排過一次,卻還是無果而終。而且眼下秦月禪身邊的丫鬟沒準就有另一方的人混在其中,自己一有動作,保不準會被發現,到時估計東西沒找來,秦月禪就遇難了。

    白文蘿微蹙了蹙眉,眼下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時時監視著秦月禪,等著另一方的人露出馬腳,並找到那封信,然後她再搶過來。不過對方那邊肯定也跟她是同樣的想法,可行性不高,卻又很危險。第二個法子便是讓秦月禪主動拿出來,這樣不費時不費事,還能最大限度地保證雙方都相安無事。

    只是,她會拿出來嗎?先。。。。。。試探一下吧。

    白文蘿想著就把那張手帕收了起來,暗歎了口氣,這事還是有些麻煩,幸好今天也沒白過去一趟,算是有意外發現,瞧那丫鬟當時的模樣,那白玉堂估計是個虐待狂。

    不過。。。。。。總感覺秦月禪也不簡單,死的都是新買進府的丫鬟,沒有府裡的奴才,只是。。。。。。巧合嗎?按說,她院裡大多數丫鬟都是家生子才對。還是她也懷疑自己身邊可能有藏著要找那封信,並還可能會對她不利的人,所以才故意這般安排,假借白玉堂之手,一個一個除去?

  接下來的兩天白文蘿並不急著過去,直到第三天的午後,秦月禪身邊的雙燕忽然過來請白文蘿,說是棲風院有盆綠牡丹今兒開花了,大奶奶想請三姑娘過去賞花。」
  「綠牡丹?」白文蘿愣了愣,看了旁邊的沉香一眼,牡丹不是夏天才開花的嗎。

  「是一種名貴的菊花,花色碧綠如玉,光彩奪目,因此取名綠牡丹。老太太房裡也有一盆,那花兒確實特別好看。」沉香輕笑著解釋道。

  「多謝姑娘肯賞臉,大奶奶還說了,沉香是個識花的,也請賞個臉,就陪三姑娘一塊兒過去吧。」雙燕笑著說道。 

    沉香一聽這話,正幫白文蘿整封腰的手突地就是一僵,她頓了頓才勉強笑著道:「我哪識得什麼花兒,不過是在老太太房裡見過幾盆,認得一些名兒罷了,快別說這話來笑話我!」

    「你就別謙虛了,到底也是老太太調教出來的。誰不知道原那一屋裡,老太太就只讓你打理那些名貴花兒,別人碰一下都是不行的!」雙燕說著又轉頭對白文蘿說道:「三姑娘還就帶著沉香一塊兒過去吧,大奶奶說了,多個人說話也熱鬧些。」

    「嗯,反正我對那些個花兒草兒的也不懂得欣賞,沉香就隨我過去,多少還能說上話。」白文蘿點了點頭。

    「姑娘,我奶子還有活兒沒做完呢!」沉香有些著急的說道。

    「這裡能有什麼大不了的活兒,我也不催你們,回來再做不就是了,走吧。」白文蘿看了她一眼,然後就轉身要出門。雙燕趕緊上前給她撩開門簾,然後回身拉沉香,推著她一塊出去了。

    於是三人才進棲風院,秦月禪就趕忙從屋裡走出來,親熱地拉著白文蘿的手說道:「可算是把三妹妹請過來了,那天回去後也沒見你再過來,以為你在忙著什麼。今天瞧著那盆綠牡丹開後,就讓丫鬟過去請你,還擔心你會不過來呢。」

    「嫂子說笑了,我不是擔心常過來的話擾了嫂子的清淨。」白文蘿任她拉著手,同是一臉親熱地笑著說道。

    「你也太多心了些,我不過是前段時間身子不太好,老太太讓我靜養,又不是閉門謝客。行了行了,不說那些了,難得沉香也過來了,都快來瞧瞧,看開得好不好。今兒早上才半開,現在又大了一些。」濃綠晶瑩,似的繡球般正展芳吐艷的花團。再走進一看,只見那花辮如勾環,層層疊疊,朵朵向上捲曲,向內正抱,不露花心,花形豐滿大輪,姿態優美,顏色動人。

    「說出來嫂子可別見笑,我原就不懂這些,只是看著沉好看,要說出什麼名堂來可是不行的。」白文蘿看了幾眼後就笑著說道。

    「就你這張嘴,什麼不會說的。」秦月禪嗔了她一眼,然後才看向沉香說道:「老太太屋裡的綠牡丹應該也開了,你出來後也不知是誰在照看著呢,我瞧著老太太那盆綠牡丹在你的照看下,可是一年開得比一年好啊!可惜我也不會照看這些嬌貴東西,三妹妹若不介意的話,就讓沉香時常過來幫我看看可好。」

    還不等白文蘿回答,沉香就趕忙說道:「大奶奶說笑了,我哪會照看什麼花兒,老太太那屋裡的花其實大多是如意在照看的,我不過是跟在旁邊打打下手而已。」

    「呵呵。。。。。。想來沉香是覺得我這兒沒三姑娘那邊好,不願過來。」秦月禪說著就輕輕一笑。

    「大奶奶這話可真是折殺我了,我不過是個丫鬟,平日裡是盡本職服侍好姑娘,那可能會想哪邊好哪邊不好的。」沉香說著就垂下臉,臉色微有些發白。
    「好了好了,不過是說幾句逗你玩罷了,你可就當了真,一會三姑娘可要怪我欺負她身邊的丫鬟了。」秦月禪說著就拉住沉香的手輕輕拍了拍。沉香只覺得自己整個手臂都僵硬了起來,想抽又不敢抽出來,只得任她拉著,垂著臉,抿著唇。

    白文蘿看了她們幾眼,這會才開口道:「難得嫂子看得起,不過是她不識抬舉,嫂子別跟她計較才是。」

    「瞧,越說越嚴重了,今兒是叫你們過來賞花,又不是來領錯的。來,都到那邊坐下吧,茶點都準備好了,咱邊說邊聊。沉香也坐下,今兒你是客,三姑娘自有人服侍著,怠慢不了。」

    沉香看了白文蘿一眼,白文蘿笑著說道:「既然大奶奶讓你坐你就坐吧,這會也不用講究那麼多。」

    「這話說得是,難得在自己屋裡,還要講那些虛禮,也太累人了。」秦月禪笑著點了點頭道。

    沉香這才告了罪,挨著椅子的邊坐了下去。

    只是才坐下沒一會,茶水才沾了唇,點心也還未動,雙燕就進來告了聲罪說道:「擾了奶奶和姑娘的雅興了,我想管三姑娘借一下沉香出去說幾句私話兒。還有上次做了件衣裳,結果穿上身後卻不是那麼回事,想讓沉香幫我瞧瞧,就一會。」
    「你也太會挑時候了,沒瞧著三姑娘才坐下嗎,就趕忙著過來掃興!」秦月禪假意生氣地責備了一句,卻不說不讓沉香出去。

    「你一會把那衣裳拿來給我吧,我回去就幫你改,有什麼話也到時再一塊兒說不就行了。」沉香說著有些生氣地看了雙燕一眼。

    「好姐姐,就一會,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難得你過來一次,這不是順便了嗎,還讓我再送去一次,得耽誤多少時候!三姑娘,您就恩賞一會可好,謝謝您了!」雙燕似沒看沉香生氣的眼神,一邊笑著說道,一邊又朝白文蘿請求著。

    「瞧說得這麼可憐,三妹妹就讓她們姐妹倆說會話去吧。還有那件衣裳,這丫頭那兩天沒少跟我叨叨著,直說沉香手巧,准一看就瞧出哪做得不妥的。」秦月禪笑了笑,就朝白文蘿說道。

    「既然這般,你就出去吧,反正都過來了,也沒道理再讓雙燕姐姐一會又跑一趟。」白文蘿喝了口茶,然後便看著沉香道。

    「姑娘我。。。。。。」沉香著急地張了張口。

    「急什麼,像出去一趟還能把你吃了似的。去吧,也別趁機偷懶,坐得不知時間了!」白文蘿手指輕輕敲了敲手中的茶杯,淡淡地交待了一句,於是雙燕便拉起沉香走了出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18 PM

第二十三章 相互試探

    「到底什麼事,這麼急巴巴地叫我出來!」沉香一被拉出來後就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瞧你,還生氣了,就那麼捨不得大奶奶那的茶點,一會我討一些讓你帶回去吃個夠!」雙燕一邊笑著,一邊拉著她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沉香悄悄往周圍看了一眼,見旁邊一直就有丫鬟進進出出,而且這邊離大奶奶的小廳也不遠,便只得癟了癟嘴,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雙燕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呀,還是這個脾氣,一有不順心的馬上就拉下個臉,又那麼牙尖嘴利的。幸好是在我跟前,難道你在三姑娘跟前也這般。

    「少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三姑娘是個好人。」沉香白了她一眼,然後就跟著進了雙燕的房間。雙燕是大奶奶身邊的一等丫鬟,日常的吃穿用度幾乎頂半個小姐,就是這房間的大小連同裡面的擺設,看著甚至比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還要好上幾分。而她在梨香院雖也是自己住一個單間,但卻是沒法跟這比的。

    「愣著幹什麼,隨便坐吧,又不是第一次進來,難不志我這比姑娘的閨房還要好,讓你看得愣住了。」雙燕說著就打開櫃子拿出一件粉紅緞圓領褙子出來,拿到沉香跟前說道:「瞧,就是這個,領口那照你上次說的法子弄了雙滾邊,結果穿上身後,不知怎麼,總覺得不服帖。」

    「我就說你是個心靈手巧的,一看就知道問題在哪。」雙燕笑瞇瞇地把針線籃子拿過來,一併坐到她身邊說道。

    「少在這哄我,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趕緊說吧!」沉香深呼吸了一下,做好心理準備,然後一邊動剪手一邊開口道,語氣有些硬邦邦的。

    雙燕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心裡暗歎了口氣,即便這般生氣的模樣,卻也還是那麼好看,難怪大爺念念不忘的。其實大奶奶初懷孕那會,大爺就暗示著這件事了。只是因為那會沉香是老太太房裡的丫鬟,年紀也才剛滿十五,大奶奶當時不好開口,正巧當時有葉眉頂上,這事也就暫時擱下了,卻不想現在又提了起來。

    昨兒大奶奶才勸了兩句,大爺就發怒了,只撂下一句,說既然不願的話,就讓大奶奶自己過去陪他,晚上讓奶娘帶喜姐兒就行。她是在外頭聽到這幾句話的,後來大爺被人扶走後,她再進去一看,大奶奶的臉色簡直像張紙一樣慘白,叫了幾聲都沒應。嚇得她差點就要跑出去告訴老太太時,大奶奶才終於出聲給攔下了。然後就交待了她今天的事。。。。。。雙燕暗歎了口氣,也不知是不是這兩年來,大奶奶什麼事都任著大爺,只要他看得上眼的丫鬟,二話不說就送過去,所以大爺才會越來越那般。。。。。。

    但是,現在沉香已經是姑娘身邊的丫鬟了,這事就不怕老太太知道後會生氣!這哥哥討妹妹身邊的丫鬟,說出去怎麼也好聽不起來。而且三姑娘可是會願意?就算是剛從外頭接進來的,但到底也是得了老太太的承認。。。。。。三姑娘若是不願,大爺可是會就此罷休?

    沉得雖是手裡一直在做著活兒,但那心早就懸在半空中了。

    她因為模樣兒長得好,難免性子要強些,平日裡嘴巴也不饒人,得罪了不少人。多少就有人背地裡亂嚼舌頭,說她愛攀高枝什麼的,氣得不她不知掉了多少眼淚,卻面上更是厲害起來。後來也不知誰傳出,說大奶奶要給大爺張羅妾室,好像是看中了她。。。。。。當時還以為又是那些小丫頭亂嚼舌頭,惡意中傷她,也就沒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大爺來老太太房裡請安的時候,趁機在外頭攔住她。。。。。。她才知道那事不假,嚇得從此只要一聽大爺過來,就趕忙借口躲起來,再後來隱隱聽到一些關於棲風院那邊的話,她就更是小心翼翼。平日裡老太太若有事讓她去棲風院那邊,實在推不過,她也只是找雙燕傳話,一來二去,兩人倒也就熟絡上了。

    自那天木香跟姑娘回來,說了那件事後,她心裡一直就有些不舒服,又很慶幸自己當年小心行事,不然沒準這會她也像葉眉一般了。可是,還沒慶幸兩天,雙燕居然帶來大奶奶的話,特意讓她也過去賞花。她又不糊塗,一聽就知道那是借口,難道葉眉走後,大爺又想起自己來了?實在躲不過,一路忐忑地跟著姑娘過來後,一聽大奶奶那話,她心裡就更加確定了!那顆心頓時就涼了半截,她有些恨,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害怕和不安,她的意願太渺小無力。。。。。。根本起不了決定作用!她服侍了老太太那麼多年,自是知道老太太有多疼愛這個長孫。

    雙燕心裡暗歎一聲,然後起身從旁邊的小屜裡拿出一個長條錦盒遞到沉香跟前說道:「這個。。。。。。是大爺給你的。」她說著就打開那錦盒,只見那金黃色的內襯上放著一支雕工精美的簪子,上頭還鑲嵌著一顆足有拇指大,華光流轉的珍珠。

    「大爺說,這珍珠由千年沉香木雕而成的,很適合你。」

    終於來了!沉香停下手中的活,僵直地抬起臉,瞪著一雙大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要!」

    雙燕沒想她會這麼乾脆生硬地就拒絕了,嚅囁了一下才說道:「這事,大奶奶也沒辦法,她拗不過大爺。大奶奶說了,你一過來她就給你開臉,姑娘那邊她會幫著說,只要你答應。。。。。。」

    「我說了我不要!」沉香豁地站了起來,一下子把伸到自己跟前的那個錦盒撥開。雙燕一個拿不穩,那盒子就掉了下去,簪子從裡頭摔了出來,她嚇一跳,趕忙起身蹲下去撿起來,小心看了看,見那顆珍珠還好好擱在上頭,才鬆了口氣。

    而就在她們說話的同時,秦月禪那邊正想著怎麼把話轉到沉身上,白文蘿卻想著不如就趁這機會試探一下秦月禪,看她願不願意交出那封信來。

    白文蘿想了想,先喝口茶,放下茶杯,才緩緩開口問道:「嫂子這幾天都在做什麼呢?」

    「還不是跟往常一樣,整日裡不過是圍著孩子打轉,也就每日的這會她去睡了午覺,我才了些閒。」秦月禪也喝了口茶,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

    「說起來,我這兩天想起以前曾聽過一個故事,不如就說來給嫂子解解悶如何。」

    「哦,是個什麼樣的故事?我好些時候沒聽人家說故事了!」

    「是以前聽個說書先生說的,可惜那說書先生沒說完就走了!害得我每次一想起那個故事,就抓心撓肝地,真想知道那個結局到底是什麼樣的!」白文蘿說著就有些惋惜的歎了一聲。

    秦月禪這會倒是輕輕笑了起來道:「原來三妹妹也是個故事迷,記得我小時候也是最愛偷偷跑出去聽人家說書,並且一定得聽全了,不然還真是吃不下睡不著的。沒準三妹妹那個故事我還聽過呢,說出來我聽聽,指不定讓你想了這麼久結尾會從我口裡道出呢。」

    「那敢情好,還真沒準就是嫂子給我了了這個願呢!」這話真是中了白文蘿的下懷,她微微笑著,就把那個故事緩緩道了出來。

    話說,江湖上有兩大幫派,一為無名派,一為迷蹤派。雙方實力相當,恩怨糾葛已久,並且誰都想一統江湖。於是雙方爭鬥了百餘年,操作慘重,卻還是依舊沒分出勝負來!最後,他們商定一個方法,雙方把各自最上乘的內功心法都寫出來,集成一本武功秘籍。然後每年舉行一場比武大會,誰若能連著三年都能最後取勝,那麼此人便能得到那本秘籍,還能成為兩幫之首,並且還可以娶對方幫派的女兒為妻。

    時間悠悠轉了數十載,其中雙方幫派英雄輩出,卻無一人能連勝三年。。。。。。後來不知又過了多少年,無名派終於出現了一位少年英雄,果真連著三年奪冠!然而,眼見他就要得到那本武功秘籍,抱得美人歸的時候,那本武功秘籍連同對方幫主的女兒忽然就消失了!

    這就又在江湖上掀起了一股軒然大波,經過數年的明察暗訪,最後他們終於查出那位小姐的下落。原來她當年早已心有所屬,並且這麼多年來,見了無數人因為那本秘籍,暗中互相殘殺的事情太多了。於是就偷了那本秘籍,離家出走,嫁給了心愛的人,從此不問江湖事,在那一處院牆裡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

    卻不想。。。。。。若干年後,兩個幫派的人找上門來了。無名派的人出面對那位小姐說,只要她交出那本秘籍,他便保護她和她的家人相安無事,並且可以實現她一個願望;而迷蹤派的人卻沒有正面現身,他們躲藏在暗處,等著那本秘籍現身好搶過來。。。。。。

    「故事只說到這裡,那位說書先生就離開了西涼鎮!」白文蘿歎了口氣,然後才接著問道:「嫂子可聽說過這個故事沒有?」

    秦月禪有些怔怔地看著白文蘿,臉色微有些發白,許久才勉強笑著說道:「真是個有意思的故事,可惜。。。。。。我沒聽說過。」

    「是嗎,還真可惜,不過嫂子你猜一下,那位小姐會不會把那本武功秘籍交給無名派的人呢?」白文蘿看著秦月禪,適當地帶著幾分好奇,一臉輕笑著問道。
    秦月禪微垂下臉,沉默了一會才淡淡地笑了一下,輕輕說道:「既然是本引起這麼多糾紛的秘籍,我想,那位小姐當年偷到那本書的時候,一定是已經把它燒了。」

    「這樣啊。。。。。。」白文蘿有些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

    「其實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也不就是個故事罷了,三妹妹何必那麼在意。」秦月禪抬起眼看著白文蘿笑道。

    「嗯,不過我想,即便那位小姐真的把那本秘籍燒了,也是避不開那些糾紛的。」白文蘿笑了笑,又喝了口茶,然後拿出手絹輕輕擦了擦嘴角。才站起來說道:「今天叨擾了嫂子這麼久,我該告辭了,謝謝嫂子的好茶。」

    「三妹妹你且等一下!」秦月禪忽然就站了起來,雙眼有些愣愣地看著白文蘿手中的那條帕子。




第二十四章 她要的不止是那些!

    白文蘿有些不解地看著秦月禪,秦月禪卻不看她,只是看著她手中的帕子,好一會才硬擠出個笑容來說道:「三妹妹的手絹好精緻,能不能讓我瞧一眼。」

    「就是條普通的帕子罷了,居然還能入了嫂子的眼。」白文蘿笑了笑,拎起那條帕子甩了甩才慢悠悠地遞給秦月禪。

    「我就是瞧著這上頭的繡活挺精緻的,三妹妹真是好手藝。」秦月禪接過那帕子,才看一眼,面上的笑容又勉強了幾分。

    「嫂子可是贊錯了,這條帕子不是我繡的呢。」白文蘿偏了偏頭,抿嘴一笑。

    「那這是。。。。。。」秦月禪抬起眼,詢問地看著白文蘿,面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因為之前家裡多是賣些零碎繡品,有時也會收一些附近繡娘的繡品一塊兒賣。所以臨進府的時候,就把瞧著好的都挑了出來。說起這條帕子,我之前一直放在箱底,原都忘了。巧是那天來嫂子這,見看嫂子畫的那支迎春花,才想起來我那還有一條繡著迎春花的帕子。

    嫂子還別說,我昨兒翻出這條帕子的時候,瞅著總覺得那上頭的花兒跟嫂子那天畫的畫兒挺像的。要不是這帕子是我外頭拿進來的,還真會疑這是嫂子繡的呢。」

    「三妹妹真愛說笑,不過是一樣的花兒罷了,還一個是繡的一個是畫的,哪能瞧得出像來。」秦月禪心中一凜,終於又笑了起來,面色慢慢恢復了正常,說著就把那帕子給白文蘿遞了回去。

    正巧這會沉香也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瞅就是一臉的怒容,只是進了屋後才勉強扯出幾分笑來對白文蘿說道:「姑娘要回去了嗎?」

    「嗯,也打擾了這麼久,我改天再來看嫂子。」白文蘿看了沉香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對秦月禪說道。

    「好,好。。。。。。」秦月禪笑著點了點頭,特意看了沉香一眼,只見沉香這會已經低下頭,垂著眼,面目淡淡的。她便若無其事地移回眼光,然後就叫雙燕送了她們出去。

    雙燕再進屋後,就見秦月禪已回了房,正坐在那張長案前,面沉如水。屋裡屋外都沒丫鬟候著,整個房間安靜得可怕。

    「奶奶。」雙燕輕手輕腳的走進去,小心叫了一聲。秦月禪只微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沒應聲。

    「沉香她沒收那支簪子。」雙燕看著秦月禪又小心道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沒我吩咐都別進來。」秦月禪點了點頭,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語氣裡帶著幾分厭厭的情緒。

    「奶奶可是身子不舒服?」雙燕終於發現秦月禪有些不對勁,便擔心地問了一句。

    「沒有,你出去吧,去看看喜姐兒,她若醒了你就哄她玩一會。我想好好靜一靜。」秦月禪搖了搖頭,說著就擺了擺手。

    雙燕只得應聲退了出去。

    秋日的下午,柔和的陽光漫過朱門高牆,越過飛簷碧瓦,從那糊了銀紅紗幔的窗欞穿了進去,無精打采地灑進屋裡,昏暗暗地照在那張擺放了文房四寶,整理得乾淨整齊,隱隱反射著幽光的花梨木長案上。香爐裡焚著紫檀香,卻也蓋不住空氣裡清冷的味道。

    秦月禪看了看自己那雙從不曾沾過陽春水,保養得如玉蔥一般的手,在這光線昏暗的房間內,反比平日裡更顯得細嫩潤白。這雙手會寫詩,會描畫,會彈琴,會女紅,亦會焚香沏茶。。。。。。

    她還這麼年輕,卻守著那麼樣的一個人,在這高牆大院內,等著日復一日的蒼老下去。這般富足的日子,卻沒一天能過得盡如人意,靈魂在不知不覺間變得蒼白且麻木。她抬手扶在胸口上,可是,那顆心終究是不甘。不甘心默默的過一生,不甘心在這樣的一堆綠蘿紅袖裡,空洞而奢靡的,過著一天又一天浮華的日子。

    情緒越來越焦慮,想要歇斯底里地爆發一次,想要大哭一場,相要砸東西,想要把一切都毀了!從頭乾乾淨淨的,哪怕是死了,也是乾淨了。她想起自己還是姑娘的時候,每次偷偷溜出去聽書的時光;想起娘親還在時,家裡和和睦睦的情景,想起父親披甲出征時,那樣的壯志滿胸豪情萬丈;想起逢年過節時,那戲台上演出的一幕幕人間悲喜劇。。。。。。曾經那麼多的美好,如今一回想,竟都像是假的一般。就像是戲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戲曲一樣,唱完後,就落幕了。其實這世間哪有那麼多才子佳人,但明知是假的,卻還是無數次沉醉其中。

    她拿出那張未畫完的迎春花,怔怔地看著那純是黑白的畫面。

    迎親之日,在那春暖花開時。。。。。。沒有人懂,罷了罷了,是早已逝去的時光。她輕輕撫摸著那已干了的墨跡,心中自嘲,都不過是癡人癡夢而已,如戲台上的唱曲一般,落幕了,散場了。只是在那亦真亦假的悲歡離合中,有人太過沉醉其中,不知不覺間就把那當成真的了。

    翠兒死了,遞出去的消息卻還是不夠讓那些人垮臺。只是那一方牽扯得太多,真跨了,她娘家這邊還能保得住嗎?她以後還怎麼在這伯爵府裡立足!還有她壯志未酬的父親,還有她未嫁的妹妹。他只是想從她這兒得到東西,卻不曾真正為她著想過。。。。。。還隨隨便便把她的帕子交給別的女人!實現她的願望,他可知道她的真正所願?絕不止是把大伯一家打落塵埃!絕不止是重新重用她父親!絕不止。。。。。。

    天光漸漸暗了下去,雙燕站在屋外看著那扇黑洞洞的窗戶,猶豫了好久才讓奶娘帶著喜姐兒過來。她先在外屋點上燈後,才抱著喜姐兒走到秦月禪的房門口說道:「奶奶,天黑了,喜姐兒剛剛哭了好一陣。」

    「嗯,把喜姐兒給我,把燈點上吧。」黑暗中,秦月禪的聲音透著幾分陰冷之意。

    雙燕莫名地就打了個寒顫,喜姐兒似乎從她身上感覺到這樣的情緒一般,再看這黑乎乎的房間,還有看不清臉的娘親,忽然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孩子害怕的啼哭聲終於讓秦月禪從自己的情緒中回過神,她趕緊站起身,從雙燕手中抱過喜姐兒,好一陣哄著。直到她停下哭聲後才問道:「奶娘呢?」

    「在外頭呢。」

    「給她吃過東西了嗎?」

    「才吃了小半碗粥,說是要大奶奶喂才吃,再怎麼哄都不吃了。」

    「小磨人精,快擺飯吧。」秦月禪笑了一下,點了點喜姐兒的鼻子,然後就吩咐道,接著又問,「大爺呢?」

    「大爺正在珍珠那用膳。」雙燕把那盞鎏金仕女捧花燈點上後,一邊調著燈芯,一邊回道。

    「沉香的事你跟他說了?」秦月禪說著就往外屋走去。

    「已經說了,大爺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看著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雙燕跟在後面小心地回道。

    「嗯,你一會去跟大爺說,吃完飯我有事找他。」

    「是。」雙燕應下後就幫忙著張羅擺飯,一邊還悄悄觀察著秦月禪,發現她面上已經一掃之前的郁氣,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還不時逗著喜姐兒。她有些想不通,不知道奶奶剛剛在那房裡都想了什麼,只是心裡卻是鬆了口氣。終於不用老是緊緊繃著一根神經了,大爺也沒有為沉香的事情生氣,這日子總算是穩妥了一些。

    吃完飯後,秦月禪把喜姐兒交給奶娘,然後讓雙燕為自己重新梳了頭,戴了支赤金點翠如意步搖,簪了支赤金紅寶石蝴蝶花簪,又插了個弧形赤金紅寶石插梳,再戴上一對金絲圈垂珠耳環,然後還換了件淺金五彩繡花褙子,寶藍緞子菊花刺繡馬面裙。最後在那穿衣鏡前兩邊轉著看了看,交待不用丫鬟跟著,只讓個小丫頭在前邊挑著燈籠,便出去了。

    自秦月禪懷孕後,因為那段時間害喜得厲害。為了不影響白玉堂,她便回了老太太讓白玉堂暫時先搬出去。反正棲風院裡的房間多得是,整理一間好的出來,再讓幾個丫鬟跟在身邊伺候著,總比陪著她一晚上一晚上的折騰強。於是這一搬出去,一直到喜姐兒已過了週歲,白玉堂也沒搬回來,只偶爾到秦月禪房中過一晚。反正也都是在一個院中,再來白玉堂還要靜心讀書,老太太也不好說什麼,便對這事就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由著了。

    秦月禪進去後,白玉堂正歪在軟榻上,那只傷到的腿懶洋洋地擱在旁邊的小幾上,瞧她進來後,也不動晃,只是瞇著眼睛上下打量著她,好一會才似笑非笑地說道:「難不成大奶奶想頂替上沉香的位置了?」

    秦月禪暗握緊了手心,看著眼前的男子,這就是她的丈夫!頂著那張面孔,在外面永遠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又有功名在身,讓別人都以為他是一個文采飛揚的名門公子,卻不知其實是一個以折磨女人為樂的衣冠禽獸!她每見他一次,心裡對他的恨,對那些人的恨,對自己命運的恨,都會增加一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19 PM

第二十五章 誰為誰的殘忍

    秦月禪示意候在裡面的丫鬟退出去後,面上才慢慢浮現出張柔柔的笑,腳步輕緩地走到離軟榻不遠的椅子上坐下說道:「大爺不必生氣,不過是個丫鬟而已,大爺若真喜歡,法子有的是。」

    白玉堂慢慢直起身,朝她伸出手,笑道:「坐那麼遠幹嘛,坐到這邊來。」

    「妾身還是就坐這好,大爺的傷還未好,坐過去到底不便。」秦月禪看著白玉堂那雙看似滿含溫柔的眼,還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她心裡不由得就是一顫。這個人,越是這般笑的時候,就越表明他心裡非常的不快。

    「怎麼,怕我會對你怎樣?你放心,就衝你能把老太太哄得那麼開心,我也不捨得對你如何,過來!」白玉堂說著眼裡的笑容已經退去了大半。
    秦月禪暗咬了咬牙,遲疑了一會,在他真正生氣前終於站起身走了過去。白玉堂伸出手,一把將她扯了過來,然後捏住她的下頜,一臉邪惡地說道:「我知道,你討厭靠近我,但你越是討厭我就越喜歡!」
  
    秦月禪被他捏得微仰起頭,怕會惹得他更加生氣,也不敢甩開他的手,只得微顫著聲音說道:「爺說笑了,妾身怎麼會討厭你呢!」

    「少在我面前裝蒜,我知道你心裡想著誰。不過我不介意,但別把我當傻子,否則我會很生氣!」白玉堂說著就鬆開手,卻沒拿開,而是移到她的脖頸那,突地一下就扯開她的衣領,露出脖頸以下的細白肌膚!

    秦月禪只覺得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體裡關於恐懼的記憶瞬間翻湧上來,幾欲把牙咬碎了才生生忍了下來,戰慄了好一會才勉強笑著說道:「大爺,這,這裡是外屋,丫鬟們都在外頭呢。」

    「害怕了,那就依你,到裡屋去,說起來也好久沒陪你了,今晚就好好補償你一下。」他臉上藏著詭異的冷色,說著就湊過去在她脖子那咬了一口,手還繼續往下蹂躪,毫不憐惜,更無一絲柔情,像只餓極了的饕餮。秦月禪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握緊了手心,指甲幾乎陷在肉裡,才沒讓自己尖叫出來,胸口起伏了幾下才又說道:「爺。。。。。。你的傷還沒。。。。。。」

    「你放心,不礙事。」白玉堂說著就抬起頭,抬手拍了拍她的臉,眼裡隱隱露出興奮的光。

    不想讓丫鬟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秦月禪只得咬著牙,蒼白著臉,慢慢把白玉堂扶進裡屋去。燭台上的火光興奮地跳躍著,他知道今晚自己會過來,所以早早就焚上了合歡香。秦月禪認命地一閉眼,在床上躺了下去。

    好歹就一晚,忍一忍便過去了,以後給他找個稱心的玩具就好了。

    然而這一次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難以忍受,他像是特意發洩一般,把不能如願的怒氣盡情地發在她身上,秦月禪才知道這個男人瘋狂的程度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要忍,一定要忍住!她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唯有守住這個信念才能堅持下去!可是黑暗的時光似乎永不會結束一般,好幾次都覺得自己像是要死了,嘴被堵住,事業心的味道讓胃一陣陣翻騰,呼吸困難,神智幾度處於昏迷狀態,卻很快又讓他給狠狠地拉了回來,身體不停抽搐。。。。。。恐懼和疼痛似乎在她身體裡溶在了一起。。。。。。

    忘了到底過了多長時間了,待空白的腦子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她第一個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沒死!都這樣了居然還能活下來!冰冷的淚水從空洞的眼中慢慢滑落,濡濕了被她枕在下面的錦被,枕頭早不知被扔到哪去了。污濁的氣味伴著那從香爐裡飄散出來的合歡香,讓她覺得胸口一陣發惡。她躺了一會,才強撐起身子,渾身發顫地下了床,披了件中衣。梳理頭髮的時候,她轉過臉看著那個還躺在床上的男人,他此時正閉著眼睛,一臉滿足的樣子。秦月禪抓著那支金釵的手忽然有些發抖,她怔怔地站在那看著白玉堂。那張精緻的瓜子臉在殘燭的晃映下,透著幾分如死人一般蒼白的臉色,雙腿從下了床就一直沒停止過顫抖,身上的疼痛提醒著她自己一直過著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她僵直地站在那就離床幾步遠的地方,直到白玉堂似無意識地嗯了一聲,微動了動身子,她才似被嚇了一跳,渾身顫動了一下,差點讓那支金釵從手裡掉了下去!

    猛然間回過神,深呼吸了一下,才慢慢轉回頭,對著鏡子抬手把那支金釵緩緩插入發中。然後又在鏡子裡看了幾眼,確認能見人的一,便出了裡屋,讓丫鬟把熱水端進來。

    待兩人都清理好後,已是四更天了。秋天的夜晚,冰冷的空氣似能滲到骨頭裡去,秦月禪此時即便已經把衣服全都穿了上去,卻還是覺得寒意不停的往身上襲來。不過她卻覺得這種冷很好,能把她心裡的怨恨壓住,能讓她腦子清楚,能讓她覺得身上沒那麼痛!

    白玉堂只簡單穿了件中衣,依舊躺在床上,側身支著腦袋,看著直直站在梳妝台邊的秦月禪,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著,似在回味剛剛情景一般。秦月禪強壓著心裡頭的噁心,靜默了一會才慢慢露出幾分半真半假的笑容來說道:「關於沉得那丫頭,是妾身辦事不力,眼下有個補救的法子,不知大爺可還有興趣?」

    「哦,說來聽聽。」白玉堂輕輕一笑,只見在那暖暖的燭光下,那微微笑著臉顯得越發英俊好看。光看這外表,他十足十是個溫潤如玉般的貴公子。

    「其實這事,如果繞開三姑娘,事情就好辦多了。」秦月禪輕輕道了一句,又看了白玉堂一眼,見他沒有要打斷的意思,便接著說道:「沉香到底是個丫鬟,雖是個家生子,但她家那邊也就只有個叔叔和嬸嬸。聽說那兩口子很貪財,眼下若知道大爺看上他家侄女的話,保準是一百個樂意。而眼下中秋就快到了,照例,老太太每年中秋前都會出府去楓林山莊那看一看老太妃,大太太和二太太也都會跟著去。到時這後院的事情便會暫時交到我手裡,那會差遣一個丫鬟並非什麼難事,只要大爺把握好時機,沉香那丫頭還不得乖乖從了大爺。就算老太太回來會責備,也是怪到我身上來,而且到底事情已經這樣了,老太太還能攔著不成。至於三姑娘那邊,就更是沒理攔著了,說到底也不過是服侍了她幾天的丫鬟而已,至多我過去給三姑娘陪個罪,再送個丫鬟給補上,這事便也就過去了。」

    秦月禪說完後,白玉堂許久都沒言語,只是有些怪異的笑著看著她。

    「大爺是不滿意?」過了一會,見他還未出聲表示可否,她終於忍不住小心的問了一句。

    「滿意,很滿意,我一直知道你是個聰明的。這事若成了,我一定好好待你,不會讓你委屈了。」白玉堂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的說道。而秦月禪一聽他這話,心裡頓時一顫,趕緊僵笑著說道:「大爺過獎了,我就是胡亂出個主意罷了,能對了大爺的心最好。待沉香姑娘進來後,妾身也會好好待她的。」

    白玉堂瞇著眼睛看著明顯一臉強笑的秦月禪,永遠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除了在他床上,她身上也永遠都是穿得整整齊齊的,連頭髮也不見有一絲亂,他心裡忽的又生出一股想要破壞的慾望來!

    「你過來。」他開口道。

    「大爺!」秦月禪的臉刷的一下全白了。

    「不願?」他笑。

    「不是。。。。。是,是妾身明兒一早還要到老太太那邊服侍去,怕是去晚了,老太太會生氣!」她強笑了一下,暗暗握緊了手心,她容易恢復正常的雙腿這會又開始顫抖了起來,身上的疼痛似乎一下子又加重了幾分!

    「哦,既然這般的話,那就算了,不過這會已是下半夜,你還要從這出去?」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他也不想惹得老太太生氣,便就放秦月禪出去後,一個守夜的丫鬟嚇一跳,正要給她尋燈籠在前面引路,讓她給阻了。一個人走在暗黑得幾乎不見五指的小院裡,夜深露重,手腳冷得似冰一般,臉上的肌膚也被凍得緊緊繃著。整個院子裡似乎只有自己的腳步發出微微的聲響,沉悶,輕緩,一步一步,走在這暗無邊際的黑夜裡。

    時間倒退回白天,沉香跟白文蘿回到梨香院後,白文蘿問了她在棲風院那會,雙燕找她什麼事。沉香想了想,覺得這事有些不好說出口,她是姑娘身邊的丫鬟,這事要說出來姑娘面上一定覺得不好看。而且到底她也才服侍白文蘿沒幾天,還摸不準白文蘿是個什麼脾性,萬一讓姑娘以為自己是要攀高枝,卻還故作姿態就不好了。

    於是她只說沒什麼特別的事,就是給雙燕改了改衣服,聊了幾句,然後兩人拌句嘴,就回來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便沒再問下去。她知道沉香肯定是瞞著什麼,但看著像是她自個的私事。而自己剛剛就是隨口一問,既然她不願說,也就罷了,反正她也沒有那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好奇心。




第二十六章 前路茫茫

    秦月禪是真的把那封信燒了,還是不願交出來?白文蘿坐在桌子旁,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拈著那條帕子深思著。如果她真的跟那人有私情的話,那從自己手中看到這條帕子,甭管怎麼想,都一定會很受刺激。

    女人受了刺激後,總會做點出格的事情。就怕她依舊沉得住氣,還跟以前一樣,置之度外,那就真不太好對付了。像這樣的事情,刨地三尺都不見得就能找得到的東西,只有對方先動手了,她才好下手。那女人之前就是以不變對萬變,現在她得把這種情形扭轉過來才行。當然,要是真讓秦月禪受刺激到直接把那封信燒了才好呢,白文蘿輕笑了笑,這樣一來,她便也不用費那麼多心思了。

    夜已深,她輕輕打了個呵欠,沉香這會走進來說道:「姑娘早點睡吧,這晚上越來越涼,小心坐久了著涼。」

    「嗯。」白文蘿點了點,便收起那帕子,上了床。沉香幫她放下帳子,又吹了燈後,然後就有些怔然地站在原地,似想到什麼忽然出了神。

    「怎麼了?有事?」白文蘿的床上輕輕問了一聲。

    「哦,沒有,姑娘睡吧,我就在外頭,晚上要喝水就叫我。」沉香回過神,趕緊笑了一下,就出到外屋去。今晚是她守夜,可是躺在床上好長時間了,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也不敢亂翻身,生怕影響到姑娘,只得睜著雙眼,直愣愣地看著頂上繡著蘭花的淡粉色帳子。今天她準是把大爺惹怒了,但卻不知道今兒自己拒絕了那事後,大爺會不會就此作罷?雖說她現在是姑娘身邊的丫鬟,多少會有點主僕情。而且姑娘眼下也是才剛進府,雖瞧著老太太待她不錯,可是沒什麼根基,自己若出了事,姑娘會保自己嗎?能保得住自己嗎?

    她十二歲到老太太跟前當差,從在外屋做雜活的小丫鬟一直升到二等丫鬟,並還能在老太太跟前服侍著。不是不曾對這錦衣玉食,金銀珠寶眼熱過,只是隨著年紀的增長,看得多了,心也就慢慢冷了下去。什麼榮華富貴都是假,到底是奴才命,主子能讓你跳得多高,也一樣能讓你摔得多狠。白姨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剛進府的時候,仗著老爺疼她,瞧著那勁兒,連大太太都不放在眼裡。後來老爺膩了後,頓時就被大太太收拾得一聲都不敢吭,就連現在都懷孕了,也是乖乖伏低做小,再不敢起什麼風浪。

    還有二房那邊,之前也有幾個爬上二老爺床,當上姨娘的丫鬟,但全都是沒過幾天好日子。。。。。。

    這府裡的丫鬟,到了一定的年紀後,大都是配裡面的小子。

    當然也有討得主子的恩典,贖身出去的,可是那都是在外頭有家人的丫頭們才會這般做。她原就是這裡的家生子,爹娘都不在了,唯一能靠得上關係的叔叔和嬸嬸,卻又是個只認錢不認人的主。而她如今得罪了大爺,以後這府裡還有誰敢要她,若是求了姑娘放她出府的話,她又能去哪?估計到時馬上就落入大爺手裡!

    再說她又能服侍姑娘多長時間呢,眼下她年紀已不小,等過幾年姑娘出嫁的時候,她年紀就更大了。基本陪嫁過去的都是小丫鬟,那會她一個人在這府裡又該怎麼辦?而且姑娘似乎一直對誰都是淡淡的,雖並不像二姑娘那般厲害,也不似大姑娘那般沉悶,但是就總覺得很難靠近。沉香想來想去,都覺眼前沒出路中,心越來越冷,最後又想,大不了就陪上這條命!總歸也是一個人來一個人去,乾乾淨淨的,總比噁心一輩子強!

    差不多天快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卻還沒睡踏實,就又醒了過來。撩開帳子往外一瞅,只見天已是微亮,便趕忙起身,見白文蘿還未醒,便先自己收拾了一番。新一天又開始了,可她卻依舊沒有看到新的希望。

    「昨晚沒睡好嗎?」白文蘿早上起來梳洗的時候,看了看頂了兩個大黑眼圈的沉香,淡淡地問了一句。

    「啊,是,可能沒睡好。」沉香愣了愣,往鏡子裡一看,也瞧見那兩黑眼圈了,趕緊抬手摸了摸臉,心想一會得去抹厚點的粉給蓋上才行。

    白文蘿看了她兩眼,見她還閉口不言,便沒再多問。

    眼下離中秋已不到十天,每年的八月十五,老爺們都會回來陪著一起過節,再者今年又多了幾口人。所以老太太特意交待了,讓周氏提前把過節要玩的樂的都準備好了,戲班什麼的都提前訂了,別到時忙得一團亂,不夠掃興的。而且關於白文軒的名字,因為孫兒這一輩是從玉字,之前接回來的時候,由於白孟儒那邊急著要趕回京州。老太太便乾脆等到中秋白孟儒回來後,再帶白文軒去祠堂祭拜一下祖先,然後正式改名為白玉軒。

    這事兒是中秋節的前幾天晚上,大傢伙在榮壽園用了晚膳後,老太太喝茶的時候提起來的。那意思便是白文軒改名以後,就算是正式認祖歸宗了。至於白文蘿她倒是沒提,畢竟是女孩兒家,又是庶出,名字本就不重要,既然之前已經叫熟了,就照舊那般叫著。但是白文軒是要入族譜的,不改不行。

    這事一說出來,兩位太太面色都微有些變化。不過也都是眨眼之間的事,還未真正看清前,林氏便已換上了笑。

    說了幾句恭維的話,周氏也假意附和了幾句,隨後才把頭轉向老太太問道:「這會也快到中秋了,不知老太太打算哪天去一下楓林山莊那邊,我好把要送的東西都準備一下。」

    「嗯,我正想跟你說呢,就十三那日過去。若早的話,當天就能回得來,就是晚了,十四回來也趕得及過中秋。你這幾日趕緊把家裡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送給老太妃的東西就跟往年一般便可。」老太太說到這,想了想又接著道:「到時你帶著瑞哥兒一塊兒去,老太妃也好幾年沒看到他了,今年帶過去給她瞧瞧。」

    「是,瑞哥兒還不快謝過老太太!」周氏一聽這話,頓時喜形於色在,而白文瑞那邊不等周氏的話落,早就起身給老太太行了個禮,乖巧無比地說道:「孫兒謝老太太!」然後又好意地問道:「老太太也帶三哥哥一塊兒過去嗎?」

    「難得你還一心想著兄弟,是個好孩子。」老太太笑著朝他招了招手,把他拉到懷裡說道:「你三哥哥手還沒好利索,就先在府裡養著,不過這回你過去可不許在老太妃跟前頑皮知道嗎?」

    「孫兒知道,孫兒一定會像侍奉老太太一般侍奉姨奶奶的。」

    「好好,能這般想就好,老太妃雖是你姨奶奶,但是身份尊貴,到時你在她跟前可不能像在我跟前這般隨便知道嗎!」

    「孫兒知道。」

    林氏看著這一對祖孫親親熱熱的樣子,再看周氏那止不住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她面上的笑容終於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只得低下頭裝作喝茶的樣子,心裡卻是又酸又恨的。既是叫了瑞哥兒過去看老太妃,卻沒有一併叫她的兒子過去,老太太這明顯就是信心,可是她這會到底也不敢說什麼,這幾天總覺得她那孽障去窯子的事,指定被周氏打聽出點風聲,還悄悄透露給了老太太。不然老太太不會這麼明顯地冷落自己,她抬起眼看了看還是一臉得意地周氏,心裡直暗恨。只是當她放下茶盞的時候,那面上又露出若無其事地笑容來。

    一晃眼就到了八月十三,那日一大早,周氏就帶著白玉瑞來到老太太房裡,幫忙著張羅收拾著。然後又把秦月禪叫過來,把府裡的對牌給她,讓她暫時管著這府裡的事。而她只帶翠影過去,碧影就留在府裡幫忙。

    於是,等著老太太一行人坐著馬車浩浩蕩蕩地離開後,秦月禪便跟碧影隨意聊了兩句。其實也就一兩天的時間,什麼事大太太早提前安排好了,哪會有輪得到她來管的事情。再說有什麼事,碧影比她還熟悉,把對牌給她,不過是面上裝個樣子罷了。

    「別說府裡什麼事大太太都安排好了,我沒什麼不放心的。只一樣,就是園中荷花池邊的觀月樓,是今年才新建好,到底不曾用過,如今還搭了戲檯子。我想叫幾個人過去瞧瞧,看有哪沒照顧到,畢竟老太太和太太們回來後,就要過節了,若是萬一臨時發現了不妥,平惹了老太太不快就不好了,望你別介意了才好。」秦月禪跟碧影說了一會話後,才輕巧地提了這事。

    碧影趕緊笑道:「大太太走前就交待了,說是這兩日還得勞大奶奶去那瞧一眼,看有沒有哪她沒想到的,讓大奶奶趕快添上。我剛剛就想說來著,才要說呢,不想大奶奶倒先說了出來。」

    「那就好,我就叫幾個丫鬟婆子去那看看。別的事情你比我熟,要有什麼事,你做主就行,若有不便做主的再著人回我。」秦月禪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去了。

    這幾日,棲風院那邊都沒再有人過來,也沒聽說大爺有什麼動靜。沉香提心吊膽了好幾日,終於稍稍放下了心,她想著大爺多半是死心了吧,畢竟她是姑娘身邊的丫鬟,做出這等事來指定會讓老太太不高興。而且外面多漂亮的姑娘沒有,沒準過幾天,就買幾個回來了,大爺犯不著為了她去觸怒老太太。再說她除了長得比別人強點外,說到底就是個丫鬟,沒得那麼招人惦記的,幸好那天沒跟姑娘說,不然這會可不羞死了!

    「喂,那邊那個姑娘。」沉香正一邊想著一邊往梨香院走去的路上,忽然聽到似乎有人在叫自己。一轉頭,是個眼生的老媽子,手裡端著個盤子,上面擺了兩上小香爐還有一套瓷器。她想了想,似乎是庫房那邊的人。

    「媽媽是叫我嗎?」沉香站住問道。

    「是,勞煩姑娘幫我把這些東西送到觀月樓那邊吧,這是碧影姑娘讓送過去的。我這會忽然覺得肚子痛,實在頂不住了!」那老媽子一邊說著一邊苦皺著臉,手上還一顫一顫地,弄得那瓷器在那托盤上微微晃動著,像是要摔的樣子。

    沉香皺了皺眉,然後就習慣性地瞪起眼睛教訓道:「今兒這個肚子疼了,明兒那個頭熱了,然後全把自己的差事半路推給別人,以後這府裡的事情可不全亂了套!」可是她說著的同時卻還是伸手把那托盤給接了過來道:「敬你年紀大,我就幫你這一次。不過媽媽以後辦差的時候還是小心著點,今兒老太太和大太太才出去,馬上就出了狀況,幸好沒被抓到。是送去觀月樓是吧,那邊有人看著?」

    「是是,勞煩姑娘了,一會回來我準備好好謝謝你!」

    「你趕緊去茅廁吧。」沉香癟了癟嘴,小心捧著那托盤,轉身走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20 PM

第二十七章 痛打採花賊

    老太太和太太們走後,白文蘿便轉到白文軒這裡來,仔細看了看他的手,從受傷到現在,已過了大半個月。眼下骨頭基本長了回去,如今再不用每天都把手掉在脖子上,只是為了保證安全,他的那手臂上依舊包著夾板。

    「姐,我覺得好得差不多了,能不能把這個夾板去了啊,好不方便呢。」白文軒看了看依舊被包的扎扎實實的手,皺著眉頭說道。

    「如今凡事都有丫鬟們幫你做了,還有什麼不方便的。忍著,大夫說能拿掉的時候再拿。」白文蘿說著就在他的大腦門上輕輕拍了拍,然後才笑著問道:「你前兩天是不是相找娘來著,結果卻在園子裡碰上了?」

    「姐姐怎麼知道的!」白文軒愣了愣,瞪大了眼睛,然後就往門外瞅了瞅。

    「是娘身邊的丫鬟給我送衣服過來的時候告訴我的,你時旱都這麼小心很好,但是不用都擺在臉上,應該放在心裡。否則讓人看著就像是你很心虛一樣,去找娘有什麼心虛的,原就是光明正大的事,只是在別人跟前要小心別弄錯了稱呼才是。免得被人抓了小辮子,白添一通麻煩的。」

    「我知道,我那會叫娘姨娘來著。。。。。。」白文軒有些彆扭的說道,然後就皺了皺眉頭,又接著道:「這會連我的名字都要改了,白玉軒,好難聽的名字,我原來的名字不就挺好的嗎!」

    白文蘿搖了搖頭看著他道:「別孩子氣,這名字改了,你才能夠名正言順,以後也才能在這府裡立足。」

    「為什麼姐姐的名字不改呢?」

    「因為我是女的,跟你不同,以後是要。。。。。。」白文蘿說到這,一時有些怔住,忽然間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永遠守著他們。這跟以前在西福街那會不一樣,進了這裡,她以後沒準會被嫁到哪去,而且這的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即便這幾年內她真的能討得老太太的歡心,那也不可能在這婚事上全照著她的意願,最多是從家族利益出發,盡量給挑家好的。

    以國家來說,公主是用來做什麼的?是用來結盟,是用來換取利益,是用來穩定政權!

    以大家族來說,女兒的作用又何嘗不是這般,特別是在這封建等級如此森嚴的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把這事給定得沒有絲毫個人可轉圜的餘地。
    算算時間,她最多也就剩個兩三年,那會文軒還未成年。這裡沒一個是好相處的,她走後,留下芸三娘和白文軒在這府裡怎麼辦!而老太太年紀也大了,萬一哪天一走,這就真成了狼窩虎穴!

    白文蘿從碧雲軒走出來後,默默想著心事。走了一會,忽然想到今兒正巧老太太和太太們都不在,她可以跟白文軒一塊到榴花房那看看芸三娘去,於是便又轉回身。只是才趕走到碧玉軒的院門跟前時,忽然就聽見一個老媽子的聲音從裡頭傳出來:「死丫頭,我剛剛就是跟你說漏了嘴,你別亂說去,不然若讓大奶奶知道了,我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知道了,你沒事攬那活幹嘛,萬一真鬧出點事來。。。。。。我瞅三姑娘可不是個軟性子!」白文蘿走近一聽,認出這個是春紅的聲音。

    「唉,我原也不知道,就是大奶奶叫我去找碧影姑娘拿缺的東西,結果走到半路上,她身邊的嬤嬤忽然過來,讓我攔住沉香那丫頭,還一出手就給我塞了十兩銀子。誰會知道。。。。。。」

    「小心讓人聽了去,娘還是快回去吧,也別去觀月樓那邊了,大奶奶那邊的事咱別參合。我好容易被分到這邊,你老人家可別惹出什麼事來,如今三少爺跟我還不親呢!」春紅趕緊打斷那老媽子的話,接著又說道:「我這邊還有活兒,不跟你多說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說你啊,在這裡把眼睛睜亮著點,別以後什麼都撈不著!」

    「說什麼呢,沒頭沒腦的,我回去了!」

    「死丫頭,還害羞了,行了行了,我走了。。。。。。」白文蘿一聽那老媽子就要出來了,趕緊側開身,躲到旁邊的灌木叢後面,直到那老媽子走遠了,她才輕輕走了出來。

    觀月樓?秦月禪讓沉香過去那邊嗎?做什麼?琢磨了一下就想起沉香這幾天的不對勁來,似乎就是從棲風院賞菊回來後,她就總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再一想剛剛春紅和那老媽子的對話,白文蘿沉吟了一會,就皺了皺眉。

    觀月樓好像是在荷花池的南面,這幾天她在園子裡溜躂的時候倒也見過,不過還從沒過去看一眼,聽說是新建成了,老太太打算中秋節的時候一家人在那擺宴看戲賞月來著。

    事關秦月禪,還牽連到她身邊的丫鬟,白文蘿沒遲疑多會就往觀月樓那邊走了過去。遠遠就能看到那盡顯富貴的雕畫棟,流光閃爍的飛簷碧瓦,新落成的觀月樓附近,來往的丫鬟婆子明顯比往日少了許多。而且越往那走近,就越感覺到空氣裡隱隱透著一絲詭異的氣息。

    出於謹慎,她在將要走近的時候放輕了腳步,然後仔細往那邊看了一眼,發現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那樓前走來走去,一時看看那樓,一時又往周圍瞧著。她心裡越發存疑,不想打草驚蛇,就悄悄繞到了後面。巧的是,邊觀月樓後面的小門竟是開著的,她便從那走了進去。

    一入樓內的大廳,只見裡頭的桌椅擺設全是新的,暗紅的油漆刷得光亮,隱隱反射著浮華的微光。還有大紅的氈簾,描金的屏風,玉樹瓊枝的盆景,白玉雕花的香爐。。。。。。無一不顯得富麗奢華。其中一面牆上還掛著瑤琴玉蕭長笛為飾。只是才一走進這廳內,她就聞到幾分淡淡的酒香。正要順著那香味往那邊走時,忽然就聽到幾下清脆的聲響,緊接著就聽到一陣極為壓抑的嗚咽聲,若有若無的,就似有人被堵住了嘴,那聲音被堵在了喉嚨裡無法順利發出來一般!

    她心中一凜,微墊起腳尖,快步走到那面牆跟前,取下那支長笛。

    那間供人小憩的房間內,被拭擦得錚亮的地板上,此時非常突兀的散了一地的碎瓷片,還有兩個鎏金香爐滾在一邊,無人搭理。旁邊的梅花式紫檀小圓桌上擺著兩盤小點,還有一個青花纏枝酒壺以及一個同色的小酒杯。只是那酒杯此時已經倒在桌面上,裡面未喝完的酒淌了出來,流到地面上,使得那一聲地面的顏色比周圍顯得深了些,而這邊的酒香也比大廳那濃了許多。

    沉香睜著一雙恐懼的眼睛,絕望的淚水不停的湧出來,她想求饒,可是嘴被堵住的;想掙扎,雙手卻被緊緊綁在了身後;想要跑,雙腿卻被死死壓在白玉堂的身下。

    她身上越是發抖,越是流淚,她就發現白玉堂的眼神越是興奮。可是她無法不害怕,不能不發抖。眼前的人看她的眼神極度不正常,就像一隻餓極的狼在盯著一塊肥肉,眼裡閃著既興奮又詭異的光。從未有過的恐懼感籠罩著她,僅是那樣的眼神,就讓她覺得似處在地獄裡一般。並且即將被人剝開皮肉,分筋剔骨,然後一口一口被吃掉!背在身後的雙手被勒得已經麻木,身上的衣服被一片片扯掉,胸前的肌膚劃過尖銳的疼痛,讓她渾身顫抖的疼痛。在衣服被扯破的瞬間,她就放棄了反抗,雙眼無禮地看著天花板,任淚水不停地淌下。此時連要咬舌自盡都不能,為什麼不讓她現在就死了!為什麼一定得受這樣的侮辱!

    白玉堂此時兩眼興奮得充血,下手越來重,牙齒也沒閒著!然而就在他處於蓄勢待發,打算把下袍撩開的時候,側腰那忽然傳來一陣發麻的鈍痛,這般突如其來的刺激使得他倒吸了一口氣,才硬起來的地方一下子就疲軟了下去!

    他身體反射性地往一邊躲了躲,然後再憤怒地一轉頭,首先看到的是一雙陰冷如三九寒冰般的眼神。才是一愣神間,身上又連著挨了幾下,快得幾乎看不到!並且每一下都能讓他渾身一陣痛麻,此時再也顧不上才到手的獵物,咬著牙又挨了幾下後,即刻就從軟榻上翻身而起!

    「住手!哪來的賤丫頭!好大的膽子!」白玉堂一邊狼狽地躲著,一般低聲怒吼道。可惜因他的腿也沒好利索,到底是限制了他的行動能力,所以不管他怎麼閃避,白文蘿手裡的那支長笛都能準確地招呼到他身上!

    白文蘿沒理他的話,之前他騎馬差點踩死文軒的仇,她可是一直就記在心裡,眼下總算讓她逮著機會,新仇舊恨一起算。腳尖輕巧地繞著白玉堂轉,如蝴蝶輕盈的身姿,無論他躲到那邊,她都能快速地追上去。手中的長笛似活了一般,隨著她的眼睛走。因為她的力道不夠大,所以就專門選人胸膛上的幾大要穴攻擊過去,下手准,速度快,力度巧!即便不能一下子給他一記重擊,也能給他好一頓苦頭吃!

    「啊!住手,你到底是誰!」那種恰到好處的痛麻終於讓白玉堂忍不住大吼出聲。

    聲音很大,帶著氣急敗壞的憤怒,守在外面的人指定是聽到了。

    「下流無恥的採花賊,人人得而誅之!」白文蘿終於開口,故意道出這句話後,正好就從他下腹的關龍穴那收回長笛,然後再揚起手,就見那長笛呼地一下就往他的太陽穴那掃了過去!

    白玉堂只覺腦子嗡的一下,眼前一黑,彭地往地上一摔,就失去了知覺。

    白文蘿喘了口氣,她和力度怎麼樣她心裡很清楚,只是暈了過去而已。因此沒再看白玉堂一眼,也不上前去檢查,而是先跑到外頭,扯開嗓子大聲嚷了幾句:「有採花賊,有採花賊,快來人啊—————」

    喊完話後才又跑回屋,把掛在門上的大紅氈簾給扯了下來,蓋在幾乎衣服不蔽體的沉香身上,拿下她嘴裡的布條,對她輕輕說道:「好了,沒事了。」

    沉香感激地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又移開目光,兩眼空看著別處,不是沒事了,她的清白已損,她這一輩子完了!
   



第二十八章 說客紛紛來

    沉香好容易回了梨香院,白文蘿說要給她看看身上的傷,沉香沉思後不願,只求讓她洗一回澡就行。白文蘿不好強逼,只得吩咐了木香去準備熱水,把木桶直接抬到沉香房裡來。然後又把上次從如意那討來的外傷藥拿給她,叮囑她一會洗完後記得擦。

    「。。。。。。剛剛同,多謝姑娘,我。。。。。。」木桶和熱水都準備好了,白文蘿要出去時,沉香在後面低聲說了一句,聲音如泣。

    白文蘿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歎道:「你這些日子在我身邊也算是盡心,剛剛我既是碰到了便不會不管你,只是今兒的事。。。。。。」白文蘿說道這頓了頓,改口道:「就當是被狗舔了一口吧,一會好好洗一洗,忘了它就是。」

    沉香沒說話,也沒點頭,只是看了白文蘿一眼就黯然地垂下了眼睛。她怎會不知,眼下即便是姑娘把她帶了回來,可估計沒過多會,大爺那邊便會有人過來討她了。

    白文蘿也不知還能勸什麼,這種事對她來說真的只是被狗舔了一口而已,若真氣不過的話,大不了以後找機會一刀捅了那傢伙。但貞潔對這時的女子來說,可是看得比命還重,即便沒有真正失身,但眼下所受的打擊想必是比死了還難受。特別又像沉香這種性子要強,心性高潔的女子,要解開心結,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事。白文蘿搖了搖頭,只說讓她別多想,就出去了。

    這算是秦月禪給她的警告嗎?白文蘿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沉思著,從她身邊的人下手,警告自己別太自以為是,在這府裡她輕易能壓得住自己。還是只是單純的給白玉堂找個妾室?只是碰巧白玉堂看上了沉香?

    她回想起剛剛在觀月樓那邊,當時秦月禪趕過來後,馬上就做出一臉驚訝的表情。隨後就給白玉堂找了個借口,說是喝醉了,犯了點糊塗。然後才跟她說了幾句抱歉地話,又假意地安撫了沉香幾句,還讓丫鬟悄悄去取件衣服過來幫沉香換上,並給她重新梳了 頭,最後才讓自己帶了回去。後秦月禪又叫來守在外頭的婆子,說是大爺喝醉了,姑娘不知道,進來後有些嚇倒,才嚷了兩句,一場誤會罷了。接著就叫了個壯實的家丁過來,把白玉堂給背了回去。

    一句喝醉了酒造成的誤會,就把當時的尷尬輕描淡寫地遮掩了過去,但卻不代表這事就這麼完了。

    果然,還沒坐下多會,木香就進來說大姐姐身邊的楊嬤嬤來了。原是要看看沉香的,只是沉香這會在洗澡,於是那楊嬤嬤便說這見姑娘也是一樣的。

    「帶她進來吧。」白文蘿話才剛落,還不等木香出去,那外頭就走進一位體面地婆子。長方臉,嘴略顯闊,眉目很嚴肅,就是臉上帶著笑,那面上的線條也不見柔和下來。白文蘿第一感覺就是她跟老太太身邊的那個王嬤嬤,兩人身上的氣質很像。再看她身上穿著一身墨綠色折枝梅花緞面褂子,青灰色的馬面裙,簡單的髮髻上幾隻含蓄的金釵,耳垂上戴著一對翡翠耳環。瞧這一身打扮,就知她身份不低,估計是秦月禪身邊的一個管事婆子,白文蘿便笑著起身說道:「嬤嬤快坐,木香給嬤嬤上茶。」

    「擾著姑娘了,我今兒就是過來瞧瞧姑娘,順便跟姑娘說幾句話兒。」楊嬤嬤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進來,微告了聲罪,就在白文蘿旁邊坐下了。

    木香給她捧上茶後,她輕飲了一口,然後就看了候在一旁的木香一眼。白文蘿笑了笑,輕輕掀開茶蓋吹了吹,然後才對木香道:「你去看看沉香,好好安慰她幾句,今天這事兒也不是她的錯。」

    木香出去後,楊嬤嬤才放下茶杯,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就不跟姑娘兜圈子了,今兒沉香這事,雖說是大爺喝醉了酒,沉香過去扶了一把,然後大爺才犯了點糊塗。不過大奶奶心裡到底覺得過意不去,雖是個丫鬟,但之前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如今。。。。。。」她說到這,特意停了一下,看了白文蘿 一眼,別有深意的笑了笑,然後才接著說道:「眼下依大奶奶的意思,等過幾天,選個好日子,把沉香體體面面地接過去,也不會委屈了她,當日就給她開臉,封做姨娘。雖對姑娘這邊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事情都這樣了,也是沒法子地事。姑娘放心,把沉香接過去前,大奶奶會給姑娘找個伶俐丫鬟頂替上的。」

    「我說句話,楊嬤嬤別介意。」等她說完後,白文蘿才輕笑著說道。楊嬤嬤點了點頭道:「姑娘有話儘管說,這事說到底是對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大奶奶心裡對姑娘也覺得很愧疚。」

    白文蘿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然後才開口道:「其實按我說,嫂子也是多慮了,既然剛剛在觀月樓那邊,嫂子已經說了這事是個誤會。那麼當時誤會就已經解開,這事便也算是過去了。我會讓沉香當做這事沒發生過,以後她還就在我這邊當差。嬤嬤回去跟嫂子說,讓嫂子不用為個丫鬟那麼費心,這般倒是弄得我心裡頭感到過意不去了。而且。。。。。當時我還把大哥哥誤當成了採花賊,失手給打暈了過去,也不知道大哥哥這會怎麼樣了?我改天得過去賠個罪才是。」

    楊嬤嬤聽著白文蘿這一通綿裡藏針的話,微怔了怔才說道:「姑娘心裡有氣我明白,只是姑娘也該清楚,這事要等到老太太回來了,沉香可就免不了得吃一番苦頭。到時大爺明著跟老太太討她的話,那會沉香再過去,就不會有個姨娘的體面身份了。」

    「那就老太太回來再論吧,說起來,沉香原就是老太太屋裡的丫鬟,到時是圓是扁就由老太太決定。」白文蘿一笑,又輕輕擋了回去。

    楊嬤嬤一看這般,知道今天是說不出個結果來,只得起身走了。

    然而那楊嬤嬤還未走多會,又一個僕婦過來說要找沉香。正好那會沉香已經洗完澡,正在房間裡呢,木香出去一問,原來那僕婦是沉香的嬸嬸,別人都喊她陳易家的。白文蘿想了想,估計也是秦月禪找來的說客,剛剛在自己這邊碰了釘子,就直接找上沉香了。她微勾了勾嘴角,便讓木香帶她去沉香的房間。到底是她的事情,還是由她自己來拿主意好,不管沉香是真的願意還是被說服了,她都不會攔著。之前幫著擋了一通,是不想順了秦月禪的心意,還有白玉堂那傢伙她從一開始就看不順眼。

    不過這事,還是沒出了白文蘿的意料。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外面就傳來沉香的怒罵聲!

    「你不要臉不要皮,你想攀高枝,你自己攀去,來找我做什麼!滾!」沉得香一下子拉開門,猛地就把陳易家的給推了出去,然後就指著她的鼻子一陣罵道。

    「火氣這麼大做什麼,我不是為你著想嗎!你這會不趁著大爺不惦記著,趕緊過去,以後誰還敢要你。到底也是破了身,偏還要裝一副高潔樣。。。。。。」陳易家被她罵得臉上掛不住,就癟了癟嘴,挑著一雙三角眼,上下瞟了一眼沉香。

    「你————」沉香氣紅了眼,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忽在就回身進了屋。陳易家的還以為她是被自己氣得進屋哭去了,正想再諷刺幾句,卻不想這會沉香又從屋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把剪刀,看那樣子就像是要跟她拚命似的。陳易家的尖叫一聲,嚇得趕緊往後跑了幾步。
    木香出來一看,趕緊上去攔住沉香,還一邊叫六兒出來幫忙。

    那陳易家的原是害怕要跑的,可這會一見有人把沉香攔住了,馬上又得意起來,口沒遮攔地說道:「你也別這般生氣了,去給大爺當姨娘也總比你在這旮旯裡當個小丫鬟強,而且大奶奶又是個溫和性子,我勸你還是趁早收收這烈性子,不然以後去了那邊也不招人待見!別人不知道我還不清楚,你自小眼裡就沒個長輩,我到底還是你嬸呢,就敢拿剪刀要跟我拚命!也不瞧瞧自個什麼樣,是誰把你給養大的,啊,敢這般對我!」

    「吵什麼呢!」這會白文蘿從屋裡走了出來,沉著臉說了一句。

    沉香正要破口大罵,見白文蘿出來後,不得不生生嚥了回去,眼裡恨恨的含著淚。木香和六兒在一邊低聲安撫著,讓她還是回屋去,別理那潑婦。

    而那陳易家卻是第一次見白文蘿,不知深淺,只是之前聽說這位三姑娘是才剛從外頭接回來的。而且這梨香院是所有姑娘中最小最不起眼的一間院子,所以她便以為這位三姑娘在府裡,定是不受老太太待見的。再現在一看,見只是身子單薄的小姑娘。更是起了輕視之心,當下就不把她放在眼裡。於是就笑著說道:「吵著姑娘了,別見怪,我這是在教訓我的侄女呢,姑娘別管。」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21 PM

第二十九章 誰敢撒野

    「我說你還是趕緊走吧,沉香可是姑娘的丫鬟,要管要打都是由著姑娘來,那輪得到你什麼事。」梨香院那兩個粗使婆子也有些看不過她這跋扈樣,就在一旁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嫂子這話可就不對了,她可是我自小養大的,要教訓幾句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就算是姑娘還能攔著我管教侄女不成。而且你瞧瞧她那樣,才不過是說她幾句呢,就跟要吃了人似的!也不瞧瞧現在自己是什麼身份,大爺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別不識好歹。既然要裝清高,那當時還去勾引大爺做什麼。。。。。。」陳易家的以為白文蘿不敢拿她怎樣,說話間便完全不把白文蘿放在眼裡,還一邊指手畫腳的。

    「從小就把我當我丫鬟使,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好容易進了府裡當差後,每月的月錢也都給你送了大半回去!你不護著我就算了,還把髒水往我身上潑,你哪只眼睛睥垤我勾引誰了!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誰了!」沉香氣得臉色發白,說著就尖叫了起來,那聲音都變了調,似被撕破了一般!最後還要掙開木香和六兒,要上去跟陳易家的拚命。她剛剛才用一隻簪子綰上的頭髮,經這一番的掙扎,一下子就散了下來。這會只見她神情猙獰,兩眼發紅,披頭散髮,就似要瘋了一般!

    陳易家的見她這模樣,一時也覺得有些心怯,只是嘴上依舊不饒人地說道:「你不勾引大爺,大爺怎麼就看上了你!你那張小臉就真能迷得住男人,若不是使了什麼手段。。。。。。」

    「住口!真是沒法沒天了,怎麼還讓她在這胡言亂語,給我掌嘴!」白文蘿說著就朝那兩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兩婆子頓時會意,她們本就平日裡閒的無聊,恨不能興風作浪一番。如今有這機會,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住,反正若上面怪罪下來也有姑娘在前面頂著,她們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於是一個趕緊上前抓住陳易家的,一個走過去馬上就左右開弓起來,打得那陳易家的直哇哇大叫。

    白文蘿冷眼看著,到底她還是這府裡的姑娘呢。一個當了幾十年家奴的僕婦,再怎麼蠢,再怎麼沒眼色,也不可能連點忌諱都不清楚。怎麼就敢這般大刺刺地在她面前,說出這些眼裡沒主子的話,甚至還散佈起謠言來。多是受了秦月禪的暗示才會這般口沒遮攔,可惜她連白玉堂都能打了,這小小一個僕婦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只是白文蘿多少也有些歎服秦月祥的心思轉得快,因為自己把事情給撕開了,剛剛還表明了這事會告到老太太那兒。於是秦月禪馬上就讓陳易家的過來,借她的嘴嚷出是沉香勾引的大爺,這一下子就把錯全都推到了沉香身上。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真假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太太能接受這樣的緣由,眾人也更願意相信這樣的說法。

    啪啪啪地十幾下後,那張臉眼見就腫了起來,白文蘿才叫了停,然後給她撂下一句話:「若是不服,你只管找老太太伸冤去。只是再讓我看到誰敢在我院子裡隨便撒野,胡言亂語,想要越過我教訓我的丫鬟,不用請示老太太,我就直接給誰打板子,你自己惦量著你這條命能挨幾個板子。」

    終是被白文蘿嚇住,那陳易家的捂著臉,再不敢吭一聲。直怪自己看走了眼,以為是個嬌小姐,卻不想是個母夜叉。最後只得訕訕地看了沉香一眼,然後灰溜溜地走了。

    過後白文蘿賞了那兩婆子各人一兩銀子酒錢,樂得她們直說姑娘是菩薩心腸,這般會心疼下人等等,笑瞇瞇地說了好一陣恭維話,才開開心心地出去了。

    隨後白文蘿就讓木香拉著沉香回屋去,然後再去棲風院那邊試著打聽一下消息。

    小半天過後,木香才回來。白文蘿那會已靜下心,正在屋裡研磨鋪紙,這是她每日給自己定的慣例。練字,可使神專,可使心沉,可使手穩,只見她筆下的每個字都端正嚴謹,雖秀氣不足,卻剛勁有餘。意念所致,筆下如有神,若是修習內功心法之人看到她的字,必能自那一筆一劃中感覺到,有幾分蕭殺之隱隱透出來。

    「說吧,都打聽到什麼了?」白文蘿手中的筆輕輕沾了沾墨,頭也沒轉,只是開口淡淡地問了一句。

    木香暗歎了口氣,就把打聽到的消息緩緩說了出來。聽說哪白玉堂被送回棲風院沒多會就醒了過來,然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好幾個丫鬟都被他拿東西砸傷了。是大奶奶進去勸了一通才消停了下來,然後大爺便放話出來,說當時是沉香趁他喝了酒,就勾引他。而三姑娘當時因為沒看到前因,所以才誤會了。總之如今這事既然已成事實,大奶奶也有容人之量,他也不計較沉香的過錯,跟大奶奶商量後就打算把她收了房。於是便派了人過來說,卻不想都碰了鼻子。

    大奶奶知道後,倒也不想讓三姑娘難做,就順姑娘的意思,等老太太回來再給這事做定奪。只是這丫鬟勾引了主子的事畢竟不太好聽,事關家風,到時老太太若發了話,沉香準是沒好果子吃。而且出了這事後,也就只能讓大爺收了她,除非她能出家當姑大去!否則。。。。。。

    「我寧願絞了頭髮當姑子去!」木香才說到這,沉香忽然就從外面衝了進來,說著就跪在白文蘿面前,蒼白著臉說道:「姑娘之前的大恩我沒法報,只願下輩子能給姑娘做牛做馬。。。。。。」

    「下輩子我們可不一定能碰得上啊。」白文蘿寫完最後一個字,輕輕放下筆,然後轉過頭看了沉香一眼,嘴角帶著幾分淺笑,接著說道:「起來說話吧,跪在地上不難受嗎?」

    木香一見這樣,就過去要把沉香扶起來,沉香卻固執地跪在地上。雖不知道姑娘能不能保得住她,願不願意為她而得罪大爺,甚至還可能會惹得老太太生氣。但這是她唯一的一根浮木了,失去的話,她要麼是一死以表決絕之意,要麼是剃了頭髮遁入空門!

    「起來吧,我答不答應你的事情,跟你是不是跪下來說沒有關係。」白文蘿又說了一句,神色依舊是淡淡的,但是面上已經帶上了認真之意。

    木香便在沉香跟前低聲勸道:「快起來吧,別惹得姑娘不快了!」

    沉香這才站了起來,雖是含著胸,垂著臉,但面上卻帶著幾分決絕之意。白文蘿示意木香出去後,靜靜看了她一會才慢慢開口道:「你真的不願去那邊?」

    沉香抬起頭,此時她已經沒有淚水,只是眼睛卻有些腫,卻依舊蓋不住她臉上那明艷的容顏。

    「不願!」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要苦求姑娘救救她,可是最後也只能說著這兩個字來。

    白文蘿笑了笑,接著說道:「為什麼,雖說姨娘的名號不太好聽,但確實比在我這做個服侍人的丫鬟強多了。嗯,當然。。。。。。大爺是有些奇怪的嗜好,不過除去那個的話,別的都不差。」

    光瞧那院子裡,就是個普通的丫鬟,吃穿用度都比我這裡好多了。至於大奶奶嘛,我瞧著也不是會打壓妾室的人。

    沉香一聽這話,眼一紅,臉一白,唇還沒張,眼見膝蓋就又要彎了下去。白文蘿卻朝她搖了搖頭說道:「就站著說話,把你想的都說來我聽聽。」

    「姑娘,我沒什麼多餘的想法,也從不想去攀什麼高枝,掙什麼榮華富貴!」沉香說著,眼淚終於忍不住淌了出來,她也不抹臉,接著說道:「我知道,沒少人在背地裡說我虛榮又愛臉面,指定是盯著姨娘的位置!可是我真的沒有,我若真有一絲一毫這樣的心思,之前大爺在老太太那兒堵住我,悄悄跟我說這事兒的時候,我早就答應了!這事如意也是知道的,姑娘若不信可以去問一問如意。」

    白文蘿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不過眼下你若硬咬牙不過去,就算大爺放過你,你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好出路。即便是這般,你也不願過去?」

    「姑娘,我說句不敬的話,您若生氣,就打我耳光子好了。」沉香咬了咬唇道。

    「你說。」

    「我噁心,我噁心到一想起來就渾身發抖,那不是別的東西能補償得了得的!而且我也明白,只要進了大爺那邊,過不了幾年我也得沒命,以前。。。。。。又不是沒出過這事!與其如此,我還不如現在乾乾淨淨地走了!」沉香捏緊了拳頭,說話間,身上已見微微發起抖來。這話豈止是不敬,簡直就是膽大包天了!

    不過白文蘿聽後卻只是輕輕一笑,接著說道:「你還真是個眼裡揉不得沙的,性子又太烈,只是剛過易折啊。」

    沉香不吱聲,白文蘿想了想又問道:「你想過自己的以後嗎?打算如何面對?」

    「眼下都這般了,我再沒別的癡心妄想,只求姑娘別嫌棄我。。。。。。我。。。。。。以後姑娘讓我做什麼都好!」沉香說著又抬起頭,發紅的眼睛裡帶著深深地恐懼,生怕會聽到拒絕的聲音。

    「跟著我。。。。。可未必是件好事那。」有些突兀的,白文蘿此時的聲音裡頭帶著幾分莫名地悵然。沉香還想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拒絕了的時候,就又聽到白文蘿說了一句:「不過這事,我確實也做不了主。若老太太真讓你過去那邊的話,你就準備把頭髮絞了吧,我最多讓人給你找座好點的尼姑庵。」

    沉香被白文蘿這微帶著調侃的語氣弄得有些愣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眼淚頓時湧出,一下子就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個響頭,帶著濃濃的鼻音說了一句:「多謝姑娘!」




第三十章 沉香的去留
   
    老太太是十四那日中午回來的,一進門就收到了消息,當時臉色就變了,也顧不得休息,馬上就讓王嬤嬤過去把沉香帶過來。正巧當時白文蘿去了白文軒那邊,於是沉香直接讓人帶走了,隨後秦月禪和白玉堂也被叫了去榮壽園。

    而這會周氏也從碧影那得了消息,她一邊洗著手一邊冷笑著說道:「果然是老太太不在的時候容易出事,還真是老天白幫了個忙,我還沒怎樣呢,那兩邊倒是先對上了。」

    「太太這會要過去嗎?」碧影一邊給她遞上毛巾,一邊小心的問道。

    「先不過去,老太太正氣在頭上呢,且等一會,看那邊差不多了才過去。」周氏說著就轉過身去照了照鏡子,還特意扶了扶發上的一支點翠鳳凰展翅步搖。那是老太妃賞她的,同時還賞了瑞哥兒好些筆墨,林氏雖也得了一隻鐲子,但到底不比她體面。一想到這個她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再回來一聽這個消息,簡直是喜上加喜!

    沉香被王嬤嬤帶到榮壽堂後,老太太先把屋裡的丫鬟們全都遣了出去。然後才以沉香行為不檢點為由,令人脫去她的外衣,駕到院中先打了三十大板!隨後老太太房裡傳出一通怒斥,一是說白玉堂不潔身自愛,身子還沒恢復,好好的白天去喝什麼酒;二是說秦月禪,不過是才讓她管兩天家,竟就出了這等事,大白天的,居然讓姑娘院裡的丫鬟和姑娘的兄長不清不楚的。。。。。。

    接下來秦月禪自是好一通賠罪,把錯都往自個身上攪,然後還求情著說雖打沉香了。說沉香不過是一時糊塗,到底大爺也說了,以後就把她收了房等等。

    只是她求情的時候,外頭那三十大板已經打完了,沉香暈了過去,後又被一盆冷水給澆醒了過來,卻也只是微抬了抬眼,連聲都吭不出,又閉上了眼睛。

    「你想把她收房,你到底還要不要臉面了!」老太太氣得就拿起枴杖指著白玉堂怒斥道,真恨不得一枴杖打下去!這個她打小就疼愛的孫兒,明明一直就對他抱著最大的期望,卻偏是越來越不爭氣!

    「老祖宗別生氣,到底。。。。。。她已經是孫兒的人,而且眼下也快過節了,若要趕出去的話怎麼都不好聽。總歸這也打了,老祖宗就當是疼疼我,把她賞了我吧!」白玉堂跪在老太太身邊,涎著臉說道。

    「你不知道她是你三妹妹的丫鬟嗎?聽說你當時還被你三妹妹打暈了過去!」老太太拄著枴杖,低喝了一聲。她再怎麼心疼這個孫子,心裡卻還是氣得不行。

    白玉堂一聽這個, 臉色微變,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隨後又陪笑著說道:「若不是那丫頭上來勾引我,我也不會犯了這錯。不過當時三妹妹是誤會了而已,我又喝醉了,腦子糊塗,便不小心才暈了過去。」

    老太太何等精明之人,哪聽不出他這些話裡藏的貓膩。只是她此時真正計較的卻不是這個,沉香到底是不是真的失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事一定得好好壓下去才行。眼下府裡的人並不清楚具體情況,只是傳出了點著三不著兩的話,都還糊里糊塗著呢。她瞥了秦月禪一眼,秦月禪這會一句話都不敢說,卻一直在悄悄觀察著老太太,見老太太忽然看過來,趕緊就垂下臉,裝作不安地樣子。

    老太太看著眼前的孫子和孫媳婦,心裡重重歎了口氣,兩個都是聰明的孩子,怎麼卻全把心思放在這上不得檯面的事上!一想到自己年紀大了,這一個個卻還是不成氣候,再想前天老太妃跟她感慨的那一番話,她心裡莫名地生出許些悲涼來。新帝繼位到現在,才不過兩年的時間,那京裡就有多少大家族因一點小事就被連根拔起!連著西涼這邊的好些官員,包括知府,也都在這兩年時間裡,陸陸續續都有了變動。

    凡事有些根底的人家,都嗅出不同尋常的味道來。白家雖然沒有處在那場漩渦中,但是這些個大家族,人員牽扯廣了去了,真要算起來,有幾個是能撇得開關係的。眼下正是萬事皆需小心的時候,真把沉香給了堂兒,以後若出了什麼事就不好收場了。而且到底是服侍過她幾年的丫鬟,如今又還跟在三丫頭身邊伺候著,不比那些從外頭買回來的,並簽了死契的丫鬟。

    轉念間,老太太心裡就動了主意,雖有些不忍,可也只有這樣才能弄乾淨了。她正要開口吩咐下去的時候,王嬤嬤就進來說:「老太太,三姑娘過來了,老奴攔不住。」

    老太太微皺了皺眉,然後對秦月禪和白玉堂說道:「行了,你們先回去吧,該怎麼辦我自有主張。」

    白玉堂一聽這話,感覺老太太似乎是不願順了自己的心,到底不甘,就開口道:「老祖宗,那我——」

    「不爭氣的東西!有個如花似玉的媳婦還不滿足,卻整天兒地想三想四!別以為無不知道你那屋裡都是些什麼貨色!我是年紀大了,原是想著好好享幾年清福,這府裡但凡能過得去的,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卻縱得你們一個個越來越不知好歹起來!真是沒一個能讓我省心的!堂兒媳婦,你平日裡也該給我好好管著他些,下次再有這樣那樣的事,你就先自己過來跟我領罪!」

    「是!」秦月禪趕緊起身規規矩矩地應道,心裡卻想著今天這事,可能不會朝她預定的方向走了。不過眼下事情進行到這,她也算滿意,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

    因為白玉堂暫時還不想看見白文蘿,心裡恨歸恨,卻不得不先壓住這口氣,於是便讓秦月禪同他從另一邊門出去了。而白文蘿剛一進榮壽園,就看到沉香暈死在那院中的長凳上,旁邊的人給潑了水後,就任她趴在那也不管了。眼下已是中秋,今天又是個陰天,即便是中午也不見有日頭出來,連那風裡都帶著絲絲寒意。被打了幾十大板,又被潑了冷水,再這般耗著不管的話,去閻王那報道是遲早的事。

    王嬤嬤見白文蘿進來後,生怕沉香那樣子會嚇著她,本想上前攔住的。卻不想白文蘿不知怎的,腳步轉了幾轉,輕易就繞過了她,往沉香那走過去。剛打完板子的那兩個婆子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愣愣地看著。

    白文蘿伸出手在沉香鼻息那探了探,然後才轉過頭問向王嬤嬤:「老太太可是說要直接打死?」

    王嬤嬤看著白文蘿那雙平靜得近乎冷漠的眼睛,怔了怔才說道:「不是,只打三十大板,一次不多,一次不少。姑娘還是先回去吧,這事老太太自有定奪。這丫頭犯了錯,自是要罰的,姑娘慈悲心腸,但也要用對了人才是。」

    白文蘿點了點頭道:「嬤嬤說的沒錯,不過老太太眼下除了罰她三十大板外,還說要罰她什麼嗎?」

    「現在還沒有。」感覺自己似乎要被繞進去了,王嬤嬤頓了一下。

    「嗯,這麼說,她現在還是我的丫鬟。嬤嬤板子也打了,冷水也潑了,那麼現在我把我的丫鬟帶回去,嬤嬤應該不會攔著吧。」木香給她報消息,所以她過來的時候,一併把自己院中那兩個粗使婆子都給帶了過來,眼下就候在榮壽園外。

    「這個,老太太還沒發話。。。。。。」

    「好,我也不為難嬤嬤,我這就進去跟老太太說。雖然嬤嬤帶走我的丫鬟也不跟我說一聲,但是我過來把我的丫鬟帶回去,必是會好好交代一番的。」白文蘿微勾著嘴,似笑非笑地說道,她的聲音從進來到現在,一直是不溫不火,謙卑有禮。這種矛盾轉移的話,對她來說也是駕輕就熟的事。

    「姑娘,老太太眼下正在裡頭說著話,容我進去稟報一聲。」王嬤嬤沒想到,面上看著最文弱的三姑娘,卻是個難纏的主。那一句一句,連諷帶刺的,她雖聽得不舒服,卻也只得在心裡忍著。

    「好,就那請嬤嬤快點,沉香這樣像是抗不了多久了。到底是我的丫鬟,我心裡著急,嬤嬤別跟我介意才是。」言下之意是她可不會就傻傻在這外頭等著。

    「不敢,請姑娘等一會。」王嬤嬤說著就轉身進去了。接著白文蘿便讓那兩婆子進來,把準備好的衣服先給沉香披上,草草幫她擦了擦臉後,王嬤嬤就出來了,說是老太太讓她進去。至於沉香,就先拖到後面那間小屋待著,等著老太太的意思。

    白文蘿點了點頭,就讓那兩個婆子抬著沉香過去,小心走著。王嬤嬤皺了皺眉,看了白文蘿一眼,遲疑了一下便沒吭聲。

    「給沉香求情來著?」白文蘿進來後,老太太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就開門見山的說道,並且那語氣裡沒有一絲可商量的餘地。

    白文蘿笑了笑,走上前去輕輕說道:「老太太長途勞累,一回來就要處理這等事情,文蘿心裡過意不去,所以特意來給老太太分憂的。」

    「哦,你想怎麼為我分憂?」明知道她就是求情的話,只是這樣一說出來,老太太倒也不好就硬邦邦地就趕她回去。而且,說到底,她也想聽聽白文蘿究竟會說出什麼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22 PM

第三十一章 誰輸了誰贏了?

    白文蘿看著老太太此時坐的那張軟榻,只見那上頭鋪著厚厚的絨毯,兩邊設著大紅妝緞牡丹富貴引枕,膝上蓋著一條秋香色金錢蟒羊毛毯。旁邊的紫金香爐內緩緩飄出淡淡的檀香,慢慢充斥在這奢華至極的房間內,使得這冰冷的空氣也帶上了幾分虛幻的暖意。

    白文蘿先是歎了口氣,面上恰到好處地露幾分委屈來,才輕輕開口說道:「如今不管事情原是如何,總歸都是沉香的錯。」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似是悟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收起面上的委屈,又強笑了一下,接著說道:「其一,按大哥哥那意思,如果老太太順水推舟地就把沉香給了大哥哥,照理也是應該。」

    但昨兒我瞧著沉香那意思,似乎極為不願,甚至還有幾分決絕之意。她雖跟在我身邊的時日不長,但我多少還是對她的性子有些瞭解的,老太太想必是比我還要清楚。把沉香送到大哥哥後,很可能會有變數,所以我覺得這樣其實並不妥。」

    「其二就是,按大哥哥的意思,沉香既然都作出了這等下作之事,老太太就是直接打死,了慢無可厚非。」白文蘿說到這,看了老太太一眼,見老太太面上依舊不露喜怒,只是拇指輕輕撫摸著枴杖上的獸頭。她頓了頓,便接著說道:「但是,這件事到底跟大哥哥扯上了關係,老太太也明白,這段時間大哥哥那院裡不太清淨,如今若是又一個丫鬟因大哥哥而。。。。。。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連著出了幾件事。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府裡的人又多,保不準不會有誰不小心說露了嘴。而且那當時,我還曾把大哥哥誤認成是採花賊,又害怕地嚷出了幾聲。估計也是有人聽到了,這種情況下,沉香要是就這麼被仗斃的話,在有些人眼裡,似乎就做實了這事,對大哥哥的影響也會有些不好,我覺得也是不妥。」

    說到這,見老太太還是沒吭聲,她繼續接著說道:「至於其三,就是讓沉香剔了發,送到尼姑庵去,其實她自己也有這個意思。但是我卻覺得,她是不得已而為之,若真讓她剔了發的話,心裡肯定會聚積更多的怨氣。而尼姑庵那地方,總少不了會有香客,若是她懷了報復之心,對外亂說什麼的話。。。。。雖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到底也是件惹人煩的事,因此這就更為不妥了。」

    「嗯,那你以為妥善的法子是什麼?」老太太終於開口了,聲音異常沉悶,似有幾分不悅一般。

    白文蘿卻是不懼,神情一如剛剛那般的恭敬,接著老太太的話說道:「其實這事,嫂子當時也說了,是個誤會,根本就沒什麼事。就算真有人懷疑什麼,也不過是個丫鬟生了點異心,想找個好出路罷了。在這府裡,抱這種心思的絕不會只有一個,所以大家即便知道,也不會覺得有多詫異。而且沉香如今也為此挨了板子,因此府裡的人最多就是暗中罵一罵她癡心妄想,最好的法子就是當這件事過去了,沉香依舊放在我身邊。如此既是安撫了她的心,也能上我看著她,出不了什麼事。再過些時日,即便是那些喜歡亂嚼舌頭的人,看著事情根本沒再起什麼變化,漸漸也就淡了。」

    其實說了這麼多,總的意思就是,主子的反應越大,下人們的猜忌就會越多。明明都沒多少人知道的事情,這一捅出來,倒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可是所有知道的人又不清楚具體的事情經過,那勢必會越傳越離譜。因此,此時的一番手段,稍有不慎的話,很可能會造成以後的反作用。

    老太太聽完後,面上還是淡淡的,沒起什麼變化。白文蘿也不著急,笑了笑,,話一轉,就又說道:「最後說一點我的私心,望老太太不要見怪。」

    「哦,什麼私心?」老太太似的獨對這一句話感興趣,身子微動了動,微垂的眼瞼也抬了起來。

    「其實,想把沉香留在我身邊,也是看中她是個不錯的人。性子雖是剛烈了點,嘴巴容易得罪人,但算起來,這也是她最大的優點。不是每個人都能拒絕得了榮華富貴的,更不是每個人都敢去拚命,特別是身份低下的丫鬟。而且她又是個眼裡容不得沙的,亦知道感恩,所以這次我若能為她求得情,她日後必會對我很忠心。有這樣的丫鬟跟在身邊,我會很放心。」話說到這,已經是暗著表明,老太太若是不應許了她的這個請求,就是砍了她一個難得忠心的丫鬟了。

    老太太從一生下來,就是當主子人,怎麼會不明白,找下人容易,但要找一個真正忠心,並且還能信得過的下人,卻是非常不易的。而且很多時候,都是靠機緣。

    小小的一個沉香,斷她的生死不過是自己一句話的事。可是到底卻也沒能得到什麼,甚至還有可能會有些不好的影響。白文蘿說了這些,她何嘗沒有考慮到,而且考慮得比她還要詳細。這白文蘿給她一一列出的那些不好影響,其實基本上都能夠輕易解決。比如把沉香送到尼姑庵,既然是送了她出去,又怎麼可能還會讓她與香客接觸。既然已經出家,那麼不管是忽然暴斃,還是急病而亡,也都不關伯爵府的事了。

    不過白文蘿小小年紀就能想到這麼多,並且分析得如此細緻,老太太心裡是很滿意的。那一點疏忽只是因為她還沒有處理事情的經驗,等日後經歷的事情多了,自然就能夠彌補上。

    然而,老太太不知道的是,那一點疏忽,卻是白文蘿故意露出來的。殺人放火這種事,她可不比老太太陌生,但是卻不能在老太太面前表現出來,可又要把事情說得明白,並且還要顯得自然。這就好比臣子與君王下棋一般,既要輸,還要輸得不露痕跡。

    一個大家族裡,女子的婚事,最主要是用來聯繫和維持各個家族之間的利益。在這個基礎上,誰都希望自家的女子能在婆家那邊被人看重。而這個看重,除了有娘家的因素外,與自身的努力也是離不開關係的。到時,一個既忠心又得力的助手所起的作用,往往是不可估量的。這筆帳,老太太若看不清楚,就真是老糊塗了。

    「三丫頭啊,你倒是坦白得很聰明啊!」老太太終於微微笑了起來。

    「老太太過獎。」白文蘿謙虛地說了一句。

    日已西斜,老太太坐了半天的車馬,回來後又沒先好好休息,眼下終於覺得疲倦起來。只是白文蘿出去後,她一時也睡不著,便找了王嬤嬤進來說會話。

    「我說,那三丫頭精可是得很籽,連我都算計在內了。」軟榻上的老太太,語氣有些不悅,但是面上卻帶著許些笑意。

    「怎麼把老太太也算計在裡頭了?」王嬤嬤有些不解地問道。

    「那丫頭是個膽大心細的,那麼鬼精的丫頭,你以為她當真是真認不出堂兒來嗎!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就算是沒見過,光看堂兒那一身衣服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卻硬瓣個採花賊出來。其實她當時若只是偷偷打堂兒一頓,那我也就權當她是個心存正義的姑娘罷了。但她卻把這事給嚷嚷了出來,故意在孫媳婦面前撕開,如此我倒是要高看她些。」

    「這是為什麼?」王嬤嬤心思到底沒老太太那般巧,依舊有些想不明白。

    「還不清楚嗎?她雖是救了沉香,但這一嚷嚷,同時也是把沉香給帶進了死路!事情撕開後,堂兒那邊就不能私下解決了,準會鬧到我這邊來,到時沉香唯有求她。而她到我這討得人情後,沉香以後可不完全信服了她。反過來說,即便不我應予三丫頭這事,她也不會有什麼損失。雖是失去了個好丫鬟,但卻得到了我的愧疚,畢竟這事,到底是堂兒那邊的錯。而我卻把錯全都歸咎到她身邊的丫鬟身上去,怎麼也是讓她受了委屈,她亦是知道我明白這一點,所以才膽大無忌!」老太太笑了笑,白文蘿是幾個孩子中,性格與她最像的,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年少時候的自己一般。。。。。。

    最後這事,就如白文蘿所說,不了了之了。沉香因行為不檢點,被老太太打了三十大板,但到底念在她曾服侍過自己幾年,又有三姑娘為她求情,而且到底也沒做出什麼苟且之事。

    最後還是留了她一條命,只是把她降到了三等丫鬟。

    事情由老太太出面定下這個結果,秦月禪那邊也不敢跟老太太明著干,於是也就默認了。而這件事情,除了白文蘿,也就秦月禪和她身邊的丫鬟雙燕算是親眼見到的,別的人,不過都是隱約聽說的。

    所以有誰知道那所謂的勾引,到底是只說了句話呢,還是摸了手,親了嘴。。。。。。而且聽說三姑娘當時還碰上了,若真是有什麼苟且之事,那姑娘為何還要把這麼一個丫鬟留在自己身邊,平白敗壞自己的名聲?最後,說來說去,誰都弄不清。於是關於丫鬟勾引主子的事,慢慢也就變成個不真不假的謠言,僅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至於這其中的算計,其實根本就沒有誰贏了,也沒有誰輸了。只不過是那其中的每個人,多多少少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秦月禪出了氣,白玉堂終於舔到了美味,白文蘿得到一個忠心的丫鬟,老太太看到了孫女真正的價值。

    至於沉香,也如了她的願,沒有被送到棲風院,也沒有出家。而白文蘿算計她的事,她將永遠被蒙在鼓裡,並且從此對白文蘿忠心不二。但是誰又能說她是不幸運的呢,如果沒有白文蘿看中她,算計她,她的遭遇可能會比這還要慘。

    能夠被人利用,證明你是有價值的。

    這句話很冷漠,卻也很真實。

    就白文蘿來說,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其實,除了那與生俱來的親情外,很多感情不正是從一開始的利益接觸中,慢慢被培養出來的嗎。。。。。。




第三十二章 中秋夜宴

    風清月朗,銀河微隱的八月十五,觀月樓處一片錦繡輝煌,隨處可見的琉璃花燈,晃得人眼迷離的燭火,此時老太太已領磁卡一眾人上完香,拜完月,進了觀月樓的大花廳。只見那花廳內凡桌椅之物,儘是圓的,取團圓之意思。且廳內的陳設比白文蘿昨日看到的,多了一架嫦娥奔月的十八扇彩繡屏風,豎著立在花廳的中央,把那大花廳隔成兩個半開的空間。

    因今日老太太特意請了青梅先生過來,趁著過節,好好敘敘舊。又由於青梅先生難得過來一趟,所以沈逸飛也就乾脆留了下來,老太太並也把他一併請了過來,一起熱鬧一番。於是如此便以那大屏風,兩邊各有一大圓桌,把男女分別開來設座,上面另有一高座居中。

    老太太落座後,就不時與青梅先生說著話,陪在一旁的兩位老爺和白玉強還有沈逸飛,也都適法的附和著說兩句。白玉堂剛剛只陪著老太太拜了月後,就以身子不適,告了罪便回去了。但白文蘿卻自白玉堂離開之時,注意到他掃射過來的陰冷的目光,她裝作沒注意,移開了眼光。而秦月禪卻是留了下來,並且落座時還特意坐在白文蘿旁邊,就似之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不時同白文蘿親熱地說著話。白文蘿也似忘了之前的事情一般,面上帶著微笑,三句不離嫂子。

    周氏在一旁看著心底直冷笑,原往年老太太的注意力都是放在女眷這邊。可因今年多了位青梅先生,老太太只顧著敘舊了,女眷這邊不免就有些冷清了下去。幾個人你悄悄地看我這,我暗暗地瞧你一次,心裡各自掂量著,可每個人都是面上不離笑,嘴裡不離親。

    白文蘿剛剛吃了兩口月餅,覺得有些膩了,想喝口茶解一下,然才碰了碰杯子,馬上就有丫鬟上前來給她斟上剛溫好的酒。她還未開口,秦月禪馬上就在一旁關心的說道:「三妹妹身子這般瘦弱,年紀又還小,那經得住這酒的後勁,還是換上熱茶吧。」

    白文蘿朝秦月禪輕輕一笑:「多謝嫂子關心,我正想著是不是能讓換了茶來,嫂子卻幫我開了口。」

    「既得你一聲嫂子,原就應該多關心你一些,這般客氣做什麼。」秦月禪說著就轉頭讓丫鬟們給三姑娘換上熱茶來。

    白玉蝶恰好坐在白文蘿的另一邊,瞧著她們這般親熱地模樣,從鼻子裡冷哼出一聲,然後就拿出帕子擦了擦嘴,低聲道了一句:「沒得噁心我的!」那音量控制得剛剛好,只這一桌的人能聽到。白玉妍微皺了皺眉,看了白玉蝶一眼,卻沒說什麼。林氏也只是輕輕一笑,然後就裝作被老太太和青梅先生的敘舊內容給吸引了過去。白文蘿和秦月禪似有默契一般,都裝作沒聽到那句話,只有周氏眼波兒一轉,然後就指著擺著旁邊架子上的一盆牡丹說道:「你們瞧,那幾朵牡丹裡頭,哪幾朵是真的,哪幾朵是假的?」

    「怎麼大太太這會的眼力這般不好,這不是一瞧就出來了嗎,挨得最近的那兩朵,一看就是假模假樣的。」白玉蝶馬上就接了話,說完後還癟了癟嘴。因為這個時節,自然開的牡丹早就已經謝了,府裡的花匠好容易用地火培育了幾盆在秋天盛開的牡丹,只是到底也比不上夏日時節的豐滿。

    可再怎麼這也是極為難得的花兒,老太太瞅著便讓人照著原的花,用絹紗等做了幾朵以假亂真的牡丹給充上。如此一瞧,也就真假難辯了。

    「其實誰管它是真是假,只要好看不就行了。老太太也說了,那幾盆花兒擺上後,這花廳看著人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秦月禪接著白玉蝶的話跟著說道,然後又偏過頭看著白文固若金湯笑著問道:「三妹妹以為如何?」

    「嫂子可不知道我原就是個不懂花兒的,反正我瞧著都挺好看的,誰還特意去辯它真假,是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總不過都是給人看的東西。」

    「哼,難怪你們兩人能說得上話,連想的都一樣。」白玉蝶毫不掩飾地白了她們一眼,鼻子裡又哼出一聲來。這會聲音有些大了,引得老太太轉過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林氏終於把注意力轉了過來,有些責備地對白玉蝶說道:「這酒雖是燙過的,也別喝得太急了,到底是個姑娘家,還要真嗆著了怎麼辦。」

    白玉蝶也知道老太太看過來了,便就乖乖閉上了嘴,不吭聲了。

    而這會老太太那邊也差不多敘完了舊,一瞧大傢伙都呆坐著,才知道自己不開口,沒人敢動。便笑著責備了兩聲,說怎麼也不提醒自己一下,白孟儒只陪笑著說道:「難得老太太今兒高興,我們能這般陪著也是個福氣,這聽戲什麼時候不行。」

    「行了,趕緊點戲吧,不然再晚,姑娘們扛不住,可不白浪費了這一個晚上。」

    老太太點了兩出戲後,輪到下面人的時候,眾人推讓了一通,也都各自點一兩處。白文蘿不懂這些東西,也跟著大家隨意點了一出,連名字都沒看清楚。

    於是,沒過一會,只見外面那正對著花廳搭起來的高高戲台上,一個濃妝艷抹,媚眼如絲,蘭花翹指的美人兒蓮步微移,柳腰輕擺地走了上來。

    紅唇微啟,一時周圍都靜了下來,只聽雌性莫辯的圓潤嗓音輕輕響起———

    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萬里何愁南共北,兩心哪論生和死。笑人間兒女悵緣鏗,無情耳。感金石,回天地。昭白日,垂青史。。。。。。

    白文蘿不會聽戲,根本聽不清,也聽不懂那些人從喉嚨裡唱出那些依依呀呀,長短不一的句子,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覺得那第一個出場的那個人的聲音很好聽,她仔細看了那人,只見高挑身材,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風流嫵媚之態。不過那張臉卻無法看得清楚,只是瞧著那面上的線條,應該是個美人胚子。特別是那雙眼睛,即便離得這麼遠,依舊能感覺得到那雙眼睛一轉一動間,帶著難以言喻的靈光,幾乎讓人的眼光無法不跟著他走!

    「三妹妹不知道吧,那個演旦角的叫冷月傾,聽說才上台沒幾年,就成了戲班的台柱,生旦都能演。」秦月禪一邊聽著戲,還一邊不忘給白文蘿介紹一下。

    白文蘿點了點頭,笑了一下,卻無意中眼光一掃,忽然發覺坐在她對面的白玉妍,此時的神情異常專注。那張秀美的臉上似乎隱約綻放出光彩來,而且她的雙唇,似乎還跟著那戲詞微微地一開一合著。

    白玉妍這會似乎也注意到了白文蘿在看著她,她頓時就正了臉色,恢復了平日裡頭那般內斂的樣子。也看了白文蘿一眼,遲疑了一下,到底沒說什麼,只是這之後她的眼光卻再往戲台上看過去。

    戲迷嗎?白文蘿想了想,便拋開了這事。

    三場戲過後,夜裡的寒露漸漸重了起來。即便是坐在花廳裡頭,到底那大門都開著,還是有夜風吹了進來。老太太便發話讓姑娘們這會都隨意,想回去歇著的就不用再陪著留在這兒了。

    白文蘿一聽這樣,便起身告了退。她早坐不住了,聽了半天的戲,根本就沒聽清幾句。那麼乾坐著不要不時應付著秦月禪假裡假氣的親熱,白玉蝶的冷嘲熱諷,還有周氏不時也蹦出來幾句陰陽怪氣地話來,她著實覺得倦了。

    白文蘿走後,秦月禪和白玉蝶也跟著起了身。白玉妍一瞧這裡就剩她一位姑娘家了,沒法坐得住,也就只得起身告了退。

    出了觀月樓後,六兒在後面跟著,白文蘿吸著夜晚冰涼泌膚的空氣。慢慢踱著步子,想了想,忽然就轉了方向,往另一邊走去。

    「姑娘,你這是要去哪?」六兒趕緊跟上,一邊不解地問道。

    「榴花房,去看看芸姨娘。」白文蘿說著,卻才剛走一會,忽然就停下了腳步。只見前面的花架處,忽然就閃過一個白影!

    「姑,姑娘!那,那是————」六兒也看到了,嚇得聲音都發抖了起來,忽然一陣冷風吹過,她嚇得脫了手中的燈籠,掉到了地上,裡面的蠟燭一下子滅了!周圍忽然就暗了下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23 PM

第三十三章 娘兒三的中秋

    離了觀月樓後,白文蘿反感覺這會忽然聽清了那些唱詞。。。。。。聽那依依呀呀的唱腔順著夜風,帶著幾分虛幻的意境,緩緩飄了過來。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開頹坦。。。。。。朝飛幕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

    她一時間有些愣住,站在原地不動了。明月躲入鳥雲裡,夜色朦朧,樹影婆娑,冷風絲絲透人心涼。六兒也僵硬在原地,心裡又驚又懼的,這個園子裡的事情她偶爾也聽說過一些。眼下猛地一想起來,只覺得頭皮直發麻,手腳都有些發虛。緩了好久才敢往兩邊瞧了瞧,除了假山怪石,重重樹影外什麼也沒看到。她抖著手,把地上的燈籠揀了起來,然後低聲說道:「姑娘,咱快些走吧!」

    「嗯。」白文蘿淡淡地應了一聲,便重新邁開了腳步。後面的戲詞似乎也近結束,那唱腔裡透著幾分悲涼與不捨。。。。。。

    曲終人散月西斜,殿角淒涼自一家,縱有春風無路人,長門關住碧桃花。

    到今日情絲割斷,芳草天涯。。。。。。   
    「姑,姑娘,咱們換條路吧。」快走到花架那邊的時候,六兒終於忍不住,顫著聲音說道。

    白文蘿看著那邊,想了想,便點了點頭道:「也是,這條路太暗,這會又沒有燈籠照著,那就走那邊吧。」她說著就轉身朝旁邊走去,那有一條石子路,是繞過那花架的。

    六兒鬆了口氣,轉身前又往花架那邊看了一眼。只見黑洞洞的,什麼也沒瞧著,只有不遠處的淨秋館門口掛著兩個小紅燈籠,可那昏暗的光線卻只照亮門口那方寸地方。偶爾一兩個身量尚小的孩子從那出來,急忙忙地往觀月樓那邊走去,想是戲班的人。昨天下午大太太把尋附上戲班給請進來後,特意讓人把淨秋館給打掃出來,讓他們歇幾晚。聽說是難得請過來一次,園裡好久沒這般熱鬧了,而且老太太也旁聽戲,怎麼也得讓他們留幾天。

    然而白文蘿才往那邊繞過去,不想竟碰上了白玉妍也從那邊走過來,兩人同時站住。

    「嚇我一跳,原來是三妹妹,怎麼到這邊來了?」白玉妍站住後就笑著說道。此時明月已經從雲層裡鑽了出來,清冷的月華灑在她那張秀美的臉上,似的她的眉眼加顯得婉約柔美。

    白文蘿眼光往下一瞟,見白玉妍說話間,兩手卻不自覺地絞著手裡的帕子。她輕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到白玉妍的臉上,說道:「想去榴花房那邊看看芸姨娘,剛剛走到那邊的時候,六兒不小心把燈籠給弄滅了,我便只好走到這邊來。今晚的月色不錯,大姐姐是過來賞月的嗎?怎麼沒見你身邊的丫鬟?

    「哦 ,是,我正要找她去呢,也不知又跑哪裡偷懶去了。」

     「要不我讓六兒送大姐姐回去吧,前面就是榴花房了,我自己走過去便好。」

    「不用,這園子我還不比你熟悉,洗翠可能就在前面找我呢,多謝三妹妹關心了。不過三妹妹去看姨娘的時候,最好還是別留的太久,免得有人傳到老太太耳中。。。。。。到底,也太晚了。」白玉妍趕忙拒絕,想了想,又提點了一句。

    「我明白,多謝大姐姐的提點。」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白玉妍才輕笑著走開了。

    「姑娘,剛剛那個。。。。。。不會是大姑娘吧?」六兒看著白玉妍遠去的背影,只見那身鵝黃色的緞面衣衫,在月光的映照下,不時反射出一層淡淡的白光。

    「剛剛什麼?」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問道。

    「就是剛剛同。。。。。。難,難道姑娘沒有看到嗎?」六兒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一時臉都白了。

    「走吧,胡想什麼,不該你管的,什麼也別亂說,也別亂想。」白文蘿瞥了她一眼,然後就往前走去。

    六兒愣了愣,有些似懂非懂的,見白文蘿走遠了,一看周圍這黑洞洞的樣子,心裡一慌,趕忙就跟了上去。

    「姐姐!」白文蘿才往前走一段,就又聽到一個聲音輕輕傳了過來。六兒嚇得差點又把手中的燈籠給扔了出去,幸好這會那邊已經走出來兩個人影,只見一個是白玉軒,一個是心晴。

    「你怎麼跑到這來了,老太太知道嗎?」白文蘿輕皺了皺眉,只是說話的時候卻看了一旁的心晴一眼。

    「我就知道姐姐剛剛離席就是要過來看娘的,嘿嘿嘿。。。。。。我就跟老太太說,覺得困了,老太太便也放了我出來。」白玉軒微有些得意地說道。

    「我勸不住軒哥兒,只好跟著他過來了,好姑娘,你們進去說會話就出來吧。一會老太太定會讓婆子到碧雲軒那邊看看的,到時要見不到軒哥兒人的話,準會說一頓。」心晴歎了口氣說道。

    「我知道,我就是進去看看姨娘,把這盒子月餅給她,不會讓晴姐姐你為難的。」白玉軒說著就把手裡的那個攝絲遞給白文蘿。

    「難為你還帶著這個,不過我前天已經讓人給娘送了果點過去了,府裡也沒落下娘的。」白文蘿那個攝絲盒,笑著搖了搖頭。

    「這些我都吃過,都是頂好吃的,娘指定會喜歡。」白玉軒一邊說著,一邊跟白文蘿進了那榴花房。六兒輕車熟路地過去叫了半夏開門,門開了後也不讓她進去通報,就直接走了進去。於是姐弟倆進到裡屋的時候,就見芸三娘正在油燈下納著鞋底,那炕上著些零星的綢緞。旁邊的小桌上擺著幾盒月餅果點,有府裡分例發的,也有她送過來的。

    「半夏,是誰過來的?」芸三娘也不抬頭,以為是半夏進來了,就隨口問了一句。

    「娘!」白玉軒先是叫了一聲,就趕忙跑到芸三娘身邊,一蹦一跳,就跳到炕上,坐在她旁邊。

    「哎呀,怎麼是你們,怎麼過來了,這。。。。。都這麼晚了,老太太可知道?不是都在那園子裡看戲嗎?你們是偷跑出來的!」芸三娘嚇一跳,心裡又驚又喜又擔心的。

    「是老太太讓我們散的,我便過來看看娘。」白文蘿笑著走過去。

    「娘,我給你帶了好些好吃的過來呢,你快嘗嘗看!」白玉軒說著就從白文蘿手中接過那攝絲盒子,揭開蓋子,只見裡面擺了好幾樣小巧的點心。

    「你有心了,娘這裡吃的多著呢。」芸三娘摸了摸白玉軒的腦袋,然後又有些不放心地問白文蘿:「你們這麼晚了過來,身邊都跟著誰呢?有沒有告訴老太太一聲?」

    「都有丫鬟跟著,我讓她們在外屋等著,我們就陪娘坐一會便走。」白文蘿說著便在旁邊的椅子那坐了下來。




第三十四章 下 毒

    芸三娘把剛剛洗好的新鮮瓜果盛在盤裡,同白玉軒帶來的點心,還有白文蘿送來的月餅,一塊擺在炕上的小桌上。

    「剛剛你們都吃月餅了嗎?」

    白文蘿點了點頭,白玉軒卻笑說道:「我這會還能吃一點。」

    「來,這個是雙黃的。不過別貪嘴吃多了,免得晚上睡覺的時候胃裡停食。」芸三娘說著就那小月餅往他面前推了推。
    白玉軒嘿嘿一笑,就拿起那月餅咬了一口,他剛剛在觀月樓那本就沒怎麼吃東西。一是不習慣,二是一心要等著過來芸三娘這邊,陪著他娘一塊兒吃月餅,過中秋。

    「蘿兒還要吃點嗎?」

    「好,我剛剛也是沒怎麼吃東西呢。」白文蘿說著也拿起一小塊月餅咬了下去。

    「娘,咱們好像又回到從前了呢。」白玉軒說著就放下那咬了一口的月餅,然後又拿起個月餅給芸三娘遞過去。芸三娘接了過來,笑了一下,歎了一聲道:「是呢,那會拜了月神後,咱娘兒三個注是這麼圍在一塊兒吃月餅的。想不到今兒都這晚了,你們還會過來,娘真高興。」

    以前那樣的日子雖然清苦了點,但是過得很舒心,很溫暖。而今,這樣的一點溫暖,看著也像是偷偷摸摸的。芸三娘心裡不由得有些泛酸,自從進了這裡後,以前那樣的日子,就再不可能回去了。如今她唯一求的,就是這兩個孩子都能在這裡過得好好的。

    蘿兒以後能找到了好婆家,軒兒能考中個功名,在這府裡真正站穩腳跟。為此,她就是過得冷清一點,不能時常看到自己的孩子,也是甘願的。

    「我們每年都會過來的,是不是姐姐!」白玉軒一邊笑著說道,一邊轉過頭去看著白文蘿。白文蘿只是笑了笑,沒應聲。芸三娘也笑了一下,幫他擦了擦嘴,然後才說道:「傻孩子,姐姐哪能每年都過來的。」

    「為什麼?」白玉軒剛要再咬一口月餅,一聽這話,頓時就停住了,睜大了眼睛,不解地問道。

    「你姐姐再過幾年就要嫁人的,若真每年都過來陪娘過中秋的話,娘那可得多難過啊!」芸三娘難得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娘,這會說這個做什麼。」白文蘿有些無奈地說道。

    白玉軒卻睜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才說道:「那姐姐嫁了人後,也是能回來的吧?」

    白文蘿和芸三娘對看了一眼,芸三娘心裡暗歎了一句,然後才笑著說道:「當然能。」她說著就把話兒一轉接著道:「軒兒的手看著好得差不多了,這上頭的夾板什麼時候能拿下來?」

    「大夫說還得半個多月呢。」一說到這個,白玉軒就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頭。他雖不似別的男孩子那般調皮,但是一隻手被這麼包了近一個月,平日裡做什麼都束手束腳的,怎麼也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好幾次都想悄悄把這夾板給扔了。

    「那就忍忍,聽大夫的話,知道嗎,可別讓娘擔心啊!」芸三娘怎會不知他心裡怎麼想的,馬上就勸了一句。白玉軒只得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我不會讓娘擔心的。」

    芸三娘點了點頭,然後又轉過來小心的問了白文蘿一句:「聽說你身邊有個丫鬟,前兩天出了點事。」

    白文蘿一愣,然後便笑著說道:「這事怎麼還傳到娘這邊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都解決了。」

    芸三娘憂心忡忡地說道:「是半夏聽說後告訴我的,唉,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事情到底是如何。不過,蘿兒,不管怎樣,那丫鬟你怎麼還留在身邊。你是個聰明孩子,可是這大宅大院裡的事情,要比你想像的複雜得多了,你不該還把那丫鬟留在身邊,這樣一來會更招那邊心裡不痛快的,他們若是因此記恨在心裡的話,你。。。。。。」

    「娘,沒關係的,這事是老太太發的話,沒事的。」白文蘿笑著說道。

    芸三娘暗歎一聲,也知道現在她說這個也沒什麼用了,只能多叮囑著她日後要小心些,盡量別跟什麼人起了衝突,平日裡能避開就盡量避開,還有對府裡那些僕婦下人也都不能疏忽了。

    「娘是不是說姐姐身邊那位沉香姐姐的事?」白玉軒在一旁聽了一會,然後也插嘴問了一句。

    「你怎麼也知道?心晴跟你說的?」白文蘿歎笑了一句,果然這事已經傳得滿府皆知了。

    「不是,是春紅告訴我的。」

    「春紅是誰?」芸三娘注意到這是個陌生的名字,便趕緊問道。白玉軒身邊的丫鬟,她就見過心晴,瞧著是個踏實又會照顧人的姑娘,她很放心。只是她也知道,這府裡的少爺,屋裡屋外不可能只有一個丫鬟,就是貼身丫鬟也都有好幾個。只是之前一直就沒機會瞭解,如今正好趁著這機會好好問一下。

    「是大太太派給他的丫鬟,也就十四歲那樣,人長得很好看,甜甜美美的,心思也靈巧。」白文蘿知道芸三娘擔心什麼,便代白玉軒回答了。

    「也是在你屋裡伺候的?」芸三娘點了點頭,然後又問了一句。

    「我沒讓她隨便進我屋啦。」白玉軒有些彆扭地說道。

    「是我跟他說的,平日裡沒事別讓丫鬟隨便進自己的屋。」白文蘿笑了一句。

    「是該這樣,等你手好了以後,就得開始好好讀書了,要是哪個丫鬟都能隨隨便便闖進來的話,你還怎麼專心得起來。姐姐說得很對,以後娘不能時常照看著你,你凡事都得多聽姐姐的,知道嗎?」芸三娘鬆了口氣,然後就不厭其煩地囑咐道。

    「我知道的。」白玉軒倒是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乖乖地點著頭。

    「這就好,好了,吃完這塊月餅,再把茶喝了,你們就回去吧。來了也有一會了,軒兒的院子離老太太近,萬一老太太讓人找你,見你還沒回去就不妥了。」
    白文蘿也知道這個理,雖有些不捨,但也只好點了點頭。白玉軒雖心裡不樂意,可是也沒辦法。

    然而就在他們將起身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有人猛地一下子推開的門,彭地撞出一聲好大的聲響,接著就聽到啪地一聲脆響,隨後才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叫罵道:「小賤人,居然算計我,是誰讓你幹的這事!是不是芸三娘,叫她出來!」

    「白姨娘,你在說什麼,我做什麼了,你一進來就又是打又是罵的!」半夏的聲音帶著哭腔和不服。

    接著就心晴的勸解聲:「白姨娘千萬別動氣,小心身子,到底什麼事這麼生氣?」

    「你自己看看,這小賤人都做了什麼事!」又是啪的一聲,似乎是一個盒子被摔到桌子上。

    裡屋的芸三娘母子三人對視了一眼,白文蘿站起來說道:「娘,她常過來給你找事嗎?」

    「沒有,可能是有什麼誤會吧,娘出去看看。」芸三娘也一頭霧水的站了起來,只是眉頭卻輕輕皺了皺。

    於是白文蘿跟著芸三娘出去一看,就見挺著大肚子的白姨娘,一邊罵著半夏一邊使勁在她身上掐著。心晴和六兒在一旁拉著,可是到底顧著她身子重,也不敢亂使力。而白姨娘身邊的丫鬟卻有些害怕地站在門邊,絞著自個的衣角,連句勸說的話都沒有。

    「怎麼回事,什麼事不能好好說,要這麼動起手來,你萬一動了胎氣怎麼辦?」芸三娘一見這架勢,趕緊就上前去拉住白姨娘說道。

    「好啊,你可算是出來了!哎喲,還帶上了姑娘和哥兒,想給自己壯膽是吧,告訴你,老娘我不怕!我這懷著的也是白家的血脈!你想下毒害我,我告訴你,沒門!」白姨娘折騰了這麼一下,也覺得累了,這會見芸三娘已經出來,便停了手。喘了幾口氣,然後挺起肚子,兩手叉著腰。只見那雙被描得又細又長的眉毛奮力一跳,那雙同是極為細長的媚眼使勁瞪圓了,唇兒一張,明顯挑事的話語?裡啪啦地倒了出來!

    白文蘿頓時就皺了皺眉頭,然後眼光往下一掃,就看見桌上有一個被打開的月餅盒子。只見那裡面的月餅都散亂了,好些個上面似乎還沾了點沙子什麼的。

    「白桂花,這話可不是隨便能說的,到底怎麼回事!」芸三娘一聽這話,了皺緊了眉頭,但卻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點,可是到底心裡也有些不快,便直呼出白姨娘的名字來。

    「我亂說,哼!你自己看看,要不是我小心,就著了你的道了!剛剛我養的那隻貓才添了一口,居然就吐了白沫!我告訴你,這事我一定要讓老爺給我個公道,別以為你兒女雙全就能隨意算計我!在這府裡作威作福還輪不到你!」白姨娘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桌上的那盒月餅說道。

    「這不是府裡給你發的月餅嗎,這關我什麼事?」芸三娘看了一眼那盒月餅。

    「哼,彩珠,你過來說說。」白姨娘不屑地一笑,媚眼兒一瞇,然後就轉過頭,叫了站在門邊的丫鬟一聲。

    那叫彩珠的丫鬟被叫了後,只好挪著步子走了過來,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終於說了出來。原來昨日她過去領月餅回來的時候,快走到榴花房時,然後想起白姨娘說晚飯想吃個清淡的筍片火腿湯,她剛剛忘了去廚房那說一聲。正好半夏那會也從外頭領著月餅回來,她便托半夏幫她拿給白姨娘。

    「你問問半夏,有沒有這回事?」彩珠說完後,白姨娘又是奮力地一挑眉毛。芸三娘看向半夏,半夏這會已經嚇白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有這回事。可是,可是我沒下毒,我連那盒子沒打開過!」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24 PM

第三十五章 白姨娘的委屈

    「我知道,你一個小丫頭沒道理下毒害我,只是保不準有人眼裡容不得我,怕我生出了兒子踩在她頭上去,才做出這等齷齪事!」白姨娘細眉一挑,一雙媚眼兒說著就往芸姨娘那看過去。然後又冷笑了一下,伸出手一把抓住半夏的胳膊道:「你跟我去老爺那邊,把事情說清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心思這麼狠毒,竟敢要暗算老爺的子嗣!」

    「我沒有下毒,我沒有!芸姨娘,我真的沒有!」半夏一驚,一下子就甩開白姨娘的手,卻不想用力過大,竟甩得白姨娘趔趄了一下。嚇得屋裡的人都跟著一驚,幸好心晴站在旁邊,眼疾手快,一把給扶住。

    白姨娘也嚇得臉色白了白,站穩後,先輕輕撫摸著自個的肚子,吐了口氣,才伸出手就在半夏臉上狠狠擰了一把,也不鬆手,嘴裡同時罵道:「你個黑心的小娼婦,一次不成還想來第二次!到底是誰給了你這雄心豹子膽!」

    「白姨娘,我剛剛只是不小心,我錯了。。。。。。」半夏這會再也不敢睜開白姨娘的手,只是實在被擰得痛了,加上心裡又慌亂,終於嚇得哭了起來。

    「白姨娘,小心別動了胎氣,到底是個小丫頭,你別跟她一般計較。」心晴一看這事鬧成這樣,只得在一旁勸說道。

    「哼!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都有人明著要害我,我還能裝得什麼事都沒有!走,去老爺那邊,彩珠,你來把半夏拉過去,這事我一定要問個明白!」白姨娘斜眼看了心晴一下,然後又瞟了芸三娘一眼,再一看站在她旁邊的白文蘿和白玉軒,心裡暗恨了恨,才冷笑道:「芸姨娘要想過去也可以,免得一會老爺發了什麼話下來,你一時不清楚的!」

    「老爺現在正在園子裡陪著客人呢,不是我沒提醒白姨娘,這會子過去,擾了客人的興致,老爺估計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再說這事,也沒憑沒據,半夏是昨兒下午給你送的月餅,而且之前已經過彩珠的手,並又隔了這長時間,白姨娘這會才過來說那月餅被人下了毒。」白文蘿看著她笑了一下,然後又接著說道:「這事真要追究起來,指不定是誰搞的鬼呢?」

    「姑娘這意思是說我沒事找事,我告訴你——」白姨娘兩眼一瞪,伸出手下意識地就要指著白文蘿,只是抬起手的時候,又移到了芸三娘這邊,只是話還沒說完,那外頭就有人走了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老遠就聽到這邊吵吵嚷嚷的,簡直不成體統!」原來竟是王嬤嬤過來了,一進來就拉著個臉。這邊才剛吵起來的時候,外面就有經過的小丫鬟聽到,趕忙去報了老太太那裡。正巧那會老太太正讓人去看白玉軒,沒看著,再一聽這事,心裡就不得勁。眼下青梅先生還在府裡,並且那戲班的人也都在,不管什麼事,都別叫人看了笑話,於是就趕緊讓王嬤嬤過來瞧瞧。

    「軒哥兒果然是在這邊!」王嬤嬤進來後,如意也跟在後面走了進來,一看到白玉軒趕忙就上來說道:「好好的過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害得老太太好找。心晴也是,這晚了還不勸著軒哥兒回去休息。」

    「這是正要回去了,哪想就。。。。。。」心晴說了一半就看了白姨娘一眼。

    白姨娘一見是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馬上就撫著肚子,一臉欲泣的道出委屈來:「王嬤嬤,不是我要吵,而是有人下毒要害我肚子裡的孩子,這可是老爺的骨血啊。要不是我那貓兒打翻了這盒月餅,又舔了一口,沒準這會就已經是一屍兩命了!這月餅可是芸姨娘身邊的丫鬟給我拿回來的,我這正要帶她到老爺那邊給我討個公道呢,哪相忱小蹄子心腸歹毒,竟想要把我推倒,幸好我站得穩,要不然老爺的骨血沒準這會就沒了!」

    「我沒有,我,我剛剛只是不小心,我不是有意的!」半夏趕忙搖著頭,哭著說道。

    「還說沒有,剛剛大家可都瞧見了!」白姨娘馬上轉過臉,瞪了她一眼,然後又說道:「你們這一個一個欺我孤身一人,這事我若不討個公道,沒準下次還會有什麼事。老爺就是不為了我著想,也得為著自個的孩子想想,沒得叫哪個黑心肝的人得了逞!」

    「月餅被下了毒?」王嬤嬤終於聽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那臉色一時顯得更加肅穆起來,眼睛一掃,便看到桌上的那盒打開月餅。說著就朝那走了過去,拿起那盒子,仔細看了看裡頭的月餅,然後問道:「你說的是這個?」

    「就是這個,昨兒下午才拿過來的。」見得了王嬤嬤的重視,白姨娘趕緊扶著彩珠的手走過去說道,同時還暗暗得意地瞟了芸三娘一眼。

    「你說的那隻貓兒呢?」王嬤嬤放下那盒月餅,然後問道。

    「在我屋裡呢,剛剛才舔了一口,沒一會就吐了白沫,然後就不動了!」

    「老爺這會正陪著客人,這事,我得告訴老太太一聲。白姨娘把那貓兒一併帶上,隨我去見老太太,還有,芸姨娘和半夏也都過去。如意你帶著軒哥兒回去休息,三姑娘也回去院子去。」府裡有人在食物裡下毒,這不是件小事,王嬤嬤不敢拖延不報。只是這事到底不好聽,聲張不得,幸好今天是中秋,若被人看到了,就說是老太太請姨娘們過來熱鬧一番,也是說得過去。

    「這不關娘,不關姨娘的事,要姨娘過去做什麼!」白玉軒頓時不滿地叫了起來。

    「軒兒別嚷,老太太不會冤枉姨娘的,你先跟如意姐姐回去。」白文蘿看了白玉軒一眼。

    「不行,那我也得過去!」白玉軒皺著眉,看著王嬤嬤說道。

    「軒哥兒,聽話,你先回去,太晚了。。。。。。」芸三娘在一旁有些著急地說道,他就怕白玉軒的倔脾氣上來,萬一惹得老太太不快就不好了。

    白玉軒卻咬著唇,鼓著腮幫子,不說話,卻是一臉固執的表情。白文蘿想了想,便道:「軒哥兒小孩子氣,嬤嬤別在意。不過剛剛離開的時候忘了跟老太太請安了,就讓我和軒哥兒一起過去吧。請完安後,到時老太太要發話,就再讓軒哥兒回院裡去可好。」

    有了這層台階下,王嬤嬤面色緩和了點,乾巴巴地嗯了一聲,然後就轉身出去了。

    於是一行人進了老太太的榮壽園後,王嬤嬤先進去說了一陣子話,才讓白姨娘和芸三娘進去了。卻攔住了白玉軒,另說了老太太的意思;到底是晚了,軒哥兒直接回院裡休息去,就別進去請安了。老太太都明著發了話,白文蘿便捏了捏白玉軒的胳膊說道:「聽話,你先回去,姐姐會進去照看著娘的。你若再這麼不聽話,惹得老太太不高興了,萬一把氣出在娘身上可怎麼辦?」

    既然是只叫白玉軒回去,那麼便是她可以留下,白文蘿便放了心。白玉軒一聽白文蘿這麼說,也只得忍著,乖乖隨心晴回去了。

    於是白文蘿隨著王嬤嬤進去後,便見半夏和彩珠具跪在那廳裡,兩人似已說完了事情的經過。芸三娘垂著臉站在一邊,白姨娘卻坐在一張椅子上。白文蘿進去後,王嬤嬤就領著她在一邊的椅子那坐下。老太太只是看著那盒月餅,面上的表情有些嚴肅,彩珠她們說完後,她也沒多問,只是半闔著眼坐在那。

    白姨娘自進了這後,也不敢隨便開口,一時間這廳裡就靜了下去,偶爾有幾聲遙遠的戲曲從觀月樓那邊遠遠飄過來,更顯得這邊靜得讓人覺得有種透不過氣來的壓抑!

    就在白文蘿以為老太太就打算這麼耗下去的時候,就見大太太周氏從外面進來了。

    「你過來看看,這月餅是你發下去的吧。」老太太瞧她一進來,就把那盒月餅給她遞了過去。

    周氏進屋一看這架勢,也不敢多說話,趕緊走過去接過那盒月餅一看,就點了點頭道:「是的,這是府裡統一發下去的月餅。」

    「嗯,這盒是白姨娘那的,剛剛她養的那隻貓才添了一下,就吐了白沫,這會已經沒氣了。」老太太說著就指了指躺在彩珠跟前,那只閉了眼睛的白貓。

    「這是————怎麼回事?」周氏一愣,一臉驚訝的說道。

    「有人在這月餅裡下了毒?」老太太緩緩說道。

    「老太太明察,媳婦讓人發這些月餅的時候,都是帶著人在身邊的。再說這些月餅從媳婦手裡發下去,媳婦哪敢會針對誰做什麼手腳,這不是擺明著跟自己過不去嗎?」周氏心裡一驚,眼下白姨娘懷了身孕,而她之前又打壓了白姨娘好幾次,這會忽然出了這事,就怕老太太會疑到她身上來,便趕緊為自己辯解道。

    「急什麼,我讓你過來就是要好好查查這事,這府竟有人懷了這種心思,不好好整治一番不行了!」老太太沉著聲音說道。

    「是。」周氏一聽不是懷疑自己,先是鬆了口氣。

    而白姨娘那邊卻有些坐不住了,原以為出了這事後,老爺怎麼也會過來看自己一眼,卻沒想,聽老太太這意思,卻似不欲讓老爺那邊知道。

    她心裡有些不得勁,都快一年了,老爺根本就沒過來看過她幾次,而且每次都只略坐一會便走了。直到知道她懷上孩子後,才在剛開始的那段時間,多陪了她幾日。這下好容易盼到了中秋,老爺又回來了。可是,她等了整整一天,一直就沒見到人影,而眼下自己這邊出了這事,卻依舊是見不到人影!她心裡不禁覺得又是委屈又是著急又是生氣!





第三十六章 你打算怎麼辦?

    周氏穩下心神後,馬上就讓人悄悄去把廚房的人叫過來,沒一會就過來了兩個婆子,都是廚房裡的負責人。她們進了房間後,一見老太太和太太都在上面坐著,一時都有些不安起來,不知是發生了何事,這大晚上的忽然就把她們都叫了過來!

    而那兩個婆子才剛進屋行了禮站住,那門外又跑進來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原來是那隻小胖狗,想是之前跟在周氏後頭,偷偷溜過來的。只見它進了屋後,先是瞅了瞅這一屋子的人,見沒人趕它,就屁顛屁顛地朝周氏跑過去。可周氏卻不搭理它,只是不耐煩地朝它甩了甩手。小胖狗一委屈,在周氏腳下繞了一圈,覺得沒勁,正想鑽到哪自己玩去,不想這會就發現了躺在地上的那隻貓!它下意識地就弓起身子,倒也不敢亂叫,只是瞪著那隻貓兒,從喉嚨裡低低唔了兩聲。可半天也沒見那貓兒搭理它,它又覺得沒趣了,只好乖乖地趴在周氏的腳下,半瞇著眼睛,打起盹來。

    「今年的月餅,從選料到發放,都是你們倆負責的吧。」周氏待那兩婆子行了禮後,就開口問了一句。

    「回大太太,是我們負責的。」兩婆子雖心裡有疑惑,卻也不敢多問,也不敢隨便亂看,只忙點頭應道。

    「那這盒月餅你們可是認得?」周氏說著就拿起那盒月餅,給她們遞過去。

    其中一個婆子穩步上前,恭敬地接了過來,同另一婆子都看了一眼後,才點頭說道:「回大太太,這是府裡做的月餅,就昨兒才一起發下去的。」

    「你們確定?」周氏再問一句,表情非常認真。

    兩婆子對看了一眼,心裡更是不安了起來,卻還是點頭道,「能確定。」說著正要把這盒月餅給遞回去,卻不想周氏這會卻猛地拍了一下旁邊的茶幾說道:「那這餅裡怎麼會有毒!」

    「有。。。。。。有,有毒!」正往回遞月餅的那個婆子被這話嚇得手一顫,手裡的盒子突地一斜,就見一個月餅從裡頭滾了出來,掉到地上!

    正趴在地上假寐的小胖狗被這動靜嚇得一個激靈,猛地就抬起頭,噌地就站了起來。隨後就見到那掉到地上的月餅,聞著香味,它便衝過去。周氏根本來不及叫住它,那小胖狗也生怕那隻貓會跟它搶,趕緊一口就把那小月餅給咬進嘴裡,然後三兩下就吞了下去!

    周氏指著它的手僵住,嘴半張著,卻一時說不出話來!老太太也從那榻上坐直了腰身,皺著眉頭,一時也愣住了。其餘的人沒想事情會這樣,都悄悄倒抽了口冷氣,然後就等著那隻小胖狗口吐白沫,痛苦死去的那一記得。

    而那隻小胖狗還不知道自己剛剛吃下去的是什麼,只覺得很美味。只見陀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又抬起頭,張著嘴,伸著甜頭,搖著尾巴,討賞地看著那手中還拿著月餅盒的婆子。可等了一會,見那婆子沒動靜,只得失望地垂下腦袋,焉焉地走回周氏旁邊,撒嬌似地在她裙上蹭了蹭。然後便又在地上趴了下去,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重新打起盹來。

    又過了一會,那隻小胖狗依舊那麼懶洋洋地趴著。大家的目光依舊集中在它身上,於是,即便是一隻混吃混喝的小狗,也是承受不住眾人這麼灼灼的目光。它有些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張開眼瞅著眾人,似乎能從那些人的目光看到:你怎麼還沒死?你怎麼還沒死?你怎麼還沒死。。。。。。這樣的話!像是再也頂不住這催它小命的壓力,小胖狗又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一溜煙地就鑽到了椅子下面,然後扭過身,把屁股對著眾人,來個眼不見為淨!

    「怎麼回事?」老太太這會開口了,把目光從小胖狗那收了回來,看著白姨娘問道:「這都吃了一個月餅了,不是好好的!」

    「我,我。。。。。。」白姨娘也有些懵了,結巴了一會才看著躺在彩珠跟前的那只波斯貓說道:「可。。。。。。是,我是真的看到嬌嬌才添了一下那月餅,然後就吐了白沫,然後就一直抽搐著,沒一會就不動了!」

    「白姨娘說的可是這隻貓兒?」其中一個婆子這會插了句嘴,指了指彩珠跟前的那隻貓問道。

    「沒錯。」

    「老太太,大太太,能不能讓老奴瞧一眼這貓兒?」那婆子瞅著那隻貓,想了想便問道。

    「嗯。」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就點了點頭。

    那婆子便走到彩珠跟前蹲了下去,從白文蘿的角度,剛剛只能看到那婆了了的背影,只見她的兩手似乎托起那隻貓兒檢查了一番。過了一會,那婆子就重新站了起來,站回原位,一臉恭敬地說道:「稟老太太,大太太,老奴看了,這貓兒確實是中毒死的。不過應該是誤食了夾竹桃才引起中毒,跟那月餅無關,老奴記得榴花房後面就種了兩株夾板桃。記得去年廚房的貴姐養的那隻貓,也是因誤食了夾竹桃的葉子,結果就中毒死了;還有我那三兒媳婦以前也是養了只黑貓,後來因為闖進鄰居家,吃了她家院子裡的夾竹桃,沒一會就死了。那貓兒死前的反應跟白姨娘說的一樣,都是口吐白沫,連著抽搐,沒一會就斷了氣。」

    「夾竹桃?府裡還種了這花?」老太太聽那婆子說完後,就看著周氏問道。

    「榴花房後面確實種了兩株夾竹桃,這會不說我差點兒都忘了。去年還要說砍掉,把那一片都改種上桃花的,只是後來因為忙,一時也就把這事給撂下了。」周氏點著頭說道。

    「明兒就讓人砍了,這會正是開花時節,這府裡沒少年紀小的丫鬟,萬一哪個不懂事,去摘朵花來玩,太容易出事了。」老太太微微皺著眉頭,輕輕搖了搖頭。
    「是。」周氏應下了,心裡鬆了口氣。

    白姨娘有些愣住,原來這事鬧了半天,竟是個誤會,自己鬧了個笑話!她呆呆地坐在那兒,有些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老太太又發話了:「姨娘們平日裡無聊,養隻貓兒狗兒的不是不可以。只是既然養了,就得好好管著,別到時一出點什麼事,就搞得這府裡不得安寧!不過白姨娘這會身子不便,照顧不上也是情有可原。既然這般,那麼身邊的丫鬟就得多看著點,今兒出了這事,也是丫鬟們做事不認真!」

    聽老太太這麼一說,彩珠便知道自己今兒準沒好果子吃了,忍不住輕輕抽泣了起來,半夏早嚇白了臉,這會也陪著掉眼淚。

    見她們這樣,老太太遲早更是不喜了,周氏一瞧這樣,便說道:「瞧著她們年紀都還小,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也是難免,明兒我就找兩個懂事點的換上,這兩丫頭就先派去別的地方幫忙吧。」

    「你做主就行,以後別再出這事了,我一把年紀,經不起這般幾次三番的折騰!」老太太有些疲憊地說道。

    「是,讓老太太受累了。」周氏忙站起來陪笑著說道。

    「好了,都散了吧,三丫頭留下一會。」老太太擺了擺手,於是眾人便都告了退。周氏走前特意看了白文蘿一眼,芸三娘也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白文蘿,白文蘿朝她輕鬆地一笑。

    直到眾人都離開後,丫鬟們了也退去了外面,老太太才朝白文蘿開口問道:「若今兒這事真是有人下毒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白文蘿一愣,有些不明白老太太怎麼會問她這話,但還是一恭敬地回道:「此事自有老太太做主,老太太明察秋毫,文蘿哪會有什麼打算的。」

    「三丫頭啊,別在我面前說這些客套話,我知道你今兒是不放心芸姨娘,所以才急巴巴地要跟過來。我是想問你,若今兒這事真是跟芸姨娘撇不開關係,我要罰她的話,你打算如何?」

    白文蘿抬起眼看了老太太一眼,剛剛讓周氏給重新安排芸三娘身邊的丫鬟,不也是一種變相的警告。以後姨娘那邊的事,全都逃不過周氏的眼睛,沒準還會故意讓丫鬟們在中間挑撥。她靜默了一會才搖著頭說道:「芸姨娘不會做這等事的,如果老太太真要罰姨娘的話,文蘿不敢忤逆了老太太。。。。。。唯有,代姨娘受過了。」
    老太太靜靜地看著白文蘿好一會,似知道她會這麼說一般,眼中倒沒有怒氣,只是帶著幾分惋惜。真是可惜啊,不是在自個身邊長大的。

    老太太暗歎了口氣,芸姨娘的身份太低,不過也正因為她之前的那種身份,所以才能把這孩子教得這般知書達理。可是芸姨娘之前的那種身份,她又怎麼也喜歡不起來,真是可惜了。。。。。。

    「代她受過,你還真敢開這個口!」雖是不生氣,但到底也不是什麼討人歡心的話。

    白文蘿起身,規規矩矩地朝老太太行了個禮,然後恭恭敬敬地開口道:「老太太息怒,外頭風雨十年,姨,娘。。。。。。獨自一人,含辛茹苦把我和弟弟拉扯到大,其中艱辛,文蘿不敢忘!不能忘!試問,文蘿若真的能視姨娘受委屈而不聞不問,這與那畜生又有何分別,而這等忘恩負義之人,之舉,又怎能入得了老太太的眼!」

    夾竹桃,一種觀賞花。花似桃,葉像竹,苦寒有大毒,一年四季,常青不改。從春到夏到秋,花開花落,此起彼伏。迎著春風,冒著暴雨,頂著烈日,吐艷爭芳。

    夾竹桃全株具有劇毒,中毒後的症狀有頭痛、頭暈、噁心、嘔吐、腹痛、腹瀉、譫語、甚則汗出肢厥、心律失常、直到抽搐、休剋死亡。人畜中毒後的反應大抵一樣,所以面對夾竹桃,只要欣賞就好,可別動手喔!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25 PM

第三十七章 沉香表忠

    周氏出了榮壽園後,歎了口氣,心裡直覺得可惜。剛才還以為是白姨娘做賊喊做賊呢,她還暗暗興奮著,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查出來。這種敢在老太太眼皮底下做手腳的事,一查一個准,到時她再瞅準時機添把火,沒準還能連著那些礙眼的都給一網打盡。卻沒想那白桂花到底是沒蠢到那份上,她是白期待了一通。

    白文蘿剛一出榮壽園,就看到心晴伸長了脖子在外頭往裡瞅著,一見她出來就趕忙迎上來。

    「是軒哥兒讓你在這守著的?」白文蘿歎了口氣,笑道。

    「軒哥兒回去後一直就坐不住,我只好過來這看看,好讓他安心,不然這一晚且悶著呢。」心晴也笑了,見白文蘿出來時面上的神色很輕鬆,便知道沒什麼事,也就放心了。

    「剛剛芸姨娘不是已經出去了嗎,你沒先回去跟軒哥兒說一聲,怎麼還在這等著?」

    「已經回去一趟了,軒哥兒一聽姑娘被老太太留了下來,又不放心,我便再過來瞧一眼。」

    「難為你了,這都多晚了,你快些回去吧。我就不過去了,省得叨擾了你們,少不得又要多熬一會。」白文蘿笑著搖了搖頭。

    「姑娘真是太客氣了。」心晴笑了一句,倒也沒多說,便就轉身回了碧雲軒報信去了。

    心晴走後,回梨香院的路上六兒才輕輕說道:「剛剛芸姨娘原是想留下來等姑娘的,只是。。。。。。有些不方便。便留了話,讓我跟姑娘說,姑娘出來後,若時候還不晚的話,到底找個人過去跟她說一聲,好讓她安心。」

    「也是,你就順便多跑一趟吧,回來後也不用到我那伺候,直接回房休息便可。」白文蘿點了點頭,其實她是想自己過去的。只是已經這麼晚了,今兒又出了這一通事,自己再又過去,若傳到老太太耳中,到底又是件不快的事。而且她剛剛跟老太太說了那一會話,明顯感覺到老太太對芸三娘抱有成見,白文蘿皺了皺眉頭,只是因為芸三娘原來是藝姬的身份嗎?

    六兒應了聲,就往榴花房那走去了。白文蘿帶著許些疑問,慢慢走回了梨香院。外頭守夜的婆子開了門後,木香趕緊出來,見她是一人回來的,便走到門外看了兩眼,然後才回頭問道:「姑娘今兒沒事吧,六兒不是跟在身邊嗎,怎麼讓您一個人回來了?」

    「沒事,我讓她去榴花房那傳句話,沉香呢?已經睡了嗎?」白文蘿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道。

    「剛醒一會,這會已經退了燒,正在屋裡躺著。」木香小步跟在後面回道。

    白文蘿一聽這樣,便直接往沉香的房間走去。一推開門,就見沉香正趴在床上,有些呆呆地看著桌上的油燈。頭髮散著,臉色蒼白,兩眼無神。

    這屋裡的擺飾跟之前有了許些改變,原來這是個單人屋,可自沉香被降為三等丫鬟後,再讓她一個人住這屋就不太合適了。但梨香院眼下已沒多餘的房間,若讓她去跟木香和六兒擠一間屋子的話,卻平白放著這間不用,又是浪費。於是白文蘿便讓人把這屋裡的一些多餘的擺設挪出去,再添了張床,然後又把那些被褥羅帳什麼的,具換成三等丫鬟用的樣式。這樣一來,就讓沉香照樣住在這屋裡,也不算壞了規矩。

    「粥我已經喝了,謝謝你,木香。」門被推開,沉香以為是木香進來收碗筷,也不轉頭,只淡淡的說了一句。

    「哦,都能吃下東西了。」白文蘿走過去,看了看那桌上的托盤,只見那上面擺著一個空碗,還有小半碗沒吃完的肉末鹹菜。

    「姑,姑娘!」沉香沒想到是白文蘿進來了,就要爬起來,卻不小心扯動的臀上的傷,疼得直冒冷汗。

    「躺著吧,你這樣還能起來幹什麼。」白文蘿朝她搖了搖頭,然後就在旁邊的椅子那坐了下來。木香一瞧姑娘好似有話要問沉香,她不好在裡頭待著,就把桌上的碗筷收了,走了出去。    「多謝姑娘。」知道白文蘿真的不在意這些虛禮,沉香道了謝便又慢慢趴了回去。

    「把你降為三等丫鬟,心裡可有怨?」白文蘿看著她問道。

    沉香搖了搖頭,經過這事,她似乎變得比往日沉穩了許多。她沉默了一會,才慢慢說道:「我原是下了決心,要豁了出去的!連生活了十幾年的叔嬸為了那點銀子,都能。。。。。。往我身上潑髒水!卻只有姑娘,竟真的願為了我去求老太太,還。。。。。。因此得罪了大爺。這份情,沉香心裡若含有半點怨恨的話,馬上就讓天公劈了我!」

    「還真以為你的性子變得沉穩了些呢,沒想還是個火爆脾氣。」白文蘿歎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姑娘教訓的是,我以後一定改了這脾氣。」沉香一怔,趕忙說道。

    白文蘿不在意的一笑,然後說道:「沒關係,以後慢慢注意就是了。我今兒過來,主要是想問你點事。」

    「姑娘想問什麼?」沉香下意識地就打起精神來,她現在是滿腔的報恩之心,恨不能自己能多為白文蘿做點什麼。眼下一看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馬上就來了精神。

    白文蘿一看她這樣,心裡倒真是有些滿意,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她想了想便先開口道:「也不是什麼大事,知道你就說,不知道,或是不方便說聽話也沒關係。」

    沉香一聽這話,微怔了一下,然後似下了決心似的,鄭重地開口道:「不管姑娘問什麼,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會跟姑娘說。」這個決定不但出於要表示忠心,也是出於她看清了時務。

    白文蘿點了點頭,便道:「嗯,我聽說你娘曾在老太太那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差。」

    「是的,總共得有十幾年吧,娘是在榮壽園的小廚房裡當差,老太太很喜歡娘的手藝。後來我到了老太太跟前當差的時候,偶爾還會聽老太太提起,她以前吃慣了我娘做的那幾種菜品,現在吃府裡那些廚子做的,都覺得不對味。」沉香點了點頭,說起這事,她面上隱隱的有自豪感。

    「那麼老太太的一些喜好憎惡,你應該也瞭解不少?」

    「姑娘。。。。。。是想知道關於老太太的事情嗎?」沉香馬上就悟了過來。

    白文蘿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直接說道:「我今兒發現,老太太似乎對芸姨娘一直就抱有一些成見!」

    沉香微怔,終於明白姑娘想要知道什麼,遲疑了一會才放低了聲音,很輕說道:「姑娘不知道,其實以前,在老太爺還未過世的時候,曾經很寵過一個妾室。而且那個妾室聽說是老太爺的同僚送過來的,是個。。。。。。專門調教好的藝姬。」沉香說到這,小心的看了白文蘿一眼,見她面上沒什麼特別的神色才接著說道:「老太爺過世的時候,才剛過五十大壽,老太太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

    白文蘿進府前,老太太把她們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了,那會沉香還跟在老太太身邊伺候著,多少也是聽到了一些。所以當時老太太把她撥到梨香院這邊的時候,她心裡不是不怎麼樂意的,最多再過兩年,就到了該配人的時候。可能到時秦月禪一開口,老太太估計就應許了。而如今,她卻托了白文蘿的福,早早斷了那個隱患。

    原來如此,白文蘿總算明白為何老太太會那麼不待見芸三娘。她有些無奈的一笑,人的感情很固執,不是輕易能扭轉的。幸而老太太也是個明理的人,只要不刻意去為難芸三娘就行了。

    「原來是這樣。。。。。。」白文蘿輕歎了口氣。

    「姑娘不憂心,我畢竟在老太太身邊服侍過幾年,多少還是能看得出來的,老太太很看重姑娘。」

    若不是這般的話,姑娘那日為我求情,老太太也不可能會應予的。而且姑娘到底也是老太太嫡親的孫女。

    「呵————對了,我還有些事要問你,這會你得把知道的都說。」白文蘿笑了笑,便又開口道。

    「姑娘請問。」沉香點了點頭。

    白文蘿斟酌了一番,才說道:「這會是關於棲風院那邊的事了,你該清楚,因為你的事情,我多少跟大哥哥和嫂子之間多了點隔閡。而我又是才進府沒多久的,對這裡面的人事並不清楚,如今我身邊的人,也就你對這府裡的事情瞭解的多點。」

    雖然木香那性子能打聽到很多事情,但畢竟她進來的時間不長,基本上能打聽到的都是一些表面上的事。若再做的明顯的話,沒準就會引起暗中人的察覺,到底不穩妥。

    「我明白,只是不瞞姑娘,棲風院那邊的事,我瞭解的實在也不多。因為知道大爺。。。。。。那樣後,我就是一直刻意避開的。實在是不知大奶奶平日裡的喜惡,其實就連那棲風院裡有多少丫鬟我都不清楚。」沉香有些愧疚地垂下眼說道。

    「我看那天過去賞花的時候,大奶奶身邊的雙燕同你倒是挺熟的。」

    「是,我也就跟雙燕熟一點,只是我眼下這樣,估計以後也不好找她打聽事情了。」

    「那雙燕自己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白文蘿想了想,便問道。

    「雙燕。。。。。。她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她。。。。。。」白文蘿這一問,沉香順著想了想,似真的想到了什麼一般,怔了一下,說著就停住了。




第三十八章 親 戚

    「雙燕和茗夕是表親?」白文蘿微怔。

    「嗯,雙燕是這麼說的。」沉香點了點頭,又想了想才接著道:「差不多是半年以前,我無意中在園內撞到他們在一塊說話,看著挺親熱的樣子,本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了什麼,正想悄悄走開,卻不想就被雙燕給瞧著了。然後就叫了我過去,跟我說茗夕原是她的表弟,只是小時候家境不好,就送了人,沒想會在這府裡碰上了。原先他們還沒認出來,只是覺得眼熟,後來幾次交談後,無意中問了各自的父母,才知道的。」

   「這樣。。。。。這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應該是沒有了,大奶奶知不知道我倒不清楚,不過聽雙燕那意思,好像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事和。她說畢竟都是給人當奴才的,又隔了這許多年,而且茗也不願回去認親。因為我是無意給撞見的,怕我誤會什麼,雙燕才給我解釋了這一番,還叮囑我別跟丫鬟們說去。。。。。。」

    「那他們在那之後是不是比以前走得近了?」白文蘿沉吟了一下又問道。

    「這個不太清楚,不過大爺幫就是跟沈少爺一同在學堂讀書的,平日裡沈少爺有什麼事要找大爺,也都是讓茗夕過去傳話。大爺沒受傷之前,倒是不時到沈少爺那邊,有時還一同出去。」

    「哦,沈少爺那樣的人還這邊走的挺近的!」白文蘿有些意外的揚了揚眉毛。

    沉香難得笑了一下才說道:「也不是,大都時候是大爺過去那邊的,沈少爺倒是很少過來這邊,有什麼事,基本上都是讓苟夕過來傳話的。」

    「嗯。。。。。。是這樣,行了,說著說著就忘了時候。這也太晚了,今天就到這吧,你好好休息。」白文蘿點了點頭,說著就站了起來。

    「啊————是我疏忽了,一整天昏睡著,這會不覺得困,沒注意到時間,姑娘一定累壞了吧!」沉香這會也才發覺夜已深沉,估計子時已過去多會。

    「你別動光了,好好躺著吧,木香指定在屋裡等我呢,我先走了。」白文蘿知道她又是想要起床去,便朝她搖了搖頭,便轉身出去,順便把門掩上。

    秋夜寂靜且清寒,白文蘿吸了口冰涼的空氣,然後抬起頭看了看那千年不變的十五圓月,一時有些辯不清今夕是何夕。

    此時整個園子裡的人具已睡下,就連外頭那兩守夜的婆子,今晚趁著過節,多貪了兩杯酒。等著姑娘回來後,沒一會也就自個熄燈睡下了。

    白文蘿回到自己的房間,果真看到木香正坐在椅子上打著盹,聽到她的腳步聲後馬上就睜開眼。

    「姑娘回來了。」木香揉了揉眼睛,笑著說道。

    「你一直在這等著的?」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問道。

    「是,我這就去給端洗臉水過來,姑娘洗完後就歇息吧。」木香說著就站了起來,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沒一會就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白文蘿沒多說什麼在,卸妝寬衣,洗漱已畢,方上床安歇。木香幫她放下綃帳,正要端著洗臉水出去時,白文蘿似忽然想起,便開口道:「哦,對了,我白日裡抄了幾篇好文章,還放在桌上,忘了收了。你幫我整理一下,那是明兒要拿給軒哥兒看的。」

    「是。」木香放下洗臉水不,走到那桌旁,小心把那幾張寫滿字的白紙一張一張疊整齊了,放在桌子的一角,並拿鎮紙壓著。

    「今晚不用給我守夜了,你去沉香那邊睡一晚吧,辛苦你幾天。」看她弄好後,白文蘿便說道。

    「姑娘說這話就折殺我了,沉香姐姐平日裡就很照顧我,這會我本就該多照看著沉香姐姐,難得姑娘這麼通情達理,我哪能說到辛苦的。」木香轉回身輕輕說完後,便端著洗臉水出去了,臨出去前還不忘把燭燈吹了。

    白文蘿在床上躺了一會,就聽到沉香那邊的門輕輕響了一下,再等一會,確實外頭沒人走動了。她才從床上起來,輕輕走到桌子邊,拿起那幾張紙,藉著窗外的月光,慢慢翻開,仔細看了幾眼,然後就放了下去。跟剛剛一樣擺好,壓住,再回床上躺了下去。

    剛剛,趁著木香出去端洗臉水的時候,她特意把這幾張紙的順序打亂了擺著桌上。而這會,不但疊得整齊,而且這前後的順序也都對上了。

    她在床上輕歎了口氣,然後又想到沉香剛剛給她說的那事。雙燕她見過幾次,相貌上雖比不上沉香的一半,但也幾分水靈明秀,而且其言行舉止,聰明皆露在外。

    至於茗夕,沈逸飛身邊的小廝,她那天去還玉珮的時候倒是見過。長得挺清秀的一個少年,看著也就跟雙燕一般大,自小被送了人的表親嗎?送給哪家人了呢?沈家嗎?

    白文蘿慢慢回想那天去還玉珮的情景,那個站在沈逸飛身邊的小廝,雖長相清秀,但是並不顯眼,是很難讓人注意到的人。很難讓人注意到的人。。。。。。白文蘿怔了一下,看著頂頭的綃帳,微有些失神。不過,她那會過去的時候,苟夕正好去追那隻小胖狗。當時在後面看那動作,步子輕浮,身形不穩,絕非是個練家子的。

    只是要監視秦月禪的話,卻沒有比雙燕更合適的人了。還有,那人也說過,他安插在秦月禪身邊的眼線,半年前死於意外。而半年前,正巧被沉香撞到雙燕和茗夕之間有聯繫,雙燕還怕被沉香誤會,就稱了是表親,又不讓外傳。

    巧合嗎?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對勁。

    至於沈逸飛,原以為是個清高的貴公子,可是如今一想,反覺得猜不出他的深淺來了。

    而眼下,甭管秦月禪手裡還有沒有那封信,看她那意思,即便真的有,也不會主動交出來的。她心裡是另有打算的吧,那種女人,不是隨便一點刺激就能讓她改變主意的。

    第一次接到這種任務呢,來龍去脈全都不瞭解,有種無處著手的感覺。而且自己的第一次出手,也並未對秦月禪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那人,真的想要那封信嗎?白文蘿腦海裡映出那個人,那雙總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的眼睛。

    總覺得他並非是很急切地想要那封信,那麼他想要幹什麼?想要引出藏在暗中的人?

    白文蘿歎了口氣,算了,不想了,。。。。。。先一步一步來吧。

    中秋一過,枝頭上的葉子一天比一天凋零,地上的落葉一天比一天厚。秋風漸冷,冬天的氣息在不知不覺中變濃了起來。直到那一天,早上起來,打開窗戶一看,天空不知何時竟飄起了雪粒,地面、枝頭、飛簷碧瓦、瓊樓玉宇。。。。。。具已被蓋上一層薄薄的棉絮,向人們宣告著冬天真正來臨。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早上一睜眼就看到窗戶一片雪亮,還以為睡過頭了呢,起來一看才知道是下雪了。在這樣的天氣裡,坐在暖爐旁,慢慢品一杯清茶,也是難得的享受不是。」白玉妍親手給白文蘿泡上一杯碧螺春,放到白文蘿跟前,然後才拿她送過來的那個荷包讚道:「早聽說三妹妹的手藝巧,如今算是真正瞧著了。早知道這般好,我之前就托你幫我繡荷包的,只是又怕煩著三妹妹。」

    「大姐姐太客氣了,明兒是大姐姐的生日,我也想不出要送點什麼,只會做這個,沒想真合了大姐姐的心意了。」白文蘿笑著說道,然後就輕輕喝了口茶。

    一眨眼,她進府就兩個多月了,白玉軒的手已痊癒,前幾天就同白玉瑞一起去了學堂。聽說白玉堂的傷也早好了,因沉香的事他被老太太怒斥了一番,似乎真的收斂了些,這段時間棲風院再沒鬧出什麼事來。而且還聽說白玉堂自傷好了後,似乎真的把心全用在讀書上,原本以前都是在自個院子裡看書的。而這會,卻時不時都會去仁和書院請教先生一番。老太太看到他這樣,心裡非常高興,而且再過一個多月,白姨娘就要臨產了。新年和新生命算是差不多一塊到來,府裡一應大小事在周氏的打理下井井有條,整個伯爵府表面看著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只有白文蘿的任務依舊停止不前,自白玉堂收斂了性子後,秦月禪那邊也再沒出過什麼漏洞可讓她查探。至於沈逸飛和茗夕那邊,她能接觸到的機會不多,更是無從查起,只能在心裡暗暗留意著等待時機。事情變成這樣,似乎已經變成了看誰能比誰更有耐心,看誰會比誰先露出馬腳。

    然而,讓她微有些不解的是,這兩個多月來,那人也一直沒有再出現。也沒有通過什麼路徑給她遞消息,或是催促她,就似已經忘了這事一般。

    當然,白文蘿也沒天真到以為那人是真的忘了這事。她從白玉妍那出來後,只見外頭的雪下得大了一些,木香給她披上狐狸毛大氅,然後才讓她扶著手走了出來。

    卻才剛出院子,就見秦月禪穿著一身大紅妝花通袖雪褂子,旁邊的丫鬟給她撐著一把青綢油傘從前面緩步走來。

    白文蘿慢慢走過去,笑著說道:「嫂子是從老太太那邊過來的。」

    「是,原來三妹妹今兒也到大姑娘這,可惜我來得晚了,三妹妹這會是要回去了麼!」秦月禪點了點頭,一臉輕柔地笑道。

    「嗯,剛剛在大姐姐那會了一會,這會要去老太太那一上,我改天再去嫂子那叨擾。」

    「客氣什麼,想什麼時候過去就什麼時候過去。」秦月禪一臉親切地笑著,然後又接著說道:「別在雪中站著了,快些過去吧,省得凍著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就扶著木香的手走了。秦月禪在雪中站了一會,面上慢慢收起笑容,直到白文蘿的身影轉了彎,看不見後,她才收回目光,轉身走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26 PM

第三十九章 暗中較量

    白玉妍生日的那天,老太太算著這是她最後一次在家裡過生日了,就吩咐周氏給她好好辦一辦。因前段時間,方家那邊已派人過來說了,等他們家明年孝期一滿,即當擇良日給兩個孩子完婚。

    周氏想著老太太愛看戲,而眼下又是冬雪飄飛之日,於是便吩咐人把觀月樓樓的大廳收拾乾淨,外面鋪設圍屏,戲台兩邊掛起錦帳,再籠上火盆,安排酒席。如此賞雪觀戲,倒是兩全其美了。

    老太太看著果然滿意,再看了看還未開場白戲台,便問道:「還是中秋那日請來的那個戲班?」

    周氏點了點頭,笑著道:「是,那良鳳園戲班最近的名兒挺響的,前兩日叫人去請他們的時候,不想早有兩戶人家定下來了。這年底將近,又是飄雪連天,凡有點事情的,都想請了戲班子過去熱鬧一番,就他們的名兒最響,可不都搶著要。」

    「哦,有這事,都是哪兩戶人家,你又是怎麼把他們給請了過來的?」老太太被挑起了興趣,便問道。一同坐在桌上的人也都看著周氏,等著她往下說。

    周氏抿嘴一笑,看了白玉妍一眼有,才接著道:「說起來也巧,有一家正好就是咱未來的姑爺家呢。」

    白玉妍怔了怔,微紅了臉,就低下頭看著跟前的盤碗,似被那上面的花紋吸引住了一般。

    老太太奇了,問道:「這還真是巧了,不過他們家不是正在孝期嗎?怎麼還請戲班子過去?」

    「我當時也正奇怪呢,便讓陳管事過去打聽了一下,回來才知道原來不是他們家請的,竟是他們家一個不知輕重的親戚,借了他家的名兒。幸好是讓我給碰上了,跟他家的人悄悄說了,不然這事要讓人傳了出去,可不得被人說三道四的。」

    老太太點了點頭道:「是啊,這種別的不管,只顧自己舒服享樂的親戚最是可恨了。其實親戚間平日裡多走動,誰有困難了相互帶一下都是應該。只是像這種不知輕重厲害的,一個看不好,就容易給招來禍害。到時還理不清,扯不斷的,最是麻煩!不過他們家怎麼會有這等親戚,再說這名兒也不是輕易能借的,你可打聽出是哪邊的親戚?」
    「若要真說起來,那親也隔了好幾層的關係了,聽說也是這幾年走得近後,才慢慢熟絡了起來。

    再他們底下的孩子又都年紀相當,男的女的自小長在一起,平日裡沒少玩在一塊,都不分你我。那戲班正是那家的孩子借了方家少爺的名兒去請的,也不知道方家少爺當時知不知道這事。」周氏說著就歎了口氣,又看了白玉妍一眼,只見她依舊垂著臉,專注地看著跟前的盤碗,似沒有聽見剛剛的那一番話般。

    老太太卻微微皺起眉頭,靜了一會才轉開話題問道:「那另外一家又是誰?」

    「哦,另外那家也是咱平日裡有來往的,就是這西涼首富的李家。那戲班聽說是他們家的小公子請去玩樂熱鬧的,倒沒什麼正經事。所以一聽是咱家大姑娘的生日,就直接讓了出來,同時還讓人備了禮一併送了過來。我一瞧這般,也不好平白收這個情,可是推回去也不合適,便讓陳管事幫他們別尋個不錯的戲班子,就頂替這一日,明兒再把良鳳園戲班給他們送回去。」

    「嗯,你這般做得很是周全,凡事都要先問清楚了,再平平和和地辦妥當了才好。別讓人以為咱家是仗勢欺人,或是緊著佔人便宜。要知道貪了眼前的便宜,指不定以後什麼時候會吃大虧。」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

    「老太太教導的是,我當時也正是這般想的。」周氏一臉恭敬地笑道,林氏往她這邊看過來一眼,也扯了扯嘴角,白玉蝶卻在這會開口道:「我聽說方家的那個親戚里頭,有幾個女孩兒同方家少爺的年齡相當,平日裡相處得也是最好,大伯母那天讓人過去打聽事情的時候,有沒有瞧見方家少爺?」

    林氏一聽這話,頓時就責備了一句:「你一個女孩子家都哪聽到這些話的,再說這事也是你該打聽的嗎?」

    「我不是當心大姐姐會吃虧嗎,再說那個方少爺孝期裡竟敢明目張膽地去請戲班子,偏還是被別人借用了名兒去的,也太蠢了些!」白玉蝶不屑地撇了撇嘴,那雙杏目裡也帶著明顯的不屑之色。

    白文蘿聽了這話,特意抬起眼看了白玉蝶一眼。只見偏愛紅色的白玉蝶,今日穿的是一件織金妝花海棠紅對襟褂子,她的眉毛長得較濃,一雙杏目說話時炯有神,讓人一看就是魯莽性子,不過卻也顯得很鮮活。而坐在她旁邊的白玉妍因為今日生日的關係,也穿了件紅色的衣裳,不過卻是件粉紅色的芙蓉花通袖襖兒。此時兩人坐在一塊,一看就是非常鮮明的對比。

    前者喧鬧,後者安靜;前者熱烈,後者浮漂;前者顧盼生輝,後者內斂含蓄。

    「二丫頭休得胡說,今日是你大姐姐的好日子,別還是這般口沒遮攔地給她添堵!」老太太也開口道。

    「還不給你大姐姐道歉!」林氏趕忙跟著說道。

    白玉蝶微嘟了嘟嘴,然後才不甘願地對白玉妍說道:「剛剛是我渾說來著,姐姐別放在心上。」

    白玉妍只得抬起臉,輕輕搖了搖頭。

    周氏這會才笑著說道:「好了好了,咱們再這麼說下去的話,可就要把大姑娘羞跑了,今兒她可是壽星啊。

    她要跑了,這一桌兒的酒菜,還有那等著上場的一出出戲,敢情就全用來給咱們自個提前祝壽了不是!」

    「你說的是,行了,點戲吧,我昨兒就想聽來著,好容易等到今天借了大丫頭的光,可別讓二丫頭給攪沒了興致!」老太太也笑著說道。

    周氏便讓那婆子拿著戲本上來,她接過,親自捧到老太太身邊,一邊點著戲一邊說道:「老太太可別說,這大姑娘的親事好歹都已經定下來了,三姑娘如今兒還小,倒也不急。只是二姑姑眼瞅著年紀也都合適了,就是不知弟妹有人選了沒有。其實啊,我瞧著眼下暫住在咱府裡的那位表少爺就挺不錯的,也不知道他可定了親沒。」

    「你還真是提醒我了,我瞧著那個孩子相貌人品都是上乘,中秋那日,青梅先生還跟我說了,說那孩子是個難得聰明的,可惜無意仕途之路。」老太太想了想便看向林氏問道:「好像在了在家裡是排行老三的吧,上頭還有兩個哥哥來著?可都成家了?」

    「是,長兄娶的是兵部侍郎的姑娘,如今還繼承了他父親的衣缽,不久便能正式入太醫院了。另一位娶的也是一位名醫世家的長女,聽說夫婦兩人琴瑟和鳴,日子過得都不錯。姐姐之前還來信說了,如今她就剩下這個小兒子沒成家,不過以後也不用他來繼承家業,並不想拘著他。總歸有那兩位兄長在上頭,也能保證他一生富貴無憂的,所以倒也不急著給他定親事,只說若有好的,注意著留意一下就是。」林氏說起這個,面上終於隱隱露出幾分驕傲的神色來。周氏原是想嘲笑一下林氏,譏諷她的女兒為人粗魯,這麼大了還沒人要,卻沒想竟讓她在自個面前提起娘家那邊的人來炫耀,心裡不由得暗暗生恨!  
  
    林氏一看周氏的面色,終於覺得出了口氣。若論起娘家的人脈地位,周氏是不能跟她比的。而且在她看來,周氏不過是借了她那過世的表姐的光,當年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居然讓老太爺看中,讓她進了伯爵府當了大伯的填房。而她卻不同,不但嫡親的姐姐嫁給了京城久負盛名,名醫世家的長子;還有一位哥哥,娶的是百年皇商的嫡女,而且他們各自的兒女,與之結親的都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家。

    所以,即便這府裡事由周氏管家,但老太太也沒有就看輕了她的。唯一可惜的是,自個的孩子不爭氣。成日裡只知道遛貓逗狗,根本沒把心用在書本上,為此她不知說了多少回,偏是沒聽進去!就女兒還知道疼人些,可惜到底也是要嫁出去的人,而且脾氣又太衝動了,心裡又藏不住事,要不然她早就。。。。。。

    「哦,這麼好的孩子居然還未定親,這麼說來,他跟咱家二丫頭的年紀倒是相配了!」老太太說著就笑了起來。周氏眼睛一轉,也跟著笑道:「我就說,二丫頭是個有福的,有這麼好的人兒等在那頭呢。就是不知。。。。。。」

    「我不依!老太太和大伯母這是故意打趣我呢,今兒可是大姐姐的生日,怎麼說到我身上來了!」白玉蝶一下漲紅了臉,就開口嚷了起來。一邊羞得想要起身走開,一邊又捨不得,就想等著老太太能不能明著表態一番。

    可惜這會周氏就說道:「行了行了,不說了不說了,再說二姑娘就真生氣了。咱還是聽戲吧,老太太剛剛點了哪一出?就讓他們先唱那一出。」

    於是戲台上的簾幕緩緩拉起,水袖翻飛間,曲調如水般流出,說不盡歌喉宛轉,端的有落塵繞樑之聲,裂石流雲之響。

    白玉蝶失望地咬了咬唇,白玉妍慢慢抬起臉,面上終於現出神采。白文蘿輕輕抿著茶,只是在放下杯子的時候,忽然注意到那邊白玉軒拿著筷子的手竟微微有些顫抖。而另一邊的白玉瑞正靠在老太太懷裡聽著戲,卻不時往白玉軒那瞟過去幾眼,還不時賊賊地偷笑著。

    白文蘿微皺了皺眉,手指輕輕撫摸著杯子上的青花,半垂著眼睛卻緊緊盯著白玉軒的手。




第四十章 無奈的吩咐

    臨近下午,吃喝過後,再看了幾出戲,且又是這飄雪連天的時日,屋內的暖爐燒得正旺,沒多會眾人都覺睡意襲來。眼下台上的那齣戲還未喝完,老太太雙眼已經朦朧,似將睡未睡的樣子。而坐在老太太旁邊的白玉瑞,雖勉強撐著腰背坐挺了,但是眼皮還是不時地往下耷拉著。周氏不忍,便悄悄著人叫停了戲。

    「嗯?怎麼停下了?」吹拉彈唱之聲停下後,老太太睜開眼,有些模糊地問了一句。

    「時候不早了,平日裡這個時候都要歇一會的,我瞧著姑娘們都有些昏昏欲睡,老太太就放她們回去休息一會吧。反正這個戲班是租了一整天,大傢伙休息好後,有了精神,晚上再叫來熱鬧一番豈不更好。」

    老太太聽說,細看了一遍,果真大家臉上都沒什麼精神,便點了點頭道:「也是,倒是我疏忽了,那就都散了吧。」

    白文蘿出了觀月樓後,輕輕吁了口氣,抬眼一瞧,只見簷前那雪,早上那支還如柳絮,眼下已漸似鵝毛。她在外頭等了一會,見白玉軒出來後,便問道:「困嗎?」

    「出來就不困了。」白玉軒也呵了口氣,搖了搖頭,笑道。

    「那就去我那坐一會,前幾日我找了幾本好書,正好讓你瞧瞧。」白文蘿說著就轉身,示意他跟上。

    帶著白玉軒回了梨香院後,白文蘿讓丫鬟在她房間裡把炭盆燒上後,便讓她們各自忙活去,不用在屋裡伺候著,她跟軒哥兒單獨說會話。

    「我前兒才知道,原來老太爺原來的書房那竟藏了好些珍本,幸而老太太沒攔著我不讓進來。瞧,這是我給你挑的幾本不錯的,你且拿回去看看,有不明白的,可以去問一問先生,但這書記得中別損壞了,看完後馬上就拿回來。」白文蘿邊說著邊拿起上那幾本盡收眼底,遞到他跟前。

    「謝謝姐姐!」白玉軒接過那幾本書,咧嘴笑了一下,還是有些傻乎乎的樣子。

    「文軒。」白文蘿叫了他一聲。

    白玉軒有些愣住,抬起頭,一時間呆呆地看著白文蘿。自從改了名後,白文蘿就不再這麼叫他了。此時忽然叫出這個名字來,不知為什麼,他心裡忽然覺得有些難受。

    「新上的學堂怎麼樣?還習慣嗎?先生教得好不好?」白文蘿笑了笑,隨意地問了幾句。

    「都很好。」白玉軒遲疑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沒發生別的事情嗎?」

    「沒有啊,就是先生佈置的作業比以前多了許多,不過我都能學得來的。姐姐不用擔心,我一定好好讀書。」

    「文軒,有事情不要瞞著我。」白文蘿終於歎了口氣,認真的看著他說道。

    「沒有啊。」白玉軒一愣,眼神一時間有些閃躲,右手下意識地縮了縮。

    「那你的手是怎麼回事?」白文蘿說著就抓住他的手,翻開他的袖子,卻不想那手臂上並未見到有何損傷之處。

    「什麼怎麼回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白玉軒掙了一下,就收回手,嘴裡嘟噥地說道。只是白文蘿卻沒放過自己剛剛抓住他的手時,他整個胳膊都顫抖了一上,連眉頭也下意識地皺了皺,雖然馬上就勉強忍住了。

    他終於學會了掩飾這一課,環境逼著人,不得不改變,以求適應。本應如此,可白文蘿卻感到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和無力!

    「把扣子解開,我看看你的肩膀。」她放開他的手,又道了一句。

    「姐姐,你在說什麼啊,我好好的看什麼肩膀!」白玉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像是要從椅子上跳起來的樣子。

    白文蘿沉著臉看了他好一會,才歎了口氣,放柔了聲音道:「是不是真的沒事,我看了就知道,剛剛在席上的時候,我就發覺你的手不對勁了。你要知道,這府裡,除了娘,沒有人能比我更關心你。你要真不想讓我擔心,就凡事都別瞞著我。而且現在我已經發覺不對勁了,你即便是不說,我過會也會想辦法去打聽的。如此一來,是平白浪費一番功夫,還又多添不必要的擔憂,你想要這樣嗎?」

    白玉軒怔住,沉默了好一會,心裡掙扎了一番才悶著聲音說道:「其實我。。。。。。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磕著了,真沒什麼大事,過幾天就好了。」

    「摔跤?」白文蘿微揚起聲音,看著他。

    「椅子不牢固,我坐下去散了,又撞到後面,所以就。。。。。。」白玉軒不敢看她,垂著臉,小聲地說道。

    「我看看。」白文蘿沒再問下去,說著就直接上手解開他的衣領。

    「姐,姐姐!」白玉軒嚇一跳,要起身,又被白文蘿按了回去,三兩下就解開了他衣服上面的幾個扣子,然後走到他背後,把領子往下一拉,就見肩膀那一聲已經烏青一片!」

    單單撞到桌角的話,不會這般嚴重,烏青的面積不小,看著更像是被什麼鈍物給砸到了。

    「除了撞到桌子,還被什麼砸到了?誰做的?白玉堂還是白玉瑞?」

    白文蘿眼裡的溫度漸漸退去,仔細看著他的肩膀。皮下毛細血管破裂,肌肉損傷,那一片又青又腫的,起碼有兩天時間了,沒有上藥,淤血無法散去。萬幸的是沒有傷到骨頭,可是這也疼得不輕,偏他還跟個悶葫蘆一樣忍著!

    「不是的,是我推開門,結果有石頭掉了下來。」白玉軒咬了咬唇,悶悶地說道。

    白文蘿在後面沉默了,白玉軒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陡然冷了幾分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白文蘿默默幫他拉好衣服,然後走到衣櫃那把上次那人給她的那瓶藥找了出來,再走回白玉軒身邊。重新拉開他的衣服,一邊幫他上藥推揉,一邊問道:「學堂裡的先生知道這事嗎?」

    白文蘿冰涼的手在他肩膀上漸漸熱了起來,受傷的地方被這樣用力的推揉著,其實很疼,只是疼過後就漸漸舒服了起來。白玉軒不由得想直在學堂裡,那些人說的難聽話,還有處處被人暗中刁難,找機會讓他難堪。姐姐說的沒錯,在府裡有老太太看著,沒人敢怎麼樣,但出去後就不一定了。只有白文蘿是處處為他著想,處處為他考慮,他不由得紅了眼圈,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學堂裡的,是學堂後面的一間空屋,那天中午下課後,他們說出外頭活動一下筋骨,結果把我騙到那裡。。。。。。我。。。。。。以後會小心的。」

    「以後這幾天放學後都到我這一會,我給你上藥,好好揉幾天,這些淤血很快會散去。」白文蘿平靜的說道,只是聲音裡暗含著幾分冷意。彷彿是結了薄冰的河流,表面看著平滑如鏡,底下卻湍急洶湧。

    這事跟老太太說也沒什麼用,沒有抓到實質的證據,最多只會罵跟在白玉軒身邊的小廝一通,沒法在根本上解決這個後患。真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嗯。」白玉軒點了點頭,說出來後,心裡鬆了口氣。

    上好藥後,白文蘿幫他整了整衣服,輕輕囑咐道:「我知道,你剛進學堂,這段時間不會太好過,你凡事皆小心。

    再過段時間。。。。。。會慢慢好的。這事,怎麼也算是在學堂那發生的,你還是跟先生說一下,不能一味地退讓和躲避,要知道怎樣利用別人來保護自己。這樣他們也不敢太囂張,到底你也是伯爵府的少爺,先穩著這幾天,以後有什麼事,都要回來告訴我,我會給你想辦法。」

    「姐姐別擔心,我其實就是太大意了才著了他們的道,以後我只待在學堂裡,他們不敢怎麼樣的。」白文蘿幫他繫上扣子的時候,白玉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記住我說的話,還有在回來的時候,你是和白玉瑞同一輛馬車的吧。你路上也小心著些,那孩子心眼多,盡量別理他,他若說什麼,你只當沒聽見就是。」

    「我記住了。」白玉軒點了點頭。

    晚上,由於天氣太冷,雪亦未停。老太太也就沒再張羅著大家一塊看戲,只是一起吃了晚飯,說了會話,便散了。

    白文蘿回來後,手裡拿著一本書,坐在燈下沉思了許久,那石頭當時幸好是砸在肩膀上,若是砸到腦袋上。。。。。。

    白天的時候看白玉軒說話有些吞吞吐吐的樣子,她便猜到,當時準是被人設了圈套,讓他去鑽,結果出了事還不敢說。這次是躲過了,可下次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什麼時候發生!就算大事沒有,那也肯定會時不時地被人刁難。怎麼辦?出了府,她就無法時時看著了!

    真是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姑娘,這是大姑娘那邊送來的一盆水仙,擺在那兒好?」正想著事,就見木香小心捧著一個玉石條盆走了進來,那上頭已經開了兩朵單辮水仙。

    「怎麼給送花來了。」白文蘿回過神,淡淡地問了一句。

    「大姑娘說老太太今日送了她兩盆,她想著三姑娘這兒似乎還沒有花,便讓人送了一盆過來。」木香笑著,看了看屋子,見就只白文蘿平日寫字的那桌適合擺,便問道:「姑娘擺這行嗎?」

    「嗯,就先擱這吧。」白文蘿把目光從水仙花那移到她臉上,點了點頭。

    木香放下後,又稍稍調了一下角度,然後才笑著說道:「果然瞧著好看。」

    白文蘿沒說話,木香以為姑娘要自個看書,便要出去,不想白文蘿又叫住她。

    「你且等一下。」

    「是,姑娘有什麼吩咐?」

    可白文蘿叫住她後,卻只是看著她,似在思索著什麼,久久不語。木香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起來,笑了笑問道:「姑娘怎麼了,怎麼這麼看著我?」

    白文蘿慢慢放下手中的書,似歎了一聲,然後才道:「木香,這幾天,叫你的主子過來一趟,我有事找他。」

    那是如平日裡吩咐一些瑣碎的事情一樣,再正常不過的語氣了。可聽在木香耳裡卻如轟雷一般,她愣了半天,眼中閃過驚詫,迷茫,慌亂以及懷疑的情緒,最後才遲疑地問道:「姑娘。。。。。。您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28 PM

第四十一章 事情說開了

    「別裝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白文蘿淡淡地瞥了眼木香,接著道:「我並不關心他的身份,也不在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他讓你做的事情我也不會插手,我只要文軒以後不能再出事了,如果你能辦得到這一點的話,也可以不用叫他過來。」

    木香怔怔地看著她,白文蘿淡淡的看回去,耐心地等著她的答話。

    「姑娘,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是我哪裡沒注意到?」終於,木香垂下眼睛,然後再抬起來,眼神已經恢復了平靜,她問出這話,就等於是承認了她的身份

    「你做得很好。」白文蘿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淡淡地笑了一下才說道:「只是有些太急,也太巧了。」

    「請姑娘賜教。」木香恭恭敬敬地說道。

    白文蘿想了想,慢慢開口道:「我剛進府的那個晚上,連老太太的都沒見著,說白了就是沒名沒分亦沒根基,還不受待見。而你也不過是個才進府沒多久的小丫鬟,又是剛剛被派到這連來,跟了這麼一個,當時看著連個體面丫鬟都不如的小姐。可出了事,你不但不躲開,竟還有膽子敢衝上前去。這若說是要表忠心,也太牽強了點,實際上看在我眼中,更像是藉著那事在試探我的深淺。」

    「還有,接下來,我問你府裡的事情,才幾個月的時間,你知道的事情卻不少。而且當時你是已學了規矩,應當知道這深宅大院裡,不能這麼隨隨便便地說三道四,須知多說多錯,更何況我才剛府。可你不但一點忌諱都沒有,反還像是怕我知道得不清楚一般,事無鉅細地都一一道了出來。這種種,簡直就像是專門為我準備的一般,當然,這些僅是引起我的懷疑,並不能確定。而且後來你所表現出來的性格和行為,都跟你說的一樣,就是個話多點,又有些熱心的小丫頭。

    「那姑娘是怎麼確定的?」木香忍不住問道。

    「那天晚上他過來的時候,院子裡的人正巧就忽然全都出去了,我已奇怪。後來悄悄問了那兩婆子,她們說當時是廚房那有人叫她們過去分東西,跟你請示的時候,你一口就答應了;然後六兒又讓你找借口支開;沉香也在你的示意下坐不住,去找了如意打聽口風。至於廚房那邊,我悄悄問了幾個人,才知道之前你在廚房那當差的時候,曾與一個僕婦相處得比較熟。後來我再留意,這段時間,我的飲食,都是經由你和她之手,而她又是能時常出府,故而若讓她傳遞消息的話,應該是很方便。」

    「原來。。。。。。姑娘全都查探了一遍。」木香怔了怔,喃喃道。

    「其實你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並未露出什麼馬腳,做得很細心,只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懷疑了你,所以,要從中找出蛛絲馬跡來並不難。」

    「為何從一開始就懷疑?」聽白文蘿這麼一說,木香便有些不解地問道。

    「那人,不會就這麼放心我,總得找個人在我身邊看著才行。這點我很瞭解。。。。。。」白文蘿笑了笑,淡淡地說道,只是最後那句話說得很好很輕,木香沒有聽清。

    「所以,姑娘是因上次主子過來後,就確定了我嗎?」

    「差不多吧,還有後來我曾問過你可識得字,被買進來前家裡是什麼樣的。你只說家裡以前是靠幾畝薄田過活,後來天災人禍,父母過世後,就被親戚賣給了人牙子,只略識得幾個字。而你也是因為識得幾個字,所以才被選中給買了進來。

    只是讓人意外的是,光識得幾個字的農家之女,卻是看過不少書。」

    「我。。。。。。沒在姑娘面前看過盡收眼底啊,怎麼。。。。。。」木香一邊疑惑地說道,一邊回想。

    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從桌上抽出一本書來,翻到其中一頁,推到她跟前慢慢說道:「想起來了嗎?兩個月前,就是沉香被杖罰的第二天,我曾讓你幫我整理一下白天抄寫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不但生澀難懂,好些還是用的生僻字,沒有真正看過的人,是無法分得清前言和後語的。而且當時我故意把書稿弄亂放在桌上,而你在整理的時候,因為是看過的書,所以下意識的把順序都給整理好了。」

    「還有。。。。。。」白文蘿停了一會又接著說道:「我練字的時候,除了抄點詩集什麼的,還會自己胡亂寫一些詞句,很多都是寫完後就隨手扔在紙簍裡。而這些廢稿,都是讓六兒拿去燒掉的。不過,偶爾我會發現,那些要燒的書稿,有時會莫名變少了一些。你以為我不會注意到,但其實凡是出我手的東西,我至始至終都會留意。」

    「我。。。。。。」木香張了張口才歎服地說道:「姑娘真的心細如髮!」

    白文蘿不做聲,解說完後就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

    木香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會通知主子的,只是姑娘的事情如果沒有進展的話,主子他不一定。。。。。。」

    「我知道,他過來後我會給一個交代的。」白文蘿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主子會不會過來,我只能。。。。。。」

    「你只幫我通知他一下就行。」

    「好的。」木香輕輕吐了口氣,見白文蘿再沒什麼要吩咐的了,便輕輕退了出去,一如往常般恭敬有禮。就算事情說開了,她也還是姑娘身邊的丫鬟,這一點不會改變。

    第二日,白文蘿去秦月禪那看了一下,聽說她昨日身子不好,連白玉妍的生日宴都沒參加。兩人照舊假惺惺地說了些不疼不癢的話,維持著這表面上的親熱。其實自從白文蘿上次把那條迎春花帕子示出來的一,每次秦月禪見著她,都會拐彎抹角要打聽她以前的事情。白文蘿全都如實相告,可是偏聽的人心裡頭就是不信,總以為白文蘿有意瞞著她什麼,或是有意要在她面前炫耀什麼。

    「聽說大姑娘明年就要嫁到方家去了。」秦月禪靠在床上,抱著手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是,我也聽說了,差不多也是明年的這個時候吧,那會方家的孝期滿了。」

    「是該把這事辦了,生生拖了這幾年,大姑娘嫁過去的時候都十八了,幸好是早定了下來,不然心裡還不得急死。」秦月禪搖了搖頭,輕笑道。

    白文蘿笑笑,不答話,正想著是不是該起身告辭了,卻這會秦月禪又說道:「說起來三妹妹也快十四了吧,其實也不小了。你不比原就在這府裡的姑娘,到底在外頭生活過。之前心裡可有沒有中意的?說出來我幫你跟老太太、太太說去,早早定下來,也省得以後有變故。」

    「嫂子這是說笑,我就是未進府前,也都是待在屋裡做針線活的多,哪能隨隨便便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再說這事,就是姨娘也是不允許的。」

    「也是,倒是我說笑了,原想這三妹妹與別的女子不同,或許心裡會有自己的主意。」秦月禪說著就盯著白文蘿看,她記得自己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朦朧懂得情事了。而那個男人,那如星月般迷人的容顏,那雍容優雅的舉止,還隱隱藏著幾分危險的味道。去年匆匆看見過一眼後,才發現他已褪去少年時的青澀。

    那般的容貌儀表,再多那幾分恰到好處的成熟,如今還有哪個女人能抗拒得了!他們到底是怎麼碰上的?什麼關係?秦月禪抱著手爐的力道不由得緊了幾分。

    「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文蘿哪敢擅自做主的!」白文蘿說著就站起來要告辭。

    「三妹妹莫不是生了我的氣,這一說就要起身走了。」秦月禪說著便作勢要從床上下來。

    「嫂子言重了,這有什麼好生氣的,說到底嫂子還不是為我著想。只不過是我也叨擾一會了,嫂子身子不好,該多點時間休養才是,別因跟我說話而勞了神,我改日再來看嫂子。」白文蘿趕緊走過去阻她下床。

    「說起來,這些日子總都是三妹妹過來瞧我,我還未去三妹妹那看一眼呢。等過兩天我精神些的時候,便過去看看如何。」秦月禪說著便又坐了回去。

    「嫂子何必跟我這般客氣,總歸不都在這同一個園子裡,誰到誰那還不一樣,分得這般清,哪還像一家人了。」

    「你這張小嘴啊,就是會說道,行了,就不留你了,我瞧著哪天過去你那坐坐。」

    「行,嫂子好生歇著,我先告辭了。」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便出去了。秦月禪照舊讓雙燕送她出去,於是白文蘿一邊走一邊聊天般地問了雙燕幾個問題。比如今年多大了,跟在大奶奶身邊多久了,家裡還有什麼人沒,等等一些瑣碎的事。雙燕有的照實答了,有的含糊了過去。白文蘿也不追問,似真的只是無聊隨口說話一般,出了院門就直接走了。

    「我瞧著你們出去後還一路說一路笑的,三姑娘都跟你說什麼了?」雙燕回來後,秦月禪便問道。

    雙燕如實說了,秦月禪沉默了一會,便擺了擺手讓她出去了。雙燕有些莫名,但也不敢多問什麼,便輕輕退了出去。

    秦月禪半躺在床上,表情微有些出神,慢慢想起白文蘿剛剛的音容笑貌,為什麼,會覺得那兩人有些想像呢?真是讓人厭惡的感覺!

    同樣的笑裡藏刀,同樣的深藏不露,同樣的暗含著危險的氣息。。。。。。




第四十二章 貌似要捉姦

    「姑娘,今兒早上我就遞了消息出去,如果主子要過來的話,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兒了。」出了棲風院後,木香在一邊給白文蘿打著青綢油傘,一邊悄悄地說道。

    「嗯,你知道雙燕跟沈逸飛身邊的小廝是親戚關係嗎?」白文蘿看著那如鵝毛般的雪片,說著就從斗篷裡伸出手,接住幾片雪花,沒一會就見那雪花在她的手心裡慢慢化成水漬。

    木香一愣:「親戚!姑娘說的是茗夕嗎?這。。。。。。我沒聽說過,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白文蘿收回手,捏了捏略有些僵硬蝗手掌,呵了口白氣,淡淡地說道:「這兩天你注意點茗夕,再幫我打聽一下沈逸飛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木香微怔了怔,便輕聲應下了。白文蘿沒再多話,只是將要走到梨香院時,腳步遲疑了一下,就站住了,然後往東院那邊看了看。其實要想打聽沈逸飛的事情,白玉蝶那倒是個很好的突破口。只是那丫頭實在是個炮仗脾氣,自從上次玉珮的事情後,就一直看自己不順眼。平日裡在自己面前從來都是把眼睛放在腦門上的,是打從心裡瞧不起她這樣的身份吧,要想親近,可是不容易呢。

    白文蘿輕輕勾起嘴角,想了想便問道:「知道二姑娘這會在哪嗎?」
    「二姑娘今兒一早就跟二太太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

    「聽說今兒是二太太娘家那邊一位姨婆的壽辰,一早上就有人送了帖子過來,要請老太太和太太們一塊過去的。老太太嫌下雪天,太冷了,只讓人備了禮送去,二太太便帶著二姑娘過去了。」

    「哦。。。。。。」白文蘿點了點頭,便回了梨香院。

    轉眼三天就過去了,白玉軒每日下了學回來後都會到白文蘿這呆一會。一是那藥確實好,二是白文蘿揉搓得當,所以到了第三天,先前看著有些滲人的淤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白文蘿又問了他這幾日學堂裡可還有人欺負他沒,白玉軒一臉輕鬆地告訴她。他把這事說與先生後,先生便在課上警告了一番,雖是沒指名,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因此這些天他倒是過得很安穩。
   
    「先生都說了,不許在他學堂裡鬧事,就是在附近也不行。我想他們以後再也不敢使壞心眼了,姐姐就放心吧。」

    「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小心點好。」白文蘿不想把自己那陰暗的揣度說出來給他添堵,只淡淡地囑咐了一句。

    白文軒點了點頭,這段時間他多少也看明白了些事情。只不過他凡事都喜歡往樂觀的方面去想,即便別人曾對他使壞過,但只要對方稍稍一示好,再加上時間一長,他就容易忘記對方曾在自己身上加於的傷害。白文蘿就是知道他這一點,所以總也不放心。

    這已經是第四天下午了,白文蘿在屋裡靜靜做了會針線活,直到覺得脖子有些酸了才放了下來。站起身,走到外面一看,天空只剩下零星的雪花,只是那屋簷,樹枝和地面上都積了厚厚的一層。那兩個婆子正院中掃著雪,六兒從屋裡跟出來問道:「姑娘可是要去哪?」
   
    「沒有,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沉香和木香呢?」

    「沉香姐姐去廚房那下菜,還有這院裡的炭快用完了,順便去把下個月的領回來。木香姐姐剛剛還在這呢,這會不知去哪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天色,在外頭站了一會,就轉身回去了。

    屋內的暖爐燒得很旺,但是總覺得不夠暖和,才做一會針線就得搓一搓兩手,否則就會僵硬住。到了冬天才知道這屋子竟是這麼不保暖,果真比白玉妍和秦月禪那差遠了,就是滾燙的茶水,放在桌上沒一會就變涼了。她的身子原本就比一般人要虛些,因此更是怕冷,只是眼下她這屋已經是最暖和的了,丫鬟們住的屋比她這裡的還要冷上幾分。

    白文蘿兩手放在嘴邊呵了口氣,正要拿起針線,六兒這會拿著一個手爐進來說道:「姑娘還是用這個捂手吧,天這麼冷,何必急著做這些針線活呢,好好歇一會豈不好。」

    白文蘿接過那個喜鵲繞梅的圓形青瓷手爐,手掌在上面捂了捂,確實是舒服多了,她笑了笑道:「這麼呆著也沒意思,做點針線活心裡還能靜點,你出去吧,暫時不用你伺候。」

    六兒有些不解地走了出去,心裡卻琢磨著姑娘剛剛那句話,靜點?難道姑娘覺得吵嗎?可是這院裡也沒人說話啊。

    感覺兩手變暖和後,白文蘿又拿起針線。沒一會,外頭那兩婆子掃完了雪,接著就聽到木香的聲音,說是讓她們去掃下院子外面的殘雪,那兩婆子不滿的嘀咕著,似在說那不是她們活兒,後來木香不知說了什麼,那兩婆子便乖乖地地了。接著六兒也被木香叫了出去,這院子倏地又靜了下來,只聽到外頭有雪花飄落到屋簷上的聲音。

    白文羅慢慢停下手裡的活,抬起頭,看著那綠色散花氈簾。一丁點腳步聲都聽不到,卻確實感覺到有人靠近了,熟悉的氣息,伴著冰雪的味道消無聲地襲來。

    似眼花了一下,那門簾毫無怔兆地動了一下,就見一個修長的身影忽然出現在眼前。一身白色的勁裝,衣料上無半點暗紋,就是腰帶和髮帶上亦無多餘的裝飾。偏穿在他身上,卻勝過別人一身的錦衣華服,金冠玉帶。那一份雍容優雅,好似從骨子裡散發出來一般,已無需衣物的襯托。

    剛一見到她,那眼角眉梢立即就顯出幾分吊兒郎當的笑意,迷人的五官帶著幾分懶懶的倦意。慢慢踱步走到她身邊,隨手拿起她喝過的杯子,就似在自家一般,悠閒自在地倒了杯茶,輕輕喝了一口後才道:「上好的白茶,可惜冷了。」
   
    白文蘿放下針線,站了起來。上官錦放下茶杯,從她的針線藍裡拿出一個已經做好的心形蝶戀花荷包說道:「現在做這個,手不冷嗎?」

    「你不想問問秦月禪的事情?」白文蘿答非所問地看著他道。

    「不急,聽說你找我還有別的事,有事情求我了?嗯?」上官錦笑,放下荷包,拉起她的手,握了握,傳入掌中的是冰一樣的冷。

    「你為我們解決綁架事件,並保我弟弟沒事;而我保秦月禪安全,查出暗中那人,並找到那封信。這是當初你我交換的條件。」白文蘿抬起頭看著他,沒有抽回手。

    「如果我現在不答應呢。」上官錦輕輕揉搓著她的手,一臉笑意地看著她。若是別的女子,或許馬上就醉在他這樣的笑容裡。然而白文蘿看到他這樣的眼神,莫名地就想起以前,她曾經接觸過的一位酋長。那位酋長特別喜歡飼養獅虎的,並且喜歡親自訓練它們。而每當那些野獸按著他的指示做對事情的時候,那位酋長就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那是底線,越過那個,就沒得玩。」白文蘿任他搓著手,一臉平靜地說道。他如何看她,是他的事情,並不影響她的心情,只要能達她的目的便行。

    「嗯。。。。。。」上官錦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後放下,又拉起她的另一隻手握在掌中說道:「我交代你的事情進展如何了?」

    「秦月禪現在好好的;對方的人我已經有了懷疑地對像;再有,至於那封信。。。。。。」白文蘿一件一件地道來,只是快說完的時候,上官錦忽然聽到外頭有腳步聲傳來,很輕,不像是人平時走路的感覺,似故意放輕了腳步一般。他頓時就摀住了白文蘿的嘴。而這會白文蘿雖聽不到那腳步聲,但也察覺到了異樣,所以並未掙開上官錦的手。

    梨香院很小,從院門到房門,不過是十來步的距離。而且眼下人已經進來了,上官錦不可能再出去,除非他有隱身術,否則勢必被人看到。而且這個房間的窗戶,對著的也是前面的院子。

    「大奶奶,您怎麼過來了!」終於,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接著就聽到木香的聲音。

    「哦,我前幾日才說了,要過來瞧瞧三姑娘,怎麼我剛剛一進來,這院裡一個人影都沒見著呢。」果真是秦月禪的聲音,柔柔弱弱,綿綿軟軟的。

    忽然間,白文蘿有種要被捉姦的荒謬感。她有些無奈的看著上官錦,上官錦依舊含笑地看著她,摀住她嘴巴的手放了下來,卻伸到後面,環在她的肩膀上。

    「真是不巧了,三姑娘這會沒在呢,剛剛才出去。」

    「哦,去哪了?」

    「姑娘沒說,要不大奶奶改天再過來吧。」

    「不用了,我就在三姑娘屋裡等一會,這下著地發,走了一路過來也累了,順便歇歇。」

    「哪能讓大奶奶在這乾等呢,而且這屋裡也不太暖和,大奶奶身子嬌弱,如何受得住?」

    「你這丫頭還真是愛操心,你家姑娘住在這都能受得了,我才坐一會如何就受不住的,莫不是屋裡有什麼稀奇玩意兒,捨不得讓我看的。」

    「大奶奶說笑了。。。。。。大奶奶要不介意就快請進來吧,我讓六兒找姑娘回來。」

    於是,門簾被甩開的聲音,衣料相互摩擦的聲音,有些急切地闖了進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32 PM

第四十三章 曖昧的餌

    上官錦手臂一環上她的肩膀,頓時就整個把她拎了起來,猛地無聲無息的往床後移去。速度迅疾,動作輕巧,不過是眨眼間,兩人便已經站在床帳後面的角落裡。上官錦貼牆站著,白文蘿被他攬在懷裡,壓在胸膛上。

    這原是該放馬桶的地方,因為這個房間小,沒有設淨房,所以就在床後面挪出一塊地方來馬桶。其實那馬桶不用的時候,裡面都是放一些干松香木細末,並不會有異味,而且只要一使用,馬上就會有丫鬟拿出去清理乾淨。但是白文蘿卻不喜歡屋裡有太多亂七八糟的香味,再者她也沒有起夜的習慣,於是便讓人把馬桶給拿了出去。卻沒想,這樣一來,恰巧就給了他們容身的地方。

    秦月禪有些迫不及待地闖進來後,不想屋裡竟真的沒有人!再一瞧桌上的茶具,見只有一個杯子被用過,難道是真的出去了?她不知是鬆了一口氣,還是不甘,微怔了怔,就仔細看了看這屋裡的擺設,只見裡面的桌椅床櫃都顯得很樸素,並無多餘的裝飾之物,就桌上擱著一盆水仙,算是這房間裡唯一的點綴了。

    空間狹小,只要微微一動晃,就公碰到床帳,惹出動靜來。這要是被人發現姑娘房間裡,忽然多出來個陌生男人,那她這一輩子的名聲就算是毀了。

    於是上官錦乾脆把她壓在懷裡,一手緊緊攬著她的肩膀,示意她別亂動;另一隻手伸出手指輕輕壓在她唇上,示意她別說話。而白文蘿此時是一邊臉貼住他的胸口中,微抬起頭,所以正好看見他低著頭,半垂著眼睛,眼底依舊含著笑。一如他初始闖進她家那會,明明官差已經在外面砸門了,他卻還是一臉閒散的笑意。

    他的手指冰涼,壓在她唇上,感覺很是彆扭。但白文蘿倒是忍著沒有動晃,只是微皺了皺眉,表示不滿。上官錦眼裡的笑意又濃了幾分,終於慢慢拿開手指,指尖卻似有意無意般在她唇上擦了擦,然後從她臉頰上輕輕滑過,最後才緩緩擱在她肩膀上。

    白文蘿面無表情地抿著唇,呼吸輕緩,心跳勻速。他身上帶著很淡很淡的藥香,如果不是貼得這麼近,根本不可能聞得到。只是更濃的卻是他從外面帶進來的,冰雪凜冽的寒意。靠近了才知道,他身上的衣服,有的地方已經濡濕了,似之前在外頭呆了不短的時間。

    上官錦笑看著眼前的小東西,隱忍、無辜、戒備、頭腦清楚、順應時勢。看著柔順乖巧,其實骨子裡卻是最不守禮法,亦從不為無謂的事多浪費一分力氣。每一次,都讓他感到驚奇,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小丫頭?他的目光落到剛剛用手指壓住的地方,淡淡的粉色,未施脂粉。鼻間聞到她發上散發出來清晰淡雅的味道,指尖還留有剛剛那柔嫩的觸感,居然讓他心底泛起一絲漣漪,真是瘋了!

    「大奶奶您坐,這茶水都涼了,我給你換熱茶去!」木香跟在秦月禪後面進來,趕緊走到秦月禪前面,表面看著是要給倒茶,實際卻是用身子半擋住秦月禪的去路。

    「這屋裡確實不怎麼暖和,三姑娘那小身子能受得住嗎?」秦月禪笑了笑,心裡總覺得不踏實,像是漏掉了什麼一般。但因木香擋著跟前,她眼下也不好四下查探,便隨口說道。

    「姑娘晚上睡覺的時候,床上會放個小熏籠,就不怎麼冷了。」木香一邊把茶壺和茶杯擱到托盤裡,一邊笑著說道。

    「哦。。。。。。」秦月禪點了點頭,目光就移到了床那邊。木香心中頓時一緊,暗道糟了,瞧著秦月禪那模樣似要往床邊走去,她便端起托盤道:「大奶奶先坐著,我給您倒茶去。」

    「好。」秦月禪正巴不得這樣,點了點頭,便似漫不經心地移開腳步,要往床那走去。偏這會木香端起托盤,低頭也往前一挪動,不小心就撞到秦月禪身上,茶壺一倒,茶水立即灑到她身上。

    茶壺蓋掉到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地聲響。

    「大奶奶,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給你擦!」木香把茶水「潑」到秦月禪身上後,趕緊就掏出手絹在秦月禪身上一通擦著,接著又往外頭喊到:「六兒,雙燕姐姐,進來一下。」

    「怎麼麼?」聽到裡面發出脆響後,候在外間的雙燕已經要往裡走了,一聽到木香的聲音,就趕忙走了進來。

    「這怎麼辦,都怪我,毛手毛腳的,竟把茶水不小心灑到大奶奶身上,這可怎麼辦,姑娘這邊又沒合適的衣服可換的!」木香一邊幫秦月禪擦著,一邊怯怯地說道。

    「算了。」秦月禪有些氣悶地道了一聲,她今天穿的這一身月白色織金暗花的風毛褂子,還是前幾日剛做的。這下被那茶水灑到上面,馬上就現出一大塊黃綠色的茶漬來,如果洗不掉的話,這件衣服就沒法穿了!

    「你怎麼這般不小心!」雙燕知道那件衣服是秦月禪喜愛的,便有些責備地看了木香一眼,只是因為木香是三姑娘身邊的丫鬟,她也不好說什麼在,只得拿著大毛斗篷走到秦月禪身邊道:「奶奶還是回去吧,這天兒冷,凍著了可怎麼好。回去趕緊把衣服換下來交給丫鬟洗洗 ,應該能把這茶漬洗了。」

    「雙燕姐姐,都怪我,您回去把這衣服拿來給我洗,不不不,我過去拿吧,我准洗得乾乾淨淨的。不然姑娘要知道了,也饒不了我的!」木香苦著臉說道。

    「行了行了,又不怪你。」秦月禪確實有些不滿這個丫頭,不僅是因為這件衣服,還總覺得她像是故意這般似的。只是這會木香已經把白文蘿抬出來了,而她素日裡跟白文蘿又走得近,這若要為件衣服遷怒白文蘿身邊的丫鬟的話,怎麼也說不過去,只得算了。

    她說著又看了看這屋子,被木香這麼一攪和,剛剛那種怪異的感覺一下子就消失了。遲疑一下,心想可能真是自己多心了,便披上斗篷,扶著雙燕的手出了


    木香鬆了口氣,然後就把屋裡的碎片收起來,讓六兒拿出去,她再拿抹布把地上的水漬擦乾淨了,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守在外面。

    外面終於沒什麼聲音後,本以為那人該放開手了,卻一直沒見他有什麼動靜,白文蘿只得輕輕開口道:「你可以放開我了。」

    上官錦手臂鬆了鬆,卻沒有放開她,只是輕笑著開口道:「還是就站在這說話安全點,萬一你的丫鬟再闖進來的話就不好了。」

    心裡竟會有些捨不得,他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女人,也沒有戀童癖,而這小丫頭現在連女人的邊都沾不上。可不知道為什麼,剛剛把她摟在懷裡後,就很喜歡這種感覺,嬌小,柔軟。就這樣把她整個攬在懷裡,這種感覺像什麼呢?其實他既沒有把她當女人看,也無法把她當成小女孩來看,面對她總有點說不清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呢?溫順中藏著倔強,戒備裡帶著無辜,真的很像一隻藏起獠牙的小獸!危險又可愛!他忽然有些想笑,眼角眉梢隨即就舒展開來,不同於平日那吊兒郎當的笑,而是很輕鬆的,帶著幾分溫柔的笑意,不知不覺就流露了出來。

    「木香是你的人。」白文蘿微瞇起眼,看著他這莫名愜意的笑容,輕聲說道。

    「除了她,不是還有另外兩丫鬟嗎。」上官錦有些懶洋洋地說道。

    「有木香守著,她們不會進來的。」白文蘿皺眉。

    「說不準。」他依舊沒有鬆開手,並且有些期待地看著她。

    「。。。。。。」這下知道他是在逗她了,白文蘿想了一會,便舒展開眉毛,沉默了下去。

    這就像是已經做好準備,就等著對手上擂台。鑼都敲了,鼓也打了,卻臨開場時,忽然接到通知,對手臨時有事,不上場了!

    有時候,讓人洩氣的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漠視。

    上官錦輕搖了搖頭,終於鬆開手,推開她說道:「小丫頭,不是每個男人都會像我這般,乖乖放開機會的。」

    白文蘿站好後,半垂著眼睛,沒說話。上官錦忽然想起幾個月前,在九里溪邊的那間黑瓦房裡,須臾間,她就殺了一個對她心懷水軌的男人,手法利落得讓他驚艷!

    他又笑了,歪在牆上慢悠悠地開口道:「好吧,時間不多了,說說你查探到的事。」

    白文蘿這才抬起頭說道:「這府裡二房那邊的表少爺,你查過他嗎?」

    「沈逸飛嗎?」上官錦想了想道:「他應該沒什麼問題,怎麼,你懷疑他就是暗中的那人。」

    「是他身邊的小廝,叫茗夕的。」白文蘿搖了搖頭,又接著說道:「沉香被罰的事你知道吧,我身邊的事情,木香這段時間應該都給你遞去了消息。」

    「怎麼?」上官錦不承認也不否認,挑了挑眉,問道。

    「木香應該不知道秦月禪為什麼會忽然對沉香下手。」白文蘿說到這,便走了出去,從櫃子裡拿出那條迎春花帕子,遞給他說道:「因為這條帕子,我曾在秦月禪面前拿出來過,她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上官錦接了過來,看了一眼,認出是自己之前給她的。

    這是當時翠兒給他遞了消息的時候,用來包東西的帕子,他當時細細檢查了一遍,裡面沒什麼文章,所以才。。。。。。只是眼下經白文蘿這麼一提醒,馬上就想明白了。他拿著那條帕子,笑了一下,然後才說道:「你也太急性了些,這麼急於擺脫我。」

    白文蘿沒理他的話,直接說道:「我不止懷疑茗夕,我還懷疑秦月禪。雖然我不知道那封信到底是什麼內容,但是既然你說那邊的人為了不讓別的人找到那封信,是寧願殺了她。那麼她如今毫髮無傷,或許,她早跟暗中那方的人有了聯繫。」

    上官錦看了她一會,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呵——小丫頭,你還真跟我想到一塊去了。」

    他查了這麼久,早就懷疑了秦月禪,所以今天過來白文蘿這邊的時候,故意放了一個餌。一個能讓那藏在暗中的人,察覺到他行蹤的餌。所以,如果他們和秦月禪有聯繫的話,勢必會通知她,而秦月禪今天若到梨香院這邊來的話,也就證實了他的猜測。





第四十四章 火 花

    「雖然我可以隨時接近她,但是僅憑這樣,就想從她那裡找出一封不知藏在哪的信的話,我很難辦得到。而且聽她上次那意思,那封信有可能已經被燒了,就算沒有燒掉,刀子也不可能主動把信交給我。」白文蘿如實說道。

    「嗯,你有什麼想法?」

    白文蘿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條帕子,再看他又恢復那一臉吊兒郎當的笑臉,遲疑一會,才說道:「你親自去找她不是更好?她與你不是舊識嗎,而且。。。。。。」白文蘿說著又瞟了一眼那條帕子,很適時的住了口,只是那意思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上官錦挑了挑眉,微瞇著眼睛看了她一會,然後就朝她伸出手。白文蘿下意識地就要躲開,只是她的臉一偏,上官錦的手也跟著往那邊偏過去,然而他其實只是伸出手指,把她貼在臉上的髮絲給勾掉。冰涼的指尖再一次從臉上劃過,像雪花落到臉上一樣,冰得有些發麻,只是轉瞬間就融化消失了。

    「呵。。。。。。你還真是。。。。。。」上官錦收回手,輕笑了一下,話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想了想才說道:「你是想說,你勝任不了這件事?」

    白文蘿看著他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再一想白玉軒那受傷的肩膀,咬了咬唇,又說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一概不清楚,而且眼下秦月禪若真的已經與對方那邊有聯繫的話,那麼我能拿到那封信的機會就更加渺茫了,沒準。。。。。。那封信她已經交給對方了。」

    「她即便是把那封信燒了,也不會交給對方的人。」上官錦聽完她的話,搖了搖頭。然後走到椅子那,悠閒從容地坐下後才慢悠悠地接著道:「你要想聽,我與你說說也無妨。」

    秦家子弟世代為將,秦家軍長年駐紮邊疆,守著大景與北齊邊界處。新帝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想削弱秦家的勢力,均衡各方勢力。只是秦家根深蒂固,貿然動作,難免會引起朝廷動盪。而那封信,不但關係秦家兵權的去留,後面還牽扯到一些與秦家有關係的人。所以這封信若落到我手裡,必會把如今的秦大將軍,也就是秦月禪的大伯打落塵埃,連帶著砍掉站在秦家後面那人的一條臂膀。而那封信如果落到對方的人手裡,那麼要想動秦家,估計就又得等上好幾年的時候了。而聖上,並沒有那個耐心。」

    上官錦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白文蘿的表情。這種事,其實不知道比知道要好。這算是不成文的規定,說出來後,她便真的被納入他的勢力範圍了,以後若想要擺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般人聽到這些話,應該會表現出或是忐忑或是懷疑不安的情緒,然而眼前的小丫頭卻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意識到那話裡所透露出來的意思。連皇權都無法令她動容,是因為無知所以無畏嗎?

    只見她只是困惑了一下,便開口問道:「既然交給你是對秦家不利的事情,她為什麼不會交給對方?」

    「因為秦月禪就是想要打壓她大伯一家,至於聖上的意思。。。。。。」上官錦看了白文蘿一眼,見她還是一臉淡然的表情,便笑了笑接著道:「聖上的意思,並不是從此抹去秦家,只是要他們聽話而已。即便撤銷了秦大將軍的兵權,但還是需要秦家的人,而一直不受重用,並且曾被人設計陷害過的秦月禪的父親,就有可能重新受到重用。秦家的人,一直以來就是分成兩派,並且窩裡鬥了很長時間。」
   
    「既然如此,那她為何又不直接交給你?」白文蘿微偏了偏頭,眼睛裡依舊帶著幾分困惑。

    「她之前就曾把一封信交給我,只是那封信起得作用並不大,反而還打草驚蛇了。後來我才知道她手裡還有另外一封信,但她又不承認。如今我才知道,那女人太貪心了,她是想兩邊都拉著。可惜了,莫說是我,就是對方那邊也不可能允許她這樣。」上官錦說著就冷笑了一下,眉眼微挑,眼中倏地就透出幾分寒意來。只是看了白文蘿一眼,他又收起眼底的寒意,面上重新露出閒散的輕笑來。

    真是讓人想不到的一刻,自己居然會跟個小丫頭齊頭說這些,並且還覺得她必是能聽得懂的。這種勾心鬥角、權利紛爭的事情,在她面前說出來,心裡莫名地有種奇妙的感覺,似乎帶著幾分難言的輕鬆。

    「那眼下這般,那封信。。。。。。」白文蘿此時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了,雖有些意外他會跟她解釋這麼多,只是她主要還是想知道,這事到底要個什麼結果。

    「之前確實是為難你了,不過你能打聽出這些事,還是令我有些意外,至於接下來嘛。。。。。。」上官錦笑了笑,故意停頓了一下才說道:「給你個忠告,既然秦月禪已經跟那邊的人有了接觸,那麼當時你試探她的時候,就等於是透露了你的身份。不管怎樣,如今無論是秦月禪,還是那邊的人,都會認為你是我的人。」

    上官錦笑,愜意又可惡的笑。白文蘿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頓時皺了皺眉,可是到底了是她太著急了些,沒打探清楚就去試探了秦月禪。

    「你放心,關於你弟弟,我會安排人在他身邊的。至於你嘛。。。。。。」上官錦想了想,忽然就拉起她的手,以指在她手心慢慢寫下兩個字,然後看著她說道:「這是我的字。」

    「長卿?」白文蘿念了出來。上官錦笑得更深了:「你以後有什麼事,可以叫木香通知我。」

    「。。。。。。」這意思就是自己從此要聽命於他了嗎?白文蘿垂下眼睛,慢慢收回手,沉默地站著,無聲地抗拒。

    不高興了呢!她在他面前只有隱忍,沒有偽裝,上官錦面上的笑容並未減去分毫,白文蘿依舊沉默著,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直到木香在外頭咳了一聲,輕聲提醒道:「姑娘,今兒老太太說了,讓大傢伙都去榮壽園一塊用晚膳,眼下天色就快暗了,剛剛我已經打發六兒出去園子尋姑娘了。」

    「我知道了。」白文蘿轉頭應了一聲,然後回過頭詢問地看著上官錦。

    「去吧,好好吃飯,哪都別亂跑。」上官錦也站了起來,抬手在她發上摸了摸,竟有所指地道了一句,就好似在警告一般。白文蘿心裡頓時生出許些不詳地感覺來,難道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她剛要開口,上官錦卻幫她把旁邊的大毛氅給拿了過來,幫她披在身上,順便替她繫好帶子。冰冷的手指不時觸到她的下巴,白文蘿要退開時,他已經收回手了。這時木香又在外頭催道:「姑娘,一會六兒和沉香得回來了。」

    白文蘿看上官錦不欲多說的樣子,只得應聲走了出去。

    一路走到榮壽園的時候,天色已晚。廳中已經點了燈,只見畫燭流光,外頭的燈籠也都點了起來,再看一輪明月從東而起,映著雪光,照射堂中燈光掩映,好不漂亮。
   
    可能是天氣冷的關係,白文蘿到榮壽園的時候,只有周氏林氏,還有白玉妍和白玉蝶在裡面陪著老太太。秦月禪還沒過來,白玉軒和白玉瑞也沒見影,白文蘿上前行了禮,坐下後就問了一句。旁邊的如意說道:「兩位哥兒讓強哥兒帶到庫房那邊領煙花去了,說是今晚帶他們放花去。」

    眼下年底將近,老太太的壽辰正好也是在年底,再者今年又趕上白姨娘要生產,接著就是過年了,往下再到元宵。這連著好幾個月的時間,多少事情連在一塊,少不得都得放放煙花爆竹慶祝一番,所以庫房那邊早早就給先把這些東西準備好,這都是慣例了。

    然而如意才剛說完這話,忽然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裡啪啦的聲音,老太太正要說怎麼這會就放起爆竹來了!可話還未開口,大家都感覺到不對勁來,除了剛開始響幾聲清晰地?裡啪啦聲後,此時的聲音似乎全攪在一起轟響的一般,一時間除了那糊在一起的爆竹聲,什麼也聽不到!

    老太太頓時站了起來,敲著枴杖大聲嚷道:「快去看看,出什麼事了!」說著就往外走出去,廳裡的人了都慌了起來,全都擁扶著老太太走了出去。沒一會就有個小廝滿頭大汗地從那邊跑過來大聲喊道:「庫房,放爆竹的庫房那著,著火了!」

    其實不用說,眼下這天色已暗,一抬眼望庫房那看過去,就能看到那邊冒起的火光還有不停往射向天空的煙花!老太太深呼吸了一下,穩了穩心神,馬上說道:「快,快叫人過去救火,哥兒們還在那邊呢,腳步利索的都給我跑過去!」

    眼下周氏和林氏臉也嚇白了,她們的孩子剛剛才過去的那邊呢,也不知道有沒有傷著,抓住了幾個人問,也全都搖頭說不知道。

    「慌什麼,出不了什麼事,幾個哥兒都是手腳靈活的,你們都陪我過去!」老太太重重地敲了敲枴杖,大聲說道。

    兩位太太趕忙擦了眼淚,扶著老太太,還有旁邊的白玉妍和白玉蝶,以及一通丫鬟婆子僕婦,心急火燎地往庫房那邊走過去。

    此時沒有人注意白文蘿早已經離開了那裡。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34 PM

第四十五章 冬夜煙火

    白文蘿跑到庫房那的時候,只見滾滾濃煙從那幾間房子湧了出來,煙花爆竹轟炸的聲音依舊未見停下,黑夜中不時爆出璀璨的火花。空氣裡瀰漫著濃濃的硝煙味,嗆得人不得不瞇著眼睛摀住鼻子,再加上又是晚上,視線本來就不好,眼下又有硝煙瀰漫,視線更是不清楚了。周圍的下人全亂作一團,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站在一邊,大聲指揮著這些人趕緊救火,只是喊啞了嗓子,也壓不過那轟炸的爆竹聲。

    幾個拎著水桶的家丁不時撞在一起,由於硝煙在太重,而且裡頭成堆的爆竹被點著,引發出來的氣波和聲響著著實駭人!拎著水桶的家丁們亦不敢太靠近去,那一桶水遠遠的一潑,就趕緊回身跑開了。

    幸而下了幾天的大雪,有雪壓著,那火勢並未起猛來,只是再不趕快救,遲早都得全燒了。

    白文蘿摀住鼻子,在這一群慌張來回跑的下人裡尋找著白玉軒的身影。只是天已入夜,加上硝煙瀰漫,周圍人影混亂,她根本看不清白玉軒在哪!這一瞧不著,心裡更是擔心,就怕他他被困在那屋裡沒出來!

    只見那管家此時已經跳到在一塊石頭上,連喊帶比劃地讓拎水救火的下人錯開方向,別撞再一起,同時還讓另一些人就地周圍的積雪了盛起來救火去。

    幾聲巨大的轟響後,那爆竹聲就開始慢慢變得稀落起來,喊話的聲音也終於能聽清了。白文蘿趕緊朝他跑過去,拉著他的衣服一把將他拽了下來,大聲問道:「軒哥兒呢!可是還在裡頭沒出來!」

    「三,三姑娘!」那管家忽然被人拽了下來,差點摔了,正要大罵,只是一見是白文蘿,便愣了一下。

    「軒哥兒呢!」白文蘿再次喊道,雪光和火光的相互照應下,她的臉色沉得嚇人。

    「哥兒,哥兒們都沒事,剛剛有個婆子找來領著哥兒們走了。」那管家有些慌張地擦了擦說道。

    「婆子,哪個婆子?」聽見沒事,白文蘿的聲音稍稍緩了下來。

    「好像是瑞哥兒身邊的嬤嬤,姑娘也走遠點吧,這人來人去的,天也黑了,萬一被撞著就不好了。」

    「確實沒事嗎?是帶往那邊去的?」

    「確實沒事,哥兒們跑出來的快,沒傷著,就是有些嚇到了。」

    剛剛好像是從那邊走的,可能是去老太太那邊。「那管家一邊說一邊不時回頭催促那些下人動作快些!就在這會,一個小廝從一邊火急火燎地跑過來說道:「崔管家,老太太過來了,就在那邊,叫你過去問話!」

    「在哪?」崔管家一聽,再顧不上白文蘿,趕緊問道。

    「就在前面的亭子那!」那小廝說著便往一處指了指,便見不遠處有數個丫鬟提著燈籠,映著旁邊幾個穿紅戴綠的身影,正往這急忙走來。

    白文蘿也往那邊看過去,只是眼角的餘光無意中看到一小團白絨絨的影子,嗖嗖的闖過,她一轉頭,便瞧見那隻小胖狗。再一看,就見白玉瑞正跟在那隻小胖狗後面,順著園中那幾處假山往這邊溜過來,一瞅就是一副要瞧熱鬧的模樣。

    崔管家走開的同時,白文蘿也朝白玉瑞跑過去。見有人奔過來,白玉瑞先是嚇一跳,再一看來人是白文蘿,就直了腰板,撇著嘴說道:「幹什麼?」

    「怎麼就你一個人,軒哥兒呢?」白文蘿往他身後瞧了一眼,並未見到白玉軒的影子,眉頭微皺,就沉聲問道。

    「我哪知道,讓開讓開,別擋著我!」白玉瑞說著就不耐煩地朝白文蘿揮了揮手,心裡可惜自己跑回來晚了,錯過了最精彩的時刻,那麼多煙花爆竹一起被點著,那得多好看啊!

    「我問你,白玉軒呢!」白文蘿突地就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伸過去捏住他的下頜,一下子把他的臉轉了過來,盯著他,冷聲問道。

    白玉瑞下意識地就要掙開,卻發現自己根本掙脫不了白文蘿的力道。再一用力,就感到下頜那一痛!他抬起眼看著比自己高出許多,亦是瘦弱許多的白文蘿氣呼呼地說道:「你要幹什麼!放開我,我一會告訴太太去!」

    「告訴誰都得先回答我的問題!白玉軒在哪,他剛剛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她的聲音平靜且冷漠,此時的爆竹聲已經完全停歇了,只剩下人們潑水的聲音和急忙奔走的腳步聲。在這硝煙瀰漫著冬夜裡,暫時陷入混亂的園子內,不遠處的火光漸漸熄滅了下去,明月躲進了烏雲裡,周圍忽的就暗了下去。寒風呼過,帶著冰雪和硝煙的味道,刮在臉上是刺骨的冷。

    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那雙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睛,白玉瑞一時間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噩夢一般!到底還是十歲的孩子,在白文蘿陡然間帶著殺意的動作和含著戾氣的逼問下,他重重地打了個寒顫,再也嘴硬不得,乖乖張口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趁李嬤嬤沒看住偷偷跑過來的。他跟二哥哥在一塊,往老太太那邊去了。」

    「果真如此?」白文蘿確認了一句,不是她多想,剛剛那麼混亂的情況下,最容易有人趁機使壞。

    「我沒有幹什麼,快放開我啦!我——」白玉瑞心裡有些發怵,總覺得自己這般很丟面子,便鼓著氣嚷嚷道,還想著要說什麼威脅的話,卻正好這會白文蘿就放開了他,接著又問道:「是往哪邊走的?」

    「那!」白玉瑞愣了一下,摸了摸下頜,然後不甘願地往一邊指了下。
   
    白文蘿再沒看他一眼,轉身就往那走去。

    白玉瑞看了看周圍這怪石假山,還有不遠處那幾間被熏得黑乎乎的房子,空氣比剛剛又冷了幾分,小胖狗微顫著身子,緊緊貼著他的腿。他再看白文蘿已經的走遠的身影,又看了看不遠處在忙碌的下人,然後就抱起那隻小胖狗追了上去。

    追上去後,白文蘿沒理他,依舊自個走自個的,白玉瑞咬著唇,想了想便部首:「喂,你找白玉軒幹什麼,我都沒事,他能有什麼事!

    白文蘿沒應聲,心裡回想起剛剛那人說的話,難道是他做的?意欲為何?  

    「他剛剛跑得比我還快呢!」見她還是沒搭理自己,白玉瑞又說道。

    白文蘿終於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你要怕的話,就在這等一會,會有丫鬟過來尋你,老太太估計也是急壞了。」

    「誰說我怕了,我怕什麼!」白玉瑞心裡一虛,馬上就大聲反駁。

    白文蘿又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你這個時候不緊著跑到老太太身邊,卻在這園子裡四處逛蕩,是不是怕老太太問起那屋裡的爆竹是怎麼著起來的?當時二哥哥和白玉軒都在,那管家也在,想必是都見著你做錯事了吧。」

    「你——你在外面偷看了!」白玉瑞愣住,這話說得就好似她當時也在場一般。

    白文蘿笑,沒說話,其實是因為剛剛她抓住他的手腕時,發現他袖子上沾了些燈油,才猜到的。這府裡的少爺,不可能衣服上都沾了東西了,卻還一直穿在身上。想必就是剛剛才沾上的,可能是他把油燈撞翻了,然後補救不急,被沾到袖子上。一個嬌生慣養的少爺,打翻個油燈,需要去補救嗎?也只有放煙花爆竹的地方才會有這樣的警覺性吧。再看他眼下這磨磨唧唧的樣,眼裡帶著幾分怯意和緊張,如此一聯想,也就猜出個七八了。

    只是放煙花爆竹的地方,看守的人應該都是很小心的,想必是有人利用了這孩子的失誤,才使得那一整個屋子的煙花爆竹都點了起來。

    「我。。。。。。我只是想要把燈挪一下,哪知道那個時候手忽然發麻,一下子就把燈給打翻了,還扔出去那麼遠!」白玉瑞心裡糾結了一下,便委委屈屈地說了出來。

    白文蘿微放慢了腳步,轉頭看著他問道:「手發麻了?怎麼會忽然發麻的?」

    「我那知道,好像還痛了一下,我沒有撒謊!」白玉瑞瞪著白文蘿說道。

    「我知道,我沒說你撒謊。」白文蘿點了點頭,面是一副沉思的表情。

    「瑞哥兒,瑞哥兒,小祖宗,可算找到你了,老太太和大太太都要急壞了,快,快些過去吧,老太太就在那邊的亭子裡呢!」兩人剛一轉彎,就碰著了老太太身邊的丫鬟暮雨。估計都是領了命,在園子裡找人呢,這會一瞧見她們,臉上頓時現出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

    「軒哥兒也在那邊嗎?」白文蘿問道。

    「在的,幸好都沒事,這一下可真是把老太太嚇得不輕,姑娘也擔心壞了吧。」暮雨吁了口氣,點了點頭道。

    白文蘿笑笑,沒說什麼,眼下已經看到不遠處的亭子那,裡裡外外站了一堆人,燈籠和燭光相互輝映,隱約還聽到老太太中氣十足的怒斥聲。

    幾人過去後,白文蘿瞧著白玉軒真的沒事,才徹底放了心。老太太見孫兒們都沒事,眼下是夜裡,天氣冷,在這透風的亭子裡也不好多說什麼。而且這動靜鬧得大了,衙府那邊還派了人過來詢問,她只得讓大傢伙都回去,這事兒,只能明兒再說了。

    於是白文蘿從那亭子往回走的時候,不知為何,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今晚一直就沒看到秦月禪,鬧了這麼大的動靜,怎麼也沒見她出來瞧一眼,就連她院子裡的下人也都沒見著。難道庫房那事,跟她也有關係?白文蘿想了想,便找個了借口,打發了跟在她身邊的六兒,然後悄悄往棲風院走去。

    院門是虛掩著,推開一看,守門的婆子竟坐在門檻上靠著牆,在睡覺!白文蘿輕輕拿起旁邊的茶盞,放到鼻間聞了聞,果真是茶裡被加了東西。

    再往裡進去,整個院子都看不到有丫鬟進出,只有各個房間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院中的雪地有一處顯得很亂,藉著燭光和月光,很明顯能看得出打是打鬥過的痕跡。

    再走近,快靠近秦月禪房間的時候,終於聽到有聲音從那裡面傳了出來。白文蘿仔細一聽,是秦月禪和長卿,她正猶豫著是不是要悄悄退出去的時候,卻忽然聽到秦月禪說了一句話,她有些愣住,便站住了腳。




第四十六章 冬夜述情

    秦月禪亭亭立在那兒,柔柔的目光暗含著風情月意,細細的柳葉眉常帶著雨恨雲愁。不可否認,她是個美人,即便生個孩子,卻依舊纖腰裊娜,並比少女時期多了一些嫵媚。

    「帶我走。」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兩手緊緊絞著手中的帕子,說完後就輕輕咬了咬唇,再無語。

    上官錦笑,上下打量著她,那目光讓她覺得無所遁形。秦月禪握緊了手心,胸口微微起伏了幾下,才接著道:「你剛剛也只搶到了一半,而我知道那封信的內容,如果。。。。。。」

    「哦,這個沒關係,那一半很快會送到我手中。」上官錦說著便看了看手中被扯了只剩下一半的信,底下清楚地落有那人的印章,還有他的親筆簽名。

    「你——你能確定這是真的?」秦月禪不甘心地說道。

    「真假並不重要,能起作用就好。」上官錦看了她一眼,接著道:「若你沒藏那麼多心思,之前我答應你的事情,必不會食言,可惜了。。。。。。」

    上官錦明白她的心裡,她是想用這封信來跟她大伯後面那人做交易,妄想威脅對方。不但想讓他父親上位,而且還想借那人來制衡自己。太天真也太蠢了,他若這麼容易就被制住,根本就走不到今天;那人若那麼容易受威脅,也坐不住那個位置。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發現的,長卿,你相信我!」秦月禪一臉委屈地說道。

    上官錦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不過你放心,看在曲元的份上,你父親的事我不會插手,讓他自求好運吧。」  

    「這跟曲元有什麼關係,你知道,我一直是對你。。。。。。」

    上官錦搖了搖頭,嘴角帶著一份諷刺的嘲笑:「即便你們家悔婚,曲元卻沒有一絲怨恨,甚至托我照看你。秦月禪,他自小就願意為你做一切,可惜你卻從不將他放在眼裡。」

    「悔婚的事。。。。。。是我父親定的,豈是我說了算的。」秦月禪臉色微白,更加顯得楚楚可憐。

    上官錦冷笑:「當年你為了悔婚,污蔑曲元的事,真以為能瞞得過我,真以為曲元就不知道。他只是一心護你,為了要順你心意,甚至苦求我當做不知道!」

    「你——」秦月禪臉色終於唰地一下全白了,手腳一軟,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你以為我之前把人安差到你身邊,甚至還派了暗衛過來護你安全,只是為了那封信。」上官錦冷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封信是很重要,但還不值得我費這麼多心思,那些不過都是曲元的意思罷了!」

    秦月禪說不出話,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咬著唇,含著淚,睫毛一扇動,如珍珠般的淚水就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我何嘗要他那麼做了,他要那麼做與我何干!之前悔婚的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他,可那婚約本就不是我的意願,我從來心裡就只有。。。。。。只有——」她一邊流著淚,一邊癡癡地望著他。搖曳的燭光映著她窈窕動人的身姿,嫵媚柔美的容顏,哀怨含癡的眼神。若不是她想辦法悔婚,她又如何能嫁給他。他曾讚過她才貌無雙,非尋常女子可比。。。。。。。她知道,他定是愛她的,只是因為有曲元,才沒有明著表示出來!所以她才想盡辦法讓父親退了婚,可誰知陰差陽錯,最終竟嫁到西涼來!她多麼不甘。。。。。。所以大婚前日,她原是想逃的,卻無意中偷聽到了大伯與那位貴客的談話,又偷到了那兩封信,才重新燃起希望!

    為了他,她可以等,她可以忍受丈夫的凌辱。。。。。。終於,他與她聯繫了,還想盡辦法派人到她身邊保護她,他還是愛她的,他還是忘不了她的。。。。。。她不敢妄想再與他共結連理,但是,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做什麼都是值得的!然而他卻遲遲沒有提出要帶自己離開,所以,所以她才有些不安。因為不安,所以才生出要想要控制住他的想法。他可知道,她為了不讓那邊的人得了便宜,她費了多少苦心;他可知道,她為他受盡了煎熬;他可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如珍珠般的美人淚,欲說還休的情意,即便是郎心如換,也合該化為繞指柔了。

    上官錦慢慢走到她身邊,伸出手,為她輕輕拂拭著臉上的淚,滿聲溫柔地說道:「別哭。」秦月禪心裡微喜,然而下一刻接著就聽到那個溫柔的聲音無情地說道:「因為無論你怎麼哭,我都不會有絲毫的心軟。」

    秦月禪僵住,上官錦笑道:「你那點小心思,曲元如何不明白,為了能讓你開心,他甚至請求我能偶爾誇你一兩句。不要誤會了,我從來就對你,沒有半點意思。」他說完,就收回手,面上依舊帶著笑,既溫柔,又殘忍。

    「你放心,今晚過後,無論是我的人,還是那邊的人,都不會來打擾你了。憑你的心思,想要在這府裡好好過活不是什麼難事。」上官錦說完這話,就要轉身離去,秦月禪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可上官錦微一移身,輕易就閃開了。

    「那個丫頭對你來說是特別的吧,居然讓她冒充了白府三姑娘的名混進來!」秦月禪抓了個空,趔趄了一下,臉上掛不住,心底生恨,咬牙切齒地說道。有時候,女人的直覺真是準得出奇,眼下或許連上官錦心裡都不覺得白文蘿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但是秦月禪卻僅憑一些草須有的猜測,就道了出來。

    「她是貨真價實的白府三姑娘,這點你無須懷疑。還有,再過半刻鐘,你院裡的下人就都該清醒了,今天你配合得不錯。」上官錦一笑,腳步輕移,就推開門出去了。

    秦月禪終於支撐不住,癱軟到地上。她今天,自收到上官錦過來的消息後,馬上就去梨香院那看了一下,卻沒想撲了個空,回來後,心裡一直就不踏實,為了確認上官錦是不是真的來了,她便將計就計,便故意放出消息,說是要趁這會把那封信交給上官。這事一出,那邊的人馬上就坐不住了,於是為了不讓不相干的人注意到棲風院,避免節外生枝,他們竟打算把煙花庫房給點了!如此一來,她終於確認上官錦確實到這邊了,而那把府裡人的注意力引開,正是合了她的心意,加上前幾日白玉堂正好去了京州。簡直是天賜良機,在這混亂的時刻,她跟著上官錦離開,神不知鬼不覺,並且善後的事上官錦自會處理好。。。。。。卻不想,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算準了一切,除了他的心。
   
    聽到上官錦要出來了,白文蘿趕緊離開那個地方,躲到角落裡。卻不想她的身子才剛貼到角落的牆上,就感覺到旁邊風聲滑過,緊接著一支手橫到她腰上,突地就將她撈了起來!

    「丫頭,偷聽可不是個好習慣!」上官錦把她帶出棲風院後,隨意在園中找了一處假山停了下來,讓她靠著假山,然後他的兩隻手臂從她身側抬起來撐在假山上,形成三面狹攻,把白文蘿圈在了自己的空間裡。

    在他氣勢壓迫下的一瞬間,白文蘿下意識的就要做出一個反擊並脫離他包圍的動作,只是一看到他那隱隱透著期待的眼神後,她心裡頓時就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住沒動作。瞧著她這般似要炸毛的樣子,上官錦笑意更加難忍,可惜小傢伙還是忍了下來,他便接著說道:「更糟糕的是,偷聽後,還被人家發現了。」

    「抱歉!」白文蘿悶悶地說道,沒有多餘的解釋。

    「沒關係。」他隨口說道,一臉吊兒郎當的笑意。

    「既然東西你是自己拿到手的,那文軒的事,你不用再費心了。」白文蘿想了想,便說道,他的身份不簡單,她惹不起。一陣夜風吹過,夾著雪粒落到脖子裡,她被凍得微微打了個寒顫。上官錦起身鬆開手,幫她緊了緊身上的大毛氅,然後就把她拉到那假山的凹洞處,自己也擠了進去,並且很自然地把她擁在懷裡。

    「你幹什麼!」白文蘿終於忍不住低喝了一聲,兩肘一動,就要掙脫他。

    「你不擔心你弟弟了?」上官錦笑,輕輕扣住她的手腕,接著道:「動作很靈巧,可惜力道太差了,別擔心,我就跟你說會話,一會就放你回去。」

    「其實我並不能幫你什麼,你也清楚。」被他扣住後,白文蘿只好暫時妥協。

    「不會,至少你讓我又發現了一個暗莊,既然沈逸飛身邊的小廝有問題,那他估計也乾淨了不了多少。」上官錦輕輕說道,沈家世代為醫,並且族裡還有人進了太醫院,這要打探些事情。。。。。。

    「你還想如何?」白文蘿悶聲道。

    「別緊張,既然你剛剛偷聽了,也該明白自己的身份,很多時候黑白皆是由別人來說的。」上官錦笑了笑,想了一會以,才又接著道:「不過你放心,這事誰也扯不開來,好好當你的白府三姑娘。你弟弟的事,我會想著辦的。不過這些,我可都是記下的。」

    繞來繞去,原來是要讓她記著她在欠他人情。白文蘿冷笑了一下,沒答話,良久才說道:「我該回去了,不然一會丫鬟們該出來找我了。」

    「丫頭,你到底是怎麼長大的?」上官錦歎笑了一句,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白文蘿趁機掙開他,走了出去,然後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但是這話對你有用嗎!」

    她說完就轉身走了,上官錦有些錯愕地站在原地,良久才憋著笑離開了那裡。

    原以為她不懂,但其實她都懂,因此更加讓他納悶。。。。。。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35 PM

第四十七章 喜訊

    白文蘿回去後,木香已經守在院門那好一會了,見她過來後才鬆了口氣道:「姑娘可算回來了,剛剛如意姐姐還來過,沒見著姑娘,我只好說姑娘到軒哥兒那邊去了。」

    「如意過來什麼事?」白文蘿一邊往裡走去一邊問道。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怕姑娘嚇著了,過來看一眼,寬慰一聲。眼下衙府的人才剛走,老太太正堵著氣呢,現在庫房那邊專門叫人看著,連夜把東西都清整好,明兒再各個問罪。」

    「嗯。」白文蘿點了點頭,剛剛一進房間,就看到沉香已經把熱茶準備好了,瞧她進來後便說道:「姑娘晚飯還未用呢,剛剛廚房那邊已把飯菜送來,只是放到這會都冷了,我本是想讓廚房重新做的,只是聽說老太太那邊也還未吃飯。。。。。。」

    「不用麻煩,你用熱水溫一會,我如今也沒什麼胃口,隨便吃點就是了。」白文蘿搖了搖頭道。

    「這如何使得,眼下天寒,那飯菜擱到這會,就是用熱水也溫不透。我是想著廚房那邊肯定也是要重新準備著老太太和哥兒們的飯,估計姑娘得再等一會,先吃些糕點墊墊,我去廚房那看看。」

    木香一聽這般,便在一旁商量著說道:「要不這麼著吧,沉香姐姐別去大廚房那了,今兒府裡出來這等事,估計那也亂著呢,等他們把老太太、太太還有哥兒們的飯重新做完後得什麼時候了。西邊的小院門那現成的就有一個小廚房,雖是給那些媳婦婆子們用的,但裡面的肉菜倒也齊全,只單給她們幾百錢,一會就能給弄上一頓熱乎乎的飯菜來。」

    「如此也好,想是你們也都沒吃呢,既然要做,就我這院裡每人的份都給做上,再給打半斤酒給院門那兩婆子,她們守夜晚,少不得要喝一杯暖身子的。」白文蘿說著便走到妝台那,打開放散錢的小匣子,拿出幾弔錢交給沉香。

    「單就做姑娘的便好了,我們的胃哪是那麼嬌貴的。」

    「不過是一頓飯的事,大家都吃暖了才好幹活。要是那兩婆子已吃了,便改給她們做宵夜也行。快去吧,讓六兒同你一塊兒去,就勞你們在那等會,做好了一塊兒拎過來。我的不用費心做什麼花樣,如果有現成的白粥,就讓她們加點肉絲、蔥花熬久一點便可。」白文蘿說著就把錢放到她手裡,並朝她擺了擺手。

    「那我就代大傢伙謝姑娘賞。」沉香接過錢,心裡暖暖的,道了謝便笑著出去了。

    待沉香出去後,白文蘿讓候在一旁的木香坐下說話,木香連忙擺了擺手說道:「姑娘有什麼只管吩咐,莫要折殺我了。」

    白文蘿笑了笑,也不勉強,便看著她問道:「眼下大奶奶那邊的事情基本已經解決了,你主子還依舊讓你待在這麼?」

    木香聽白文蘿原是想說這個,便笑著回道:「其實主子已經把我給姑娘了,讓我從此就跟在姑娘身邊服侍。」

    白文蘿挑了挑眉,看了她一會才問道:「那麼眼下誰才是你的主子?是他,還是我?」

    木香一愣,一時間答不出話來。

    白文蘿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道:「算了,你也無須苦惱,留下就留下吧,總歸你也算是這府裡的丫鬟,左右這院裡也需要有人做活。」攆走她,沒準又會有哪方的人充進來,還不如就留著。

    「姑娘。。。。。。」木香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說起來,我以後在這府裡少不得需要你幫我打聽消息的。」白文蘿笑了笑,原是想從木香口中打聽一下那人的身份,後又覺得打聽這事沒什麼用,而且那種人的事,自己還是少參合為妙。

    第二日,老太太只叫了兩位太太和三位哥兒,還有看守庫房的人以及一眾相關下人到榮壽園聽命去。姑娘們一個都沒讓過去,於是白文蘿便只能從木香口中聽說了當日的事情。

    一大早,眾人都到榮壽園後,老太太先讓人打了看守庫房的人二十大板,然後才開始問話。雖最後問出來,主要是因為瑞哥兒不小心打翻了油燈引起的,但到底也是身邊的人照看不周,於是連著跟在幾位哥兒身邊的丫鬟也都挨了板子!老太太原還想把幾位送去衙裡的,以便震懾一下,免得日後一個個平日裡做事還敢偷奸耍滑!

    後因大太太在旁邊提醒了,如今年已將近,要準備的事情很多,眼下又加上庫房這事,必是需要修整一番,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而那幾位都是府裡的老人了,該做什麼他們心裡都清楚,若是新找了人,保不準會弄得不三不四,更是窩火。還不如就狠狠罰他們一頓,依舊留著使喚,但若下次還出什麼差錯的話,就再攆出去也不遲。

    老太太一聽,也覺得是這個理。但到底心裡窩著火,最後又是一個個狠狠怒斥了一通,再打了四十大板,接著又扣了月例罰了錢,才把將人送去衙府的事作罷了。至於哥兒們也被老太太數落了一通,並罰他們年前每人都抄三百篇文章來,到時若交不出,就都去跪祠堂!

    白文蘿一聽這事,算著再一個半月就過年了,除了上書院,做先生留的作業外還要抄三百篇文章來。那平均每天得另外抄六七篇文章,生怕白玉軒吃不消,便自己也準備了筆墨,學著白玉軒的筆跡幫他抄寫。反正這事老太太就是做個樣子罷了,到時只要把數量交上就行,要真查是不是他們自個寫的話,估計白玉瑞當時就主動要求直接跪祠堂了。

    轉眼半個月就過去了,寒冬臘月,瑞雪飄飛,離年日近。白姨娘的產期也快到了,周氏做事滴水漏,在和二太太一併準備著辦年事之時,還不忘讓人不時過去看一下白姨娘,讓她安心待產。老太太看著眼裡,舒服在心裡在,而就在這當口,忽然接到京州那邊傳來的喜訊,白孟儒升了官,升為尚書省左丞,是為正四品。消息才剛到,白玉堂也從京州趕了回來,同時還另帶回了一個消息。

    原他去了這一趟京城,白孟儒帶他結識了不少官員。還為他尋了個好差事,便是跟在梅翰林身邊做事,雖然無官職,但是能學到東西並結識人脈,有多少富家子弟就是靠這個爬上去的。白孟儒想讓他過完年後就過去,若他過兩年再考中進士的話,這官路便差不多可保青雲直上了。

    一連接到這兩個喜訊,老太太陰了好些天的臉終於笑了開來。再瞧走了半個多月才回來的大孫兒,整個精神抖摟,玉樹臨風的模樣,心裡覺得自己總算是沒白疼他。消息傳得快,過不了幾日,定會陸陸續續有人上門道喜,於是這府裡要準備的事情更是多了。周氏根本就沒空兒多想,而且自個丈夫升了官,真正高興的還是她,至於白玉堂的事,便暫且放到一邊。

    又過幾日,就趕上了白玉堂的生日,於是在這麼多名目下,這西涼凡是同白府有交往的人家,都備了禮前來道賀。而白玉堂生日這天,西涼首富李家的李敞之公子更是親自送了厚禮過來。

    老太太一看禮單,只見上面寫著:上用妝緞十二匹,上用雜色緞十二匹,上用宮綢二十四匹,宮用各色紗二十四匹,波斯大毯二十四張,波斯月光寶石杯四套,青花雙血瓷兩對,還有各種名貴茶葉,以及上好的紙硯筆墨等下面排了一長列。

    「今年怎麼這般破費!」老太太看了禮單後,交給旁邊的丫鬟,才笑著說道。

    李敞之放下茶盞,恭恭敬敬地回道:「老太太說笑了,其實就是多了幾件波斯國的玩意,父親說那些都是海外的東西,讓我帶過來給老太太瞧瞧。我還說了,老太太吃的鹽比咱吃的米還多,有什麼是沒見過的,還稀罕這幾件玩意兒。」

    「哈哈哈。。。。。。你這孩子,倒是會說話,你老子也不罵你幾句。」老太太指著他笑罵道,李家同白府向來就有來往,李敞之又是跟白玉堂同年生,所以他也是從小看著李敞之長大的。

    李敞之笑著說道:「老太太還真是說中了,父親一聽我這般說就罵我了,直說我愚鈍,父親說老太太見識廣是一回事,但咱家的一片心又是一回事。要被我這麼說的話,那整個李府,還真沒有能送得出手的東西了!」

    「你和你老子都是會說話的,不過也是,咱兩家幾十年的交情了,哪還在乎這些東西,來來去去就都是一片心意罷了。」老太太笑容滿面地點了點頭,然後接著道:「行了,知道你今天主要是來給堂兒祝壽的,就不栓著你們幾個待在我這個老太婆身邊聽我囉嗦,自去玩樂吧。後園的茶廳那已經擺了酒席,你們幾個愛怎麼玩鬧就怎麼玩鬧去,只是都注意著自個的身體,別喝多了。」

    李敞之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便同白玉堂、白玉強、沈逸飛以及白玉堂另外兩位交好的同窗一同告退出去了。

    而他們出去的時候,白文蘿正巧過來老太太這邊,於是這幾個人便在榮壽園的院門外打了照面。
   



第四十八章 喝酒論女人

    白玉堂見著白文蘿,面上頓時露出不豫之色,白文蘿卻像沒事一般輕笑了一下,朝他點了點頭,因為有別的男子在,就只叫了一聲大哥哥便垂臉讓開身,等著他們過去自己再進去。

    白玉堂淡淡地嗯了一聲,再瞧了一眼跟在白文蘿身後,使勁垂著臉的沉香。被降為三等丫鬟後,她的一應衣飾都比以前樸素了不少。發上的珠釵全卸了,只簪一朵小黃花或是一支銀簪子,卻反而多出幾分清麗來,越發顯得出挑了。

    「這位姑娘是你家親戚?怎麼以前沒見過?」李敞之在一旁先是看了沉香幾眼,最後卻把目光落到白文蘿身上來,便笑著問白玉堂道。他認出沉香先前是跟在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不想這會卻跟在一個姑娘後頭,心中不由多了幾分好奇。再看白文蘿此時披著白狐狸毛的斗篷,帶著雪帽,靜靜站在雪中,容貌雖紕不上沉香俏麗,身量亦還小,但看著卻有幾分 脫俗的風情,倒也吸人眼光。

    「是府裡的三姑娘,走吧,那邊酒席已經擺好了,這天冷,你們都陪我喝幾杯去。」白玉堂瞥了白文蘿一眼,隨便應付了一句,說著就先行走了,他身邊的幾位便也跟了上去。李敞之雖有心多說幾句,但眼下一聽是這府裡的姑娘,倒不好唐突了。心中雖存著疑,卻也只朝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便跟上白玉堂走開了。

    白文蘿進了榮壽園後,微微回頭看了一眼,正巧李敞之這會也回過頭,兩人目光對上,李敞之對她展顏一笑,白文蘿面無表情地轉回臉進去了。

    「我記得你們白府裡只有兩位姑娘,這何時又多出一位三姑娘來了?」入了後園花廳的酒席後,李敞之念念不忘剛剛那偶一回眸。雪帽之下淡漠的眸子,襯著那如冰雪般的神態,就似從雪國裡走出來的一般,不同於他以前所見的女子,便拉著白玉堂問道。

    「嗨,這你就不知道了,那是大伯從外頭接回來的。聽說大伯當年在淮州當差時,納了個小妾生的。本是早就去接了,誰知路上出了意外,當時還以為都死了呢,哪知過了十年竟又找了回來,我家老太太可高興呢。」白玉強性子大大咧咧,口沒遮攔,入了席後也不客氣,一邊招呼著大家坐下,一邊讓丫鬟們上來服侍。再一聽李敞之這麼一句,便搶著說道。
    「原是這般,難怪我之前從未見過。」李敞之恍悟地點了點頭,到也不覺得稀奇,只是想了想又瞧著白玉堂問道:「哈哈,我說句直話,玉堂你可別生氣,我剛剛怎麼瞧著你好像不怎麼高興的樣子,難不成還跟小時候一般,為這等事生你父親的氣。」

    「沒那回事。」白玉堂輕輕道了一句,面上卻明顯露出幾分不快來。

    李敞之又哈哈一笑,然後看了白玉強一眼,等著他倒出來。旁邊的丫鬟們已開始為他們斟上剛溫好的酒,另一邊有外頭請來的歌姬樂人輕輕彈唱著。一邊的沈逸飛輕輕飲著酒,也不開口,而白玉堂的另兩位同窗倒是一臉興致勃勃的瞧著白玉強。白玉強果然不負眾望,先喝了杯酒,然後就說道:「還不是因為那個叫沉香的丫頭,三妹妹擋著大哥的心頭好了,能給好臉色嗎?」

    「沉香,就是剛剛那個跟在三姑娘的丫鬟?」李敞之問道。

    「還能有誰,這府裡的丫鬟中,就她的姿色算得上是數一數二了。」白玉強點了點頭,然後又問向旁邊的幾位道:「你們剛剛也瞧見了吧,是不是不差!」

    沈逸飛無聲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另兩位先是看了白玉堂一眼,然後才點著頭道:「確實是難得的美人,不過也算不得是絕色佳人,比起我曾見過的那幾位,倒還是差了幾分。玉堂兄才剛從京城回來,想必也是聽過了,京州有三紅,一為萬春紅樓,一為胭脂紅酒,再有就是天羽紅姑了!」

    「哦,你說的那位天羽紅姑,就是今年才剛升為萬春紅樓的頭牌吧,我是見過,果真是個絕代佳人,那身段容貌,生生是勾魂的!卻偏叫著賣藝不賣身,進了那地兒還裝什麼清高,你們見過有哪個是能裝到底的!」李敞之趕緊放下杯子,輕輕一拍桌子,瞇著眼睛想了想才有些憤憤地說道。

    「嘿嘿。。。。。。敞之兄想必是動心了吧,聽說去年那天萬春紅樓的頭牌你沒少捧場,怎的這一位你倒是生怯意了。」白玉強嘿嘿一笑,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是帶著幾分酸味和幸災樂禍的。他雖是世家公子,但是因為老太太平日裡拘著,林氏也都盯著緊緊的,他是有那賊心卻沒那賊膽,再者手頭上也遠遠比不上李敞之來得寬裕,那等銷金窟他是難有機會進去風流快活一把的。

    「哼,爺是聽說早有人把她給包了,這賣藝不賣身不過是個叫賣的噱頭而已。」李敞之冷哼一聲,然後又轉頭對白玉堂道:「來來來,大家今兒都得敬壽星三滿杯!這也算是雙喜臨門的事了,前段時間才聽說伯爵府裡的煙花庫房給點了,放了滿天的煙火。我爹當時還說了,這準是提前預示著會有大喜事降臨,眼下可是印證了吧。」

    這說著大家便都站了起來笑呵呵地掽杯,幾杯下肚後,白玉堂招呼著他們都坐下,然後自己起身,親自給他們都各斟上一滿杯,才笑著說道:「其實啊,這女人嘛,就是看得到,得不到的時候,最是撓人心。」

    「理解理解!要是費了半天勁,卻碰上個中看不中用的,生生跟個木頭人一般,別提多敗興了!」李敞之哈哈一笑,說著就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說道:「你府裡就是規矩大點,要我家,爺我看上誰了,還不都乖乖送過來,誰敢多嘴。就是妹妹的怎麼了,大不了我去外頭買十個丫鬟回來任她挑。」

    「算了,不說這個了,你不是說今天要帶位朋友過來嗎?怎麼就你一人到。」白玉堂生怕這事再說下去,就該把自己挨打那事給揭出來了,便趕忙把話頭一轉問道。

    「嘿,我正想說呢,今天本來是要找他一塊來,順便介紹給你們大家,哪知他臨時有事,我便只好先過來。不過我都跟他說了,一會一定得過來一趟,我已經讓小廝在你家院門那等著,人一到就給帶進來。」

    「什麼朋友,能讓你這麼重視的。」白玉強被勾起好奇心,便追著問道。

    「等會見了不就知道了。」李敞之故意笑得一副神秘的樣子。

    白玉強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一看他這樣,就又要追著問,偏李敞之這回卻轉過頭對一旁的沈逸飛道:「沈兄從剛剛到現在就不發一言,可是嫌我等太庸俗了!」

    「李兄言重了,我不過是見識短,不敢輕言,萬一說錯了話,給大家笑話了。」沈逸飛笑了笑,輕輕放下杯子說道。

    「嘿,這話說得就太謙虛了,誰不知道沈兄乃是琴仙轉世,今兒有歌姬在場,就不罰你撫琴助興了。不過你總得跟我們說幾句心裡話,別老一副得道高人的樣。」李敞之說著就給他斟了杯酒,還又跟他碰了杯,然後就自己先干了。

    沈逸飛無法,也只得干了,李敞之大笑,接著說道:「沈兄果真是個爽快人,可恨我是個俗人,平日裡也難有接觸的時候,不然早交了你這個朋友。」

    沈逸飛放下杯子說道:「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呵呵,沈兄果然是讀書人,連說句話都像模像樣的!」李敞之一怔,然後就呵呵笑了一下,說著又親自給他滿上一杯接著道:「剛剛大傢伙都說到了女人,話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如此我少不得也要問兄弟一句,喜歡什麼樣的衣服?而且說起來沈兄的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挑幾個像樣的衣服了!這說出來,兄弟給你參謀參謀!」

    「沒錯沒錯,我瞧你整日就撫琴弄曲的,那再怎麼好也不能跟女人比啊不是!」白玉強趕忙附和著說道,他平日裡不管去哪,林氏總是追著問前問後的,盯得死死的,讓他心裡直叫苦。但若是跟沈逸飛一塊出去的話,林氏保準一百個放心,一句多的都不問,所以他老早就想把沈逸飛拉下水了。
   
    沈逸飛一聽這話,頓時覺得有些不快,只是也明白這幾個人跟他們認真不得,只得在心裡歎了口氣,想了想才說道:「李兄剛剛說的那些煙花女子,再怎麼美,也不過是個玩意罷了。所謂的好女子除了容豐貌美外,還應當才德兼備,性子溫柔,擅女紅,懂音律,會詩詞,上要孝順父母,下要愛護兄弟姐妹,人生若能得一這般的女子,已是足矣。」

    「沈兄啊沈兄,這天底下有你說的這人兒嗎?那可不是天上的仙女!」李敞之搖了搖頭長歎道。

    「那可不一定,眼下就有一個,我家大姑娘倒是勉強能稱得上合沈兄的意,可惜大妹妹早定了人家,沈兄這是遲了一步啊!」白玉堂一聽,便在一旁笑著說道。

    「玉堂兄萬萬不可這麼說,我不過是隨口道幾句同大家說笑罷了,可別牽扯上姑娘家,若是壞了名聲,沈某可是擔當不起!」沈逸飛嚇一跳,不想白玉堂竟把話拉到白玉妍身上,便趕忙開口道。

    「嗯,說來玉堂的兩個妹妹都是如花似玉的人兒,就連如今這三姑娘瞧著也是冰雪般的人物,自然不是那等煙花女子可比的!」李敞之難得點了點頭,然後又起來給大家斟酒道:「來來來,我今兒是特地給玉堂兄叫了幾個歌姬彈曲助興的,咱大傢伙想聽什麼名目,想玩什麼樂子都放開了玩去,千萬別客氣了。」

    於是這邊一派脂濃粉艷,酒香琴浪,花天酒地的景象。
   
    那邊,白文蘿進了榮壽園後,周氏和林氏正同老太太商量著過年要準備的一應大小事,沒空理她。白文蘿便行了禮,略坐一坐就出去了。卻回了梨香院後她才想起,前兩日白玉妍托她幫著繡兩個荷包,昨兒就做好了,剛剛忘了順便帶過去,於是便拿出來讓沉香給送過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37 PM

第四十九章 雪映紅梅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白玉堂覺得腹中微漲,便起身告了聲罪,出去解手了。李敞之也讓小廝再出去瞧瞧,怎麼人還沒來,心裡微有些不快。而白玉強和白玉堂的那兩位同窗,已經一人摟著一個歌姬不樂亦乎地鬥著酒。只有沈逸飛依舊獨坐在一旁,端著半杯殘酒,靜靜聽著流水叮咚般的曲調和黃鶯般婉轉的歌喉。心裡直可惜,這般美的音色,皆被這般人給糟蹋了。

    「想必沈兄是看不上這些庸脂俗粉,改日兄弟帶你去京州的萬春紅樓瞧一瞧,其實啊,女人就是個姿態,脫了衣服都差不多。。。。。。」李敞之多喝了幾杯,嘴裡的話越發顯得粗俗了起來。

    沈逸飛只當做沒聽見,慢慢飲著酒,有丫鬟上前來要給他換上剛用溫水浸著的酒杯,另斟上新酒,被他搖頭拒了。

    「沈兄怎的不高興了,可是兄弟剛剛說的話有得罪之處?」李敞之也非是喝迷糊了,一瞧沈逸飛這臉色便知道自個剛說的話不合適了,笑了笑,便正了臉色說道。

    「哪,我是在細聽這曲兒呢,難得這些歌姬的曲樂有這般不俗之處,之前倒是沒注意到。」沈逸飛先把那個杯殘酒喝了,然後才放下杯子笑著說道。

    李敞之抬手讓丫鬟將溫水浸的杯換上,然後親自給斟了酒說道:「沈兄是雅人,自是不知,這些歌姬為了討得生活,在這琴樂上也是沒少下功夫的。我今兒挑來的這些,哪一個身上沒個十幾年功夫。雖說我對著音律一竅不通,但身邊倒是有幾個擅長音律的長輩,記得曾聽他們說過。。。。。。哦,好像是這麼說的,這琴曲啊,得有過經歷的人,才能真正彈得出其中的意境來,否則,指法再准,練得時間再長,也是徒有琴聲沒有琴心,嗯。。。。。。說什麼空空如也什麼的!」

    沈逸飛一聽這話,心中一震,再聽那歌姬的曲調,更是覺得其中含著難言的悲愁,聽得人心裡微嫩泛羞酸。琴心琴心,凡教過他的師父不是沒有說過這話,只是身處錦衣玉食,華屋美婢的他!並未真正悟出其中意思來。如今李敞之酒後無意的幾句話,此情此景,竟讓他有種醐醍灌頂的感覺。

    李敞之見他久久不語,也不知他是犯了什麼毛病,便笑著說道:「哈哈,我就是有個糊塗印象,在沈兄面前班門弄斧了—番,沉兄莫要見笑才是!」

    「不是,李兄的一席話,讓我受益良多!這一杯,我該敬李兄才是!」沈逸飛一臉正色地端起酒,一飲而盡。

    李敞之倒是有些意外他竟會這麼說,不過心裡真是鬆了口氣,他父親今天就是叫他過來好好籠絡一下沈家公子的。沈家與皇商有聯繫,若能搭上這條線,那麼他們家的生意將又會是一個新的局面。

    白玉堂解完手回來的時候,看到花廳南面的那幾株紅梅,在白雪中爭相怒放,好不惹眼。剛剛喝了不少酒,這會身上還熱著,頭也微有些沉,一想這一回去,少不得又得被他們灌上好幾杯。還不如趁現在先在園中待一會,賞賞梅花,待酒氣散得差不多了再進去不遲。於是也不讓下人跟著,自己踱著步子往那走了過去。

    然而他才走到梅花樹那,不想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那俏麗的臉蛋兒,那纖細的腰身兒。胸中的酒氣越發熱了起來,腦子頓時回想起那天扯碎她的衣服後,下面露出玉胸蜂腰。

    沉香從大姑娘那出來後,路過這裡,也瞧見了這幾株怒放的紅梅,便想著折幾支回去給姑娘供在瓶子裡,卻不想過來後竟會碰上最不想見的人!她一時嚇得有些懵住,臉刷地就白了,回過神後,反射性的就轉身要跑。

    「站住!」白玉堂本心裡還有些猶豫的,可看到她居然一見著自己就要跑,心中頓時沖火來,隨即就大喝了一聲。

    沉香渾身顫了一下,終於是站住了,咬著牙,轉回身,小心行了個禮。

    「你跑什麼!做什麼虧心事見不得人了!這才從老太太屋裡出來多長時候,就連這點規矩都忘光了,難道這都是三姑娘教你的!」白玉堂慢慢走過去,挑起她的下巴,陰森森地說道。

    「回,回大爺,我並沒有跑,我只是,只是一時沒瞧見大爺在這。」沉香也不敢掙開他的手,顫著牙齒,結結巴巴地說道。

    「沒看到我在這,那你是見著鬼了,嚇成這樣,我很可怕嗎?」白玉堂說著就捏住她的下頜。

    「姑娘還,還等著我回去呢,大爺若是沒什麼要吩咐的,就容我先告退了!」一看到他這樣陰森的眼神,再聞到他身上的酒氣,沉香嚇得全是都微微發起抖來,眼睛亂轉地往兩邊瞧著,祈禱這會能不能過來個人!可偏就是半個人影都看不著,她不知道白玉堂到底想幹什麼。

    眼下這是在外面,天又飄著雪!他不可能會在雪地裡胡來,但是她就是怕得不能自持。之前那陰影一直留在心裡,現在是一見著他,她心裡都會不由自主地發抖。

    「姑娘姑娘,哼,你真以為搬出個三姑娘來就能嚇住我了!」白玉堂臉又靠近了點,濃濃的酒氣直往沉香臉上噴,他冷笑了一下,接著道:「我倒要瞧瞧,你能躲得過幾年,那丫頭最多再過兩年,就該出嫁了,你覺得你這樣,能跟著過去嗎?」

    沉香沒答話,只是一臉懼怕地看著他。然而任她心裡再怎麼害怕,身上再怎麼發抖,她卻一直都沒有說出哭求的話來。

    「你若是乖乖應承了我。我還是會好好待你,但你若把我的耐心全都磨光的話,到時就有你的苦頭吃了!」白玉堂說著就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然後就開始輕輕撫摸了起來。沉香心中大駭,就要掙扎,卻反而被他一下子掐住了脖子。

    「我清楚地告訴你,這麼反抗我,沒什麼好果子給你吃,趁早給我想清楚了!」

    「咳咳,咳。。。。。。救,救命————」沉香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兩手抓住白玉堂的手腕,卻根本掰不動他!她要死了嗎?他要殺了她!誰來,誰來救救她!

    「哦——一玉堂兄,原來你在這呢!」就著沉香覺得要窒息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天籟之音。白玉堂猛地就放開了她,沉香一個站不住,趔趄了一下就倒在地上捂著脖子咳了起來。

    「我說你去解個手要這麼長時間,原來是躲在這賞梅來了,他們都叫我出來找你了,這下回去可是要罰你了!」沈逸飛走上來,一臉笑著說道,然後才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沉香問道:「這是怎麼了?」

    「哦,一個走路不看路的丫鬟,撞到我身上來,估計是嚇到了,別理她,隨我進去吧。」此時沉香垂著臉看著地面,也不敢咳了,白玉堂輕輕一笑,便隨口說道。

    「那就走吧。」沈逸飛也不多說什麼,收回目光便同白玉堂離開了那。

    等他們走後,沉香才從雪地上慢慢站了起來,含著淚,輕輕拍了拍上身的衣服,卻這時又聽到那個聲音說道:「你沒事吧?」

    沉香一愣,抬起眼,竟是去而復返的沈逸飛。她張著嘴,結巴了一會才低著頭說道:「多謝沈少爺!」

    沈逸飛似沒聽到她這句話一般,只看了她一眼,再抬起眼,微怔了一下,然後便說道:「哦,你家姑娘來了。」

    沉香又是一愣,然後一轉身,那正往這邊走來的身影可不正是白文蘿。  




第五十章 誰家女子,踏雪尋梅

    「怎的弄得這般狼狽?」白文蘿走近後,先看了沈逸飛一眼,然後才上下打量了沉香幾眼,最後把目光移到她的脖子上。雖是冬天,衣領包的較嚴實,但依舊能看得到兩邊下頜那有一道淡淡的紅印。

    「我。。。。。。我剛剛不小心摔了一跤,姑娘怎麼出來了?」沉香瑟縮了一下,手下意識地就往脖子那摸了摸,然後小心的說道。

    「嗯,出來走走,看到這邊紅梅開得好,想折一支回去。」白文蘿收回目光,又看沈逸飛一眼,頓了頓便到:「沈少爺不是在花廳那喝酒的麼,怎麼也出來賞梅了?」

    沈逸飛一聽這話,再—瞧沉香,生怕她誤會了,便趕忙說道:「是在那屋裡多喝了幾杯,出來透會氣,沒想見到有丫鬟前來,便過來瞧一眼。既然姑娘沒事,那我就不打擾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便朝其中一株梅花樹走去。沉香也不敢跟沈逸飛多說話,只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趕忙走到白文蘿身邊說道:「姑娘別凍著手了,讓我給折吧,是要這支嗎?」她說著就已經伸出手去,白文蘿也不搶,便點了點頭。接著就聽啪的一聲,那支梅花是被折下來了,卻不想沉香使過了勁,震得那一樹梅花都顫動起來。隨即無數花瓣離枝而落,連帶著樹上的積雪亦紛紛往下砸。正巧這時突地捲過一陣風,帶著紅花白雪一齊紛飛亂舞。雪粒倏地鑽進脖子裡,貼在臉面上,鼻間飄蕩著冷梅的幽香,使得這凜冽的寒風帶上了幾分難得的溫柔。沈逸飛回頭,只見那株紅梅樹下,飛舞的風花雪片使得視線微有些模糊,卻為眼前的景象增添了幾分亦真亦幻的靈動美感。誰家女子,踏雪尋梅,婷婷裊裊,風姿動人,迷迷離離,巧笑嫣然。。。。。。

    原來真有那冰雪般的人物,去襯這著雪中紅梅冷寒香。沈逸飛不由得站住了腳,遙遙望著這邊。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茗夕之前跟他說過,三姑娘曾說他的琴聲裡,除了清風明月,高山流水外,什麼都沒有。當時自己並未在意,而今日因剛剛已聽過李敞之那一通話,如今再看這番景象,心中似乎隱有頓悟。這雪中寒梅,日日都見著,卻從不覺得有多動人之處。可如今卻覺得這園中的雪景似被注了魂一般,看著全都活了起來,競讓人無法移開眼光!

    夜風過後,樹枝隱下,兩人的衣上發上皆落了一層雪花!白文蘿不由笑道:「這老天也是大方,不過折支梅花,還附帶送了這麼多雪花!」

    「怪我沒輕沒重的,姑娘沒凍著吧!」沉香一邊給白文蘿輕輕拍著身上的雪花,一邊接著說道:「姑娘出來怎麼也沒叫個人在身邊跟著,好歹給打著把傘,萬一受了涼可怎麼好!」

    「無事,回去吧,你的脖子也該抹點藥,這大冬天的容易烏青了。」白文蘿笑了笑,撥開她的手,淡淡說了一句。沉香頓時僵住,囁嚅了一下,白文蘿又道:「回去再說。」說著便接過她手中的梅花,然後就往梨香院那走去。

    只是她才剛一走開,沈逸飛就上前叫住了她。白文蘿停下,剛剛就注意到他一直往這邊看,也不解他是何意,便詢問的看著他。

    沈逸飛倒沒多說什麼,只是朝她作了個揖,一臉認真的說道:「沈某在此謝過三姑娘的點撥之恩!」

    白文蘿愣住,趕緊錯開身問道:「這是何意,我何曾點撥過沈少爺什麼事?」

    「當日三姑娘是無意之言,不過對於沈某來說卻有點撥之用,何時之事姑娘不必計較。古人尚有一字之師,我受姑娘點撥之恩,自是該道一聲謝,以表我感激之情。」沈逸飛才說完,正好有小廝找過來說:「沈少爺,大爺二爺都找您呢,李爺的朋友過來了。」於是沈逸飛便告辭離去。

    白文蘿依舊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卻怎麼也會想不起來他說的那點撥之事,到底是何事,又是何時發生的。最後便搖了搖頭,帶著同樣是一臉詫異的沉香回了梨香院。

    誰都沒發現,在那梅花樹的西面,幾尖之外的一拐角處,秦月禪悄悄站在那已多時。沈逸飛心裡默默想著事,還未走到花廳門口,旁邊早有丫鬟爭搶著給他打開簾子,他便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走了進去。

    「沈兄可算是回來了,來來來,這就是我的那位朋友,剛剛都給他們介紹過了,你看看,可認出是誰來?」李敞之一見他進來,趕忙就招呼他過去,指著旁邊的一位男子說道。

    沈逸飛進去一抬頭就看見屋裡多了位年輕公子,見他進來後,那位公子便站了起來自斟了兩杯酒拿到他跟前說道:「早聞沈少之名,今日終有幸一見,且讓在下敬沈少一杯!」

    沈逸飛道了句不敢,便接過,,再看他一眼。只見此人穿著絲襲象牙白工筆山水樓台圓領袍,腰束玉帶,身姿修長,膚細且白,舉杯的手指纖細修長,看著竟比女子之手還要柔美上幾分。往上再看他的臉,只見眉眼細長,眼角微往上飛揚,明明是男人,偏身上卻帶著幾分妖嬈之氣,且談笑間自然流露一股風流嫵媚之態。

    「不知兄台怎樣稱呼?」沈逸飛喝完杯中的酒後才問道。

    「哈哈。。。。。。沈兄你真沒認出來嗎?再細看一看!」一旁的—李敞之拉著他們入席坐下後,就有些得意地說道。

    聽他這麼說,沈逸飛心裡便帶了幾分疑惑,又略看了一眼。雖然對方大大方方地任人看,似已習慣了一般,嘴角還始終都掛著笑意。可沈逸飛卻覺得都是男人,再對方又生的這副模樣,他若盯著看的話總覺得心裡彆扭。便收回目光說道:「似乎有點眼熟,只是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

    「前不久應該才見過呢,怎這會就忘了。」李敞之哈哈一笑。

    「李兄莫要開玩笑了。」那男子這會笑了一句,然後才對沈逸飛說道:「在下是良鳳園的冷月傾,曾跟著班子進過白府幾次,亦是在台上見過沈兄幾次,只不過那會在下穿著戲服,面上抹著油彩,沈兄認不出來也不奇怪。」

    「原來是冷先生!」沈逸飛恍然大悟,忙道:「失敬失敬!」

    冷月傾笑道:「沈兄莫說笑,在下還擔不起先生這兩字。沈兄若還瞧得起在下,以後直呼我的名字便可。」

    「行了行了,說得這麼客氣幹什麼,沈兄剛剛不是還說了,四海之內皆是兄弟嗎。以後咱們就都兄弟相稱,別再那麼酸來酸去了,我聽得牙齒都快倒了!」白玉強這會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他算是這席上最沒心沒肺的人了,剛剛一見冷月傾這般的人品相貌,早就生了親近之心,哪還會在乎對方是什麼人,什麼身份。

    「沒錯沒錯,對了,月傾啊,你到底什麼事,非要耽擱到這會才過來。早跟你說了,今日是白府大公子的生辰,我還提前跟玉堂說今日要帶朋友過來。偏你不但臨時有事,還過來得這麼晚,這要不是有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這三大碗你是逃不過去了!」李敞之說著就讓丫鬟拿來三個大海碗,滿上三碗酒,擺在他面前說道。

    冷月傾輕輕笑了一下,瞬時勾出無限風情月意來,惹得旁邊候著的丫鬟頓時紅了大半的臉,連酒都差點給倒散了。

    「確實是我的錯,不過那事我實在推不過去,這樣,我先喝這一碗,算是給各位賠罪了。」

    『不急不急,有你喝的時候,你先說說是什麼事,能讓你連白大公子的生辰宴席都差點錯過了。」李敞之趕忙搖了搖頭,非要讓他說出來。

    冷月傾心裡會意,知道李敞之是想藉著自己的口抬高他的地位,笑了笑便說道:「是恭親王今日路過西涼,忽然派人過來,說要見我,我一時也不知是何事,推脫不掉,故而才來遲了。」

    果然這話一出,連著白玉堂在內,席上的各位面上都多了幾分訝異之色。他們雖都是非富即貴人家的子弟,但平日裡還沒有誰能接觸到那真正站在頂層之上的人物,而一個小小的戲子,居然能讓堂堂親王召見。無論是羨是忌,總之是成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之心。

    「想不到月傾竟能結交恭親王。」白玉強是一根筋通到底,當下就歎了一句。

    「玉強兄莫要這麼說,,過是恭親王召見了一次而已,哪能談得上是結交了!」冷月傾謙虛地搖了搖頭道。

    「月傾可方便說是什麼事?」李敞之一瞧大家都等著這句話呢,只是沒誰好意思問出口,便大大方方地問道,一來也是問出他心中的疑惑,二來就是要顯得他跟冷月傾的關係很熟。生意人都是八面玲瓏,既然他與冷月傾的關係好了,那遲早也能結識到恭親王。

    「明年春是王妃的千秋,恭親王讓我春天的時候能帶著戲班去一趟京州城,王妃喜歡聽戲。」

    「原來是這事,這可是真巧了,這年一過,玉堂也是要上京州的。我父親也打算把京州那邊的生意交給我打理,如此明年咱們就都能在京州碰上面了!」李敞之一聽,頓時就笑著說道。

    這話一出,白玉強心裡也有些蠢蠢欲動起來。京州那繁華之地,天子帝都,哪個大景子民不嚮往。只是白玉堂是有正經名目要去,他能找什麼借口呢?這般一想,心裡頓時又是盼又是愁的,一時間倒是沒話了。

    李敞之這會又對沈逸飛說道:「說起來沈兄應該也好久未回家了吧,真希望明年我到京州的時候,能有機會到沈府去拜訪一下沈兄。」

    沈逸飛笑了笑道:「若我在家,定是會好好招待李兄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李敞之於是大笑,心滿意足。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39 PM

第五十一章與君隔天涯

   「脖子怎麼回事?」白文蘿回了梨香院,把梅花插在瓶子裡後,便問了沉香一句。

    沉香遲疑了一下,見房間裡沒別人,才小聲說道:「原本我從大姑娘那回來的時候,瞧那江梅開得好,本想折支回來給姑娘供在瓶子裡,卻不想會在那兒碰到了大爺。」沉香說著就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現在一回想,心裡依舊覺得懼怕。

    「那沈少爺怎麼會在那?」

    「我被大爺掐,掐住的時候,幸好沈少爺過來找大爺了,所以才。。。。。。」沉香說著就嚥了聲,垂下臉。

    「哦,原是這般。。。。。。」白文蘿點了點頭,便道:「你回去上點藥吧,我瞧著那紅印都變深了,早點消了它好,免得被人看見了,少不得又是多嘴多舌一番。」

    「是。」沉香應了聲,卻遲疑著沒有轉身出去,像是有話要說卻又不敢開口的樣子。

    白文蘿看了她一眼,便問道:「怎麼了,還有事?」

    沉香抬起眼,看著白文蘿面上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樣子,既不親近,也不疏遠,平靜的雙眼裡帶著幾分平日裡慣有的冷漠。她咬了咬唇,終於鼓起了氣說道:「我想問姑娘句話,姑娘莫要怪我無禮,我實在是心焦得很。」

    「你說。」白文蘿點了點頭。

    「姑娘,姑娘日後出閣時,能不能把我帶在身邊,我願意服侍姑娘一輩子!」

    「嗯,剛剛大爺是不是威脅你什麼話了?」白文蘿笑了笑,不答反問。

    「我。。。。。。」沉香咬了咬唇,那話她怎麼好說得出口。

    白文蘿想了想,又接著說道:「你好好做事,即便帶不走你,我也會給你安排好出路的。既然當時不讓你過去那邊,以後也不會再送你過去。。。。。。」

    有了這句定心丸,沉香終於鬆了口氣,心中大為寬慰,面上的表情頓時緩了下去,認真的道了謝,才轉身出去了。

    白文蘿卻歎了口氣,翻了翻桌上的書本,心裡卻默默想著。白玉妍明年就要出嫁了,二房那邊,聽說林氏正跟老太太商量著,打算等白玉妍出嫁後,就把白玉強的婚事也辦了,林氏就是想著他成了親後或許能收收,多少知道擔些責任。而且這幾日聽著老太太那口風,似乎也在尋摸著準備白玉蝶的親事。估計只要定下後,就該輪到自己了。而過了這年,她就十四了,對於這時才十五歲就可出嫁的女子來說,確實是到了該緊張的時候。

    可是她並未緊張,也沒有期待,只是有種無法把握的無奈。這些事,她做不了主,老太太和周氏也不可能會像芸三娘一般,真正為她著想,認真聽她的意見。所有的一切,都得排在家族利益之後。

    這是名門望族光鮮表象下的悲哀和無奈,旁人看不到,只有身處其中,才能真正品到其中滋味。

    白文蘿放下書本,拿起針線消磨時間的同時,白玉妍那邊同樣在準備著自己的繡品。只是今日她有些心神不寧,從早上到現在,才繡了半朵梅花。並且還反反覆覆拆了幾次線。

    「姑娘,要不您歇會吧,今兒就別繡了。」洗翠在一旁瞧著白玉妍又開始拿剪刀,便輕聲勸道。

    白玉妍沒應聲,依舊拆著線,一時心煩,就扯得亂七八糟的,終是把好好的一副繡品給毀了!她有些喪氣的把手裡的剪刀和繡品放了下去,然後就坐在那發呆。洗翠拿起那副壞了的繡品看了看,一臉可惜的說道:「姑娘今兒是怎麼了,是不是身上哪不舒服?這都繡了三天功夫了呢,這就給扯壞了,又得重新勞神!」

    「洗翠,我到底繡這些東西做什麼?」白玉妍有些怔怔地說道。

    「這可是姑娘成親之時要用的,」洗翠雖不解白玉妍怎麼忽然這麼問,卻也只是愣了一下後就笑著說道。

    白玉妍幽幽地歎了口氣,然後問道:「洗翠,你見過那方家公子嗎?」

    「我怎麼可能見過呢,難不成姑娘是想知道那方公子是長的什麼樣?」洗翠笑了,接著道:「姑娘就放心吧,我雖是沒見過,但也聽那陳管家和幾個去過方家的婆子說起過,都說那方公子是個百里挑一的好模樣,待人也都是斯文有禮。」

    「你是不是還聽說了,他還打算要娶他那遠房表妹為平妻是吧。」白玉妍輕輕說道,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憂傷和無奈。

    洗翠愣住,張著嘴站在那好一會才說道:「姑娘這是聽哪個黑心無賴的在亂嚼舌頭呢,沒有這等事,那方家要真敢這樣,老爺老太太定是不會依的。

    「果真是有這回事,只是還不敢是吧。眼下我還未過去,他們自是不敢明著提這事,可等我過去兩年,誰知道又會是什麼樣的境況!」白玉妍說著就拿起那副廢了的繡品放在手中,輕輕扯著上頭糾成團的亂線,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就跟這團亂線一般,怎麼捋也捋不清。

    「姑娘,姑娘莫要這般想,就如姑娘說的,過去兩年後誰知道會是個什麼光景。沒準那會有小少爺了,經常抱在手中的呢,姑娘還當了家,姑爺也被姑娘收得服服帖帖的,別說是平妻了,估計連個妾都不敢納!」

    『你這丫頭,也不知害臊,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也不怕爛了舌頭!」白玉妍臉一紅,就瞪了她一眼。

    「我要真爛了舌頭,還不是為姑娘受的,再說那也是值得的。到時姑娘在那方家威風起來,奴婢我也能跟著沾沾光!」洗翠一臉笑嘻嘻地說道。

    「貧嘴!真是越說越沒邊了!」白玉妍白了她一眼,不過倒也是因洗翠的這些渾話,她面上那憂愁的表情也跟著褪了大半。洗翠瞧著她心情好了點,便捧著茶遞過去說道:「姑妙要不去園裡散散心,或是去找著二姑娘或三姑娘說說話,別悶在這屋裡了,當心悶出病來。」

    「外頭那麼冷。又下著雪,有什麼可看的。再說今日不是大哥的生辰嗎,想必大哥有不少同窗朋友前來祝賀,萬一在園裡碰著了豈不尷尬。」白玉妍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然後搖了搖頭,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啊,姑娘這一說倒是提醒我了,今兒有個新聞呢。」洗翠接過白玉妍遞來的茶盞放好後,一臉笑著說道。

    「什麼新聞?」白玉妍抬起臉,瞧了她一眼,即便好奇,但她那姿態也依舊端端莊莊的,沒有一絲咋呼樣。

    「姑娘可知道今兒是誰來給大爺祝壽了?」洗翠一臉神秘地說道。

    「不是大哥的那幾位同窗好友嗎?難道有特別的人物過來了?」

    「我剛剛也是聽引從那後園花廳裡出來的小丫鬟說的呢,姑娘保準想不到,竟是那良鳳園的冷月傾過來了呢!那幾個小丫鬟剛剛在外頭好一通嘰嘰喳喳地,興奮得跟個什麼似的。我聽她們個個都說那冷月傾卸了裝後,比那台上的模梯還要好看百倍,就連沈少爺都有些被比下去了呢!」

    白玉妍頓時愣住了,良久才問道:「他。。。。。。怎麼會過來給哥哥祝壽的呢?大哥何時與他這般熟悉了?」

    「不是,聽說是李爺的朋友。」洗翠搖了搖頭,接著笑道:「聽說那冷月傾真的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現在好多丫鬟都爭著要到那花廳伺候去,就為了能看著一眼,再說沈少爺也在那邊。我剛剛路過水房的時候,看到那些小丫鬟為了爭送茶水,差點沒打起來。」

    「這也太難看了,你看到也不說兩句。若被人瞧著了豈不丟臉!」白玉妍皺了皺眉頭說道。

    「哪能不說啊,我就是進去斥了她們一通,才知道的這事。」

    「大哥他們這會還在那花廳裡嗎?」白玉妍想了想,又問道。

    「是,聽說那冷月傾才剛來不久,想必是要喝好一陣,這會丫鬟們一直往那邊送熱水呢。」

    「老太太也很喜歡聽那良鳳園唱的戲,想必今年大年也會請他們過來吧。」白玉妍輕笑了笑道,面上的表情帶著幾分淡淡的溫柔。

    「就算能請得過來,估計就只能聽這一回了吧。」洗翠微歎了口氣說道。

    白玉妍扯著線的手頓對停了下來,馬上問道:「為什麼?!」

    「我聽在那花廳裡伺候的丫鬟說,好似有貴人明年春要請良鳳園的戲班到京州去,而且聽冷月傾那意思,似乎是打算從此就在京州落腳了。」洗翠說話中帶著幾分惋惜,這良鳳園戲班是難得唱戲唱得好的,而且個個的扮相也都是頂尖的,以後卻聽不到看不到了,實在是可惜。

    要去京州。。。。。。白玉妍一時怔住,連兩手把那繡品拉得皺成一團也沒發覺。

    明年,明年。。。。。。明年她要出嫁,他要遠行。從此。。。。。。連在戲台上看一眼都成奢望了嗎?

    「哎呀,姑娘,你瞧,怎麼都扯成這樣了,這可真是全毀了!」洗翠這會瞧見她手中的繡品已經慘不忍睹了,滿是可惜的說道:「剛剛那樣若是好好改改的話,沒準還能做別的東西的!」

    「嗯,反正也是繡壞了的,拿去扔了吧。」白玉妍回過神,放下那副繡品,然後有些懨懨地說道:「我想歇一會,你去忙你的吧。」




第五十二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那一年,她剛滿十五本以為是在家的最後一年了,所以元宵節的時候好容易央求了老太太、太太同意她出去看花燈。那時的她,對那位素未謀面的未婚夫還抱有美好幻想,多少次暗著示意丫鬟去找那去過方家的婆號僕婦,打聽關於他的事。從丫鬟口中,她得知他是位清秀俊逸,玉樹臨風的美男子; 得知他滿腹詩文,文章閃爍; 亦得知他待人有禮,稟性溫和。。。。。。

    所以,她幻想著,十五歲的那一年,在嫁入他家之前,或許能在那元宵燈下遇見他,或許能悄悄看上一眼。那時的自己多麼美好啊,白玉妍靠在熏籠上有些呆呆地回想。她自小就異常著迷那戲文裡的故事,戲文裡常說,有緣千里來相會; 戲文裡常說,百年修得共枕眠, 戲文裡還說,三生姻修得一世緣。。。。。。所以那時的她總以為,他和她必是有緣的,因為他們是這一世要走在一起的人; 那麼,她就應該能在那茫茫人海中遇見他。。。。。。

    於是,那一天,她特意打扮成尋常人家女子的模樣,同白玉蝶一塊,由二太太林氏帶著,在丫鬟和數個家丁的陪同下走出了白府。

    並非是第一次出府,七歲之前,娘親未過世時也曾多次帶她出來過。七歲以後,雖再不能像以前那般撒嬌著要玩鬧,卻也還是會在每年大年初一或是十五的那天,隨著老太太出去上香禮佛。但那會都是坐在小轎裡,透過紗簾子看著外面,而這般身處其中的感覺,自七歲以後,就再沒體會過了。

    身邊雖有數個家丁護著,她卻還是被那真正的繁華盛世,以及記憶中那封塵已久的熱鬧給震住了。晃迷了眼的花燈,喧鬧歡笑的人群,應接不暇的小把戲。。。。。。一時間讓她忘了那份少女情懷,忽的就陷入了時的記憶中。溫柔又美麗的娘親,每年元宵都會帶著她和哥哥出來看花燈。不管她和哥哥看到什麼,能買的都會給他們買。而每次,她聞到那湯圓香甜的味道時,看到大家吃得那麼香的樣子,也總是吵著也要吃。娘親雖然說不乾淨,卻是拗不過她和哥哥,於是依舊帶著他們同大家湊在一塊,坐在那小攤子上吃著熱乎乎的湯圓。可是,每次她都吃不了兩個,就不想吃了,娘親也從不生氣。。。。。。

    那時的她並不知道,身子虛弱的娘親,其實並不適合在那冬夜裡出來吹風,更不能隨便在外面吃那些甜膩的東西。可是,她那會,卻非得要娘親陪著她一塊兒吃才行!

    很多東西,總是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當時並未好好珍惜。

    娘親過世後,周氏進門了,然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哥哥就變了。到她發現的時候,哥哥已經變得那麼陌生了。小時候那個會同他一起在娘親跟前撒嬌的哥哥,會欺負她,但亦是很疼她的哥哥,似乎隨娘親走了。

    白玉妍輕撫摸著戴在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鐲子,這是前幾日白玉堂從京州回來後給她的,說是補她十七歲的生辰禮物。即便是變了,可還是很疼她,只是不知什麼時候起,兩人之間卻變得陌生起來。特別是嫂子進門後,哥哥的脾氣越來越不好,常常一個月裡頭,她根本就見不到白玉堂幾次面。娘親若是知道,他們現在變成了這樣,必會很傷心吧。

    白玉妍靠在熏籠上,怔怔地看著這房間裡的擺設,所有的東西都是極好的。周氏進門後從未虧待過她,對哥哥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小時候哥哥做錯了事,她都想盡辦法幫著瞞住老太太那邊。從來就沒有斥責過他們兄妹一句,甚至一句重話都沒說過。不管他們做什麼,她都說是對的。

    好可怕的女人!白玉妍閉上眼,幽幽歎了口氣,然後思緒又轉回到十五歲那年元宵節的晚上。

    十五歲的她,站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看著繁華盛世,迷離花燈,陷入了對母親的懷念中,一時間癡了。

    林氏那會只顧著看好白玉蝶,周圍的那幾個家丁自是不敢靠她靠得太近了,只能在旁邊攔住要撞過來的人群。而那時跟在她身邊的丫鬟並不是洗翠,是個沒見過世面,有些呆呆笨笨的小丫頭。只知道貼在她身邊站著,既緊張又興奮地看著周圍那各種各樣的耍雜和遊街花燈。

    然後,舞龍重頭戲一出來,人潮猛地就多了起來,幾次衝撞,加上她又有些恍惚,終是把她和林氏他們給衝散了!看著周圍個是陌生的人群和並不熟悉的街道,她慌了,孤零零地站在其中,更是悲從中來!如果娘親還在,一定會緊緊抓住她的手,絕不可能會把她看丟的;如果娘親還在,絕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怎麼辦,茫然無措的她下意識地就跟著人流走,卻走了半天,更是心慌了起來。那會才意識到,原來西涼城這麼大,人這麼多,她要到怎麼找到回去白府的路?又不敢問別人,一來是羞澀不敢開口,二來是她隻身一人,就怕碰上了壞人。

    路越走越陌生,不敢再走下去,只得悄悄找了個人少點的角落在那站著,希望府裡的人能找到她。可是等了又等,眼前來來回回走過的全是陌生的人,而且已經不時有人在一旁打量著她,她心裡怕的要命。想逃開,又不知該往哪走,越等心越涼,最後實在受不了別人探究的目光,她就離開了那個角落,想另外找一個地方等著,卻那時候茫然聽到旁邊有人喊了一聲——方賀!

    方賀!她猛地一轉頭,那個人那麼引人注目,她一眼就找到了他。元宵那晚,他穿著一襲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面圓領袍,帶著靛青底子的風毛披風。果真的如丫鬟跟她說的一樣,眉目清秀,玉樹臨風。

    她心跳從沒那麼快過,原來那戲文裡說的,也並非全是杜撰,真的遇見了他!興奮、羞澀、緊張、不安、猶豫。。。。。。她愣愣地站在那看了他好久,遲疑著怎麼上去同他說話。總之她這會也與家人走散了,如果她只跟他打聽回去白府的路,應該是可以的吧,一定能猜到自己是誰。

    然而她才剛準備邁開步子,準備朝他走過去時,旁邊忽然又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三哥,我覺得好冷,咱們回去吧!」

    那是個很漂亮的姑娘,臉長得很好看,笑得也很好看。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覺得如果有這樣的姑娘在身邊,她也定是會喜歡的。可是,她從未聽說過他有妹妹,她知道他上頭有一兄一姐。就是他的那些堂親,同他差不多大的,也都是男子,那這個姑娘是誰?

    接著她看到他解下自己的披風,小心的披在那位姑娘身上,還仔細給她繫上帶子,那麼親暱。他們之間似乎還說著什麼話,她聽不清了,只感覺自己眼前所看到的,絕非是兄妹之情!

    忘了他們是什麼時候走開的,也忘了自己站在那站了多久。一直以來的美夢瞬間變得支離破碎,她所盼望的關於未來的美好生活,原來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影。娘親死後,她一直都是用這些幻影來安慰自己,眼下,幻影消失,她似忽然間失去了支撐的力量。不知是誰忽然撞了她一下,她一個站不穩,摔了,粗粒的地面,紮在手上和膝蓋上,很痛。淚瞬時湧了出來,模糊地目光只看到無數雙腳和各式各樣的鞋子,從眼前來回走過。

    「姑娘,對不起,你沒事吧。」一雙腳在她跟前停了下來,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一雙比她還要美的手輕輕把她扶了起來。抬起臉,淚眼模糊中,看到的是一張絕世傾城的臉!竟讓她一時間分不出男女來!

    「我。。。。。。你————」她呆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地話。

    「姑娘,人多,你一個人出來很危險的。」那人輕輕一笑,周圍的花燈全都失了顏色。

    「我————我跟家人走散了,我,不認得回去的路!」許是因為那人太美了,許是因為他把她扶了起來,許是因為她太心慌無助了。回過神後,她便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般,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哭了出來。

    那人愣了一下,然後便問道:「你家在哪個方向,或許我認識也說不定。」

    她沒有一絲猶豫就說出來伯爵府的名號,而那人聽後也不意外,只是點了點頭說他認識,然後就送了她回去。期間並沒有與她多套近乎,而且扶起她後,就放開了她。而她抓住他袖子的時候,他亦未甩開,只是等她平靜下後,才輕輕抽了出來。

    而她,醒悟過來後,也知道剛剛自己對一個陌生男子那般實在不應該,故一路上都不敢多話,只是默默跟著他走。沒多會,就看到了白府的大門,她心裡一激動,快步上去幾步,那人便停了下來,等她再回頭,他已經不見了!就似。。。。。。他是上天派來的使者,專門救她於苦難一般!

    之後再見,竟是在自家園子裡的戲台上。即便那會他演的是旦角,即便他身上穿著的是霞帔,即便他面上抹著油彩,她依舊一眼就認出他來!而他,可是認出她來了?當時,未跟他道過一聲謝。

    漸漸地,他唱出的那一幕幕才子佳人,生離死別的戲曲,不知不覺就成了她心中的梵音。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39 PM

第五十三章 落花流水

    在屋裡坐了半日,外頭的丫鬟也不知都跑到哪去了,半天不見有動靜。白玉妍從熏籠上坐了起來,走到妝台邊,有些發怔地看著鏡中的人兒。然後就仔細攏了攏並沒有亂的髮髻,再挑支好看的簪子戴上,又換了對紅寶石耳墜。最後才拿起那件大紅猩猩氈毛斗篷披上,就走出了屋外。

    紛紛揚揚的大雪已經連著下了三日,依舊沒有見停的趨勢,屋簷下有些地方已見有透明的冰稜垂下。從溫暖如春的臥室一走出來,頓時就覺得鼻腔那冰得透不過氣,白玉妍拿手放在鼻唇那捂著,重重呵了幾口氣,才緩了過來。

    這會一個路過的小丫鬟瞧見了她,趕忙就跑過來說道:「洗翠姐姐到大太太那送東西去了,姑娘是要去哪?且等一會,我去拿把傘陪姑娘一塊兒去。」

    「不用了,我就,就是。。。。。。走走,你忙你的去,不用跟著我。」白玉妍趕緊搖了搖頭,說著就下了台階自去了。

    因天寒且又下著雪,園中稀少看到有人影,一路走過去,就只著兩個聳肩攏袖,冒雪走過來的婆子。白玉妍一瞧她們是從後園的方向過來的,便叫住問道:「這會大爺還在那邊的花廳裡嗎?」

    那兩婆子一見是白玉妍便停下回道:「回姑娘,是還在那花廳裡呢。」

    「眼下都跟誰在一塊的?大爺的那幾位朋友都還在嗎?」

    兩婆子搖了搖頭道:「我們是在外頭伺候的,不太清楚,應該是都在的。」

    「你們這是要去的哪兒?」

    「大爺一會想出去,便讓我們去老太太那邊瞧一眼。看老太太歇下沒有,若是歇下了他就不過去打擾了,一會直接出去,也免得身上的酒氣熏著了老太太。」

    「出去,有說是去那兒嗎?是要跟誰一塊出去?」白玉妍不由得絞緊了手中的帕子。

    「這個。。。。。。大爺沒說,不過我聽大爺身邊的小廝說了,似乎是李爺邀大爺那些朋友一塊去李府玩樂的。」

    「哦,你們去吧。」白玉妍點了點頭,就走開。

    猶猶豫豫地踱著步子,終是走到那幾件梅花樹下,遙遙看著那邊的花廳,再不敢往前走去。在雪中站了一會,手腳很快就凍僵了,卻還是捨不得走。她也不知道自己過來這邊要雨具幹什麼,是想為當年的事情道謝吧,她這樣對自己說。可是,人家或許早就忘了她了,她這一句半句的道謝又有什麼意義!

    在台下望著那個身影那麼多次人,卻從未接到過他看過來的目光。

    她明年就要嫁人了,不該想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的,平日裡學的禮義廉恥全都跑了出來,在她腦海中一遍遍怒斥著她!

    還是,回去吧。她是白府的大小姐,與方家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來的,不管那方家少爺心裡有誰,不管他願不願意,不管她甘不甘心,她都將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這是禮法,這是規矩,誰也違抗不了!她也不敢違抗,連才稍有一點這樣的想法,心裡都覺得是極為大逆不道的,很快就被壓了下去,熄滅了。

    說服自己後,白玉妍才剛動了僵硬的腳,卻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個意外的聲音:「咦,是大姐姐啊,怎麼在這?」

    順著聲音回過頭,原來是白玉蝶,只是她穿著一件裡外發燒的大紅斗篷從那邊走過來,腳步輕快,也不扶著身邊的丫鬟,嬌俏的臉上還掛著無憂的笑。那是只有處疼愛的人才能露出來的笑容,是她已失去多年的笑容,她不知道自己偷偷羨慕多久了。

    「這下著雪呢,大姐姐身邊怎麼也不帶著個丫鬟,是來折紅梅的嗎?」白玉蝶走近來後,左右瞧了瞧,便問道。

    「哦,是,這的紅梅開得好,你這會來這做什麼?東院那不是也種有梅花樹嗎?」白玉妍順著她的意思點了點頭,然後就趕緊問道。

    「嗯,我___我瞧著沈哥哥都過來這會了,還不見回去,二太太要找他呢,我便過來瞧瞧。」白玉蝶說著就微紅了臉,那面上的笑容頓時多了幾分羞澀。其實她不過是自己坐不住 ,想過來看看,只是又不好意思說,於是便搬出林氏的名號來當借口。

    白玉妍瞧著她這模樣,心裡的羨慕更是深了,她也聽說老太太最近正打算給白玉蝶說親事呢。這樣幸福的笑,幾乎讓她不敢直視,越看,越顯得自己可悲。如果娘親還在,她是不是還可以有別的選擇?
   
    白玉妍心情沉重,思來想去,只覺得她的這一生實在是無趣。而白玉蝶卻正想豐自己怎麼過去花廳那邊,若就這麼過去的話是不是有些不合適,沈逸飛會不會生氣。。。。。。連天飛雪,紅梅怒放,兩位紅裝妙齡女子站在那各懷心思的時候。秦月禪不知什麼時候,從另一邊走了過來,一瞧見她們就有些意外地笑著說道:「原來兩位姑娘也在這邊呢,今兒這幾株梅花樹可真是遭人喜歡啊,剛剛才見著沈少爺跟三姑娘在這折梅花來著,這紅梅開的好,讓人看著心裡也喜歡啊。」

    「嫂子。」白玉妍輕輕叫了一聲,秦月禪溫柔地笑著點了點頭。而白玉蝶卻眉毛一豎,頓時收了剛剛一臉的笑,瞪著眼睛問道:「白文蘿剛剛來過這!她是單獨跟沈哥哥一起的嗎?她讓沈哥哥給她折梅花了!她是特意過來找沈哥哥的。。。。。。」

    「嗯。。。。。。」秦月禪被白玉蝶這一連串的發問給弄得愣了一下,然後似忽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便有些訕訕地笑了笑,才含含糊糊地說道:「也沒準不是三姑娘呢,我不過是遠遠的看了幾眼,可能認錯了也不一定。只是覺得兩人說話挺親熱地樣子,現在一想,也可能是府裡的哪個丫鬟。」

    「哼,準是她,那個窮丫頭!府裡的丫鬟哪敢隨便折花摘草來著,而且沈哥哥也從不會隨便就跟府裡的丫鬟說話!還說得親熱的樣子!」白玉蝶有些恨恨地咬了咬唇,使勁絞著手裡的帕子說道,眼裡頓時就冒出火來。

    秦月禪笑了笑,也不再解釋什麼,只是說道:「我得過去老太太那邊了,姑娘們折了花後就趕緊兒回去吧,千萬別凍著了。」

    秦月禪走後,白玉蝶馬上就跟白玉妍控訴道:「我從一開始就瞧著那窮丫頭心思不正,竟打起沈哥哥的主意來了!真不要臉!」

    「二妹妹莫要說這話,嫂子不也說了,沒準是看錯了。再說就算真的是三妹妹,沈少爺也不過是幫她折了支梅花而已,能有什麼的,若是二妹妹要折梅花,沈少爺不也一樣會幫你。」白玉妍微皺了皺眉頭,便輕聲說道。到底,白文蘿也算是她的親妹妹,又相處了這麼段時間,之前還隱約聽說了關於沉香的事情,她其實還挺喜歡那個小姑娘的。如今聽白玉蝶這般一說,便忍不住開口為她辯解兩句。

    「她是什麼身份,怎能跟我比!」白玉蝶心裡更是不快了,瞅了瞅白玉妍又接著道:「大姐姐,你就是心太善了,才瞧著誰都是好的。你要是再這般誰有幹什麼壞的都幫著遮掩,以後進了那方家還怎麼在那裡立足!老太太也不能時時照看著,你又但凡有什麼事也都只是放在在心裡悶著,到時還不被那邊那幾個狐狸精給欺到頭上去!」

    白玉妍一聽她這般毫不客氣地就說出方家的事來,心裡又是難堪又是難受,連面上的笑都裝不下去了,抿著唇沉默了一會才幽幽地說道:「這都是我的命,怨不得誰!」

    白玉蝶一聽她這般說,便還要說兩句,只是這會旁邊的丫鬟忽然提醒道:「姑娘,沈少爺他們從花廳裡出來了!」於是她便也顧不上白玉妍,趕忙就推了推身邊的丫鬟命道:「去,你快跑過去,請沈少爺過來,就說二太太讓我過來找他,二太太有事要跟他說。」

    那丫鬟不敢忤逆了刀子,雖那邊有好些個公子少爺看著,她這麼急沖沖地跑過去實在是件難為情的事,但也只得乖乖照做,不然回去後,白玉蝶準能讓她好看了!

    而沈逸飛那邊聽了丫鬟的話後,先是朝白玉蝶這邊看了兩眼,似遲疑了一下。然而旁邊有別的人在,他也不好多說什麼,而且萬一真的是林氏有事找他,這一推脫豈不是不敬了。於是他只得告了聲罪,便往白玉蝶這邊走了過來。

    後面,李敞之別有意味地嘿嘿笑了兩聲,雖是沒有說什麼,但沈逸飛卻在轉身後,輕皺了皺眉,再看白玉蝶這邊,面上就露出幾分不耐來。而這邊,本是想走開的白玉妍,在看到冷月傾同沈逸飛一起從花廳裡走出來的身影後,頓時就僵住了。因沈逸飛此時正往這邊走,所以他的目光也似無意般地往邊邊看了過來!

    事隔兩年,她在台下看了他無數次,而今,他終於對上了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只是,只怨距離太遠,終是看不清,那雙勾魂奪魄的細長眼睛裡,可帶有一絲熟悉的痕跡?

    「二太太找我什麼事?」沈逸飛過來後,第一句就問白玉蝶道。

    「我,我也不知道。」白玉蝶被他那目光看得不自覺就垂下了眼。

    「那我回去問問。」沈逸飛又看了她一眼,然後就邁開步子,朝她身後走去。

    「沈,沈哥哥!」白玉蝶咬了咬唇,轉過身,喊住了他。沈逸飛停下,回頭,也不說話,只是詢問地看著她。

    「你幫我折支紅梅吧,我想帶回去插在瓶子裡。」她請求道。

    「你回去讓小廝或是丫鬟幫你折吧,那邊不是也一樣有梅花樹。」沈逸飛淡淡地說道。

    「我不,我就是想要你在這幫我折梅花!」白玉蝶在雪地裡跺了跺腳,執拗地說道。

    「別胡鬧了!」沈逸飛微皺了眉頭說了一句,就回過頭走了。

    白玉蝶一時氣得站在那直發抖,好一會才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給她折,卻不給我折,那個窮丫頭,到底有什麼好的!」




第五十四章 難 產

    離年還有二十天左右的時候,二房那邊的白孟莊已經開了宗祠,著人打掃,收拾供哭,請神主等準備一切供需之物。此時的白府,內外上下,皆是一片忙碌之景。

    而周氏這邊也是忙得連每日去老太太那請安都省了,今兒一大早起來後,收拾完身上,再同瑞哥兒說了幾句話後,老太太那邊就著人過來叫瑞哥兒。於是白玉瑞剛出去,碧影就帶著一小丫鬟,兩人手裡各捧著一茶盤的壓歲錁子,走進來說道:「太太,前幾日叫人打的壓歲錁子今兒送過來了。那包九十五兩七分的金子,共打了一百九十五個金錁子,其中這六十個是純的,剩下的那些多是六七成色的;另那一包一百二十兩的銀子,又打了兩百個銀錁子,也有五十個是純的,每個都有一兩重,剩下那些亦是只有六分成色。」

    「嗯,拿來我瞧瞧。」碧影捧著過來後,周氏瞧著那茶盤裡多了些以前沒見過的新花樣。這壓歲錁子無非就是那幾種樣式,或是梅花式,或是海棠式,或是「筆錠如意」式,或是「八寶聯春式」。兩眼下這茶盤裡卻多了些小貓小狗等,一些憨態可掬的小動物樣式。她拿起一個細看了看,便笑著問道:「這幾種樣式到是新奇得很,以前也沒見過這樣的,盛興那換師傅了?」

    碧影把茶盤擱到周氏跟前的茶幾上,然後站在一旁笑著回道:「原之前都是盛興那一個姓蕭的老師傅給咱府打的金銀飾品,可今年那蕭師傅似乎是病了。而咱這向來要東西都要得急,原是要讓他們換個師傅做的,偏眼下年近了,別的老師傅手裡都壓著急活兒。後來那蕭師傅便說他有個帶了幾年的學徒,手藝很好,人也穩實,可以讓他試試。於是陳管家便讓他試著打了幾個樣兒,只是陳管家來了好幾次都碰不著,我便做主讓他就照著這些樣式都打了。」

    周氏點了點頭道:「嗯,你做得對,我若是忙的時候,這些小事你就瞧著拿主意。這些樣兒的都是不錯,像這些新鮮樣式的,就都給公子姑娘還有客人們準備著,那些普通樣式 以及成色不一的便跟往年一樣,按著差役等分給下人準備好。」

    「是。」碧影剛應下,翠影忽然就跑進來說道:「太太,白姨娘那兒像是要生了!」

    「哦,這就要生了,大夫不是說還得好些天的嗎?」周氏端起茶,先喝了一口,然後才拿眼睛瞟了翠影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

    翠影被周氏這一眼看得心中一凜,趕忙就收了之前微顯急躁的神色,恭恭敬敬地回到:「是白姨娘剛剛起來走兩步的時候,忽然覺得肚子疼,隨後羊水就破了,眼下正躺在床上叫著呢,穩婆已經著人去請了,還沒到。老太太剛剛才跟哥兒們吃了早飯,就收到有人過來報說老太妃這幾日身子微恙,老太太便趕忙起身,打算去過去楓林山莊那看一眼,這會可能已經要出府了。白姨娘這事,老太太估計還不知道,需要告訴老太太一聲嗎?」

    周氏把茶盞重重地擱下,細眉一擰,就瞪著翠影說道:「你跟在我身邊多少年了,怎麼腦子反倒是越來越糊塗起來!老太妃是什麼身份!那白姨娘能比得了,再說哪個女人不生孩子,算什麼大事。這些日子我也天天著人過去噓寒問暖的,還用得著老太太操心嗎。而且這天寒地凍的,老太太擔心老太妃的身子,過去一趟本就不易,再拿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她,萬一路上出了什麼事,誰負得起責任!」

    翠影被罵得一激靈,趕緊低下頭,一聲不敢吭。

    「算了,眼下這般忙亂,你先去白姨娘那看著,再叫上柳家的一起,她年紀大,也有些經驗。還有,剛剛著人去叫的是那個姓馬的穩婆吧。」周氏歎了一句,然後又問道。

    「是。」翠影也不敢抬頭,只是垂著眼睛輕輕應著。

    「嗯,人來了你就帶過去,我先去送一下老太太,過會得了空再去瞧一眼。」周氏說著就站了起來,扶著旁邊丫鬟的手就出去了。碧影經過翠影身邊的時候悄悄歎道:「你也太莽撞了些,這些年還不清楚太太的心思,偏說這些遭她恨的話。快去吧,趕緊去那好好看著,不然以後有什麼事,沒準都讓你給擔了!」

    碧影說著就推了她一下,翠影有些發白,抬起頭看了碧影一眼,卻也不敢亂說。

    「機靈點,反正就是叫你在外頭看著,總之你也不會接生,送進去的東西你都檢查一遍,剩下就交給穩婆,還有柳家的在呢,你盡量避開就是。」碧影無奈,含糊地說了一聲。

    翠影無聲地點了點頭,便出去了,碧影也趕忙追上周氏。於是翠影和柳家的才剛走進榴花房,就聽到白姨娘那撕心裂肺的喊叫,一聲接著一聲,才稍停一會,沒多會就又叫了起來!聽得刀子心裡直穇得慌,一時也沒了主意!

    而眼下白姨娘那屋裡屋外,就兩三個小丫鬟有些六神無主的在那忙亂著,就連端來的熱水都散了半盆在門口。於是白姨娘才每特每早晨一過,就開口罵那幾個丫鬟,甚至還把凡能夠得著手的東西拿過來,朝丫鬟們扔過去,更嚇得那些丫鬟不敢靠近她。

    柳家的一瞧這景象,便有些氣急敗壞的走進去,先是安撫了白姨娘幾句,又幫她檢查了肚子,再就讓丫鬟們把屋裡收拾乾淨,再把一會需要用得著的東西都一一準備好。然後才出來對翠影悄悄說道:」我這瞧著像是有些不好,估計且得折騰著呢,你去門口那看看穩婆來了沒有,或者看看能不能請個大夫來也行,這事咱們都擔不起。」

    翠影一聽這話,心裡嚇一跳,一時也顧不上多問,就趕忙跑到小院門那伸長脖子等著。可瞅了一會還是沒見影,又跑回來看,白姨娘那叫聲更是讓人聽得心裡直發慌,柳家的臉色也不好。翠影想了想便又悄悄去問了周氏一聲,周氏當時正同幾個管事婆子說著大年要準備的東西,聽了她的話後,沒少又罵了兩句。然後便說哪個女人生孩子不得疼一會,叫幾聲,她生瑞哥兒那會不也受了不少罪,過後還不是好好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說完就又把她給轟過去那邊了,大夫也不讓請,只說等穩婆到了就行。翠影沒法,只得回去跟柳家的說了一聲,然後便借口看穩婆到了沒有,就趕緊避開了那裡,到小院門那等著。

    而榴花房這邊,芸三娘住的屋子和白姨娘住的地方本就隔了一個花架,所以她一早就聽到那邊的喊叫聲了。可不管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她的孩子,她都是盡量不參與這些事,女人生孩子,都是在死門關走過一遭的,若是有的萬一。。。。。。而且這段時間大太太總也時不進差人過來看,連丫鬟都給多添了兩個。連蘇姨娘都沒出來看,她也就更不好過去插手。

    只是她身邊那個新換的丫鬟巧兒一直在她耳邊碎碎念著,白姨娘那邊又怎麼怎麼了,她身邊的丫鬟又怎麼怎麼了。。。。。。被丫鬟這麼吵吵,她心裡實在煩的慌,便出來在門口往那看了一會。見那邊忙亂無主的光景,再一聽白姨娘那一起一伏的叫聲。想到自己當年生白玉軒那會,也是沒個懂事的人在身邊,心中漸有些不忍。。。。。。正打算要過去看一眼的時候,幸好翠影和柳家的過來了,她便鬆了口氣,就轉身回去了。
  
    然而不知為何,穩婆卻遲遲沒有請來。那邊的喊叫聲從早開始,持續了好長時間,到下午的時候,那聲音已經沙啞,偶爾又喊出一兩聲,也都虛弱得甚至聽不清了。芸三娘在屋裡拿著一副繡品,坐在那兒半天了,也不見動幾下針線。只有巧兒進來同她說那邊的情況時,她才略動了一動。

    一直到傍晚,天色漸暗,掌燈時分,天起了寒風,嗚嗚地敲打著窗戶,那派去的人才終於把穩婆給接了過來。原來那馬穩婆走親戚去了,於是派去的人便只好在那等馬穩婆回來,然後才帶了過來。

    當巧兒進來說穩婆到了的時候,芸三娘長吁了口氣,後才覺得自己坐得腳都麻了。巧獲看了看她一直就沒動過的飯菜,便說道:「姨娘也是擔心吧,那怎麼不過去看一眼?」

    「我過去也幫不上什麼,還不夠添亂的。」芸三娘搖了搖頭,接著歎道:「都是女人,都得走這一遭。」只是區別是,有的人,有人噓寒問暖緊張著;而有的人,只能咬著牙自己挺過去。後面那句話她沒有說出來,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揉著自己的腿。
   
    天,慢慢暗了下去,那邊還未傳出什麼好消息出來,只是白姨娘的哭叫聲聽著似乎比之前多了幾分力氣,不時還聽到那穩婆給她打氣加油的聲音傳出來。

    芸三娘開門幾次往外看了幾眼,只是見蘇姨娘那依舊沒什麼動靜,而白姨娘那屋前一直也都有人在那守著,她便又回屋關上了門。

    一直到亥時左右,才終於聽到那邊傳出一聲嬰兒的啼哭聲!芸三娘正喝著水,差點沒被嗆到,她趕忙放下杯子喊巧兒,巧兒也正好在這會打開門簾進來說道:「生了生了,是個姐兒,我剛剛聽白姨娘那屋的丫鬟出來說的。」

    「生了就好,那白姨娘怎樣了?」芸三娘不由得鬆了口氣,然後又問道。

    「嗯,還不知道呢,應該沒事吧,都生出來的。。。。。。」巧兒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卻就在這會,外頭有人敲了門,也不等芸三娘出聲就自己推門走了進來。原來是白姨娘身邊的丫鬟,芸三娘一瞧,這大冬天的,她發上卻沾了好些細細的汗珠,面上也是一臉疲憊的樣子。還不等芸三娘開口,那丫鬟就說道:「芸姨娘,白姨娘請您過去一會,她想跟你說些話。」

    芸三娘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著那丫鬟,那丫鬟便又開口道:「白姨娘大出血,瞧著是不好了,她說想最後跟你們說幾句話,也讓人找蘇姨娘過去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41 PM

第五十五章 狠毒的囑托

    蘇姨娘是個沉默寡言,身材消瘦,面色蒼白的婦人,已年近四十,所以無論是髮式還是身上的穿著,她都是選的老年婦女的樣式。又因無兒無女,故平日裡都是待在屋裡抄些佛經來度日,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一切生活上的用具都是從簡。

    芸三娘進府這麼長時間,也沒見過她幾次,知道她不喜人擾她清靜,故平日裡也少去她那邊。而白姨娘雖性子有些不知輕重,年紀也輕,又有往上爬的心思。但自懷了身孕後,她想的也多了起來,清楚目前最重要的是胎保好,到時若能生個哥兒出來,自己才能有蹦達的本錢。所以這段時間裡大都是乖乖的在自個的屋裡養胎,沒多琢磨別的事,一門心思只放在肚子上。

    因此芸三娘住進榴花房這段時間內,包括她在內的三位姨娘基本上都是各過各的,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雖是不親,但也沒結上什麼仇怨,因此白姨娘眼下都這般了,要見她最後一面,自是不會拒絕的。

    剛走到白姨娘的門口,就看見蘇姨娘也從那過來了,兩人碰見後只是相互點了點頭。隨後就跟著丫鬟進去了,腳才剛邁進外屋,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幾欲讓人當場就嘔出來!這會穩婆已抱著孩子出來外屋了,柳家的也在,瞧她們進來後便說道:「兩位姨娘進去吧,這會看著能說一會話了。」

    芸三娘先走近去看了那嬰兒一眼,只見又小又皺的,紅紅的小臉上有好些黏糊的東西沒擦乾淨,剛剛那一陣啼哭聲過後,這會已經靜了下來,閉著眼睛,微張著小嘴在襁褓裡睡著覺。

    「孩子如何?」芸三娘問道。

    「很健康,好容易出來了,剛剛那哭聲大著呢!」穩婆抱著那孩子笑著說道。蘇姨娘也在一旁看著,並無話,只是慢慢拈動著手中的佛珠。柳家的又在旁邊催了一聲:「白姨娘這會已經睜眼了,兩位姨娘快趁著這會進去吧。」

    於是兩人便進了裡屋,裡面的血腥味比外面更是濃了好幾倍,而那沾了血的床單也還沒換下,只是用一床被子蓋著。白姨娘就那麼躺在那兒,滿臉的汗水,頭髮全都一綹一綹地沾在一起,一部分散在枕頭上,一部分貼在臉上。房間裡只點著一盞小油燈,一個丫鬟在一旁收拾著那些零七亂八的東西。翠影早回去報信了,另外兩上小丫鬟在外屋不知在忙些什麼,柳家的則側著身子,站在那門口處往裡看著她們。

    「水。。。。。。」白姨娘瞧她們進來後,頭往這邊動了動,然後張了張口,發出虛弱的聲音來。

    芸三娘看了看那個正收拾東西的丫鬟,只見她這會手裡正拿著盆和好些沾了血的布等東西,便歎了口氣,就走到桌子邊,倒了杯水,卻發現那水是冰的。她又看一眼那把東西草草收拾完後就匆忙出去的丫鬟,遲疑了一下便對白姨娘說道:「這水都涼透了,我去我那屋給你拿熱的過來吧。」

    「不用。。。。。。給我,都這會了,還。。。。。。在乎這個!」白姨娘躺在那兒,有些嘲諷地笑了笑。芸三娘沒再說什麼,便拿著杯子走到她身邊,稍扶扶她的頭,蘇姨娘也走過去幫了把手。白姨娘便不管不顧地張著唇,大喝了幾口,好些還順著嘴角流到枕頭上。

    「好了,這兒髒,想必你們也坐不下!」白姨娘喝完後,躺下閉著眼睛歇了一會,似恢復了點元氣,然後才睜開眼睛說道。此時那雙嫵媚的眼睛終於多了點生氣,不像剛剛那般,看著似就只剩一口氣了,還隨時會斷的樣子。

    芸三娘和蘇姨娘對視了一眼,輕輕放下手中的杯子,然後勸道:「你好好保養身子,孩子以後還得靠著你呢。」

    「呵。。。。。。別說這等沒譜的話,我到底怎樣,我還不清楚,眼下這會還能說這麼多話。。。。。。想是人們常說的迴光返照了。」白姨娘說著,眼睛又往房門那看了看,見柳家的還站在那兒,她冷笑了一下,然後接著道:「咱們三個,都是這府裡的姨娘,但是,我卻比你們都年輕貌美,我一直以為。。。。。。以後,我定會比你們都風光,卻不想,竟是錯了。。。。。。原來那邊輕輕一句,我就能連命都保不住!」

    芸三娘被她這話嚇了一跳,雖她後面那句說得很輕,但也保不準柳家的會聽到。她又同蘇姨娘對視了一眼,蘇姨娘是個更不想招事的人,不過是憐她要走了,來看她最後一眼罷了。但若是因此沾上什麼麻煩的話,她是第一個不願的。這幾十年來,在這樣的人家裡,什麼事沒見過。如果一心軟就任著性子行事的話,哪還有眼下這清閒的日子可過。

    果然,蘇姨娘這會馬上開口歎道:「我很惋惜,到底你我也算是相處過一陣,我今兒過來就是看你,至於別的,你也清楚,我真的是無能為力。」

    白姨娘無聲地笑了一下,然後似累極,先是停了一會才說道:「你們放心,叫你們過來是好事,我。。。。。。不過是,趁著還有口氣,多說幾句感慨罷了。」她說著又看了看芸三娘,接著道:「其實我們三人中,就你命最好,我先前還覺得你蠢,兩孩子。。。。。。都那麼受老太太疼,你,還不為自己掙點什麼.。。。。。現在才明白。。。。。。」

    「你別說太多話了!」芸三娘不想聽這些,便也歎了一句。

    「女人,從一出生,就注定命苦!」白姨娘兩眼無神地看著頂頭,兩行清淚從眼角悄悄滑落,「小時。。。。。家裡不富裕,從懂事開始就跟著姐妹幾個爭饅頭,長大後,爭衣服 。。。。。。後進了這裡,以為終於能好了,吃穿都不悉了,還有人伺候著,卻不想,還要爭的,竟是命!」她說著,就轉過頭,看著蘇姨娘到:「你們。。。。。。其實也比我好不到那裡去,雖是不爭,但你那麼活著,有什麼意思?」

    蘇姨娘不知是不是被她說得觸動了內心,並沒有應她的話,只是手裡的佛珠已經停下來了。

    白姨娘接著又看向芸三娘道:「你一直那麼小心翼翼,以為,她就真的會放過你嗎?」

    芸三娘輕皺了皺眉,覺得沒必要再在這呆下去了,可她還未開口,白姨娘又道:「我知道,你們倆都不耐煩我說話了,就勞你們。。。。。。再給我倒杯水,我這一整天。。。。。。就沒沾過幾滴水,一會我喝完了,你們便出去吧。」

    蘇姨娘一聽她這麼說,便轉身給她倒了杯水,然後同芸三娘一塊輕輕扶起她的脖子,要餵她。不想白姨娘卻沒有急著喝,而是湊近了她們,用不輕不重的聲音說道:「我在後面那薔薇花架下,埋了好些金子,那都是老爺先前給我的,眼下是用不著了,我只告訴你們。只求你們得了後,看在那些金子的份上,多少替我照看一下我那可憐的女兒!」

    蘇姨娘一時有些愣住,正拿著杯子的手微一斜,那水就灑了出來。芸三娘的臉色卻沉了下去,原來,白姨娘叫她們過來竟是為的這個!這話,她剛剛說的不輕不重的,柳家的在那門邊肯定是聽得不太清楚,但是主要的字眼想是都聽到了!這話要是傳到周氏尋了,甭管這事是真是假,都少不了一番折騰!要是真有,周氏也能說她們一定早就私藏了不少;若是沒有,那周氏就更能說被她們吞了!好毒的心思,竟在這個時候了,還不忘要埋下種子,死活都要拉著她們,替她對付周氏!

    「我知道,這要求太過分了,但是那東西真的不少,就是你們平分了,也是不少。。。。。。」白姨娘說著忽然就伸出手來,抓緊了芸三娘和蘇姨娘的手,眼睛睜得大大的:「你們拿了後,一定不能不管我的孩子!」

    芸三娘已經顧不得跟她多說了,這個時候,這種話,會越說越不靠譜。而且這屋裡的味道讓人越來越受不了,白姨娘的樣子看著也越來越嚇人。而蘇姨娘那邊還未反應過來,柳家的還在一邊豎著耳朵,虎視眈眈的,她根本就不能跟她明說了,只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然而白姨娘卻是拚死了抓住,竟讓她一時掙脫不得!

    正好這會,周氏那邊派了個嬤嬤過來,說是白姨娘身子不好,到底這孩子是老爺的骨血,怕放在這兒會照顧不好,就先抱走了。要是過幾日,白姨娘恢復過來了,可以過去看看。於是柳家的這會也趕緊走進來說道:「兩位姨娘,這話也說得差不多了,就讓白姨娘好好休息吧。」她一邊說著,一邊來回打量著眼前的這三人,像是在琢磨著剛剛聽得不太清楚的那幾句話。

    白姨娘這會又朝芸三娘她們喊道:「我的孩子,就拜託你們了,東西也都告訴你們了,你們可不能過河拆橋啊!」

    芸三娘沒應她的話,只是使勁地一抽手,終於掙脫了白姨娘的手。而蘇姨娘那邊似乎也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勁,同時抽回自己手。於是白姨娘一下子就倒回床上,卻還是張著口,依舊不依不饒地,斷斷續續地說著那句話。

    然後,沒一會,她就睜著眼睛,嚥氣了。

    死氣遍滿了整個屋子,伴著那濃濃的血腥味,芸三娘重重地打了個寒顫,再不敢多看,就趕緊轉身出去了!
   



第五十六章 京州的天

    「金子!」周氏坐在炕上,身上披了件酒紅色的銀鼠短貂,頭枕著金線莽緞的引枕,手裡拿著牡丹粉彩手爐,挑著眉毛看了看立在旁邊的柳家的,就問道:「那你問了,她們兩個都怎麼說?」

    「都說不知道這事,也是頭一回聽白姨娘說的。奴才當下就著人在那薔薇花架下尋了一通,什麼都沒有,也不知是不是埋在別的地方了,或是只有那兩姨娘知道具體地兒。」柳家垂著臉,抬起眼,小意地說道。她跟李嬤嬤是親戚,白文蘿進府的第一天晚上,李嬤嬤被潑了水後還找她哭訴了一通,當時她雖是說了李嬤嬤幾句。但那事心裡卻是記下了,只是對方到底是正兒八經的姑娘,她哪敢有多餘的心思,可是一個不受寵的姨娘就不一樣了。只要尋著機會,指定能狠狠踩上幾腳。

    周氏手裡拿著小銅火箸兒,慢慢撥著手爐內的灰,微垂著臉,沒說話。柳家的也不敢多言,只站在那候著。

    老爺會給她金子?不管真假,周氏一想到這個,心裡就燒起一把火來!她閉了閉眼睛,把手爐交給旁邊的丫鬟,然後指了指幾上的茶盞,馬上有丫鬟給她捧上前來,周氏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後才輕輕舒了口氣。把茶盞交給丫鬟,又把手爐拿在手中,稍稍平靜了下後,才開始細細琢磨起這事來。

    白姨娘進府不過才兩年多時間,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很受老爺寵,但是那會府裡每一筆銀子的去向,包括老爺俸祿的用度,她都一清二楚。剛開始時,老爺確實不時給那邊送些金銀首飾衣料等,她也是知道的,雖心裡不快,但也都壓著,靜等時機。而且當時老爺送那邊的那些東西,也從沒有一件越過她去,要是送了那邊一支珍珠簪子,她這肯定會有兩支寶石簪子。所以真算起來,那些零碎玩意也值不了幾個錢,而且很快,白姨娘就失寵了。聽說白姨娘當時為了收買下人,四下蹦達,已經把大部分首飾折成銀子,花去不少。

    難道真是因為她懷了身孕,老爺念著舊情,另外悄悄給了她東西沒讓自己知道!

    周氏想起白桂花那張風流嫵媚的臉,還有那雙總不安分亂轉的眼睛,她冷笑了一下,心裡暗罵了一聲賤人,然後就對柳家的說道:「眼下年已日近,府裡要忙的事情不少,不過是些沒影的事,別去費神了。你只去跟那幾個丫鬟囑咐幾句,讓她們都好好看著,若跟以前一樣,就沒事,若真有什麼動靜,馬上來告訴我。」

    柳家的一聽周氏這話,知道她不打算大張聲勢了,心裡不免有些失望,卻還是恭恭敬敬地應下了。

    「既然人已經死了,眼下又是年底,到底不吉利,你今晚就著人把她抬出去尋處地兒埋了了事。至於她的東西,要有值錢的,就都充入公中,然後另去帳房那領二十兩銀子給她娘家那送去,也算是咱府裡的一點人情。」周氏輕輕交待了幾句,倒不是她要放過這個可以清掃的機會,而是眼下時機不合適。其實就目前來說,那兩位姨娘對她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只是看著有些礙眼罷了。再說老太太心裡明鏡似的,她若真的做得徹底了,到頭來可能是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沒準那白桂花就是想要這個結果!所以臨死了還折騰出這點事來,想借別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掰一回局,可笑,她豈能如了她的願!她若真想打壓那邊,以後有的是機會,這日子,還長著呢。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年後,白玉堂就上京州了。他比瑞哥兒長那麼多歲,又是原配嫡子,若真從此以後就順順利利的,那她這些年來的心思豈不白費了!

    兩天後,老太太從楓林山莊那回來,原老太妃不過是年紀大了,這兩日偶感風寒,吃了兩幅藥,休息了幾日便也就轉好了。老太太這才放心地回來,進府後,剛歇一會,周氏就親自過去跟她說了白姨娘的事。老太太原本就不太喜歡那個長得一臉狐媚相的女人,再一聽生的又是女孩兒,更沒多少興趣,於是便道:「你處理好了就行,四妞兒以後就勞煩你帶著,只是奶娘還是要找好的,怎麼也是這府裡的姑娘,我今兒累了,改日再抱來我瞧瞧。」

    周氏應下,服侍老太太休息後,才退了出來,笑了。

    又過了幾日,白孟儒因公事回了西涼一趟,那會離年就剩下十天那樣了,府裡的各處門窗都新上了一遍油漆,並添了不少擺飾,整個兒煥然一新。

    白孟儒先去老太太那兒請了安,說了會話,才回了周氏這兒。周氏很高興,一邊為他寬衣,一邊笑著說道:「老爺怎麼提前幾日回來了,還要上去嗎?」

    「嗯,就待兩日,還得上去,臘月二十九才回。」白孟儒換了官服後,坐下喝了口茶,然後問道:「聽說白姨娘沒了?四妞兒這會誰帶著呢?」

    周氏心裡咯?地一下,面色一黯,就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是,難產,生了近一日一夜,正巧老太太又去了楓林山莊那邊。我那一整天都是急得沒奈何,孩子好容易生出來了,沒想她到底是去了。」她說完又是一歎,紅了眼眶。

    白孟儒面上也露出幾分悵然來,許久才輕歎一聲道:「她也是個可憐的!」

    周氏心裡冷哼一聲,嘴上卻體貼地開口道:「四妞兒是我帶著,前些天就給挑了個奶水足的奶娘,那孩子也乖巧,倒是沒怎麼哭鬧,多是靜靜兒睡著。老爺要不這會去看一眼,就安排在西面的廂房那兒。」

    白孟儒抬起眼看了周氏一眼,只見她面色溫柔,目光懇切,心裡不由得多了幾分感慨。這麼些年來,他基本上都是在外面為官,只把她留在這裡,不但要侍奉老太太、照顧孩子,還把這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十年了,她早褪去了當年的青澀嬌俏,但現在看著卻依舊年輕貌美。白孟儒忽然想起了自己當時因為白姨娘,似乎冷落了她一段時間,但她卻從未有過半句抱怨,心中不由得就多出幾分愧疚來,便搖了搖頭道:「晚上再過去看吧,我先陪你說會話。」

    周氏心裡一喜,便點了點頭道:「也是,這會四妞兒還睡著呢,老爺晚飯那會過去,她正好醒了,到時瞧著也開心些。不過老爺在這兒陪我說話,我固然很開心,只是這年節將近了,府裡事情雜亂,總會有人進進出出稟報正事情,我怕老爺會不耐煩。」

    「不礙事,你要有事只管跟他們吩咐去,我就是坐在這歇一會。」白孟儒說著又看了看這房間,見裡面的東西比之前自己走的時候,多了些金玉的東西。再一想剛剛回府的時候,看著整個煥然一新的大門,便又說道:「對了,今年的年節,不必跟住年那般大操大辦,只把需要用的準備一下就好。眼下。。。。。。那上面情況不明,咱凡事還是盡量別惹眼的好。」

    「是。。。。。。出什麼事兒了?」周氏一聽這話,心中一凜,趕忙問道。

    白孟儒想了想便說道:「是秦家那邊有些麻煩了,咱到底也算是與他家有聯姻,眼下形勢不明,萬事都要小心為上。」

    當時兩家聯姻,白家看著的是秦家手握兵權,秦家看中的是白家世家大族的影響力。而眼下,那邊出事,秦家被送到風尖浪口上,頂端的人又態度不明,似有坐山觀虎鬥之意。若秦家真因此敗落了,很有可能會牽連到白家。如今皇權已是正統,即便是世家,也要依附於皇權才能生存下去,一步都錯不得!

    周氏聽到秦有出事,心中感覺有些複雜,一來是喜一來是憂。喜的是,秦家若敗落了,白玉堂那可支持的力量就少了一大截;憂的是,若秦家的敗落牽連了白家,那還有什麼可爭的。這想來想去,最後還是盼著秦家別出事了才好。

    「老爺看。。。。。。秦家會不會就。。。。。。」周氏自個琢磨一會,便問道。

    「這事不一定,秦家那邊本就不太平,他們家裡一直以來就鬧得厲害。等著看吧,總之你記著咱這別太顯眼了,先過了今年再說。」白孟儒搖了搖頭,不欲多說。

    而就在這時,遠在京州那邊,眼下雖是大雪紛飛,但因年底了,多寒冷的天氣也擋不住百姓要過年的熱情。繁華的京都,街上具是一副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空氣中提前瀰漫著喜慶的味道。

    但不管外那街道如何熱鬧擁擠,這天子腳下,總有一些特別的地方,不但長年人煙稀少,而且那裡到處透著一股陰冷的氣息。即便那些地方並不像皇城附近一樣,不許平常百姓靠近,但是大家似都有自覺一般,沒事不會往那邊去。

    錦園,就是這麼一個地方。

    曲元把藥丸裝好後,出了屋子,看了看外頭整個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色,呵了口白氣,然後把門掩上,拿著匣子往東面的書房走去。一路行來,除了自己踩在厚厚地雪地上,發出吱咯吱咯的聲音外,別的什麼都聽不到,這裡常常靜得讓他以為這是個無人居住的園子。

    曲元又呵了口氣,但他很清楚,這園子裡,沒有需要的時候,絕少能看到人影,但是只要有需要,隨時隨處都有可能跳出人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42 PM

第五十七章 辛甘性涼

    曲元進去的時候,上官錦正在案邊認真地看著信件。知道曲元進來也不抬頭,一邊提筆落字一邊說道:「又制了新的藥?」

    「是。」曲元拿著匣子走過去,放在他案上道:「記著一次都不能忘了吃,否則我這一番心血全白費!」

    「知道,每次都不忘這一句。」上官錦笑了笑,寫完回信後,放下筆封好,然後往後靠在椅背上問道:「眼下那邊如何了?」

    「如你所料。」曲元淡淡地說道。

    上官錦點了點頭,看了桌上的那幾封剛剛送來的信一眼,然後又問:「當年他家負你,眼下看著是要起來了,要不要我進宮一趟。」

    「你不是說這事不會插手的嗎。」曲元看了他一眼,然後走到書架邊隨便抽出本百藥集來,一邊翻著一邊說道:「早都過去的事了,還提以前做什麼。」

    「改天同我去一趟萬春紅樓如何,比她美的女人多的事,既溫柔又解風情,想要乾淨的也有,重要的是不會有什麼麻煩。」上官錦笑,又恢復了那吊兒郎當的貴公子樣。

    曲元瞥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你真正該操心的是自己的事情,你真就打算這般下去。」

    上官錦微起身,伸手把案上那個匣子拿過來,擱在手中轉了轉才接著說道:「她生了個女兒,但那裡裡外卻還是跟以前沒什麼差別。」

    「我都說我早已經放下了。」曲元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書,接著道:「我出去一趟,你記著晚上回府去,剛剛王管家已來過一趟了。」他說完就走出去了。

    上官錦卻看著被放在案上的百藥集,面色淡淡的,一個一直就很嚴謹的人,一聽到那個女人,居然連拿出來的書都忘了放回去。這也叫放下了嗎?他把手裡的匣子扔到案上,拿起那本百藥集隨意翻了翻。正要扔回去,不想忽然翻到一頁,他一時停了下來。

    只見那上頭寫著:蘿蔔,一名菜菔,辛甘性涼,有紅白二種,四時皆可栽,唯末伏初為善,破甲即可供食,生沙壤者甘而脆,生瘠土者堅而辣。

    上官錦看了那幾行字好一會,然後以指輕輕劃過「辛甘性涼」那四個字,似想到什麼一般,忽然就笑了。正好曲元返身回來就看到他臉上露出那樣的笑容,愣了一下才問道:「你怎麼了?」

    「沒事,忘什麼了?」上官錦收起笑容,合上書反問道。

    「忘了跟你說了,這新的藥,因藥材沒有以前的好,一次得吃兩丸了。」曲元說著就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手裡的書。

    上官錦便把那本藥集給他扔過去,笑道:「你剛忘放回去了。」

    曲元微怔,拿起書走到書架那放回去,然後便告辭離開,只是走到門邊的時候,忍不住又回頭說了一句:「沒見你那樣笑過,還真有些不習慣!」

    曲元走後,上官錦不自覺地摸了摸下巴,想了一會地,再看案上那些信件,便往外喊了一聲:「影一。」馬上有個人影無聲閃了進來,站在他面前等著吩咐。

    「把這封信送過去。」他拿起剛剛寫好的信交給影一,然後又問道:「那邊沒什麼事吧?」

    影一接過信,小心放在懷裡,然後回道:「恭親王已經回府,只是之前路過西涼的時候,在那停了一段時間,見了個戲子,好像是為了恭王妃明年千秋的事。」

    上官錦點了點頭,影一見再沒別的吩咐,便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白孟儒返回京州的第二日,沈逸飛也準備回沈府去,書院那邊已經放了假,青梅先生並不打算留在白府這邊過年,而是打算要去京州拜訪老友。沈逸飛一聽,便請求路上同行,於是這日一早,沈逸飛同林氏告辭後,又來到老太太這邊作別。

    而白文蘿從周氏那請了安後,照舊往老太太這邊走來。至於白玉蝶,她本以為沈逸飛還得過幾天才回去的,卻不想今日起來去林氏那請安的時候,忽然從林氏口中聽說了沈逸飛馬上要啟程的事,便趕忙往老太太這邊來。  

    沈逸飛風出榮壽園,遠遠就看到白文蘿往這邊過來了,身上披著狐狸毛的大氅,帶著雪帽,步子輕緩,面色從容。他不由得站住了,看著那個總顯得有些瘦弱的女子,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印象。那時只覺得是個並不起眼的小丫頭,沒有存在感,如果不去特意注意的話,甚至都可以忽略掉。

    然而,只要注意到一次後,再見,目光就無法忽略掉她。清秀柔美的面容上,表情永遠都平靜得甚至有些冷漠,而被那雙清澈的眼睛盯住時,總讓人覺得似乎被她看透了一般。柔柔弱弱的外表,卻能反手就給白玉蝶甩去一個耳光,聽說,就連白玉堂都吃過她的暗虧。。。。。。

    不似白玉妍的溫順內斂,亦沒有白玉蝶的驕橫跋扈,又無外頭小門小戶出來的那等羞羞澀澀,縮手縮腳的習性。剛從外頭進來,對丫鬟們不見得有多親,但是卻能護得住。沒有刻意去收買人心,可在無形之中,卻籠絡了人心。

    沉香的事,他並非不知道。無論是在沈府還是在白家,他雖少參與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但並不等於他不明白。在這等大家族裡,奴僕下人眾多,主子,不是那麼容易當的。

    其實忠心的丫鬟下人並不難尋,無論是白玉妍還是白玉蝶身邊的丫鬟,不管是出於情,出於懼,還是出於職責,沒有一個不對自個姑娘忠心的。但是,這樣的忠心,很難經得起考驗。那些丫鬟們何嘗不清楚,如果沉香的事情換到自個身上,白玉妍能保得住她們嗎?白玉蝶會想到要去保她們嗎?

    很多時候,屬下肯不肯賣命,是跟上位者有沒有能力,是不是言而有信,有著更重要的關係。而肯賣命的人,在關鍵時刻,往往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她是無意而為,還是有意為之?

    白文蘿走近來後,見沈逸飛站在那,似在等她的樣子,便朝他點了點頭客氣道:「沈少爺今兒也到老太太這邊說話兒的嗎,怎麼這早就出來了。」

    沈逸飛搖了搖頭,輕笑著說道:「我是來告辭的,年底了,該回去看看爹娘。」

    「哦,原來是這般,那祝沈少爺一路順風。」白文蘿也笑著說了一句。
   
    沈逸飛看著她這客氣又生疏的笑容,不知為何,忽然很想看看她在那張笑臉下,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副表情!很奇怪,很莫名的想法,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白文蘿並不清楚他此時的心理活動,也無意追究,便移開腳步,正要越過他走過去的時候,沈逸飛下意識地叫住了她:「等一下。」

    白文蘿又停了下來,詢問地看著他:「沈少爺還有什麼事?」

    「我。。。。。。」沈逸飛一時有些噎住,他也不知道自己把人家叫住要說什麼。看著白文蘿那雙不解的眼睛,怔了好一會,忽的就感到心裡有些莫名的沮喪。正打算說沒事的時候,前面又跑過來一個火紅色的身影,伴著一聲清脆地「沈哥哥!」一下子給他解了這時的尷尬。

    白玉蝶小步跑過來後,微喘著氣,先是瞪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有些委屈地看著沈逸飛說道:「你這麼這會就要走了,而且要走也不跟我說一聲。」

    沈逸飛先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對白玉蝶說道:「原是同青梅先生臨時說好的,早上那會怕是二妹妹還未起來,便去跟姨媽告了辭,總之姨媽也會同你說,都一樣。」

    「怎麼能一樣!我還打算等你走的那天把。。。。。。」白玉蝶癟了癟嘴,更覺得委屈了,說著就要把袖裡裝的東西拿出來,只是發現白文蘿還站在這,她便頓住了,然後有些氣呼呼地說道:「你還站在這幹什麼,沈哥哥要回京州關你什麼事!」

    「二妹妹,如何說話的,是我叫住的三姑娘。」沈逸飛頓時就皺起眉頭,不悅地說道。

    「你______」白玉蝶咬著唇,心裡更是氣極,但到底還是不敢反駁。

    白文蘿卻是一笑,看了他們一眼,說了句:「我得進去老太太那了。」便移步走開了。沈逸飛看著她的背影,一時心裡的沮喪又莫名地加了幾分。白玉蝶瞧著他這戀戀不捨地表情,握緊了手心,好一會才鬆開,然後把前兩天自己打的絡子拿出來說道:「沈哥哥,這是我給你做的,上次那個玉珮的事,其實我心裡一直就很內疚的,你。。。。。。別再生我的氣了。」

    「二妹妹多心了,我何曾生過你的氣,終歸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沈逸飛收回目光,卻不接白玉蝶手中的絡子,只搖了搖頭道。

    「那你就收了這個,就當是原諒我了!」白玉蝶趕緊說道。

    「這個。。。。。。我現在也不事玉珮了,要這個東西也沒用,平白浪費了二妹妹一片好意。」沈逸飛說著就看了看天,又接著道:「時候不早了,我不能讓青梅先生久等。。。。。。」

    「你不要拉倒!」白玉蝶見他這一直推來推去的,終於受不住委屈,把手中的絡子一下子扔到他身上,然後就跺了跺腳,紅著眼轉身跑了。讓等在兩丈外的丫鬟嚇了一下,趕忙追了上去,路過的下人也都往這邊瞧著,沈逸飛面色一時有些不好。再看落在雪地上的,那用五彩絲線打出來的絡子,襯著白雪,好不刺眼。

    他無奈地彎腰揀了起來,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便離開那裡。
   
    只是才行了一小段路,旁邊的小道上忽然走出一個人影,朝他喊道:「沈少爺請留步。」

    他一轉頭,見竟是秦月禪,愣了愣,便規規矩矩地朝她行了個禮。

    秦月禪沒說話,只朝他悄悄遞過去一封信,然後就離開了。沈逸飛捏著放在袖中的那封信,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後又無奈地歎了口氣,就趕緊離開那裡。




第五十八章 上香被劫

    她之前太高看二姑娘了,卻不想是個扶不起的,只會發發小孩子脾氣,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秦月禪進了老太太屋裡後,見白文蘿和白玉妍都在裡頭,她便走過去笑著說道:「我剛剛遠遠還看到二姑娘往老太太這邊來呢,怎麼這麼快就回去了。」

    「哦,二丫頭來過這邊,怎麼我沒見她進來?」老太太聽著便問了一句,還看了看候在旁邊的如意一眼,剛剛還出去一趟。如意連忙笑了一下道:「我剛剛去了茶房那邊,沒注意外頭。」

    「咦,沒進來老太太這嗎?我剛瞧著二姑娘好似還跟三姑娘碰到一塊了呢。」秦月禪一聽這般,就又道了一句,說著還詢問地看向白文蘿。

    白文蘿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剛過來的時候還碰著了沈少爺,聽說他要回京州去了,二姐姐像是要同他說了幾句告別的話,我便先進來了。」

    「原是這般,那三姑娘難道沒同沈少爺說幾句?」秦月禪瞟了她一眼,一臉親切地問道。

    「原就是不熟,多說總也不妥,只是打了個招呼就進來了。」白文蘿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輕輕回道。

    每句話都被這般給輕輕擋了回來,秦月禪心裡不禁有些氣悶,卻又不好多說什麼。而老太太這會似乎也裝起糊塗來,沒插口這話題。她一時無趣,再一想,反正也不急這一會,便又鬆了口,隨意聊了幾句,就借口身上不爽回去了,於是白文蘿和白玉妍也相繼起身告辭。

    轉眼就到了大年三十,府裡各色齊備,當日一大早,白府裡各員以及族內的親戚等全集中在白家宗祠前。男的皆入內祭拜,女的在外頭挨次站列。白文蘿位列在尾,她抬眼看著前面,只見內外廊簷,階上階下,皆是一片花團錦繡。裡裡外外全都塞滿了人,卻無一人敢有交頭接耳之語,面色不正之態。眾人依序排好,飯菜湯點茶酒傳完,供放桌上後,方以白孟儒為首,舉香下拜,眾人便隨之一齊跪了下去。鴉雀無聲之下,環珮叮噹,金鈴搖曳之聲一時清晰無比,同時還有衣擺拂地,靴履颯沓之聲響起。

    一時禮畢,眾人便請老太太回正屋,扶著老太太上了正面鋪著猩紅氈毯的暖炕,接下來小一輩的就相續給老太太行了禮後才依次入座。

    眾人陪著老太太吃了茶,幾位年老妯娌們同老太太說了會話後,老太太便起身命看轎,兒孫媳婦們一應上前攙扶著上了轎,於是就從大門正門等一路回了白府正堂中間。眾人隨老太太入了屋後,只見裡面擺設具是煥然一新,錦幔繡屏,鎏金的火盆裡焚著香木,整個屋內都飄散著熏人的暖香。

    眾人又依次坐下,吃了茶後,府中下人按差役進來行禮,周氏把早準備好的金銀錁並荷包等物一一發派了。完後就開始擺上合歡宴,眾人再起,男東女西歸坐。宴中老太太宣佈了明兒大年初一,照例是要到廣緣寺那上香禮佛去,並今年三丫頭和白玉軒也一塊兒隨著過去。

    白文蘿和白玉軒具點了點頭,周氏聽到這事,臉上動了動,秦月禪卻垂下眼不語。

    到了晚上,府中正門上挑起角燈,園中各處皆點上了各色燈籠,照得如白晝一般。

    府內上下人等,輪著上班的也都打扮得花團錦簇,只要得了空就三五個聚在一起,或打牌或嬉鬧。

    那一夜人聲雜沓,笑語聲喧,爆竹起火,煙花綻放,絡繹不絕。

    於是這晚上,趁著大傢伙都熱鬧著,白文蘿便尋了空,找了白玉軒去榴花房那陪芸三娘坐了一會,說了點貼心話,一直到子時過來方才回。當時白文蘿還提到了白姨娘的事,芸三娘想了想,因後來周氏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她只是歎息幾聲,沒說那金子的事情,省得這大過年的,白惹了孩子心煩。只是當知道白文蘿和白玉軒,明兒要隨老太太去上香的事後,芸三娘倒是很高興。連著囑咐了兩個孩子注意著多穿點衣服,眼下正是最冷的時候,出了外頭可千萬別凍著了。

    白文蘿回了梨香院後,只見院內院外具都點著錦繡香燭,園子那也是輝煌一片。

    木香一邊服侍她梳洗一邊說道:「姑娘趕緊歇下吧,這會太晚了,明兒還要早起的。我剛剛聽沉香姐姐說了,每年元月初一外出上香,老太太都是天還沒亮就起來準備的。」

    「嗯,你明兒早點喊我起來。」白文蘿點了點頭,便上床歇著去了。只是當她躺在床上後,不由就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簡陋的小屋,夜裡飄飛的雪花,撲素卻不失喜慶的大紅燈籠,?裡啪啦的鞭炮聲,母親和弟弟的歡聲笑語,還有在那鍋內翻滾的大胖餃子,用紅線彩繩竄著的一百枚銅錢。母親用紅繩親手打上漂亮花縐的銀錁子。。。。。。

    再也回不去了。她這麼想著慢慢就睡了過去。

    果然第二日天還沒亮,就聽到外頭有了動靜,白文蘿打了個呵欠,剛從床上坐起,沉香和木香就走了進來。梳洗完畢,白文蘿尋了件粉紅色的撒花襖子換上,再帶首飾的時候,看到那個烏銀的碧璽鐲子,想了想,便拿起來戴在手腕上。

    沉香在一旁笑著說道:「姑娘怎麼挑了個最不起眼的,怎麼也是大年節,大姑娘她們這會若不是戴翡翠鐲子,就是戴鑲寶石的金鐲子呢。」

    「就這個了,第一次隨老太太出去,還是別跟她們搶風頭的好。」白文蘿淡淡地說道。

    沉香一想,也覺得是這樣,便說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到。」

    「今兒就木香隨我出去吧,順便放你一天假,想去哪兒玩都行,只要在我們之前回來便可。」白文蘿想了想就又說道,雖然那事已經過去好一段時間了,但最好還是別讓沉香跟白玉堂打了照面好,而且老太太也不見得就想看到她。

    沉香一早就這般擔心了,只是去與不去哪是由她說了算的。眼下見白文蘿這般說出來,她鬆了口氣,感激地道:「謝謝姑娘,我也沒別的地可去,就在這備好熱茶熱水等姑娘回來。」

    白文蘿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叫上木香,就出去了。

    記得去年,站在那街道上看著伯爵府一眾香車寶馬,浩浩蕩蕩從跟前穿過。卻不想,今年自己竟就成了這一眾車馬中的一員,人生際遇,如此難測。

    依舊是那條街,依舊是無數站在一膏看熱鬧並指指點點的人們。白文蘿從晃動的車簾縫隙裡往外看著。同她坐一起的白玉妍便開口道:「三妹妹自進了府後,這會是第一次出來的吧,以前可是住在這附近?」

    白文蘿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搖頭道:「大姐姐不知道,這一條街上,住的大多是富貴人家。當時我們是住在西福街那邊,想必大姐姐沒去過,那兒的街道比這小多了,房子也都沒這麼漂亮氣派的。」

    「是嗎?沒準我前是去過的,只是不記得了。」白玉妍輕笑了一下,不由得想起十五歲那年的元宵節,自己在這西涼城盲目地走著,卻越走越陌生,腳又痛又軟。那會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把這整個西涼城都走過一遍了。

    白文蘿有些意外她會這般說,又看了她一眼,卻見她這會垂下了眼,似不欲多說的樣子,便也就沒追問,又轉開眼,從那車簾的縫隙那看著外面。

    廣緣寺離伯爵府有近兩個時辰的車馬路程,位於城外一處靜僻的山腰處,據說是百多年前一位出家的皇子的修行之地,因此並不對外開放。一直到那位皇子羽化飛仙後,那座寺廟才半開了門,但也只招待一些皇親國戚,或是名門望族之人。並且前來上香的話,需要提前預定,由寺廟的主持排好日期,免得相互衝撞了。

    伯爵府是幾十年前,老太太還是新媳婦的時候,府裡的主母就已經開始給那寺廟供奉香火,期間從未間斷過,所以才得以定了每年初一日前去上香。

    馬車行了一個多時辰,已經出來城外,姑娘們坐得身子都酸了,可眼看著就快到的時候,卻不知為何,忽然就停了下來。白文蘿稍稍撩開簾子一看,雖是在官道上,但這會卻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外頭皆是一片白雪皚皚的景色。就算車廂裡頭放著火盆,到底也不比屋子保暖,若待得久了,保不準會凍著,她便叫木香到前面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木香回來一說,原來前面兩輛馬車壞了,其中一輛是白玉堂、白玉強以及兩位老爺坐的大馬車,另一輛是兩位太太和二姑娘坐的。眼下就只老太太的馬車和白文蘿的這輛能用,剩下的就是跟著過去的下人們的騾子車了。所以這會正安排看能不能擠一擠呢。只是看著有些擠不過來,得有人到下人的騾子車那去了,老太太正生著氣,白玉堂已經踢了那車伕一腳。

    前方拖了一會,後來好像說爺們坐的那輛大馬車一會就能修好,只是要等上一等了。老太太便決定,讓大家都且等一等,總之也快到了。白文蘿心裡總覺得奇怪,想具體問問那馬車好好的怎麼就壞了呢,於是便叫木香上車來。白玉妍一瞧這樣車裡有點擠了,又想著這還得等一會呢,便下去,先到老太太那車裡保暖去。

    然而,白文蘿同木香在車裡還沒說上一會話,這馬車忽然就動了起來,隨之就像瘋了一樣,朝不知名的方向衝去。白文蘿和木香一時間被顛得七葷八素,都不知道出什麼事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44 PM

第五十九章 殺人只是一瞬

    馬車顛顛簸了近半個時辰,根本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趕車的人也不會因為那車內坐的是嬌小姐而放慢了速度。只聽那鞭子呼呼劃破空氣,毫不留情地甩在馬背上,發出啪啪的脆響,急起馬蹄聲聲。

    白文蘿和木香兩人只能緊緊抓著車內一切可以固定身子的東西,卻依舊覺得五臟六腑都似被顛得翻轉打結起來。這情況,別說是要跳車了,一個抓不穩,很可能就滾下去摔斷脖子。

    白文蘿看了木香一眼,從她眼中看到了迷惑和緊張,再又前思後想了一番,斷定是有人早候在路上,專門衝著她來的。不然那半路上,府裡準備出行的馬車,肯定前一天就全都檢查好的,怎麼可能忽然就壞了。

    而且一路行來,旁邊沒有聽到有別的車輛同行,只是事發突然,剛開始的時候,倒是聽到驚呼的聲音。似乎還有人追了一小斷路,只是很快,那些聲音就消失殆盡。

    顛簸的時間久了,身子差不多適應了平衡後,白文蘿慢慢往車簾子那探過身去。這一路上,她和木香都往外喊過幾次,可是沒人搭理她們,只有馬車如似要散了架一般,瘋狂地趕著路。

    然而,她才剛靠近了去,手還未觸到那車簾子,就聽風聲呼地往這邊劃過來!白文蘿反射性地收回手,瞬時就見那車簾子被馬鞭狠狠抽了一下,如打在鼓上一般,彭地一聲震響!這要是被抽到的話,那隻手八成就得廢了,她心中暗幸,木香驚呼:「姑娘沒事吧!」知道趕車的人油鹽不進,白文蘿只得退回身,穩住身子,乖乖坐好了。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那樣,這車速終於見慢了,不似之前那般顛簸,馬鞭聲也緩了下去。白文蘿和木香才稍緩了口氣,卻這會忽然有一黑衣人跳上馬車,猛地控開車簾子,手裡拿著一把烏黑的匕首,一邊彎著腰貓進來,一邊警告地說道:「都給我老實點,不然就讓你們見點血!」黑衣人上車後,這車速似乎就變得平緩了。白文蘿後背緊緊貼著車壁,縮著肩膀,一臉驚懼地看著他問道:「你們是誰,要幹什麼,要把我們帶去哪!」

    那黑衣人看了她一眼,見她身上的穿著打扮,便知道她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再看這車子實在狹小,便一把將木香從車座上拽了下來,然後自己跨步上前,幾乎是貼著白文蘿坐了下去。

    白文蘿趕緊往旁邊退了退,右手害怕地握住左手的手腕,放置腹前,然後睜著眼睛看著那黑衣人,像是被嚇傻了一般。

    「妞兒,膽子不小啊,難怪。。。。。。」那人見這兩丫頭都長得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卻都很安靜,既不哭鬧,也不見有多驚慌,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便在她面前甩著匕首說道。然而話還未說完眼睛忽然就睜大了,瞳孔緊縮,他往下一看,只見自己腹側竟插著三枚細小的銀針!

    毒素蔓延得很快,但也並非是真正的見血封喉,白文蘿自然也不會真的只望射出毒針後,一切就萬事大吉了。當那人下意識得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腹部時,她立即側過身,一手抓住他握著匕首的手,一手拿起旁邊的銅質手爐,對準他的手關節狠狠敲了一下。趁他手臂一麻,再一個小擒拿手,不過眨眼間就把匕首給奪了過來。

    眼下只見那人面色已發青,但並未斷氣,並且臨死前要反撲!白文蘿奪過匕首後,凶器入手,記憶裡的一切自然而然地融入身體裡,順手就往他脖子上抹了一刀!流暢到堪稱完美的動作,墨色的匕首劃過一道漂亮的流線,鮮血瞬時噴射而出!而她,似已經算準了一般,身子同時再往旁邊一閃,粘稠暗黑的血液立即噴到側面的車壁上,她身上,沒有沾到一絲痕跡。

    喉管被割斷,他再也發不出聲音,發青的臉上瞪著一雙鼓鼓的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白文蘿,然後,從車座上倒了下去。白文蘿輕輕甩了甩沾在匕首上的血跡,又在那屍體上擦了擦,再用腳使勁把這具屍體往車座下推進去。然後才看著縮著身子,捂著嘴蹲在地上的木香,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可以起來坐這了。」

    剛剛,在那人鮮血噴出的那一瞬,木香下意識地驚呼出一聲。然而外頭那趕車的人卻並未在意,他只當是那兩妞兒不聽話,同夥給了點教訓。反正上頭的人只吩咐把人抓回去,能問話就行,並沒有特別交待不能傷害的。於是,他心裡自以為是的想法,正好就解釋了時從那車廂內隱隱飆出了的血腥味。

    在白文蘿冰冷的目光下,木香再不敢出聲,只是也不敢起身坐到那具屍體上面。她雖不是普通丫鬟,但是也從未見親眼過殺人,到底心裡還是害怕。再看白文蘿剛剛那一刀下去,如似割芒草一般,鮮血噴湧而出,一個剛剛還威脅她們生命的人,瞬時就倒了下去!而眼下,只見那血,還在那人身下緩緩蔓延這。幸好這車是往內斜的這血沒有流到外頭去而且這會天冷,血液也凝結得快,暫時不會被外頭趕車的人發現。

    白文蘿見木香沒動,也不理她,想了想,就下了車座,小心的蹲下去。在那具屍體上指了摸,最後從他的靴子裡又掘出一把匕首來,比那把墨色的匕首要長上一寸左右。她又起身坐到車座上,然後看著木香冷冷地問道:「害怕了」

    木香咬了咬唇,這一會,她已經從剛剛的震驚中稍稍緩過一些了。她握了握拳,就扶著微微搖晃的車壁站了起來,輕輕挪到白文蘿身邊坐下。腿還是碰著了那具屍體,她渾身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牙忍住了。

    「過不了多會,外面趕車的人就會發現不對勁了。」白文蘿說著就把那把長匕首塞到木香手裡,接著說道:「現在已經解決掉一個了,可我們不知道他們總共有幾個人,但這些都不是善茬,想活命,就得拚命。」

    木香蒼白著臉,看著白文蘿,緊緊抓住手裡的那把匕首,咬著唇,點了點頭。

    白文蘿垂下眼,看了看給木香的那柄匕首,只見有一邊是鋒利的鋸齒,她便抬起眼看著木香問道:「從沒殺過人?」

    木香趕緊搖了搖頭,嚥了一下水才開說道:「主,主子讓人教過我一些手上的功夫,可是我,我學不好,後來就只學了當丫鬟做內應。」

    原是有點底子,難怪平日裡只觀察她的步子,卻沒瞧出什麼倪端來。

    「既然有手上功夫,就知道如何控制力道。你這把匕首,側面有鋸齒,一會若是有機會刺入對方腹腔的話,記得不能鬆手,一定握緊了,轉一圈,然後再拔出來。這上面的鋸齒會把腸子給勾出,而即便不是刺進肚子,在別的地也能引起大出血死亡。」白文蘿說著就讓她當場使出幾招來她看看。

    木香被白文蘿剛剛的殺人手法和現在的這一番話弄得有些懵了,眼下又是非常時期,於是叫做什麼就做什麼。

    白文蘿看了她出手示範一番後,感覺多是花架子,對付普通人還勉強可以,但要對付這些黑衣人卻是困難了。只是總也比什麼都不懂強,至少她目前還算鎮定,要是一般小丫鬟的話,早就壞事了。

    而這手鐲上的毒釬只能用三次,剛剛已經用過一次了,如果這一夥人只剩下外頭那個駕車的人,倒還好辦。就怕,事情難以如人所願。而且駕車那人,剛剛他往回甩馬鞭,甩在車簾子上,撩開的那一瞬。她看到對方身上的穿著與那黑衣人不同,他身上穿著厚厚的皮襖子。再加上眼下他駕車的位置又有一定的距離,還有犀厚的車簾子擋著。這毒針,如果不能一擊就中的話,丟命的人就會是自己!

    白文蘿一邊把匕首藏在袖中,一邊跟木香細細交待一會會遇到的情況,和該對應的法子。果然,沒一會,這馬車忽然就停了下來。估計那駕車的人也發覺這血腥味有些過於濃郁了,並且車內靜得有些不太正常。木香渾身一顫,緊緊抓著藏在袖中的匕首,白文蘿面色依舊沉靜無波。

    「喂,怎麼回事,你不是把那妞兒給宰了吧,這馬上就到了,可別出什麼么蛾子!」那駕車的人回身往裡喊了一聲,可是那車簾卻一直靜靜地,連動都不動一下,裡頭也不見有人應聲。而且車停下後,這血腥味一下子就濃了起來,就好似,裡面已經沒有活人了一般!

    他心裡微驚,別不是真出什麼意外了吧。於是馬上跳下車,走到那車門口,就要掀開車簾的時候,本能地感覺到有危險,忽然又頓住了。白文蘿本就是打算在他掀開車簾子的那一瞬,往他臉上或喉嚨中射出毒針,沒想他竟停住了。

    不過是眨眼間的猶豫,那時間卻似的過了一日夜一般,如此難熬!

    終於,那人在外頭開口道:「裡面兩丫頭,出來!」重要的是那兩丫頭,人都抓到了,送不回去的話,後果他擔負不起。

    白文蘿鬆了口氣,終於答了一聲:「做什麼?」然後就先伸出右手,撩開那車簾。那人本是全是緊張著的,卻看到那雙白皙柔弱的手後,鬆了口氣。

    只是,他還來不及說第二句話,在見著白文蘿眼睛的那一瞬,一道細細的銀光閃過,告結了他的生命。

    「第二個。」白文蘿依舊跳下,利落地補了一刀,然後轉頭對木香說道:「把那屍體扔下去,離開這裡。

    路,已經不認識了,此處荒無人煙。

    這車上全是血跡,並滲到外頭,屍體也丟在路邊,亦不知道前方有沒有尋來的人後面有沒有追兵。只有漫天的雪花,紛揚飄灑。




第六十章 再殺

    兩人合力把屍體丟下車後,白文蘿看了看四周這白雪覆蓋的荒野,重新跳上車,問木香:「你會駕車嗎?」木香有些遲疑地說道:「不,不太會。」

    駕駛馬車不是只甩兩鞭子那麼簡單的事,這完全就是個力量與技巧結合的經驗活。光是控制馬頭的走向就不是件容易的事,還要控制速度,因此一般沒什麼經鹼的車伕,都不敢狠命加速,否則馬兒跑得瘋了,顛簸得太厲害,就合容易翻了車。白文蘿看了看地上那兩個屍體,再看看這馬車要去的方向。雪已經把路面覆蓋,一眼望去,只見幾株光禿禿的樹木和幾叢乾枯的灌木叢零落的點綴在雪地上。再遠處還能看爿隱約的小山丘陵。。。。。。剛剛這馬車一路瘋跑而來,走的肯定不是官道,也不知道將要去的是什麼地方,前面還有沒有接應的黑衣人。

    白文蘿想了一下就又跳下馬車,走到那匹馬跟前,拉著韁繩,調轉了馬頭,然後再上車道:「走。」

    於是馬車在兩個小姑娘配合之下,終於重新跑了起來。車輪子在那厚厚地雪地上碾出深深的痕跡,走多遠同,跟多遠。白文蘿不敢讓馬車跑得太快,而兩人又都不會駕車,於是這馬似乎也知道瞧人偷懶一般,樂得跑一陣,歇一陣的,有時碰到枯黃的野草還自動在那停下來加頓小餐。。。。。。就這麼跑跑停停,拉拉拽拽,歪歪扭扭地跑了約半個時辰後。白文蘿就扔了韁繩,對木香道:「下來。」

    「姑娘,為什麼不坐馬車了,咱這是要往哪走?」木香哆嗦著身子,踩著雪,跟在白文蘿身邊,回頭看了看那被白文蘿拿簪子在馬屁股上狠狠插了一下後。眼下正往後瘋跑而去的馬車,不解地問道。

    「去京州,那黑衣人應該不只就那兩個,坐馬車容易讓他們順著找上。快些走,上了官道就好辦了。」白文蘿走了一會,回頭看了看她們後面的腳印,幸好天飄著雪,那腳印沒一會就被雪花覆蓋,了無痕跡。但這樣也不一定就能擺脫了,頂多是能多爭取些時間而已。

    而眼下她也不能就這麼往西涼衝回去,從被劫持的情況看,能算準時間,還知道她當時是坐在哪輛馬車上,指定是府裡有人通風報信了。或是想要她的命,或是別有所求,總歸不是什麼好事。要就這麼回去,沒準那半路上就有人挖好陷阱等著了。若第二次被抓住的話,她的運氣可就再沒這麼好了。所以,必須往別人料不到的地方行去,到時再想辦法通知官府,至於善後的事一眼下先保住命才是最要緊的。

    以前在西福街那會,小武不知從哪尋摸來一張大景的粗略地圖,還拿來給她瞧過,所知道這從涼到京州的方向,有官道的大致位置。腦中有了粗略的印象,加上憑借太陽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定出方向,餘下的就靠她的直覺了。

    尋找活路,是動物天生本能,而對於她來說,這種本能早就深刻在靈魂裡,並且不遜於野獸。

    木香看著白文籮比她還略顯瘦弱的身板,平日裡都是嬌小姐一般養著,但是這會走在雪地上,那腳步卻看著比平日裡幹活的她還要穩。略顯蒼白的小臉上,表情非掌平靜,只那雙黑黑的眼眸裡透出幾分堅毅的神色來。

    木香看著白文蘿,一時間走了神,腳磕到一塊石頭,一個不穩,就摔在雪地上。白文蘿停下,看了看周圍,已走了約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前面是一小片松樹林,稀稀疏疏的,能透過樹林看到對面依舊是白茫茫的雪地。如果她判斷沒錯的話,照著這個方向,穿過這片小樹林,再走一段,應該就能看到官道了。只是這一路上,她直覺得危險並沒有消失,是一直隱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隨時有可能撲出來!於是她便看著木香說道:「走長途路的時候,呼吸要注意配合腳步,不要太急了。眼下歇不了也不能歇,起來,繼續走。」

    「對,對不起!」木香趕緊站起來,一句也不敢抱怨,趕忙跟上白文蘿。

    白文蘿看著木香走得明顯不穩的腳步,知道這會兩人都是累極。怎麼可能不累呢,她這個身體的先天條件就不好,即便她這幾年一直就以修煉養身氣功來調養,但也只是比原來好點,勉強算得上是健康。而這一路上的顛簸,刺殺,駕馬車,再加上在雪地裡長途跋涉,同時還要時刻注意著周圍,以防突發情況。早就感體力不支,但是,她不能倒下,倒下就是死!

    終於走進了那片小樹林,白文蘿抬頭看著那一株株偷然挺立的松樹,層層樹葉都被厚厚的白雪壓著,卻依舊挺拔,依舊顯得蒼勁有力。

    墨綠的樹葉襯著潔白的雪花,顯得那般的潔淨!可是一踏入這裡後,她頓時就感覺到不對勁,空氣裡隱藏著殺氣,全身的毛孔似條件反射一般,猛地一收縮!白文蘿趕緊站住了腳,木香走到她身側時,她低聲說道:「小心了。」話才剛落,瞬時就感覺到背後的殺意突地暴漲,她沒有貿然回頭,而是右腳急速向前,腳尖著地,然後以右腳腳尖為中心點,左腳在地面上劃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圓弧,於是身子前行的同時還猛地反過身來定住。手抬起,指按下,沒有時間瞄準,亦顧不上距離是否合適。只見銀光射出的一瞬,那個黑色的身影似當真懼怕一般,半途就折身閃開,卻到底,還是被那銀針射中了肩膀!而白文蘿在手指按下去的那一瞬,就已經轉身飛快跑開,木香亦是緊緊追在她身邊。

    剛剛,她射出去的,是普通的銀針,無毒。有毒的銀針只剩下最後一次了,那是眼下唯一能保命的東西,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不敢隨出使用。銀針射出後,那人馬上就會發現自己沒事,並追上來,她要做好準備。

    果真,她們不過才跑出十幾丈的距離,那黑衣人就追上來了。他雖發現剛剛那枚射中自己的銀針沒有毒,但是一路尋來時,看到雪地上那兩具同夥的屍體後,就知道,那丫頭身上必是有帶有劇毒的暗器。而且那丫頭還是個心狠手辣的,射了毒針後還不放心,居然又補了一刀!所以他絕對馬虎不得,萬一下次被射中毒針的話,他就該陪先前那兩倒霉鬼去了。

    於是他追過去的同時,亦是利用林中松樹的遮掩,一邊走著之字形,一邊追過去。

    「姑娘,他為什麼沒死!」木香回頭看了一眼,在白文蘿的示意下,就揚聲問了一句。

    「毒針用完了。」白文蘿低聲道,並且似有些氣憤地推了木香一下。

    後面的黑衣人聽得有些隱隱約約,將信將疑的。只是依舊不敢大意,不過這松樹林裡的積雪太厚,兩個身嬌體弱的小丫頭,想要跑得快,基本是不可能的事。須臾間,那黑衣人就追到了她們身後,白文蘿算準時機,猛地朝前一個翻身倒下,同時又抬手按了一下手鐲,也不管射沒射中,就又爬起來繼續跑開。

    然而這次,那三枚銀針,有兩枚射偏了,只一枚射到那黑衣人的腰帶上,連皮膚都沒有傷到。但他還是稍稍停了下來,小心拔出來看了一下,又嗅了嗅,真的只是枚普通的銀針,並沒有沾毒。難道她說的是真的,她的毒針用完了?

    再次追上時,白文蘿背靠在一株松樹樹幹上,喘著粗氣,她已經跑不勁了。木香咬著牙,本是要擋在她身前的,被她暗中制止了。

    「你放心,我不是要你的命,但若不聽話的話,我就挑了你的手腳筋。」黑衣人一步步慢慢走進,只是走到距離十五米那樣,就站住了,他說話的同時還緊緊叮住她的手。他剛剛嘗到那暗器的厲害,一次發射,是同時射出三枚銀針,並且還是以為放射的形式射出去的。即但是發暗器的人對得不太準,以他的身手,也很難躲過。

    白文蘿沒等他的話說完,就跨步向前,又抬手,十五米,也在射程內!而這次,她要的不是最佳,而是誘敵前來的假象。

    銀光射出,那人不想她手中的暗器竟還未發完,心中一驚,猛的就往後跳。只是到底也是晚了,有一枚銀針從他手背上擦過,如蟻噬般的疼痛從手上傳來!他趕緊看自己的手,只見劃破了一道淺淺的傷口,有鮮紅的血珠從傷口那滲出。

    紅色的血,身上亦無不妥的感覺,果真是普通的銀針。

    再看白文蘿,只見她面上一臉焦急的神色,還在不停按著手腕上的鐲子。卻怎麼也發射不出銀針來了!終於用完了!他心裡大大鬆了口氣,然後才有些惡狠狠地說道:「臭丫頭,一會讓你知道厲害!」

    白文蘿右手依舊握著左手朧上的鐲子,護在胸前,滿臉懼怕地往後退。木香也緊緊貼在她身邊,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那越行越近的黑衣人。

    他走進了,還差十步,五步。。。。。。一直到距離三步的時候,他才猛地舉起手中的匕首,想要先砍了白文蘿一支手臂!卻不想,手還未落下,胸前就被射入了三枚閃著幽冷寒光的銀針!這次,是有毒的!是她藏到最後的保命符!

    他不甘心,既然要死了,那也得拖著這兩臭丫頭一起。然而匕首才落了一半,白文蘿和木香似商量好了一般,兩人同時朝地的兩邊急步衝去。木香一直拿在手中,藏在身後的那把帶著鋸齒的匕首,此時對準了耶黑衣人的腰側,猛地就捅了進去!

    白文蘿這會也繞道那黑衣人的身後,一把抓住木香的手,使勁轉了半圈,然後毫不猶豫地抽出!鮮血瞬時瘋狂飆出,半拉腸子也從那傷口處被拖了出來!

    黑衣人大吼一聲,在倒下去的最後一瞬,落到半空中的匕首用最後的力氣,反手一刀,終於砍到了木香的大腿上!

    潔白的雪地,瞬時被鮮血染紅,天空中的雪花還在不停的飄落,再熱的血,也會變冷,也會被白雪覆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46 PM

第六十一章 英雄美人

    木香不停的嘔吐著,然而她早上吃的那點可憐的飯食,早就消化完了,眼下從胃裡吐出來的幾乎全是清水,泛著酸味。白文蘿只幫她轉了一下身子,不讓她的臉對著那具肚破腸流的屍體。然後撩開她的裙子,小心撕開她褻褲的褲腿,傷口很深,想是那人拼勁力氣砍下去的。萬幸的是,砍的是外側,沒有傷到大動脈,又幸而是在這雪天裡,失血的速度緩慢了不少。

    白文蘿又撩開自己的衣服,用匕首把她的中衣割下兩大塊來,然後把其中一塊扯成細長的小段,另一塊比著那傷口的長度,折疊成厚厚地長條蓋在上面,再把扯成長段的布條快速纏在上面,繞了幾圈,用力壓住打結,動作非常利落,沒一會就包紮好了。

    包紮時壓著傷口的疼痛依舊止不住木香的嘔吐聲,肉體上的疼痛,怎麼也比不上心靈上的衝擊來得大!這是她第一次殺人,還是這麼恐怖這麼噁心的殺法,當手握著刀柄,刺入別人身體的那一瞬,她甚至能聽到那刀刃劃破肌肉的聲音,簡直如噩夢一般!然而更可怕的卻是下一瞬,刀身扭轉,絞著肌肉和腸肚,然後瘋狂飆出來的鮮血,還有還有。。。。。。她不敢往下回想,=,只是看著自己身上被沾到的鮮血,這還是當時白文蘿拉著她及時避開了,否則她的半邊身子非得都被淋上那人的血不可!可是,即便只是?子上被沾到了一點,她看著卻還是止不住地要嘔吐,並且渾身劇烈地發抖著!

    「起來,我扶著你走,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裡,否則萬一又有人找上來就難辦了。出了這片樹林,再往前一段應該就是官道,那兒或許會有驛站,到了那裡後才能好好處理你的傷口。」白文蘿幫她收好匕首,然後輕輕拍了兩下她的後背,就扶著她的胳膊說道,聲音一如開始般的平靜冷清。

    木香想起來,可是動了兩下,卻還是使不出勁,總是剛要站起來的時候,就又軟了下去,拖得白文蘿也差點摔了!

    「姑娘,我,我。。。。。。」木香咬著唇,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幾乎說不出話來。

    白文蘿知道她眼下很大一部分是心裡作用,殺人,其實很簡單,手起刀落,生命瞬結柬。然而,隨之而來的心理難關,才是真正麻煩的事情,可是她現在沒有時間等她慢慢恢復。白文蘿看了她一眼,然後就轉身走開,木香嚇一大跳,竟就止住了嘔吐。卻發現白文蘿並不是丟下她不管,而是走到那不遠處,彎下腰在那雪地裡尋摸了一番。然後就見她找到一根歪歪扭扭的樹枝,反身走回來,遞給她說道:「你拿著這個,我在一邊扶著你,一會走路才能方便點。」

    木香只覺得眼中微潮,無聲地接過那樹枝,咬著牙,靠著白文蘿,一手緊緊抓住那樹枝,撐著地面,終於站了起來,兩人都長舒了口氣。

    共患難,真的不是件輕鬆的事情。

    在這極度疲憊,體力嚴重不支的情況下,自己一個人走尚且吃力,如今再加上半個人的重量,白文蘿感覺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似的。因此眼下兩人行走的速度,簡直就是龜爬了。

    而木香即便是手裡拿著樹枝,代替受傷的右腿支撐著她行走。但因心裡著急,加上她的手基本使不出多少力氣來了,所以那右腿還是時不時墊著走。於是這一用力,導致才剛包紮好的傷口又裂開了,血慢慢滲了出來。她漸漸覺得頭暈得厲害,眼下看那天色,已經是下午,幾乎是空了一天的肚子,又嚴重透支了體力,再加上心裡上的衝擊,眼下還失血過多!

    到底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很不錯了。

    再累再難行,白文蘿都沒哼一聲,眼下多說一個字都是在消耗體力。然而即便是這般,兩人走了近兩刻鐘,也僅僅是剛走到這片松樹林的邊緣,木香卻是再也支撐不下去了。搭在白文蘿肩膀上的手一脫,白文蘿一時拉不住,她就摔了下去!

    看著這白茫茫的雪地,天空中還不停不歇地往下傾灑著雪花,刺骨的寒風如刀子一般刮在臉上!早已經僵硬的手腳,頭暈沉沉,腹中空空,再也沒有力氣了,好想,就在這休息一下,睡一覺。。。。。。

    「起來!」白文蘿喘了口氣,看了看前方,應該是不遠了,於是便彎下腰,要把木香扶起來。

    「姑娘,我不行了,你先走吧,帶著我,只會拖累你。。。。。。我。。。。。。」木香躲開白文蘿的手,搖了搖頭道。

    白文蘿收回手,咬著唇,垂著眼睛看著她。

    木香沉默了一會,看了看自己的傷腿,才又開口道:「我只是個奴才,如果姑娘因為我而被拖累的話,即便我能活著出去,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你是打算在這等死?」白文蘿慢慢蹲了下去,看著她問道。

    木香沉默了,不敢看白文蘿的眼睛,而是垂下臉,有些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腿沒有人想死然而這世上有很多比死還要令人恐懼的事情!
    「你真的想死?」白文蘿再次問道,然後伸出冰冷的手指,在脖子上輕輕劃了——下,接著道:「你要知道,等死,比真的死,還要痛苦萬倍。剛剛你也看見了,我的手很快。就在這裡劃上一刀,不會很痛苦,一眨眼,就結束了。」

    木香被她那冰冷的手指劃的得渾身打了個機靈!

    「真把你丟下,我也不會走得放心。所以,你若真的打算放棄的話,那我就送你一程,你,決定好了?」白文蘿說著就拔出那把墨色的匕首,貼住她的脖子,淡淡地說道。「姑,姑娘!」木香抬起臉,怔怔地看著白文蘿,一時有些瞠目結舌。那雙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而冰冷;貼在她的脖子上的刀鋒,寒氣逼人。只要那握著匕首的手,再使上一分力氣,她的脖子馬上會被割斷,生命,就真的在這裡告結!

    「照我的估算,最多再走一個時辰,就能到官道了。眼下這情況,你說是拖累也好,說是相互扶持也行。總之我是必須要走出去的,而你,若選擇活著,我走到哪就一定帶你到哪;但你若選擇死的話,我就痛快地給你一刀。」

    「姑娘。。。。。。」木香張了張口,眼中瞬時湧出淚來。

    「沒時間耽擱了!」白文蘿冷冰冰地催促道。

    「姑娘,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木香終於哭了出來,眼淚越掉越凶,她狠命咬著唇,身上卻還是劇烈地顫抖著。

    「別哭了,留著力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白文蘿舒了口氣,收起匕首,看了看天色,然後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木香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似乎哭過一陣後,心裡頭的那塊壓頭一下子就放下去了不少。

    然而,白文蘿才剛站起來,朝木香伸出手拉她起來的時候,背後忽的一僵。她一下子就收回手,轉過身,瞳孔猛地一縮,又有麻煩了!

    嗒嗒的馬蹄聲急速往這邊跑來,沒一會就在離她們二十幾步外停了下來。這次,不是一個,而是三個!三個人,三匹馬!皆是一身黑衣!

    一看那樣子就是有備而來,而她,手鐲裡的毒針已經用完,眼下體力嚴重透支,身邊還有一個受傷的。

    大雪紛飛,天地蒼茫,她孤身一人站在那雪地上,面對著那三個騎在馬背上的黑衣人,顯得那般單薄瘦小。可即使是這樣,那三個黑衣人竟也不敢貿然上前。只見他們停下後,中間那人就從懷裡掏出一捆繩索,拿在手裡甩了起來,而且那繩索的一頭竟是帶著一隻爪勾!

    白文蘿心裡一驚,瞬即從袖中抽出那把匕首,緊緊握在手中,並且腳步快速往後退!

    可就在同時,那人手中的繩索也飛了過來,白文蘿到底是閃避不過,一下子就被那繩索給纏在腰上。並且還被那爪勾給搭進了肉裡頭!木香在一旁驚叫出聲,白文蘿只覺得腰間的疼痛讓她幾欲昏厥,眼前有一瞬間的發黑!那拉著繩索的人再用力一扯,她頓時就撲到在雪地上,鼻子眼睛嘴巴全埋進冰冷的雪裡,卻猛地使她清醒了過來。抬手,抓住那根繩索,再咬著牙抬起頭,叮著那抓住繩索的人,另一隻緊握著匕首的手亦跟著抬起,手腕微往後,再往前,手中的匕首就飛了出去,墨色的匕首劃破空氣,帶著一往無前的執意,在馬背上的那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就無情地插入他的胸口!

    第四個!夠本了!白文蘿想笑,可是卻忽然發覺她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竟漸漸模糊起來,腦子也開始變得混沌沌的,呵,原來那爪勾上抹了毒藥!終於,又。。。。。。要死了嗎?這一次會到那裡去?

    可是,娘,文軒。。。。。。我這次,是真的不想死的。

    她的臉,慢慢垂了下來,輕輕貼在雪地上,手也從那繩索上慢慢鬆開。

    馬背上那人,不敢相信地盯著插入自己胸口的那把匕首,然而,還未等他從馬背上倒下去,他的腦袋就先從肩膀上掉了下去!而他旁邊的那兩人,之所沒有出聲,是因為,他們倆的腦袋,也是跟中間那人同時,從房膀上掉了下去!

    劍出得太快,那血甚至還未射出,那頭顱就已經滾到雪地上了!隨後,這溫熱粘稠的鮮血,才隨著從馬背上相繼倒下來的屍體,狂灑了—地!

    上官錦走到白文蘿身邊,蹲了下去,小心抱起她,低沉的聲音輕歎一聲:「抱歉,我來遲了。」

    那啥,男人嘛,是一定要救女人滴,但素,女人嘛,卻不能光等著男人來救,該做的,能做的,一定要先做了。。。。。。




第六十二章 誰的曖昧,誰的冷清

    白文蘿再次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了。然她還未睜眼,就感覺到有人正在她腰側摸來摸去,滑膩膩的感覺,帶著幾分清涼,使得那疼痛也似乎減少了幾分。

    疼痛!微有些混沌的腦子似乎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猛地一睜眼,卻不想竟會看到一雙帶著幾分笑意的眼睛。白文蘿怔住,與他對視了良久,然後似無法習慣他這樣的注視一般,視線不知不覺就移了下去。

    高挺的鼻子使得他原本就深刻的五官愈加分明,薄薄的雙唇此時正徼彎起一個適當的弧度,英挺的下巴帶著幾分剛毅。一身玄色闊袖蟒袍,袖口處鑲繡金線富貴團花,腰間朱紅三鑲白玉腰帶,這是正經禮服,穿在他身上,奢華優雅,氣度逼人。

    頂上是青色蘭花綃帳,接下蓋著的是青松色仙鶴紋緞面錦被,可此時她身上只穿了件淡粉色的中衣,然中衣的下擺眼下卻被往上樓了起來。而那人的手,手指,正輕輕貼著她的腰側,來回揉摸著!

    「你一一」白文蘿要起身,卻發覺渾身都軟綿綿的,連才稍抬一下腦袋,都感覺頭疼得不行!

    「醒了,別急著起來,你昨晚高燒了一夜,才剛退。我幫你上傷口的藥,再躺著休息幾天,才能好得快!」上官錦一邊抬起手往她額頭上摸了摸,一邊笑著說道,而且說話的同時,另一手在她腰側的動作依舊未見停下。一切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就似他是她最親的人一般。

    「這裡是。。。。。。我,怎麼會在這,你——」白文蘿皺了皺眉頭,別開臉,然後抬手要把他放在她接側的手拿開。

    「別緊張,你就當我是大夫,幫你上藥而已。」上官錦笑,輕輕拿開她的手,然後垂下眼睛認真看著她腰上的傷口。因為是冬天,又處理得及時,藥也是用的最好的,過了一夜,這傷口已見癒合。眼下重要的是不讓它留下疤來,否則就可惜了這一身好皮膚了。上官錦看著那潤白的肌膚上,幾點嫣紅的傷口,他眼神黯了黯,,手指又在那周圍似留戀般的,輕輕繞了兩圉」白文蘿徼動了動,似要避開,他頓了頓,輕輕一笑,就拿開了手指。然後動作輕柔地幫她把中衣放下蓋住,再把被子給她拉上,才接著說道:「昨天的事情,我一收到消息就趕了過去,雖晚了些,讓你吃了苦頭,但好在沒出大事。這裡是我的地方,你且放心休息,需要什麼就開口。」白文蘿不語地看著他,清冷的目光裡帶著幾分困惑,直覺的,她昨日出的那事,指定是跟他有關。

    上官錦對上她的目光,暗歎了口氣,抬起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揉了揉道:「是我拖累了你,那邊的人以為你會清楚我這的很多事情,於是便打算把你抓了去逼供出來。只是他到底也不敢動用自己的私衛怕被我順著痕跡抓了把柄,又只當你是個小丫頭,本事再大也大不了哪去,於是就著人請了一些名不經轉的草莽來幫他辦這事。而那些人,為了要狠賺一筆,因此半路上出了事,也一直沒通知僱主。應該是想把你抓了後,再加價的,卻最後全都丟了性命。」

    「別人怎麼會以為我會清楚你的事情?」白文蘿想了想,就看著他問道。那目光裡並無沒有責怪之意,亦無憤恨之情,清清澈澈,只是單純的疑問。

    上官錦頓了頓,然後才說道:「是秦月禪與他通了信,他是個多疑的人,無論真假,必都會自己考證一番。」上官錦說著,就把手伸進被子裡,抓住她的手,握著手裡,輕輕揉捏了一下,然後才笑著歎道:「我檢查了他們的屍體,好讓人驚歎的一雙手,這麼柔弱,下起手來卻比男人還狠絕,怎麼做到的!」

    白文蘿沒有回答,只是沉默了一會,才抬起眼看著他問道:「我若對她出手,你不會介意吧。"態度要表明白了,否則他到時插手的話,她就難辦了。

    上官錦並不意外她會想對秦月禪出手,只是那句介意卻讓他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然後撓了撓她的手心道:「保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做什麼別自己出手,否則容易引起別人主意。再說,她也不過是個傀儡,而且既然事由我起,我會解決的。」

    意思是讓她當做沒發生過這事麼,白文蘿心裡冷笑,就要抽出手。上官錦卻握緊了,然後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還當你是沒脾氣的呢,你且聽我說。這次要抓你的人,是恭親王,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此人生性多疑並且睚眥必報,你這次讓他吃了暗虧,甭管你是不是真的清楚我的事情,我猜他多半都不會輕易放了你。」

    白文蘿沉默了下去,上官錦接著道:「在野外殺人,我輕易就能幫你遮掩了去,沒人會想到你身上來。但是在白府裡,你若貿然出手,對方又是白府的長孫媳婦,秦家的嫡女,再加上恭親王已經盯上你的。這萬一要出了什麼意外,你以為,你娘和你弟弟能躲得過去嗎?」

    白文蘿有些動容,抬起眼,看著他,卻依舊不語。

    「你若真的有氣,我幫你要了她的命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想要這樣嗎?只要你一點頭,天黑之前,我就讓你收到這樣的消息。」上官錦親暱地捏了捏她的手,別人的生死,在他眼中,不過是談笑間的事。

    白文蘿垂下眼,良久才說道:「不用了……」這說得就像是要施捨她人情一般,而且,關於秦月禪,即便不殺她洩恨,也還有別的法子能令她不好過了。

    「好好休息。」上官錦放開她的手,幫她掖了掖被子道:「給你找了個丫鬟在外頭候著,我不在時,你有什麼需要的就跟她說。」

    「木香呢?」她想了起來,問道。

    「她在別的屋養著傷,等她傷好了再讓她回來伺候你。」上官錦說著就站了起來。

    「對了,白府那邊……」白文蘿又想到她在眾人面前被劫持了的事,也不知白府那邊怎樣了。

    上官錦又坐下,幫她鋝了鋝散在枕頭上的烏髮道:「你不必擔心,且安心在這休養著,白府那邊我已經請康王妃以她的名義,送了親筆信過去。說是當時在路上偶遇你被人劫持,便順手救了下來,只是你卻受了傷,而這雪天路遠,當下就把你送回去對你身上的傷也不好,就先留在京州,等養好了,再送你回去。」

    「康王妃?」

    「是我母親,不過這裡卻不是康王府,是我辦公事的地方。等過幾日你下床方便了,要是不耐煩這,我帶你去王府住幾日也行。」

    上官錦回了書房後,曲無已經在那等著他了,一見他進來就問道:「那位姑娘怎樣了?」

    「醒了,燒也退了,你的藥很有效,傷口也差不多癒合了。」上官錦漬淡地道。

    「那就好……」曲元鬆了口氣。

    「你是在擔心那女人,怕我會對她出手。」上官錦冷笑了一下,走到桌案後面的椅子那坐下,靠著椅背,兩手搭在扶手上,翹起二郎腿,看著他說道。

    曲元長歎了口氣,沒有對上他的眼睛,也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問道:「那你的打算是?」

    「那丫頭沒讓我幫忙,因為恭親王那邊盯著,她算是暫時保住了命。」上官錦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就垂下眼睛笑了一下。

    曲元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朝他行了禮,然後就準備退出去。上官錦卻在後面說道:「她早就不是當年你所愛慕的人了,你很清楚這一點,這是我最後一次的容忍。」

    「我知道……我也沒打算再為她說什麼。」曲元沒有回頭,只是輕輕說了一句,聲音裡帶著無盡的悵然,然後就是了出去。之前,能為她說話,是因為沒有觸及到真正的利益與權勢的衝突,而今,她居然同恭親王那邊搭上了線!再看昨晚,那位被帶回來的姑娘,發了高燒,大人竟在她身邊守了一夜,連王府都沒回去。昨兒可是元月初一,晚上王妃派人來請了兩次,大人也只推說是公事,不便回去。

    他便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無用了,到底,也是她自己不知珍惜。只是昨晚那事,說起來也算是好事了,聽說那位姑娘是西涼伯爵府的千金,大人總算是動了這份心思,只是不知那位姑娘想法如何。曲元自顧自地想著,一邊兒憂,一邊兒喜的。

    傍晚,又迷迷糊糊睡了一天的白文蘿再次醒來,終於覺得精神好多了,手腳也恢復了點力氣。她便撐著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掀開被子,竟不覺得冷,四下一看,卻沒找到這屋哪有放炭盆的。

    下了床後,從腳上穿來的熱度才知道,原來這屋是燒了地龍,難怪這般暖和。

    記得白府的房子,是只有老太太和周氏,還有秦月禪的房間才燒的地龍。而這裡,這房間裡一應東西看著都不覺奢華,卻難得有這般大的手筆

    「姑娘醒了,怎麼不喊一聲,是要喝水嗎?我這就給您倒!」她才剛拿了杯子,發出點聲響,那外面馬上就走進一個俏麗的丫鬟,連忙三兩步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裡的茶杯,給她倒了杯水,就雙手捧到她跟前笑著說道。

    白文蘿沒說什麼,接過茶水,喝了半杯,遞回去的時候,上官錦卻走了進來,見她已下了地,再看她身上依舊只穿了件中衣,便說道:「哦,起來了,怎麼身上也不多穿點。」

    「是奴婢伺候不周!」那丫鬟趕忙告了聲罪,然後就拿出一件駝絨外衣給白文蘿披在肩膀上。

    「你出去吧,叫人備飯。」上官錦一邊走過去,一邊朝她擺了手。

    白文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要在這吃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48 PM

第六十三章 是求歡還是求愛?

    第一碗擺在她面前的是冰糖枸杞桂圓燕窩粥,再看那桌上,年年有餘,團團圓圓,事事如意,笑口常開,金銀滿倉等竟全是她們家以前年夜飯吃的菜餚!當然,這在用科上卻不是一個等級的。但這也夠白文蘿心裡奇的了,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上官錦,剛剛他要在這吃飯,她倒沒說什麼。這是他的地方,他想在哪吃飯,哪輪得到她來說話的。

    只是,為何眼前這般景象看著,心裡總有些怪異,怎麼感覺……這像是在討好她的意思!?

    上官錦感覺到她的視線,便抬起眼看著她,問道;「怎麼了,沒胃口嗎?那就先把燕窩粥喝了,這是特意讓人用文火隔水燉了五個時辰,你現在吃這個很合適,別的喜歡就吃一點,隨意就好。」

    白文蘿動了動碗裡的小勺,垂著眼睛想了想,然後就抬起眼來看著他問道:「今天不是大年初二嗎?」

    「沒錯,怎麼了?」

    白文蘿微偏了偏頭,接著問道:「你不用回去?」

    上官錦笑,專注地看了她臉一會,才問道:「你這是在關心我?"

    白文蘿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覺得,這大過年的,你不回自個家去,卻在這陪我吃飯,到頭來名聲損壞的還是我。」

    上官錦:「……」

    自己難得好心,她不領情就算了,竟還被當成了驢肝肺!

    白文蘿說完,就低下頭,認真地吃著自己跟前的燕窩粥。上官錦本心裡有些氣悶的,但一瞧她吃得這般專注的樣子,心裡不由得就歎了口氣,真是,他跟個小丫頭置什麼氣的。再看她依舊顯得瘦弱的小身板,手上粉紅色的軟綢袖子,隨著她的動作微微往後退下了幾分,露出纖細玉白的手腕……她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唇兒只是輕輕蠕動著,眼睛也只看著自己跟前的東西,腰肢坐得很直,卻並不顯得僵硬,表情也沒有絲毫拘謹之色

    同家人以外的男人單獨同桌共食,她倒是很清楚這樣不妥,但是也只是清楚而已,卻並無誓死要遵從深閨戒律之意。上官錦一直盯著她看,深邃的眼眸裡依舊帶著探究,相識一年了,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清她。

    沒有大家閨秀的呆板,也不是風塵女子的隨意,亦非鄉野村姑的無知。

    他知道,她在人前向來是很乖巧,從不越矩一步;但他亦是知道,這裡所有的規矩教條,根本就約束不了她。或者說,她從來就不受約束,只是適當地遵從。嬌弱的身軀下,隱藏著一個兇猛且自由的靈魂!

    到底是好奇,還是吸引,他也分不清了。。。。。。

    終於吃完那晚燕窩粥,白文蘿這才抬起眼,對上他的眼睛問道:「一直看著我做什麼?」

    上官錦笑了笑,很自然地抬起手,食指在她嘴角邊輕輕擦了一下,拇指指腹觸到她的下唇,輕壓了一下,然後又在她避開前就收回了手,才開口道:「一會把衣服換了,穿得厚點,我帶你看點東西去。

    上官錦出去後,那個叫采藍的丫鬟進來服侍白文蘿漱洗梳頭,隨後就見外頭又走進兩個小丫頭,一個手裡捧著一套銀紅色的亮緞衣裙,另一個捧著的是件銀貂大毛斗篷。

    換好了衣服,上官錦並未進來,采藍幫她穿上斗篷後才笑著說道:「大人已在那梅園裡等著姑娘了,姑娘出去後,順著梅花樹的方向走過去便是。」

    出了屋,才終於看清她所處的這個地方。原來這裡的房屋,不但室內的擺飾盡顯低調,就是這房屋的外觀亦是不顯眼,甚至是有些呆板。連那舂屋的顏色也大多是青灰色,連著陰冷的色調,有種不著痕跡的狠厲藏在其中。這兒與那伯爵府裡,隨處可見的亭台樓閣,鮮艷的紅牆碧瓦,美輪美奐的雕欄畫棟形成鮮明對比。

    此時天已盡暗,天空中還飄著零星的雪粒。

    似乎是因為過年的關係,這暗沉的房屋屋簷外都掛上了紅彤彤的燈籠,然因為沒有人氣,所以並不感覺到有多少喜慶,那燈籠只是起了路燈的作用。白文蘿出了屋後,那幾個丫鬟也跟在她後面走了出來,卻並未為她帶路,只是朝她行了個禮,就無聲地順著這走廊走至拐彎處,消失了。

    她下了台階,往四周看了看,才在東南方向那看到了一樹雪白的梅花,在這暗沉的黑夜裡,在雪光的映照下,好不顯眼。

    走過去,才發現那有個月亮門,上頭鑿著梅園二字。進去一瞧,只見裡頭林林密密,紅紅白白,目光所見之處,全是雪中寒梅似為了襯這梅景,地上的積雪並無人清掃,厚厚體積了一層。她腳上穿著的是羊皮小靴,踩上去,軟綿綿地,咯吱咯吱的作響。

    行了一小段路,有的樹枝往下伸得太低,她低頭小心穿過之時,發上的簪子卻還是被樹枝給碰歪了。剛剛采藍給她梳頭的時候,並未用到頭油,只是給她簡單綰了個髮髻用簪子固定住。所以這簪子一被磁歪後,這髮髻頓時就變得有些鬆散。白文蘿站住,抬手摸了摸自個的頭髮,想把簪子固定回去,卻奈何反弄得更加鬆散。她一時有些為難,再看看這梅園,那人叫她過來這邊,怎麼自己卻反倒沒了影……

    正打算要不要反身回去的時候,忽然感覺後面有人無聲地靠近,她徼驚,正要閃身避開,然後面那人卻先她一步伸手握住她發上的簪子,抽了出來!一頭青絲瞬時傾瀉而下,夜風吹起,輕柔的髮絲往上飛楊,拂到他的臉上,上官錦笑了笑,一手握著簪子,一手輕撫著她柔順鳥亮的長髮道:「總歸是在這園子裡,也沒別的外人,不拘什麼樣子,這般也很好看。」

    白文蘿回頭,只見暗夜之下,風雪寒梅間,她的髮絲在夜風裡輕揚,略顯蒼白的臉上,那雙淡溢的眼眸此時更是添加了一層誘人的神秘之色。

    「你讓我過來這,要讓我看什麼?」白文蘿問。

    「這馬上不是看到了。」上官錦往後指了指,聲音才剛落下,白文蘿就聽見後面突地響起一聲長嘯,緊接著就是彭地一下,整個梅園忽然間被照亮了!

    她轉過身,抬頭,只見是漫天煙火,盡數爭輝。

    煙花連著放了近兩刻鐘才停下,空氣裡瀰漫著濃濃的硝煙味,混著寒梅冷香,還有身後慢慢靠近的,男人的雄性氣息。

    煙花燃盡後,白文蘿正要側開身子走開,上官錦卻已經自後面張開斗篷,把她整個包住,摟在懷中。他身上披著的是一襲暗紫色的風毛斗篷,白文蘿垂下眼睛,看著包在自己身前的,華貴的紫色風毛,沉默了一會,問道:「這又是要幹什麼?」

    上官錦笑,底下頭,把唇附在她耳邊,聲音低啞地說道:「都被男人這麼抱住了,怎麼還問要做什麼?」

    白文蘿沉默了,好一會才又問道:「那你是在求歡?還是在求愛?」

    上官錦:「……」

    感覺到他噴在她臉上的,溫熱的呼吸有瞬間的停滯,環在她身上的手臂同時也有些僵住,良久,才聽聞他低笑了幾聲,然後歎道:「求愛和求歡有什麼不同?」

    「求歡這地點不合適,我也不願。」白文蘿認真想了想,然後就搖著頭的說道。

    「那求愛呢?」他來了興致,追著問道。

    「……我阻止不了別人想愛我,你若願意,那是你的事。」白文蘿看著這滿園的寒梅,想了一會,又是很認真的說道。

    「哈哈哈……」他瞬時大笑,然後放開她,卻把她轉了過來,揉著她的腦袋說道:「你真的是越來越稱我的心了!」

    白文蘿歎了口氣,然後問道:「這裡冷,我可以回去了吧。」

    他不語,只是眼中含笑,同時手從她頭頂上移了下來,滑到她下巴處,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豐潤的下唇那輕輕摩挲著,空氣中漸漸升起曖昧旖旎的氣息,他在調情,要推開嗎?白文蘿心裡想著,有些猶豫不決。

    「在我這呆一會就不冷了。」他終於放了手,又把她拉進懷裡,用自己的斗篷把她整個兒包住,然後才接著說道:「你現在……無論是求歡還是求愛,還都不太合適。」

    「我什麼時候能回去?」知道危險已除,她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任他抱了一會,便轉了話題問道。

    「還冷?」他問。

    「我是說西涼。」她解釋道。

    「你傷還未全好,不適合長途顛簸。」他搖了搖頭,又接著道:「放心,你娘和你弟弟不會有事的,他們昨日就已收到你平安的消息。

    「我已經沒事了。」白文蘿徽蹙了蹙眉,硨上他這意思,似乎是短時間內不會放她回去。

    「我說了,我是大夫,是不是真的沒事,我說了才算。」他笑了笑,又道:「明天,帶你回王府住。」

    「為什麼?」她又微蹙了一下眉頭。

    「你不是在意名聲嗎,在我這待久了到底不好。回了王府,我托世子妃照看你,這樣就不會對你的名聲有損害了。」他說著就往下尋她的手,握住,把玩般的放在手裡輕輕揉捏著。

    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笑,與她對視良久才說道:「是我大哥的妻子,我還未娶妻。」

    「秦月禪為什麼會對你這麼著迷?」白文蘿忽然問道,語氣裡滿是不解。

    上官錦:「……」
   



第六十四章 是誰撩動的心

    不管她願不願意,第二日一早,采藍就帶著兩個小丫鬟進來給她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不過服侍她梳洗完,接著又伺候她穿衣服。然而當白文蘿看著采藍捧過來的衣服,只見上身是桃紅刻絲風毛亮緞小襖,鵝黃色扣立領中衣,下身是月白繡花綾裙,還有一頂白狐裘鑲紅寶石的暖帽。皆是上好的料子,做工亦是精細得挑不出一點毛病。這衣服光是擺在那,都讓人覺得華貴非凡,她就是在伯爵府的時候,也沒穿過這樣好的。

    「我還是穿昨兒那套吧。」白文蘿搖了搖頭,眼下是要暫住別人家裡,這麼貴重的衣服,她受之不妥。采藍怔了怔,然後有些為難的說道:「姑娘,這是大人讓我給您換上的。」

    白文蘿沉默了一會,只得點了點頭,采藍鬆了口氣。出了屋,采藍便道:「馬車已經備好了,請姑娘隨我來。

    白文蘿卻-問:「你可知隨我一起過來的那丫鬟如今在哪?她可是要隨我一塊進王府?」采藍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不清楚。」

    「那上官大人眼下在哪?」白文蘿想了想,又問道。

    「大人在書房。」「能舉我過去嗎?」「這……」采藍有些遲疑了。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白文蘿清楚這地方不比普通人家,有閒人免進之處,不足為怪。「姑娘請隨我來。」采藍回想了一下大人對這位姑娘的態度,便笑了一下,輕聲說道。而白文蘿才剛走近那間看著顯得異常莊重的房屋前,那扇灰黑色的房門便被從裡推開,走出一位身著明藍色提方紋冬衣的男子。

    曲元不想一出來竟會看到白文蘿,愣了一下就把目光移向采藍,采藍趕緊朝曲元行了個禮,然後才開口道:「曲先生,白姑娘要見大人,眼下可方便?」

    「進來吧。」曲元還未開口,上官錦沉厚的聲音就從裡頭傳了出來。

    白文蘿從曲元身邊經過時,曲元讓開身,朝她微點了點頭,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白文蘿仔細瞧了他一樣,不覺也回了他一個微笑。原來他就是曲元,身材稍顯清瘦,五官略顯平凡,但他眼神很溫柔,身上的氣質也比較溫和。然這樣的人,若是同上官錦那人的人站在一塊所有的光芒定都會被上官錦搶了去。有的人,天生就能引人注意,而有的人,卻是需要別人慢慢發現其特別之處。

    人各有所好,秦月禪之欲,她不好做評價,一切都是秦月禪自己的選擇,所以得來的苦果,也只能由她自己去品嚐。

    白文蘿推開門走了進去,上官錦抬起頭看向她,一邊把手裡的筆放下,一邊笑著說道:「本想讓你在馬車上先等一會,我把事情處理完就同你一塊回去,怎麼這會卻過來找我了?」

    好好的話,偏被他說得這般曖曖昧昧的。白文蘿也懶得跟他逞口舌之能,進了屋後,只覺暖氣撲面,一時競有些悶,原來這屋也是燒著地龍。因此她便把斗篷上的扣子解開,脫了下來,拿在手中,然後才走到他桌案對面問道:「我是想問,木香可是隨我一塊過去的?還有你打算讓我在那裡住多久?」

    「嗯,也行,我讓她隨你一起回去養傷。」上官錦點了點頭,就細細打量了她幾眼,只見她戴上那頂白狐裘鑲紅寶石的暖帽後,越發顯得面如白瓷,眼若點漆,唇似紅菱。而那件桃紅刻絲鳳毛亮緞小襖穿在她身上,貼身的剪裁,立即就把她少女初現的柔美曲線給勾勒了出來。襯著下面月白色的繡花綾裙,亭亭玉立站在那,好似一朵嬌花,含苞待放在他面前。

    白文蘿見他只顧著瞅她,也不說話,便又開口道:「我想早點回西涼去。」

    「不急,好好把身子養好了再回去也不遲。你身子本就有些虛症,再這雪天路遙,急著趕路容易惹出病來,不如趁這機會好好調養一番。而且我今早上也收到你父親的親筆信,你看看。」上官錦笑了笑,便把案上一封信遞給她。

    白文蘿接過來,草草看了幾眼,只見滿紙都是感激之言,誠惶鋮恐之意,最後寫到信末的時候,才略盡父親之責,稍提了提她身子恢復的情況,卻無一句是說到要早點接地回去的話!

    白文蘿看完便把信遞了回去,上官錦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拿過她手裡的斗篷,一邊幫她穿上,一邊說道:「會迷你回去的,只是暫且留你幾日,把傷徹底養好了,再說木香身上的傷也不輕,眼下要陪你坐長途車馬的話,好容易才癒合的傷口豈不是又要裂開了。」

    知道自己再說無用,白文蘿便閉了口。上官錦也不在意,笑著拉起她的手,輕捏了捏,柔聲道:「別氣惱,我可是事事皆為你著想。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不冉在意別人想法的人,偏說得這般意蜜柔情的,再加上這張臉,還有他的身份地位。她要真是十四歲的小姑娘,估計早就淪陷進去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然他到底想幹什麼,是出於男人的獵奇心理?白文蘿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看自己被握住的手,便說道:「沒什麼值得氣惱的,不過你是不是有戀童癖?」

    「什麼?」上官一愣,一時沒聽明白這個新名詞。

    「沒事,只是想跟你說,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拉我的手。」

    「能,只要你能掙脫得了。」上官錦笑,依舊握著她的手輕輕揉捏著,隨後頓了頓,似要安撫她般,又接著道:「放心,只有我們倆的時候,我才會這樣。」他說著就再靠近一步,幾乎要貼在她身上了,看著她的目光一時暗沉了幾分。溫熱的氣息從上面傳來,輕輕拂到她的額頭上,使得暖帽上的絨毛微微動了動,也不知似誰撩動的心。

    白文蘿面無表情地偏過臉,聲音平靜無波的說道:「我出去了。」上官錦不語,拉住地的手亦沒有放開,深邃濃黑的雙眸依舊注視著她。從這個角度看到的是她垂下的眼瞼,纖長濃密的睫毛搭在白皙的皮膚上,偶爾微動一下,很是好看;秀挺小巧的鼻子,呼吸輕緩綿長;柔嫩豐潤的粉唇,隱隱透出香甜的味道……他拉著她的手,拇指輕輕摩挲著她滑膩的手背。

    沉默,是故意撩動的曖昧;沉默,是無聲應對的抗拒。

    良久,他才放開她,又抬手幫她微調了調暖帽,然後才輕輕說道:「去吧,在外面等我一會。」聲音低沉微啞。

    白文蘿轉身出去,上官錦往後靠在紫檀木桌案上,雙手抱在胸前,看著她窈窕的背影,直到她出去了,門掩上。他才單手支著下巴,似沉思了一會,接著便笑了。

    大年初三日的京州城內,雪花飄舞的清晨,一列由三輛馬車組成的小車隊,從平巷路緩緩朝永和路行去。其中路過數條繁華街道,然那路上無論是行人還是車輛,皆是主動給這列小車隊讓路。

    白文蘿透過紗窗看到這般景象,倒沒怎麼驚奇。剛剛她進上官錦的書房時,曾看到過「御查院」三個字,而出去時,見這園子的大門上寫的卻是「錦園」兩字,可再看他們此時坐的這幾輛馬車,每輛馬車上皆刻有「御」字的標記。

    果真身份非同一般,白文蘿從紗窗上收回目光,敷下氈簾。

    「這幾日我正好也有空閒,在府裡安頓好後,你先休息兩日,等身上的傷再好點,我便帶你出來看看。」上官錦握住她因撩開車窗簾,被冷風吹得有些冰的手說道。

    白文蘿沒答話,上官錦猶自笑著,乾脆把她的手整個包在自己兩手間,給她捂著。

    馬車進了永和路後,行人與車輛一下子就少了下去。這裡住的全是京州的達官貴人,沒有平民百姓的立足之地,所以即便是大年節,這裡也顯得比較冷清。安安靜靜的一條大街上,每隔十來二十丈就有一座朱紅大門,門口皆立著一對威武的石獅子。

    刻著「御」字的馬車在這十幾對石獅子的注目下,不緊不慢地拐進一條靜僻的小巷,隨後就停了下來。上官錦這才放開她的手,笑道:「我先下去了,馬上就到。」他說著就下了車,沒一會,那車簾子又被撩開,不想進來的是采藍。采藍上來給她行了禮後,白文蘿點了點頭,她才在那車座下的小兀上側身坐了下去。

    原來是換馬車,白文蘿又看著那微微晃動的車簾子,他倒是挺會做表面功夫的。

    采藍坐下後,這一行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沒一會,就在一處樹蔭下停住了,旁邊即是王府的角門。

    白文蘿掀開車簾,扶著采藍的手下去,便見那角門處已經候了數個衣飾得體的婦人,皆斂聲靜氣地站在那,不見紛亂。這會木香也被人從另一輛馬車上扶了下來,被人攙著走至她身邊後,木香難掩激動之情。白文蘿瞧了瞧她的腿,只對她點了點頭,並不說話。

    上官錦同其中一人交待了幾句,就看了她一眼,嘴角有一瞬微微揚起。於是角門處那幾位婦人就緊著上前來,擁著白文蘿,扶著木香進去了。門裡早候著一體面丫鬟,瞧著她們進來後,就叫了上官錦一聲「二爺」「嫂子可在園子裡。」上官錦點了點頭,便問道。「奶奶知道二爺今日會帶客人回來,已經等候多時了,房間等一應用品也都給準備齊了。」那丫鬟笑著回道。「大哥在嗎?」「世子爺剛才出去了。」

    「嗯,那你先領白姑娘過去。代我跟你奶奶說,讓嫂子費心了,我先去王妃那請了安再過去。

    「是,二爺客氣了,白姑娘請隨我這邊來。」那丫鬟行了禮,就領著奎文蘿等往內院走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49 PM

第六十五章 進王府

    天空依舊有零星的雪粒往下落,早有丫鬟前來為白文蘿撐著傘。一路往裡,庭院漸深,青石板路,流簷靜壁,這王府裡的一景一物,比起西涼伯爵府,總感覺多了幾分磅礡之氣。而且她們走這麼久了,還不見內院,可想而知,這座府院佔地之廣。在京州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又是天子腳下,這可真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豪宅了。

    白文蘿一路走,亦一路觀察著旁邊的丫鬟,只見每個人皆是微垂著臉,斂聲靜氣,循規蹈矩地走著。就是沿路偶遇上幾個婆子,也都是遠遠就在前面站住,垂首候在一旁,等她們過去了,才重新邁開腳步。

    終於到了內院,進去又轉了幾個彎,順著抄手遊廊走到裡頭,才瞧見五間大正房。前面領路的丫鬟先站住了,讓人攙扶著木香往東廂那走去,說是房間已在那準備好了,木香身上不便,走了這會必是累了,先過去歇歇。

    木香隨王府的丫鬟離開後,那領頭-的丫鬟就帶著白文蘿進了世子妃起居用的三間小正房內。白文蘿跟著進去後,頓時感覺屋內溫暖如春。抬眼一看,只見裡頭一應事物,皆顯得金碧輝煌,華麗至極。門內外垂手站立數個衣著鮮亮的丫鬟,采藍陪她走到這後,就自行站在門外候著。

    領頭那丫鬟一路帶著她往裡走,穿過一個多寶格,又繞過一個大插屏,隨後才在一水晶簾子前停下往裡報道:「奶奶,白姑娘過來了。「快請進來。」裡面馬上傳出一個溫和的聲音。

    於是那丫鬟給撩開了水晶簾子,白文蘿垂著臉進去,再抬起臉。才瞧著這房內南窗下設著一炕,炕上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炕上還擺著一張炕幾,幾上磊著書籍茶具。挨炕左邊擺著兩張雕漆椅,椅上都是一色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兩副腳踏。椅之中間有一茶幾,椅之兩邊,還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而那牆上,亦掛著梅蘭竹菊四幅工筆粉彩畫。

    屋內十美婦人正坐在那炕上,白文蘿稍稍看了一眼,只見她容貌姣好,髮式隆重,衣著華麗。因保養得宜,瞧不出具體年紀,只看著有二十多的模樣,但實際年齡應該不只這麼多。

    這位美婦人自然就是世子妃了,現任書令之長女,姓孟,閨名元音。十六年前同康王世子成婚,嫁入康王府,多年來一直深得丈夫敬愛,已育有兩子一女。

    孟氏瞧白文蘿進來後便笑著站了起來,走上前,白文蘿才要行禮,她趕緊就扶住了,然後拉著白文蘿,要請到炕上坐。白文蘿推辭了一下,她一再堅持,白文蘿才坐了上去。

    「二爺可回來了?」兩人具在那炕上坐下後,孟氏一邊叫上茶一邊問道。

    「回來了,這會正在王妃那邊,說是請了安後再到奶奶這邊來問候,二爺交代我跟奶奶說一聲,說有勞奶奶先照看著白姑娘。」

    「真是……還又特意交代一句。」孟氏笑了一下,就擺手讓丫鬟出去了。又一會,就有丫鬟捧著茶盞前來,白文蘿忙起身接了,孟氏便笑著道:「不必如此拘禮,就把這當自個家,聽說你身上還帶著傷,之前又昏迷了一整天,快快坐下來歇著,這會可是好些了沒有。

    「多謝夫人,已經好多了,不礙事。」白文蘿坐下後輕輕.應道。「看你氣色倒不算差,長卿那孩子本身的醫術就不錯,又得他親自照料……」孟氏說到這就笑了一下,白文蘿只顧低著頭,看著手裡的茶盞,也不接話。孟氏只當她是臉皮薄,到底也是禾出閣的姑娘,害羞些也是應當,因此也不責怪。然就在這會,外頭忽然傳來微微的嘈亂聲,似丫鬟們在忙著迎接什麼人,但聲音來得太快。剛剛那位領著白文蘿進來的丫鬟才進來報:「景陽公主來了。」馬上就被一清亮的聲音蓋了下去:「元音姐姐,我過來了,錦二哥今兒是不是回府了。」那聲音才落,就見一個穿著一身騎馬裝,容貌艷麗,眉眼自有一股英氣,手裡還拿著馬鞭的姑娘撩開水晶簾子,大步跨了進來。

    「哎呀,今兒才是大年初三呢,太后怎麼就放你出來了。」孟氏趕忙站了起來,迎上去說道。白文蘿也隨之站起,立在一旁。

    「我就說要過來找姐姐解解悶兒,太后便放我出來了。正巧剛剛在路上時聽說有御查院的馬車往康王府去,我便猜著準是錦二哥回府了。幸好我今兒穿了這一身,一會我要讓錦二哥陪我騎馬去!」景陽公主十進來,也不往旁邊看,雙眉一揚,就只顧著朝孟氏說著話,手裡的馬鞭還意識的甩來甩去的。弄得捧著茶點進來的丫鬟都不敢靠近,只得小心繞開她。

    「虧你能想得出來,這會是什麼天氣,外頭還飄著雪呢,都多大了還這麼想風就是雨的。再說也你也不是小孩兒了,長卿也好容易有幾天空閒日子,還不讓他歇歇,在王爺王妃跟前盡盡孝,就顧著陪你玩兒!」孟氏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說著就微嗔了她一眼。

    景陽也不在意,只是微撇了撇嘴說道:「我這也不是好容易出來一趟嘛,我都有三個多月沒瞧著錦二哥了,也沒見他進宮看我一眼去。」她說著似真有些氣憤似的,下意識地就又甩了一下手裡的馬鞭。孟氏趕緊說道:「好了好了我的公主,你趕緊的把這手裡的東西放了,我這經不起你這麼甩的。打碎了花瓶盤碗還沒什麼,萬一甩著人了可怎麼好。我這還有客人呢,你也學學人家白姑娘這大家閨秀的樣。」

    「客人?」景陽一愣,這才瞧著站在一旁的白文蘿,剛剛是見有個人影站在那兒,但也不見動晃,她只當是丫鬟來著,這會看清了白文蘿身上穿的服飾後,才知自己誤會了,便一邊把手裡的馬鞭隨手遞給旁邊的丫鬟,一邊走過去問道:「這位是誰,怎的我以前都沒見過?」

    孟元音走過去笑著說道:「這是西涼晉文伯家的姑娘,因前兩日隨家人外出上香時,遇了劫匪,幸好半路上被同是上香回來的王妃給遇上了,便讓侍衛去救了下來。當時白姑娘身上已受了傷,而且那會瞧著離京州也近了,王妃便把人帶了回來暫且在這養著傷。我今兒瞧她身子好點了,便讓她過來陪我說說話兒。」

    白文蘿看了孟氏一眼,有些意外她會這麼解釋,然只見那張成熟美麗的臉上依舊是一臉真誠的微笑,不見一丁點撒謊的痕跡。她便就垂下眼,朝景陽行了禮說道:「見過公主。」

    「不用這麼客氣,你既然是王府的客人,那以後就叫我景陽吧。」景陽說著就一擺手,然後便問了白文蘿的名字,白文蘿答了,她才自顧自地在一張雕漆椅上坐了下去。白文蘿站在那炕邊,有些為難地看了孟氏一眼,孟氏卻朝她笑著說道:「你只管坐下,景陽她也不是第一次來我這,徐若跟她計較這些禮節,她反倒就不高興了。」

    白文蘿一聽,便只好側著半邊身子,在那炕上坐了下去。孟氏瞧在眼裡,又是笑了一笑。

    那邊景陽倒是真不在意這些主次之位的,她坐下後也不接丫鬟捧過來的茶,只不耐煩的擺擺手。那丫鬟便把茶盞輕輕放在她跟前的茶幾上,她已經忙不迭地說道:「沒想到咱大景竟還有這等不法之徒!眼裡真是沒王法了嗎!那伙劫匪可是抓到沒?」

    「抓了抓了,這事兒長卿前兩日已經辦妥了,你就別跟著瞎操心。」孟氏笑著說道。

    「還是錦二哥厲害,要我說,這些人就該就地正法了,免得以後留下禍患,又害了別人。」景陽說著就雙眉一揚,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

    孟氏卻搖了搖頭笑著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麼天天嘴裡喊打喊殺的,難道在太后跟前也是這般。」

    「哪兒敢啊我,我這不是被憋得久了嗎。」一提到那宮裡,景陽整張臉頓時就耷拉了下去,只是也就一瞬,她就又抬起眼問道:「對了,都說這會了,姐姐還沒告訴我錦二哥在哪呢?他是在府裡的吧?」

    「沒錯,剛才回來的,眼下在王妃那呢。」孟氏喝了口茶,點點頭,輕輕說道。

    於是就在她們閒聊著的時候,上官錦那邊正一臉嬉皮笑臉地討好著康王妃。

    「我當時都說讓你把她帶回府裡來,你偏是不肯,好好的把人家姑娘給圖了兩日,我還得費心給你遮掩著!」康王妃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地看著站在地旁邊,小心給她捧著茶的上官錦說道。

    「母親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千萬別氣壞了身子。」上官錦笑呵呵地捧著茶,康王妃接了後,他才又接著道:「我前些日子著人尋了幾匹金織雲錦,今兒已經送過來了,不知母親瞧著沒。我當時看了一眼,便覺得那料子也就母親能襯得起來。對了,還有一套首飾,是一起送過來的,正好是配那衣料。母親可是喜歡?」

    「你這孩子,大過年的不回來,這會又想拿這些東西來搪塞我!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如今也二十有二了,你的事情你自己還不清楚嗎?幾年前我就急著要給你尋門好親,偏無論多好的,你都給拒了!這會怎麼忽然就對一個小小伯爵府的姑娘這麼費起心思來,偏還是個庶出的!




第六十六章 心思難懂

    「庶出的不是與我正好相配麼。」上官錦笑,隨口就說說道。

    「你一一」康王妃聽他這麼一說頓時愣-了一下,臉色微變,一時說不出話來。「是我說錯話了,母親千萬莫要在意。」上官錦一瞧這樣,趕忙上前作了個揖,一臉正色地說道。

    「你。。。。。。這孩子!」康王妃深深歎了口氣,然後似不想再說這話般,沉默了好一會才問道:「你好好跟我說說吧,那位姑娘,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上官錦笑了笑,停了一會便直接開口道:「她,很合我心意。」

    「那你是打算。。。。。。」料到他會這麼回答,但康王妃卻還是覺得無法接受。這個孩子,即便不是她親生的,但卻是她一手帶大的,她對他甚至比對自己的孩子還上心。婚姻大事,本應是父母之命,可是對這個孩子,她和王爺卻不能完全為他做主這事。但到底,這事也還得他們面上答應了才行。

    因此兩日前,府裡吃團圓飯的時候,她一聽說長卿竟為一位受傷的姑娘要缺席了。她還特意派了人去請了兩次,不想競都請不回來!她那會心裡雖有些不快,但同時也還有些歡喜的。從他十五歲那年起,她就開始操心他的親事了,可一直拖到現在,他愣是沒這方面的心思。急得她和王爺都沒奈何,偏每次一提起,他就都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繞著繞著,就推脫掉了!

    如今終於有了位讓他上心的姑娘,於是她馬上著人去查了那位姑娘的底,卻不想,竟會是這樣的身份。小小一個伯爵府如何配與王府結親,即便那白家之前有些名氣,但眼下哪還有當年的名聲,不過是吃著老本罷了。然而這些也都算了,睜隻眼閉只眼勉強也算過得去,可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那姑娘竟是庶出的,而且之前還是一直在外頭生活,生母以前又是藝姬的身份!知道這些時,她幾乎沒一口氣背過去!

    聽康王妃這麼問,上官錦卻是慢慢搖了搖頭道:「這個,我還沒想好。母親也不必這般著急,等我想好了,自然會跟母親和王爺說的。

    「這事不用想了,我不會答應的,王爺也斷然答應不了!」康王妃聽他這麼一說,心裡根本就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於是馬上就衝口而出了這話。

    上官錦倒不意外會被這麼一口否決,依舊笑了笑,然他並不打算在這上面做無謂的爭辯,於是就轉了話題問道:「對了,今日怎麼沒見著王爺,是出去了嗎?」

    似乎發現自己剛剛說的話太過於強硬了,再聽上官錦這麼轉了話題,康王妃頓時就軟了語氣,點了點頭道:「嗯,去了孫太傅府裡,聽說是孫太傅前些日子得了副名畫,請王爺過去賞畫了。」

    「呵。。。。。。前兩日大哥不是剛讓人給尋了兩副什麼山水畫嗎,王爺還愛不釋手的,怎麼今日又發現新歡了。」上官錦呵呵地笑道。

    「怎麼說話的。」康王妃嗔了他一眼,只是一想到王爺那愛畫成癡的模樣,自己也覺得無奈,不覺也就跟著笑了起來。於是母子之間剛剛起的那點分歧便暫時緩了下去,接著上官錦又陪著康王妃說了會話,特意撿好聽的哄她開心後,才起身告退。

    只是當上官錦剛要轉身出去時,康王妃猶豫了一下,便又開口道:「長卿,如果是側室的話,我可以答應,並會幫著說服王爺的。」

    上官錦微怔,然後就笑了,說道:「不是都說了這事我還未想好麼,母親實不必為這事心煩的。」上官錦說完就行了禮,退出去了。康王妃看著他消失在門外的背影,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這個孩子,自他十五歲那年起,她就有些拿他奈何不得了。雖然依舊是很親,但是。。。。。。卻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強逼不得。。。。。。只是他的親事,這些年也不知讓她愁白了多少頭髮,如今瞧他好容易有了這心思,怎麼偏就是看上那麼一位姑娘!

    上官錦出去後,天空中的雪依舊未見停,康王妃院前也種了一株白梅樹,只見那一樹雪白,傲然挺立,冷冷幽沓,泌人心脾。他從那走過時,有幾片花瓣落到他肩膀上,上官錦兩指輕輕拈了起來,放置手心看了看,忽然間很懷念那軟軟綿綿的觸感……

    當日,帶她回京州時,按理是該把她帶到王府來養傷的。但他卻是想都沒想,就把她帶去了錦園。一是為她的安全考慮,二是為了自己處理事情方便,他不想一邊記掛著她的同時,又要趕回去處理事情。如今一想,自己似乎真是有些太反常了……上官錦輕笑了笑,垂下手,便抬步離開了。

    那朵白梅從他指間滑落,伴著雪花,緩緩飄到樹底下。才剛進了孟氏的內廳,還不等丫鬟進去說完話,景陽就從裡頭衝了出來,還一邊嚷嚷道:「錦二哥,你怎麼這麼長時間也沒過去看我!」

    「嫂子這今日還真是熱鬧了,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還穿成這樣,太后沒說你。」上官錦瞧了一眼一身騁上馬裝的景陽,便用一副兄長的口吻說道。隨後又朝她身後的孟氏點了點頭,再瞟一眼最後走出來的那個身影。

    「我過來找元音姐姐說話解悶兒,錦二哥,一會你陪我騎馬去吧。上個月皇上賞了我一匹雪雲寶馬,我給它取了個名兒叫雪影,今兒特意騎了出來,可漂亮了呢,你快跟我出去看看。」景陽說著就有些急不可耐地要往外走。

    「天寒地凍的,有馬車不坐騎什麼馬,也不怕凍著了!」上官錦說著就搖了搖頭,並不打算出去。景陽一瞧自己要獻寶,對方卻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心裡頓時一生氣,就扭頭對孟氏說道:「元音姐姐,你跟我瞧瞧去,我剛剛已經讓人牽到馬房那了。」說完也不等孟氏表示可否就又轉頭對白文蘿說道:「白姑娘也隨我們一塊看看去吧,對了,你會騎馬嗎?」白文蘿似沉吟了一下才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會。」

    「沒關係,一會我可以教你。」她看著白文蘿想了想又說道:「等你學會了,我的雪影也可以借你騎一下,咱走吧。」話一說完,景陽就要拉著孟氏和白文蘿出去。

    「行了行了,我跟你去就是,別總這一副說風就是雨的樣。那外頭還下著雪呢,也容我換一下衣服。」孟氏無奈地笑了笑,便轉頭對上官錦說道:「長卿就陪我們去一趟馬房看一眼吧,否則這.丫頭是不會甘心的。」然後又吩咐道:「淺語給白姑娘把斗篷拿來。」

    一行人出去後,景陽覺得自己的小詭計成功了,好不得意。於是去馬房的那一路上,她都嘰嘰喳喳地追著上官錦問這問那。而上官錦有時沒理她的話,她也不生氣,總歸又會有下一個問題等著問,從沒冷場過。

    白文蘿是跟在孟氏旁邊走在他們後頭的,因此烙能清楚地觀察到,景陽雖一路上對上官錦不厭其煩地說這說那,但其實是暗含著幾分討好的意思。然上官錦卻總是恰如其分地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但又不會讓人覺得生疏了。是那種客氣裡不乏親切,冷淡中又帶著關懷的態度。

    也難怪景陽有時候被他微堵了一口氣,卻轉眼就拋開了,依舊又巴著上去說著話兒。

    走了約一刻多鐘,才到了王府的馬房。剛十進去,就瞧著一個小廝正牽著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從馬房裡走出來,景陽趕緊就跑上去,親暱地在那雪白鬃毛上摸了摸,然後才回頭對他們說道:「瞧,這就是我的雪影,漂亮吧!」

    此時的天空中正飄落著潔白的雪花,那跑馬場上也全被白雪覆蓋,一匹渾身純白的駿馬站在其中,眼神溫柔,簡直像是從童話裡走出來的獨角獸。只見它不時優雅地甩了甩被打理得很柔順的馬尾,然後又低下頭,往那朝它跑過去的少女臉上親暱地蹭了蹭。

    「果真是匹難得的駿馬,瞧得我都忍不住要動心了!」孟氏眼睛一亮,說著便走上去,輕輕摸了摸那柔軟的鬃毛,笑著歎道。

    白文蘿卻只站在那馬房的屋簷下看著,並不上前去。上官錦負手站在她身邊,眼睛看著景陽那邊,嘴裡卻低聲問道:「真不會騎馬?」白文蘿沒應他的話,他也不惱,又說了一句:「一會回去記得嗎?

    白文蘿還是沒應他的話,而這會孟氏已經往這走了回來,景陽卻在那朝上官錦說道:「錦二哥,你也把你的馬兒拉出來騎啊。」

    「你跑一圈我看看,是不是退步不少了。」上官錦笑了笑,也不動搖,就朝她說道。

    「哼!我可是進步不少了,你就等著瞧吧。」景陽被他這一激,也不管他了,說著就轉身一手抓住韁繩,一手握住馬鞍,踩著腳踏,一個用力,就翻身騎了上去。動作利落,表情得意。

    「駕!」景陽揚起雙眉,高高在上地瞟了他們一眼,然後就掉轉馬頭,一甩馬鞭,一聲嬌喝,就往那馬道上跑了過去。

    她今日的騎馬裝是火紅的顏色,配那一匹純白的駿馬,在這銀裝素裹的天地間任意馳騁。如花的年紀,燦爛的笑顏,顯得那般自由奔放,就似一朵在雪中綻放的火薔薇。

    白文蘿看著那個在雪地裡肆意飛揚的紅色身影,心裡不由一聲歎息。靈魂被禁錮在這個身體裡,那曾經迎風飛揚的愜意,早就消逝無蹤。上官錦轉頭看她,白文蘿感覺到視線,馬上垂下眼,很快就收起那一瞬流露出來的情緒。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51 PM

第六十七章 是否要正常相處?

    景陽騎了一圈回來,非要拉著上官錦同她一塊兒騎去,上官錦不願。她本是要生氣的,然一瞧上官錦微微露出不豫的神色後,頓時就收了脾氣,撇了撇嘴,然後轉到白文蘿這邊,說是要教她騎馬。還不等白文蘿說話,孟氏瞧了上官錦一眼,就在一旁笑著說道:「你也太不知輕重了,白姑娘如今身上還沒好利索呢,哪經得起這騎馬顛簸的!行了行了,如今兒這馬也騎了一圉,眼下天氣冷,再待下去小心凍著了,快些回屋裡去吧,想騎馬以後等天氣好了還怕沒機會麼!」

    景陽一瞧大家都不願陪她玩樂,也覺得沒趣,便只好隨他們回去了。半路上,孟氏便借口白文蘿身子未好,讓丫鬟領著她回去休息。景陽倒沒說什麼,爽利地朝她招了招手,說下次有機會再教她騎馬,然後就回頭又黏上上官錦說話。

    白文蘿笑了笑,輕聲告了辭,就隨丫鬟離開了。上官錦往她那瞧了一眼,然後便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著景陽,走到孟氏院子前時,便也借口有事走開了。氣得景陽一時嘟著嘴,朝著旁邊的石頭狠狠摔了兩鞭子。

    「瞧你,都是個大姑娘了,怎的還是這般孩子氣。快隨我進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孟氏笑著拉了拉景陽的胳膊。景陽只站在那沒動搖,然臉上氣悶的神色已經退了下去,卻多了幾分迷茫之色。

    「怎麼了?」孟氏這會也瞧出不對勁來,她自嫁到王府後,太后時不時也會叫她進宮去說說話,解解悶兒。記得她那會才剛生完第一胎,因此在太后那兒初見著尚在襁褓中的景陽,再一想她如此之小就失去了雙親,而她父親又是自己的舅舅,不由母性大發。故而每次過去都是對她萬分憐愛,因此景陽自小也就與她特別親。

    景陽真名叫金月兒,是當今皇上的外甥女,由於宮廷變故,一出生就失去了雙親,因太后憐惜,故而被接入宮中。十二歲那年,新皇登基後,賜了她景陽公主的封號。

    景陽悶悶不樂地隨孟氏逛了屋,讓孟氏哄了好一會,才有些迷茫地道了出來:「我聽說,舅舅要給我指婚了!」

    孟氏一愣,沒想當那個小小的人兒,如今竟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一時心裡感歎時間飛逝,便笑著說道:「這不是好事嗎,你眼見也要滿十五,是該準備這事了。」

    「我聽說,舅舅是打算讓我和親!」景陽咬了咬唇,眼圈倏地就紅了。

    孟氏又是一愣,許久才問道:「已經下旨了?是哪?難道是。。。。。。北齊?」

    「就是那兒,還沒下旨,我是聽那些宮妃們說的。年前北齊的使臣曾來過一次,後來宮裡就傳出了這話兒。」景陽撇了撇嘴說道。

    「宮裡的閒言閒語莫要放在心上,既然皇上都沒下旨,這不過是些沒影的事兒。再說邊境那也未聞有戰事要起,好好的哪來什麼和親的說法。就是要和親,也應該是他們把公主給咱們送過來才對。」孟氏牽著她的手,輕聲安慰道。

    「這事舅舅要是下了旨,我就沒有轉圄的餘地了!我今兒就是想過來求您幫我跟錦二哥說說,讓他替我跟皇上求求情,別讓我嫁到那兒去!」晉陽說著就拉著孟氏的手輕輕搖著,一臉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孟氏不由失笑了,食指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真當你錦二哥是萬能的,這等事,他有什麼立場去跟皇上求情的。你還不如去求太后為你做主,看你瞧上哪家公子了,早點給你定下來不就好了。」

    「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卻來取笑我!」景陽臉微紅,就有些氣呼呼地甩開孟氏的手。

    「這不是取笑,這可是正經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孟氏輕輕笑著,就拍了拍她的手。

    景陽看了孟氏一眼,一時間沉默了下去。

    白文蘿才剛在房間裡安歇下,沒多會采藍就拿著一個小瓷瓶進來說道:「姑娘,這是二爺讓我給您送來的,讓您一定記得擦。」

    白文蘿往桌上示意了一下,采藍就把手裡的瓷瓶擱到那上頭,然後又道:「二爺還交待了,姑娘在這住著不必拘禮,若有什麼缺的,就跟我說一聲,我馬上為姑娘準備去。」

    白文蘿發現這一進了王府,采藍對上官錦的稱呼就從「大人」改成「二爺」了,她-不禁仔細看了采藍一眼,只見十七八歲的模樣,容長的臉兒,五官柔美,表情溫和。身上一直都是穿著藍色系的衣服,記得她前兩日穿的是水藍色的褙子,今兒換上的是一身寶石藍的長襖。明亮的顏色襯著她白皙的皮膚,使得那厚厚的冬衣穿在她身上並不顯臃腫,反看著還多出幾分豐潤之色來。

    「謝謝,對了,木香你們安排在哪了?」白文蘿點了點頭道。

    「就在右邊的耳房那,大奶奶也給木香姑娘安排了個丫鬟照看著,姑娘不必擔心。」

    「嗯,左右無事,我先去看一眼。」白文蘿說著就站了起來,采藍自是在前面帶路,其實也就是出了門,走幾步,進去另一個房門罷了。

    木香此時也正在那屋裡猶豫著是不是該看看姑娘去,之前在錦園那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沒希望了,卻不想在那黑屋子關了一天兩夜後,競還能被放出來。那看守的人只給她傳達了一句上官錦的話一一是白文蘿讓她回去的。

    正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不想門卻被推開了,小丫鬟進來說道:「白姑娘來了。」她一怔,抬眼就看到白文蘿走進來的身影,她下意識地就要站起來,白文蘿卻說道:「不用起來了,你就坐那吧。」

    「姑,姑娘。。。。。。」木香感激又忐忑地看著白文蘿,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道白文蘿這會過來是要說什麼。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說說話兒。」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又看了采藍和那小丫鬟一眼,采藍頓時會意,便說道:「我先回去給姑娘整理一下房間,姑娘請隨意。」然後便拉著那小丫鬟一同出去了。

    門被掩上後,白文蘿才在木香旁邊坐了下去,說道:「你跟我說說那天的事情吧,當時我好像是暈了過去,醒來就已經在錦園了。」

    木香鬆了口氣,便把那日的事細細說了一遍,白文蘿聽了後又問道:「那個采藍,可是也跟你是一樣的身份?」

    「不是,采藍姐姐正經是王府裡的下人,是二爺屋裡的大丫鬟,聽說已近跟在二爺身邊五六年了。嗯……二爺屋裡共有兩個大丫鬟,另一個叫柳黃,相貌比采藍還要強一些。別的還有幾個次一等的丫鬟,不過都沒得二爺看重,我也沒怎麼見過。對了,還有……」木香說著說著,不自覺地又發揮了她那天生八卦的心裡。並且她早就隱隱覺得上官錦對白文蘿不一般,因此白文蘿一問,她趕緊就搜腸刮肚的要把知道的全倒出來。

    如今她已經把對上官錦的稱呼從「主子」改成了「二爺」,即是表明她的心這會已是完全偏到了白文蘿這邊。只是白文蘿卻無意知道這些鶯鶯燕燕的事,瞭解采藍只是普通丫鬟後,她便沒別的興趣了,於是就擺手打斷了木香的話。

    而此時的上官錦這邊,他從孟氏那離開的時候,本是想去看看白文蘿的,只是最後卻又作罷。只交待了采藍幾句,然後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但卻沒進屋去換衣服,而是慢慢走到他院子後面的觀雪亭裡,負手站在那,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

    康王妃的話,多少還是對他起了一定的影響,讓他開始正視這個問題。

    柳黃原是聽說二爺回來了,於是早早就備好了熱茶熱水,卻不想那茶水都變涼了,卻還不見上官錦的身影。於是出來問了幾個小丫鬟,才知道二爺是去了觀雪亭那。她猶豫了一下,便也繞到後面,往那走了過去。

    只是她還未走近,那個修長優雅的身影就已回頭,問道:「有事?」

    看到他直射過來的眼神,柳黃心口一跳,趕忙就走近去笑著說道:「聽說二爺回來了,我在屋裡備了熱水,卻等了半天也沒見著人,便過來找了。

    「我在這待一會,你忙你的去吧。」上官錦說著就收回目光。

    柳黃心裡微澀,但也不敢逆了他,低頭應了聲「是」,就有些不甘願地走開了。

    紛舞的雪花不時往亭子內飛了進來,有幾片拂到他的臉上,涼絲絲的。他忽然想到,她的手也是這樣的溫度,只是卻從不僵硬,即便冰涼,也依舊軟軟綿綿的,讓人握住就忍不住要揉弄一番。她身上也是這樣,總是帶著清冷的氣息,然抱起來的感覺卻是意外的好,意外的好。。。。。。好到讓他止不住會生出更多的慾望!只是最讓他心裡稱奇的卻是她的態度,竟始終不見慌亂和羞澀!才十四歲而已,怎麼就能做到如此淡定?還能讓他這麼。。。。。。上官錦不自覺地就笑了,想不通為什麼,然而越是這樣,他就越是想讓她在他面前出現真正的情緒變化。上官錦這麼想著,忽然就有些自嘲地抓揚起嘴角,這樣的自己確實太反常了,竟被一個小丫頭牽動了心緒,是不是。。。。。。該正常地相處一段時間看看?




第六十八章 看得到,摸不著

    原本以為王府過年怎麼會這般安靜,卻不想從大年初四開始,這裡就連續不斷請人吃年酒。外邊廳上和內院皆是戲酒,親友絡繹不絕。

    再加上王爺世子和上官錦在朝中亦有不少同僚,自是要宴請一番,因此這敏天來,這府裡的下人幾乎全都是腳不沾地的。就是康王妃也沒有閒著的時候,不但要招呼家裡的親友,有時還要外出赴宴,自然就沒有時間搭理白文蘿。再者她心裡也不喜,只是為了面上過得去,便在第一日的時候派人來問候了白文蘿一下,餘下的就全權交給孟氏了。

    可孟氏又要忙著安排這一輪接一輪的年酒,還要招呼親友等。不是怕自己哪疏忽了,就是擔心下人們偷了懶壞了事,哪還有多餘的時間。因此也僅交待了白文蘿一聲,在這府裡她隨意就好,就當自個家一樣。然後又囑咐丫鬟們好好伺候著,不許怠慢,便自去忙了。

    而白文蘿本就不喜湊熱鬧,又自覺身份不便露面,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房間裡。如此一來,倒像是回到了伯爵府一般,只是不用每日過去給太太和老太太請安。還有見不著芸三娘和白玉軒而已,余的並無多大區別。照舊是身邊有人伺候著,照舊是出去就有個漂亮的大園子可逛。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五六天,她腰上的傷口早已結痂,並那痂已開始掉落,能看得到傷口好了後,餘下幾點淡淡的印子。就連木香腿上的傷也基本痊癒,如此她再沒什麼可待下去的理由。

    所以,這一天下午,趁這府裡晚上的戲酒還未開始,客人也都還未到,白文蘿便出了房間,在走廊上上散步又恰巧碰上上官錦時,便開口叫住了他。

    此時府裡的丫鬟幾乎都各有各的忙活,采藍剛剛也去了廚房那邊,因此眼下他們附近並無旁的人。然上官錦卻在離她幾步外就停下了,面上帶著優雅的微笑,朝她點了點頭,客氣地問道:「這幾日住得可還習慣?」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這些天碰上他多次了。然每次他都是這樣客氣又彬彬有禮地跟她說話,面上那吊兒郎當的笑盡數褪去,愛動手動腳的爪子也都收了起來,完全變成一個舉止優雅,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剛開始還懷疑著他是不是換了個人,後來又覺得他變得這般客氣,於她來說總歸是好事,再說她也管不著人家是什麼樣的態度,因此也就疑惑了一下便拋開了。

    「我在府裡也叨擾了多日,如今身上已無礙。前兩天曾跟孟夫人說起要回西涼的事,只是夫人卻把這事推到大人身上,因此就想問一下大人,關於我回西涼的日程,可否盡快安排一下,文蘿感激不盡!」

    上官錦輕笑著說道:「最近府裡要忙的事情多了些,一時抽不出人手,就委屈姑娘再住幾日。若是覺得悶的話,可以跟世子妃說一聲,讓她派個人在你身邊跟著,你領著丫鬟出去逛一逛也行。」

    白文蘿微皺了皺眉,這明顯就是拖延的話。只是看著他那裝得一副坦蕩蕩的樣子,她想了想便忍住了,與他爭辯根本無用。他也不可能留自己一輩子,左右不過是多等幾日罷了,這點耐心她還是有的,因此便點了點頭,道了聲多謝,就轉身回了屋。

    而上官錦站在那兒,看著白文蘿消失在門後的身影,想著她剛剛那副波浪不興的模樣,一時間心裡鬱悶到了極點!原本是想改變一下態度,正視一下自己的內心,料不到的是,反更是被她牽著情緒走了。

    剛開始,確實在她臉上看到了疑惑的眼神,他瞬時就期待著她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甚至是隱隱希望能看到幾分失落的神色。卻不想,一轉眼,她就直接漠視了!而且變得比他還要客氣起來,一口一聲大人的,怎麼聽怎麼不順耳!

    這到底算什麼事?上官錦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在自討苦吃。

    他站在那想了一會,直到查覺到有下人靠近了,才輕輕一閃身離開了那裡。到底是在王府裡,人多眼雜,他不好再像以前那般做什麼小動作。因此這明明看得到,卻偏偏摸不著的日子,再加上自己特意改變了態度,人家卻還是那般可有可無的樣,讓他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心裡,吐也吐不出來!

    到了正月十二那日,王府的酒宴終於告了一段落,只是接下來又要準備元宵酒宴等事。不過這些事情前些天早都準備好,東西人手等也都齊全著,因此倒也不像之前那麼忙了。

    於是那日一大早,孟氏起來後,見那連下了半個月雪的天初見了晴,心情不禁大好。然後等她那三個兒女過來同她請完安,自去玩樂後,才終於想起自己這些日子冷落了白文蘿。心裡不由有些過意不去,想了想,便叫丫鬟們準備一下,然後便往白文蘿的房間走去。

    「夫人怎麼過來了!」白文蘿也是剛起不久,正打算研磨練字,不料這會孟氏就走了進來。

    孟氏笑道:「白姑娘這麼早就起來了,今兒天氣好,這元宵快到了,京州城內熱鬧的地兒不少。前些天因為忙著,我也沒顧得上好好招待你,聽丫鬟說你身上已大好,今兒我難得有些空閒,想帶你出去逛逛。

    「夫人不必如此客氣!我這已在府上叨擾多日,心裡早過意不去,要再讓夫人這般費心的話就更覺愧疚了。」

    「這說的什麼話,你是貴客,我們這王府又不是容不得人的地方。而且也就是這年節的時候忙碌一點,平日裡整個內院外院都是冷冷清清的,難得來了這麼一位知書達理的姑娘,我都巴不得你能一直住下去呢。」

    「夫人說笑了。」

    「這可不是說笑,都是真話。不過呢,其實我今兒是想出去買些東西,可一個人不免無聊了些,就是想叫你陪我出去一趟罷了。」孟氏說著就一臉笑的看著白文蘿。

    孟氏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出行,只是帶上兩個丫鬟,讓府內的車伕備了輛花梨木的清油車,就攜著白文蘿出去了。王府的貴婦人逛街並不跟那些平頭百姓一般,在路邊走走看看挑挑揀揀,而是直接奔目的地去的。

    約莫行了兩刻多鐘,那馬車就停了下來,白文蘿扶著丫鬟的手下去後,才看到馬車是在一家珠寶店前停下的。她發現這的路面不比別處,不但寬闊,而且乾淨整潔,殘雪也都被掃到路的兩邊堆起來,露出平整厚實的青石板。她問了旁邊的丫鬟,才知道這叫西苑街,是京州權貴們的聚集地之一。

    白文蘿再往周圍看了看,只見那每家店面屋簷的簷角具是高高飛起,如鳳凰展翅般,顯得異常氣派。再收回目光,便見這家珠寶店左右兩邊還有數家金銀店舖,對面是綢緞莊,茶葉店,古董店,再往前還有數棟高矮不一的朱紅大酒樓等。

    從珠寶店出來後,孟氏又帶著她進了綢緞莊,接下來這條街上的各個店面幾乎都被拉著進去一次。白文蘿才發覺,其實,這女人,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天性都差不了多少。

    而上官錦這邊,一大早,他剛從御查院出來,就被幾個御查院的下屬請到西苑街的百里香酒樓。這設宴的是御查院內一個中等職位的官員,叫王海富,已經四十開外。他雖在御查院干了二十年,政績卻一直沒什麼起色,眼下年紀也大了,自己瞧著也不再有什麼希望,因此便打算就這麼不成不淡地再領幾年俸祿,然後就回家養老去。

    今天這個酒宴原本是他趁著年節時,院裡事情不多,便邀請身邊的同僚,打算出去找家小酒館,湊一起喝喝酒吹吹牛而已。只是不想期間不知是誰忽然提出,說要不也請一下上官大人。王海富一想也是,他們多加的這幾日假,還是上官錦看著院中暫時沒什麼事,特意放給他們的。而且在這年節的時候,與上司聯絡一下感情也是應當,雖然他現在已經沒這心思了,但他的這些同僚中,沒少有年輕想往上爬的。自己就做這個順水人情也不無不可,而且他也覺得上官錦指定是不會來,卻沒想,試著去問了一聲,上官錦竟是答應了!

    這一下,事情起了突變,即便他還是提議去小酒館,大人應該不會介意的。但是別的人哪還願意,最後大家就商量著一起湊了銀子,在西苑街的百里香酒樓訂了間包房。

    於是這一席酒,王福海感覺吃的根本不是酒,而是自己的肉!每上來一道菜,他心裡都掂量著又飛了多少銀子,根本就吃不出什麼味道來。幸而上官錦過來後,看著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同大家也都是有說有笑的,全無平日裡在院中那等陰冷的模樣。

    席上幾個大膽地還給敬了酒,上官錦也全都一乾而盡,終於把氣氛給帶活了起來。王福海便也只好放下那讓他肉痛的銀子,幾杯下肚後,嘴就沒再沒閒著。

    只是後來,大家發覺上官大人不知什麼時候忽然起身,走到那窗戶旁站住了。

    三樓臨窗的位置,視野很好,往下能看得清那路上的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馬。此時他手搭在窗台上,垂著眼睛,身子紋絲不動。眼神明暗不定
    而那座中,御查院的下屬們自然是都注意到,上官大人此時的表情陰暗,眼神不明。於是個個心裡都開始忐忑起來,也不知到底是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不妥的話,還是大人眼下在想在什麼了不得的朝中大事,因此皆不敢上前打擾。

    然沒人知道,其實上官大人此刻腦子裡想的,只是一個很簡單,卻又困擾了他好幾天的問題一一看得到,摸不著。

    而且他還發現,眼下似乎還有人在覬覦他的獵物。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53 PM

第六十九章 擔心你的自制力

    幾乎把整條西苑街都逛完後,孟氏才一臉滿足地拉著白文蘿上了車,然後讓車伕把她們帶到洪福酒樓那去。孟氏一邊在車上點數著自己今日的戰利品,一邊跟白文蘿介紹著這西苑街上的酒樓。據說能在這條街上開得起酒樓的,除了有財力有人脈外,手裡都得有幾套絕活,而那洪福酒樓最出名的就是金魚鴨掌,貴妃雞,昝花桃泥,三鮮活魚

    沒一會,馬車就在洪福酒樓前停下了,白文蘿剛下車,就瞧見那酒樓裡跑出一個掌櫃模樣的人,顛著個圓肚皮,朝著孟氏點頭哈腰地叫了一聲「姑姑!」她聽後心裡才恍悟過來,原來這酒樓是孟氏的侄子開的,難怪會帶她到這來呢。剛剛她心裡還納悶著,孟氏到底是世子妃身份,自己又是未嫁的姑娘。按理她們兩個人就這麼到酒樓裡吃飯,並不是太妥當的事情。然若是自家人開的酒樓,倒就沒這多顧忌了。

    孟氏朝那胖掌櫃點了點頭,正要隨他進去的時候,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就站住了說道:「真是,我剛剛好像是忘了給祺兒買筆墨了。」

    那胖掌櫃笑瞇瞇地說道:「姑姑莫著急,先上三樓的雅間裡歇著。祺兒都是用哪家的筆墨,都慣用什麼樣的,說出名兒來,我馬上叫夥計買去,一會就能拿回來。」

    「若是別的東西還行,獨祺兒這東西需我自個去挑選,這是他昨兒給我出的一道謎語。那孩子,肚子裡的鬼點子多著呢,要你去買了,回去他準能瞧出來是我在糊弄他,定是不依了。」孟氏笑著搖了搖頭,又接著道:「這樣吧,你先帶著白姑娘到雅間歇著去,采藍也留下,我一會就回來

    「那也行,那白姑娘這邊請。」胖掌櫃雖不知白文蘿是什麼身份,但既然是跟在孟氏身邊的,又看她這一身的衣著服飾,定是身份不低,因此說話間都是畢恭畢敬的。

    於是白文蘿先是目送孟氏的馬車離開後,才轉了身,然正要隨那胖掌櫃進去時,旁邊忽然有人喊了她一聲:「三姑娘!」

    白文蘿轉頭,不想竟會是沈逸飛,且他旁邊還有一個李敞之。

    「沈少爺。」白文蘿微有些意外,轉過身,微笑著朝他和李敞之點了點頭。

    「真是你,你怎麼會在這,我聽說你……」沈逸飛不知為何,一時微有些激動,只是話說到一半,卻又吞了下去。白文蘿出事的消息,他是前幾日才知道的,那還是無意中從茗夕嘴裡聽說的。當時他正擦著琴,瞬時就愣住了,後來經過逼問茗夕,才知道,白文蘿之所以會出事,八成是因他幫秦月禪傳遞了消息。因為自白府煙花庫房爆炸後,茗夕就借口離開了。但離開之前,茗夕卻告訴給秦月禪,若是要往恭王府遞消息的話,可以找沈逸飛。

    而白文蘿被劫這事,就是出在沈逸飛送了信之後……雖是不能確定,但是前後一聯繫,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其實,他聽到白文蘿出事的消息的同時,也知道她已經平安無事了。

    有慶幸,亦有愧疚,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厭惡!知道她這段時間住在康王府裡,而他曾多次想過去拜訪,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這麼貿然前去,終究是不妥,到底還是忍下來。卻沒料到,因李倘之今日上沈府找他,涎著臉皮,死活拉了他出來,兩人竟會在這碰上白文蘿!只有他清楚,看到她完好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一刻,他心裡的感覺有多複雜。

    白文蘿自然是看到他眼裡流露出激動的情緒,卻只當是他聽說了自己被劫的事,畢竟已經過去這些天了,他會收到消息也不奇怪,於是便笑了笑道:「沈少爺是來這吃飯?」

    「是我約了沈兄到這酒樓裡見幾個朋友,聚一聚的,想不到竟會在這遇到三姑娘,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李敞之趕忙上前插了句嘴,然後又很是關心地問道:「那天的事情我聽說了,當時我父親還打算派出府裡的護衛同官府的人一塊前去找呢,不想沒多久就收到三姑娘已經平安的消息,真是萬幸了。聽說身上還受了傷,如今可是大好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道:「多謝李公子的關心。,也謝謝您父親的仗義,我身子已經無礙了。」

    「提什麼謝字,都是應該的應該的,你今兒是一個人出來的?」李敞之笑呵呵地擺了擺手,就自來熟地拉進了距離,接著又問道,而且眼睛還挪不開般地直盯著白文蘿的臉瞅。

    「我是跟著康王妃出來的。」白文蘿笑著搖了搖頭,說著就往路那邊張望了一下。

    「白姑娘還是先上三樓的雅間裡歇一歇,這外頭冷,小心凍著了,姑姑應該就快回來了。」那胖掌櫃在一旁等他們說了這一會話後,才上前來笑瞇瞇地說道,然後又轉過頭去對沈逸飛和李敞之道:「兩位公子也快請進來吧,眼下還有兩間雅間是空著的。」

    李敞之早就聽說了白文蘿如今是暫住在康王府裡,今兒在這遇到她後,頓時眼前就是一亮。白文蘿今日出來,穿的正是那天進王府的那一身。白狐裘鑲紅寶石的暖帽,不但襯出她膚白眸亮,更為她增添了幾分淡定從容的氣質;雪青色竹葉紋棉綾披風隨風微微擺動著,使得她整個人瞬時多了幾分飄逸之感;貼身的桃紅刻絲風毛亮緞小襖,恰如其分地勾勒出地身上窈窕的曲線。。。。。。再看那臉上恬恬淡淡的微笑,如似雪中嬌艷的紅梅,讓人見著後就忍不住想要親近一番!

    同是男人,沈逸飛自然感覺到李敞之看白文蘿的眼神不一般,因此便順著那胖掌櫃的話道:「李兄,咱們該進去了,莫讓大家等久了。」

    「哦,哦,好的,那三姑娘……」李敞之點了點頭,然後又詢問地看向白文蘿。

    「三姑娘自有掌櫃帶著。」沈逸飛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語氣裡帶著微微的不悅。

    白文蘿頓時一笑,也不說話,只是看了沈逸飛一眼,沈逸飛微窘,然後就拉了拉李敞之,又朝白文蘿點了點頭,就先行進去了。李敞之無法,也只好戀戀不捨地朝白文蘿告了辭,然後才追上沈逸飛。

    白文蘿看著他們進了酒樓後,才慢慢收起笑容,也隨著胖掌櫃走了進去。

    這一切,全數落入與洪福酒樓相連的百香樓三樓窗戶旁的一雙眼睛裡。

    上官錦在看到白文蘿最後對沈逸飛露出那個笑容時,眼眸瞬時變得陰冷。直到看著她走進酒樓後,他才慢慢收回目光,卻依舊站在那窗戶旁,似沉思了一會,然後才回身叫王福海跟他出了包房。

    包房內,御查院的下屬們滿心忐忑,面面相覷,也不知出了什麼事。然才沒一會,就見王福海又反身回來了。還不等大家詢問,王福海隨即就笑瞇瞇地開口道:「大人說了,他忽然想起有事要離開一下,這頓酒宴就當是他請大家的年酒,讓咱們都別客氣,儘管放開懷飲去」

    而此時的洪福酒樓那邊,白文蘿隨那胖掌櫃進了三樓的雅間後,熱茶都沒來得及喝一口,采藍就推門走了進來,對她說道:「姑娘,二爺在樓下,叫您下去一趟。」

    「嗯?什麼事?」白文蘿才剛拿起茶杯,又放了下去,問道。

    「不知道,二爺只說讓姑娘出去一趟,好像是有事要說。」采藍搖了搖頭。

    白文蘿握住茶杯沉吟了一會,便站了起來,隨采藍下去了。

    酒樓旁邊停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那車上並無「御」字標記。采藍給她掀開車簾後,便見上官錦正坐在裡面,看到她後就朝她伸出手道:「上來。」

    「大人找我什麼事?」白文蘿遲疑了一下問道。

    「酒樓附近來往的人不少,再不上來就有人往這邊注意了,難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回西涼嗎?」上官錦看著她一臉戒備地樣子,忽然又露出那一臉吊兒郎當的笑容來。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然後才扶著采藍的手上了馬車,小心的坐到他對面。只是那車簾子才剛放下,這馬車就動了起來。白文蘿一驚,就要起身撩開那車簾子,卻被上官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直接往他那邊拉了過去。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妙,輕輕巧巧地就使她跌到了他的懷裡,同時腰身被他另一隻手臂給禁錮住。並不算寬敞的車廂裡,似乎一下子就充滿了男人雄性的氣息。

    「大人這是要做什麼?」

    上官錦並未答話,只是嗤笑了一下,然後就解開她的披風,扔到一邊。再又調整了一下她坐在他懷裡的姿勢,讓自己抱得更方便些,才握住她的手,俯下臉在她耳邊說道:「帶你去個地方,有東西送你。」

    「大人該知道我是同世子妃一起出來的。」

    「知道,我已經交待采藍了,采藍會跟嫂子解釋的。」他一邊說,一邊把玩著她柔軟的手,停了幾下後,似乎想把自己的手指擠進她的指縫間,白文蘿頓時手握成拳。上官錦笑了一下,也不勉強,便整個包住她的手。

    「總歸我現在也不能跑車,大人您該放開我了。」

    「討厭我這麼抱著你麼?」

    「。。。。。。我在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大人沒有足夠的自制力,馬車這麼碴,您沒發現我現在整個後背都是僵硬的嗎,連動一下都不敢。」兩人幾乎是貼在一起坐在車座上,她後背靠在他懷裡,他還抱得這麼緊。這馬車偶爾顛一下,再小的摩擦,那也是摩擦。她都能感覺得到,他不可能沒有感覺。

    上官錦的臉頓時綠了,好才貼著她的耳朵,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還有什麼,是你不敢說的!?」  




第七十章 騷包的馬,刺殺的刃

    馬車是在一處異常空曠的地方停下的,被上官錦扶著下去後,白文蘿往周圍一看。只見離他們幾丈遠的地方有幾間低矮的石頭房子,更遠處有落光了葉子的小樹林,眼前的空地皆被白雪覆蓋,看起來白茫茫的一片,異常耀眼,也看不出是個什麼地方。

    她才詢問地看著上官錦,上官錦笑了笑,便打了個口哨,沒多會就聽見有嗒嗒的馬蹄聲傳來,隨之就看到一個飄動的白影從房子那朝他們跑了過來!是馬,一匹雪白的,幾乎與這雪地融為一體的駿馬,身姿矯健,動作優美,飄逸的鬃毛似流光般在風中閃動。只是眨眼間,它就來到了他們跟前,鼻子往外噴著白霧,額前柔軟的鬃毛稍稍蓋住了它一邊的眼睛。白文蘿忍不住伸出手幫它輕輕撫了扶那額前的鬃毛,這是一匹比景陽公主的雪影更為優秀的白馬,無論是資質還是外形,都高上了一個層次!

    「這是純種的雪龍馬,真正的千里寶馬。」上官錦也在那鬃毛上撫了撫,似自語般的道了一句,然後就拍了拘那銀色的馬鞍對白文蘿笑道:「喜歡嗎?」

    「這就是你說要送我的東西。」白文蘿收回手,偏過臉,看了上官錦一眼。

    上官錦笑,亦是看著她,不語,眼眸濃暗。白文蘿輕歎一聲,又看了看這匹寶馬,心裡無奈地道了一句:這麼騷包的馬,他送得起,她可收不起啊!再說這玩意兒又不能裝在口袋裡,這可是活生生的一匹寶馬。就算她收得起,也養不起。更先別說回去怎麼跟白府的人交待了。

    「來,我教你騎馬。」上官錦也不理她心裡怎麼想的,說著就把她拉了過去。

    「呃,我這穿的是裙子!」然白文蘿話才剛落,上官錦已經翻身上馬,然後俯下身,伸手往她腰上一撈,就把她整個抱了起來。

    「坐好了。」他在地耳邊低語,裙擺很寬,跨坐上去並不困難。

    「你這是在教我?」白文蘿微側過臉,瞥了一眼貼著她坐在地後面的上官錦。

    「這樣安全點,來,抓住韁繩。」他笑,然後拉著她的手握住韁繩,接著又道:「覺得手冷了就收回來。」他說著就用自己的斗篷將她整個她包住,只露出了腦袋在他身前,然後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握住韁繩,腳往馬腹上一踢,雪龍馬就帶著他們往雪地上跑了去。

    這馬上顛簸的幅度比在馬車裡不知大了多少倍,特別是上官錦讓馬兒慢慢行了一段後,忽然就讓雪龍馬飛快地奔跑起來!風在耳邊呼呼地刮過,吹亂了她的頭髮;馬蹄踏在雪地上,濺起的雪粒飛到她的臉上。冰冷的空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眼睛被風刮的睜不開,身子受不住顛簸,似要掉下去一般!她不由得低下頭,緊緊抓住他環在她身上的手臂,側過身子,臉埋在他的臂彎裡,被冷風吹得發抖的身子盡量往他身上貼去,以便吸取他的體溫。

    不知什麼時候,上官錦才放慢的速度,鬆開韁繩,把被風刮起的斗篷拉過來,重新把她整個包住,然後兩手環抱住她,把她徹底地擁在懷裡。

    「還冷嗎?」他在她耳邊低語,沉厚的聲音,溫柔的語氣,微燙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酒氣和隱約的藥香,似都跟這包住她的斗篷溶在了一起一般。

    上官錦甩開韁繩後,雪龍馬的速度漸漸變緩,白文蘿才慢慢睜開眼,抬起被冷風刮得微紅的臉,終於微帶著怒氣瞪了他一眼,然後就要放開手,想要坐正了。這樣扭著身子極為不舒服,大腿也被拉扯得很疼。

    只是她才剛要動作,上官錦的雙臂就箍緊了她。

    「放開,我不舒服!」她皺著眉說道。

    上官錦垂著眼睛看了她一眼,終於鬆了手臂,卻是兩手都滑到她的腰上,然後整個把她托了起來,手臂再往她臀上一托,就讓她側身坐到馬背上,再把她整個摟在懷裡輕笑著說道:「這樣就舒服了,嗯!」

    此時,他的一隻手臂是環在她的腰腹之上,微微碰到了她的胸部下面,雖隔著衣服,卻是依舊能感覺得到不一樣的觸感!白文蘿沉默了,微有些僵硬的沉默。

    上官錦卻笑出聲來,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朵上,許久才開口道:「丫頭,你還太小了!現在緊張還太早!」

    「可你卻是要忍不住了不是嗎?」白文蘿看了看自己確實還不算豐滿的胸部,然後就抬頭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環在她身上的手瞬時收緊,男人的氣息一時壓得很近。

    「你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啊!」他箍緊她好一會,直到她覺得呼吸困難了,才慢慢放開。然後抬起她的下巴,手指重重地在她唇上壓了幾下,似歎息,又似警告般的說道。

    異性身上開始散發出危險的氣息,白文蘿很識時務地閉上了嘴,放鬆了身子,垂下眼睛,軟軟地靠在他懷裡,再不說什麼了。

    一下子就示弱了,忽然間變得這般乖巧,讓人分不清她之前說的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上官錦微有些愣住,然後便放開了握住她下巴的手,重新環抱住她笑道:「從不吃眼前虧是嗎?」

    白文蘿沒應聲,上官錦也不再開口,擁著她在馬背上,任著那馬兒帶著他們在雪地裡隨意行走。天地間似乎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一般,耳邊只有呼呼地風聲和帶著節奏感的馬蹄聲。

    片刻之後,也不知為何,那雪龍馬忽然變得有些躁動起來。走的步子再不似先前那般帶有節奏感,還時時地顛兩下,使得坐在背上的兩人貼得更緊了。且因這忽然的顛簸,上官錦環抱住白文蘿的手臂,若有若無地在她的胸部上蹭擦了幾下。然白文蘿此時卻已經顧不上這些,她剛剛才放鬆的身子忽然間就繃了起來,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地告訴她,這冰空的氣裡,這天地之間,有危險正在徐徐近!

    「呵。。。。。。沒事的。」感覺到她的緊張,上官錦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只是話才剛落,他猛地就抱著她從馬背上彈了起來,與此同時,前方的雪地裡突地爆出一道寒光,捲起雪霧,殺氣騰騰的直往他們射來!

    上官錦才抱著白文蘿跳離馬背,那道寒光瞬時就從他們剛剛坐的位置刷了過去!只有分厘之錯,只是毫秒之差,一方成功避開,一方首擊失敗!

    雪龍馬因受驚而發出一聲長嘶,然後前蹄揚起,馬蹄聲瞬時遠去。

    兩人落到雪地上,滾了幾下,白文蘿只感覺自己被他死死壓在懷中,呼吸困難,耳邊聽到的是金屬相撞的聲音!這天似乎一下子捲起了暴風雪,滿含煞氣的風聲,捲著雪粒,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耳膜被猛然間增大的氣壓壓得生疼!環在身上的手臂如鐵箍一般,擠著她劇烈跳動的心臟。無孔不入的殺氣,強悍的氣息,曾經無比熟悉的危險,如似魔咒一般,貫穿了她的前世今生,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跟著沸騰起來!

    不過是幾個眨眼的瞬間,上官錦已抱著她從雪地上站了起來,周圍的殺氣瞬時褪去,金屬相撞的聲音亦歇了下去。從他懷裡抬起頭,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他那慣有的笑容,帶著幾分不在乎的吊兒郎當。

    「結束了。」他輕笑著說道,然後下巴在她額頭上蹭了蹭,帶著幾分親暱的安撫。

    她轉頭,便看見不遠處躺著三具白衣屍體,屍體附近的雪地已被鮮血弄髒。還有另一個尚且活著的白衣人,眼下卻被兩個灰人給制住了。只見他在掙扎中被死死按在雪地裡,隨後就聽到喀吧的一聲,似手腳被掰斷的聲音。然後那白衣人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眼光再往旁邊一掃,就見這附近的雪地上掉落了幾柄閃著寒光的彎刀,造型看著有些怪異,不像是漢人常用的武器。

    緩緩收回目光,便見上官錦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上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只見那劍身還在微微顫抖,有幾滴血珠正順著劍身緩緩滑落,滴到雪地上,倏地就染出幾朵鮮艷的紅梅來。而那劍身,不留一絲痕跡,光潔得耀眼。

    遠處又有一灰衣人跑過來,卻是停在那倒在地上的白衣人旁邊,似在問著什麼話,風中傳過來的是她聽不懂的異國語言。

    一場跨越國界的刺殺行動嗎?自己是否也在無意中扮演了某一個角色?

    之前那一瞬沸騰起來的血液已慢慢冷卻,白文蘿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然後就要放開因剛剛的危險,而抱住了上官錦腰背的手,卻被他環在肩膀上的手更用力地抱了一下。直到遠處的灰衣人往他這邊走來時,他才放開,然後拉著她的胳膊,讓她站到自己背後。

    那灰衣人往這邊走過來時,白文蘿已經覺得那個身影很顯眼熟了,直到他走近後,才認出來,竟是阿爾巴!

    「確實是古雅的古納人。」阿爾巴走到上官錦跟前,垂下頭,捧上一柄彎刀說道。

    「嗯,把剩下的那個帶回去。」上官錦接過那柄彎刀看了看,便淡淡地交待了一句。

    阿爾巴點了點頭,便反身回去了。很快,那雪地上的血跡和屍體都被處理乾淨,幾陣風捲過,連空氣中的血腥味也隨之消散,這裡就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上官錦又打了個口哨,剛剛不知跑到哪去的雪龍馬又從遠處跑了回來。

    「來,我帶你回去。」他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看著完全不似就在片刻之前,他宛若弒神般,才手刃了幾條人命。

    原來,他們如此相像。

    只是才剛要上馬,前方忽然有人騎馬急奔而來。

    「大人,王爺找您,讓您馬上回去。」急奔而來的人在他們與卜面扳了韁繩停下後,就從馬背上跳下,低垂著頭,單膝跪在上官錦面前說道。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55 PM

第七十一章 提親暫擱

    上官錦剛十進康王爺的書房,就見一位公公正捧著茶盞,坐在康王爺旁邊的椅子上輕輕吹著。

    「皇上派了楊公公過來,讓你馬上進宮去。」康王爺瞧著他進來後,只打量了他一眼,也不問他剛剛去了哪,就直接說道。上官錦注意到康王爺說的是讓,而不是宣,說明皇上是私下叫他進宮去的。

    「上官大人。」楊公公見到上官錦,趕忙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來客氣地說道:「馬車已經備好了,如果大人眼下方便的話就請隨老奴進宮去吧,皇上正等著呢。」

    上官錦看了康王爺一眼,恭敬地行了禮,然後才朝那公公點了點頭道:「公公請。」

    一直到掌燈時分上官錦才從宮裡回來,一回王府他就直接往康王爺的書房去了。

    書房內,那張與上官錦有著幾分相似的臉,早被刻上了歲月的痕跡,這會在燭光的映照下,更顯得稜角分明。即便他已過了知天命之年,即便他的頭髮已見花白。然他的身板卻依舊健碩挺拔,並無絲毫佝僂之態;目光依舊炯炯有神,他的一個眼神掃過,依舊會有人合覺得心裡發顫,腿腳發軟。

    這個自小就手把手教他一切的男人,在他心裡幾乎是無所不能的男人,他的父親,皇上的叔父「亦是前任御查院的主事。二十多年前,大景還沒有御查院,是在先帝的首肯下,由他一手創辦起來的。

    「過來,看這個。」上官錦進去後,康王爺也,不抬頭,依舊看著鋪在桌上的一張精細地描繪了大景和北齊,以及這兩個國家周邊的一些小諸侯國的地圖開口說道。

    上官錦走了近去,康王爺指了指大景版圖的東面,一塊空了的地方道:「這兒,聽說北齊已經找到能過去的路了。」

    上官錦只見康王爺指著的那塊地方,那裡連國界餞都沒有,只是一塊空白的地方,就寫了「古雅」兩個字。

    「嗯,是咱們的人找到的,卻被.他們搶了先。」上官錦點了點頭道,這事一直是他負責,他自然清楚。而康王爺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把御查院全權交給他,然卻幾乎是跟他同時知道這個消息。

    「你打算怎麼辦?」康王爺終於從地圖上收回目光,抬起臉,看著上官錦問道。

    上官錦笑了笑,看著那塊空白的地方道:「就讓他們先去幫我們探一下路,豈不是很好。」目前那幾個古納人還不可全信,消息是他故意放出去的,北齊人不知盯上多久了,果然乖乖中了他的套。

    「皇上怎麼說?」康王爺點了點頭,又問道。很多事情,他們兩人之間並不需要過多的解釋,就已彼此心知肚明。

    「北齊一邊在偷偷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一邊又怕被咱們暗算了,便提出合作,條件很誘人。皇上不想錯失多咬他們一口的機會,打算讓我去一趟北齊,順便也去那兒看看虛實。」上官錦言簡意賅地說道。

    「你打算過去?」

    「確實是個難得的機會,而且眼下時機也合適。」上官錦看著那塊空白的地方,沉吟了一會道。古雅與大景相接的東面,固有大山,毒瘴和沼澤隔著,使得敵百年來,大景和北齊都無法找到一條可以長期通行,順利進去的路。偏那塊地方卻是西臨興海,不但水陸通向許多小島國,甚至還能通向一些西洋國家。

    而且古雅那個地方,北齊和大景打探了這麼多年,基本摸清楚那裡並非是一個君主集權制的國家。他們那只有一個象徵意義的城主,並沒有正規的軍隊,幾乎所有人都在做生意。

    但是反過來一思索,古雅能獨立存在這麼多年,並不只是單單靠這天耬屏障的保護,其中或許還有他們查探不到的秘密。因此,他便設了這麼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局。

    如若能找到一條通向那邊的路,並把古雅收八大景的版圖,即便只是附屬國,這其中所能獲得的利益將是不可估量的!無論是大景還是北齊,都不能不動心。

    「今天收網了?」康王爺對他的決定不置可否,而是又問道。

    上官錦又笑了笑,就點了點頭,對於康王爺熟知自己身邊的一切消息並不感到意外。今天的這一場誘敵刺殺,他已經準備了一個多月。

    古納人,並非出自北齊,而是來源於古雅。早在數百年前,古雅和北齊原是有一條通道,那時兩個地方之間的貿易往來非常頻繁。然人心總是貪婪的,一次侵略性的戰爭,帶給了古雅滅頂之災,幾乎大半的古納人都被抓到了北齊,成為最下等的奴隸。幸而後來出現了史書上有記載以來的一次最大地震,日月無光,山河改變,於是那條鏈接北齊與古雅的道路就消失了。

    而那個嶺候,大景還未建立,中原這塊地幾乎是北齊一統天下。後來,皇朝腐敗,自然就有揭竿而起。北齊皇室最後一路敗退往北,丟掉了一大半的疆土,才終於保留了國號。於是,這天下就一分為二。南邊出現了一個新興的強大皇朝——大景。

    而古納人在北齊過了這麼多年,漸漸繁衍了下來,也早已脫去了奴隸的身份,並慢慢被北齊人接納。然總會有那麼一部分人,他們從未忘記過自己曾經所受到的苦難,也不曾忘記過自己真正的家鄉。

    北齊那邊流傳著這麼一句話一一母親會召喚想要回家的孩子,要找到通向古雅的路,非古納人不可。敵人的敵人既是朋友,於是,大景便與他們聯繫上了。

    北齊自然也是要防著這一點,因此一個多月前,上官錦就收到北齊那邊要派人刺殺他的消息。於是他便順水推舟地設了這麼一個套,從收到消息開始,這一個多月來,他幾乎每天都會去同一個地方馴馬。然而對方卻比他想像中還要有忍耐性,竟然遲遲不動手,誘餌還是不夠香,勾不上來,這網就收不了。

    於是,今天他便下了狠心。美人在懷,誰都會以為他必有疏忽……

    獵物果然出動了,這張布了一個多月的網終於順利收了起來。雖沒想北齊那邊竟是安排了古納人進行刺殺任務,這麼多年來,他們果真也是沒少費心思。幸好他特意留了個活口,如今這可是他們手裡握的一個大籌碼。眼下北齊想要談合作,這個籌碼一拋出去,且讓他們頭疼著呢。

    康王爺沒有多問具體情況,總歸該知道的他早也知道了,便問了問上官錦到了北齊那邊後的具體安排,然後又稍稍指點一下,就讓他出去了。

    上官錦照舊是恭敬地行了禮,然後就要轉身,沒想康王爺卻又叫住了他,問道:「白府的那位姑娘,我聽王妃說,你對她很有意思?」

    上官錦沒想王爺竟會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便點了點頭道:「本想在走之前跟母親提這件事的,既然王爺問了,那我跟王爺說也是一樣。我想娶她,請求王爺能在我走之前,派人到白府提親去。

    康王爺看了他許久,才慢慢說道:「她不適合當你媳婦。」聲音裡頭並沒有不悅,只是單純的不贊同。

    上官錦笑道:「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今天事情的經過想必王爺也都清楚,這樣一位臨危不懼,處亂不驚的女子,我再找不出第二個來。

    「你需要的是一位能為你傳宗接代,能幫你打理好內院的女人,不是要陪你上戰場的士兵。」

    「是個女人都能傳宗接代,她打理內院的能力也不用懷疑,最重要的是我能喜歡,王爺是明白我的。」上官錦搖了搖頭,語氣很輕,態度卻依舊如初。

    康王爺沉默了一會,然後才看著他說道:「即便我和你母親都答應,你覺得你能娶得了她嗎?」

    「王爺這是答應我了?」上官錦有些意外,沒想會這麼快就鬆口了。

    「此事再議吧,你這次的北齊之行,依我估算,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提親之事,就等你回來再說,你先下去準備這事吧。」康王爺想了想便說道。

    「如此也好,希望王爺能幫我勸一下母親,是我任性了。」上官錦說著就畢恭畢敬地對康王爺行了個禮,然後才轉身出去了。

    門被掩上後,康王爺才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只有這一刻,他看起來才像個真正的老人,像個對孩子無奈的父親。

    從康王爺的書房出來後,天已盡黑,由於元宵將近,王府內各處都掛上了燈籠,映照得一片錦繡輝煌之專廠,盛世繁華之景。上官錦在長廊上慢慢踱著步子,想了想,就往內院那走去。

    剛到孟氏院前時,正好碰到孟氏從裡頭出來,立馬便站住了,笑著朝孟氏行了禮道:「見過嫂子,大哥可在裡頭?」

    「在著呢,你進去吧。」孟氏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責備地看了他一眼,接著道:「幸好王妃今日外出赴宴,眼下才回,不然我還真幫不得你,再沒下次了!」

    「我明白,多謝嫂子。」上官錦笑了笑,就進去了,只是他進去後卻沒往上官榮的房間去,而是閃過身,往白文蘿住的地方走了過去。




第七十二章 離 別

    眼下白文蘿才剛用完晚飯,正好輪到丫鬟們下去吃晚飯.采藍服侍她盥洗畢後,也退了出來,不想在門口看到上官錦走來。采藍怔了一下,上官錦只朝她擺了擺手,她便垂下頭,行了禮,悄悄地走開了。

    今日雪停後,天一入夜,這氣溫就下降得厲害。白文蘿吃完飯,因懼冷,也不出去外頭散步消食,呆坐著又怕困盹了胃裡停食,因此便拿出針線來消磨時間。

    上官錦進去後就見她正坐在燈下,低垂著臉,表情認真且溫和。於是走過去看了一眼她手裡的活,見那正繡的是一支紅梅,便笑了笑問道:「今天可是嚇著了?」

    白文蘿已經不意外他會出現在這裡,手裡的活並沒有停下,只是搖了搖頭,也不出聲。

    「過兩天就送你回去,會來得及讓你和家人一起過元宵的。」上官錦說著挪了張椅子過來,坐到她身邊。

    白文蘿這才停下手裡的活,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謝謝!」

    上官錦笑了笑,把她手中的針線和繡品拿開,然後把她的手拉過來包在掌中說道:「要離開了,除了這句謝,就再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白文蘿要抽回手,卻被他抓緊了,只得作罷。然後認真想了想,便開口道:「那匹馬我養不起,而且也用不著。」

    「沒關係,我幫你養著,以後會有用得著的時候的。」上官錦笑,揉了揉她的手又問道:「還有什麼要說的?」

    白文蘿垂下眼睛,沉思了一會,便抬起眼問道:「我回去後,恭親王那邊……可還會出什麼事嗎?」

    「這個你放心,我會安排好的。而且現在他那邊要注意的事情也不少,估計眼下也顧不上你,待他把眼下的事情解決了,我也該回來了。

    「回來?」白文蘿挑出這個字眼,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上官錦笑,也不答話,只輕輕揉著她的手。柔軟的觸感,滑膩的肌膚,他小心地控制著力道,生怕弄疼了她。只是當看到她那雙漆黑的眼眸,此時安靜地看著自己,就讓他不由得就回想起白天的時候。擁著她坐在馬背上,狂奔而起時,她反過身來抱住他,當時自己竟會有激動的感覺!有多長時間沒有這種感覺了,久得都快忘了。

    如此聰明,冷靜,亦懂得沉默的女子。刺殺事件後,一直到現在,她都不曾開口提過一個字,卻讓自己越來越介意……

    那樣的回憶,似乎讓他有了瞬間的忘情,不由得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白文蘿頓時一皺眉,就要抽回手。上官錦回過神,歎笑了一下依舊握住她的手,卻抬了起來,放置唇邊,用力嘬了一下,接著問道:「再沒什麼要說的嗎?」

    白文蘿微睜大了眼睛,有些怔然地看了他好一會。上官錦滿眼含笑,說著又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後才放下,追著問道:「沒有要說的了嗎?」

    「大人想讓我說什麼?」白文蘿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才抬起眼問道。

    「大人?」上官錦終於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譏諷地說迸:「你什麼時候成了我的下屬了!」

    白文蘿垂下眼睛沉默了,上官捏了捏她的手,想要生氣,卻莫名地又覺得有些無奈,僵持了一會才歎了口氣道:「什麼時候,你才能真正叫我一聲呢?」

    白文蘿依舊沒有言語,兩人一時都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過了多會,那燈芯忽然爆了一下,接著外頭傳來采藍微微的咳嗽聲,提醒著下人們都吃完飯,就要回來了。

    上官錦終於放開她的手,卻拉著她的胳膊站了起來,然後一把將她擁在懷裡,歎息一聲,才笑著說道:「其實,我比你想像中要有自制力得多了,至少我有耐心等著你長大。」他說完就放開她,捏了捏她的下巴,眼眸黯了一下,然後就鬆開手,轉身出去了。

    白文蘿慢慢坐下後,下意識地要拿起針線重新做活,卻發現剛剛那副繡了一半的繡品不見了!她怔了怔,手指慢慢摸著針線簍,跳動的燭火使得她的臉色明暗不定,表情模糊不清。半垂的眼瞼遮住了她眼中的情緒,沒人知道,她心裡在想著什麼。就如沒人知道,她的靈魂,其實並不屬於這裡,她的身體和內心,並不在一條線上。

    轉眼就到了正月十四,一大早,天才濛濛亮的時候,上官錦不知何時已經在康王爺的書房裡了。而且父子兩人似乎已說了多會話,兩人跟前的茶水早已變涼。

    「恭親王那邊,就煩王爺多分點心。」上官錦握著已經變得冰冷的茶杯,輕輕說道。

    「你是為公,還是為私?」康王爺看了他一眼問道。

    「既是為公也是為私。」上官錦坦然地說道:「找到去往古雅的路,就是通過恭親王透露給北齊那邊的,雖沒直接證據,但是他同北齊皇室有勾結的嫌疑洗脫不了。至於白三姑娘,估計已經被他盯上了,我確實擔心他會趁我離開的時候,會使什麼手段。」

    「北齊那邊的事,你以為皇上心裡不清楚,你可知道皇上為何遲遲

    不辦他?」康王爺喝了口冷茶,慢慢問了一句。

    上官錦笑了一下,停了一會才道:「一是他還沒有真正生出異心,二是御查院的職權過大,皇上需要有人制衡住。」

    「你既然清楚,就不要與他硬碰硬。即便他之前因秦家兵權的事,惹了點麻煩,卻並未真正有損失,皇上照舊看重他。而你此次出行北齊,事情並不輕鬆,絕不能分了心,這也是為了你自己好。」康王爺的聲音沉穩有力,徐徐緩緩中帶著不可違抗的命令。

    「我明白。」上官錦一臉正色的說道。

    「對了,此次遠行,你的藥曲元可都給你準備好了?」康王爺點了點頭,然後又接著問道。

    「昨日就已交紿我,有半年的量,眼下藥材全用完,他今一早便出京州尋新的藥材去了。」

    「這麼多年了,他的師父還沒找到?」康王爺面色微黯,眼中現出一絲淡淡的擔憂來。

    「正找著呢,一有消息就會傳回來的。」上官錦說著,面上不自覺地就現出那慣有的笑容來,康王爺吞了他一眼,忽然就點了點頭道:「白家三姑娘的安危你不必擔心,這段時間我會派人看著的。」

    「多謝王爺!」上官錦終於鬆了口氣,康王爺卻歎了口氣。

    於此同時,白文蘿這邊也準備起身了。昨日上官錦就派了人跟她說,今日會道她回去,讓她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就出發。昨晚孟氏已經來看過她,還特意送了好些東西,她推辭不過,只好接下了,而王妃那邊,今早也著人過來地問候了一聲。白文蘿便禮貌地說想要親自過去謝一謝王妃,卻被那僕婦給客氣地擋了回去。說是這幾日王妃要忙著見的人多了,實在抽不出時間,也怕姑娘過去了怠慢了姑娘,到底不好,姑娘的心意王妃心裡明白如此等等,然後便回去了。

    收拾完後,白文蘿看著這鼓鼓囊囊的一個大包,裡面是幾套衣服和一些扇子之類的女孩子用的東西。之前來的時候,連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這會回去,卻順了不少東西。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後就把桌上那個填漆匣子拿了過來,打開。只見裡面放了幾支玉簪子,還有一隻耀眼的鎏金鑲紅寶石手鐲。簪子是孟氏那日領她出去時,給她買的。東西不是很貴重,以他們這樣的家族來說,不管是送的還是收的,都不會有多少的負擔。

    白文蘿看了一會,便把那個手鐲拿了出來,然後蓋上匣子,放回桌上,一會自會有丫鬟過來收起。

    手鐲是上官錦給她的,之前那個烏銀鑲碧璽的鐲子已經被他收了回去,如今換的這個,不但外表升級了,裡頭也升了一個等次。如今的這個紅寶石鐲子,不但能連發十次毒針,裡面還藏了兩種毒藥,一是能讓人昏迷的,一是能置人於死地的。

    白文蘿撫摸著那個鐲子,回想起上官錦給自己的時候,他面上的表情似乎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就歎了口氣,放在她手中說道:「希望你永遠都用不上。」

    「姑娘,咱該走了。」白文蘿微有些愣神中,木香輕輕走了進來,一邊說,一邊幫她拿起包裹。

    「嗯。」白文蘿點了點頭,把那手鐲拿出戴上,就隨木香出去了。

    先去跟孟氏告了別,又說了幾句客套話,然後才隨著管家婆子從王府的角門出去,外面早有馬車候著。白文蘿轉身向——路送她出來的采藍道了謝,才扶著木香的手,不想正要上馬車時,一撩開車簾子,竟會看到上官錦坐在裡頭。她怔了怔,上官錦向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示意她上來。

    馬車行了一段後,木香就下手車,上了跟在他們後面的那輛馬車。

    車廂裡只剩下他們倆時,上官錦才拉過白文蘿的手,看到她纖細的手腕上已經戴上的紅寶石鐲子。他沉默了一會,才笑著說道:「我送你一段路。」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57 PM

第七十三章 甜蜜*交手

    「你。。。。。。是特意過來送我的?」白文蘿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問道。

    上官錦原就滿眼含笑,再聽她這麼一問,笑容更深了,看了她好一會,然後往後靠了靠,伸出另一隻手臂攬過她的肩頭,滿是愜意地問道:「你希望我是特意來送你的?」

    白文蘿看了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乾脆閉上眼睛,不語了。她知道他肯定是清楚她的意思,卻偏喜歡往自個臉上貼金。

    上官錦也不說話,就這樣半摟著她,讓她靠著自己靜靜地坐了一會,然後才慢慢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遲疑:「那天帶你去騎馬的事,你可是介意了?」

    「什麼?」白文蘿睜開眼,一時有些不解。

    「那場刺殺,戎先前就已經知道,卻還是把你帶入了危險中,介意嗎?」他底下頭,看著她問道。車內的光線並不好,再加上他此時是半垂著眼睛,看不清他此時是什麼樣的眼神,只見眉毛底下是一片陰影。

    白文蘿慢慢坐直了起來,微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心裡是真真切切的意外。因為那天的那場刺殺,她當時就明白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並不覺得有任何不應該之處。像他們這種人,本就是物盡其用,而且在她的認知裡,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利用與被利用,本就是強者與弱者的關係。而且,那天他能在那種情況下,護地毫髮無傷,她已經很慶幸了。

    原來,這事情,竟比她心裡所認為的,還要好!

    「似乎,介意的人是你啊?」白文蘿遲疑了一會,微偏了偏腦袋,看著他說道。

    「你真的不介意?」上官錦似鬆了口氣,又似有些不確定,伸出手,在她臉上撫了撫,接著問道:「為什麼會不介意?當時只要我稍一疏忽,你可能就沒命了!」

    「這個……我為什麼要介意?」白文蘿反問,想了想,又接著問道:「而-且,我介意有用嗎?介意和不介意,會有不同的結果嗎?」

    上官錦的手頓了頓,似被她問住了一般,看著她沉默了好一會,才拉住她的手輕輕說道:「當時可能不會,以後就會了,只要你介意,就會有不同的結果。

    白文蘿一時沉默了下去,眼睛卻是盯著他的臉看,似在確認他這話有幾分是真的,又有幾分是假的。

    「不相信我說的?」似的知道她心裡會這般想的一樣,上官錦笑了笑,一直輕輕揉捏著她的手,不知怎麼,忽然就把她的手腕抬了起來,然後他的五指猛然間侵略性地擠進她的指縫間,十指交纏,掌心相握!

    這樣幾近纏綿的動作,手掌心的溫度如此貼近的相互傳送,白文蘿似被燙著了一般,著實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就要抽出,卻早被纏得緊緊的。

    「文蘿。。。。。。」他第一次叫她,聲音低沉且性感,白文蘿粘起眼,怔怔地看著一臉認真的他。他很少有這樣的神色,平日裡不是吊兒郎當的笑,就是帶著戲謔地笑,偶爾收起笑容,面上頓時就顯出陰冷的神色。從未像現在這般,認真,霸道,偏又透著醉人的溫柔!

    「文蘿。。。。。。」兩人對視了許久,他歎息一聲,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把她擁了過來,緊緊抱著,輕吻了吻她的頭髮,才接著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你能懂,很難。。。。。。只當你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

    他的吻落到她的發上,她是能感覺得到的,可是,更讓她震驚的卻是他說出來的這一番話。

    十指交纏的手掌,一直到馬車停下的時候還未分開,一直捂到兩人的手心都出了微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許是這車廂太狹小了,許是他擁得太緊了,她覺得不但是自己的呼吸,甚至是全身的毛孔,都浸入了他的氣息!

    「大人,前方就是接應處,該換車了。」馬豐停穩後,就有聲音傳了進來,是催促他們分開的聲音。

    「我該走了,你會一路平安順利的。」他又是一聲歎息,似滿足,又似不捨。最後在她額頭上落了個吻,豐慢慢放開了她。兩人的手因握在一起久了,還出了汗,分開時發現他們的手指競粘在了一起,微微用了力才完全分開。

    上官錦笑,無比愜意,俯下臉在她耳邊說道:「看,你到底是捨不得我呢。」

    白文蘿只覺得手上出了汗,濕濕涼涼的,有些不舒服,便很自然的在衣擺上擦了擦。上官錦一瞧,臉上的表情似一下子就被噎住了一般。

    白文蘿擦完後才看著他說了一句:「你其實是順路的吧。」

    「。。。。。。真是,不解風情的小丫頭!」上官錦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她的額頭,然後像是不想再受她的氣一般,就轉身下了車。因此沒有看到白文蘿最後微微揚起嘴角,露一抹醉人的笑,帶著不屬於青澀少女的風味。他若回頭,定能迷醉在其中。

    車簾被放下後,外頭響起幾聲輕微的腳步聲和交談聲。沒一會,那車簾又被從外頭掀了起來,木香的腦袋探了進來,朝白文蘿笑了一下,道了一聲「姑娘」,就小心上了車。

    兩人具已坐穩後,那前頭的車伕才剛要甩馬鞭,白文蘿忽然就感覺到地面有微微的震動,接著很快就傳來嗒嗒的馬蹄聲,聽著似有五六匹馬的樣子,步伐非常整齊,一起一落都帶著經過長期的訓練契合才能有的節奏感。

    空氣裡莫名的就染上了緊張的氣氛,木香悄悄挑起車窗簾的一角,往外看了看,然後說道:「好像直衝著咱這邊來的,一共六匹馬,裝束整齊,跑在最前面的那個衣著比較突出,應該是領頭的。」

    「別理他們。」白文蘿輕輕說了一句,聽那架勢,不是衝著她來就是衝著上官錦來的。不過此時上官錦在外面,怎麼也輪不到她出頭就是了。

    果然,那馬蹄聲在她們不遠處停了下來後,就聽到一個略顯粗啞的聲音說道:「真是意外啊,竟會在這碰上你,不是聽說皇上派你出使北齊嗎,怎麼還在這兒?」

    「二哥真是好雅興,難道在這白雪皚皚的冬日還能打得到獵物嗎?」上官錦微含著笑的聲音,不答反問,沉厚,淡定,從容。

    「就因為是冬日,所以才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不過,說來前面那馬車裡是誰呢?怎麼也不出來露個臉,既然不是御查院的馬車,怎麼膽敢檔在本王面前!」

    「那車裡是康王府的客人,我正好順路,王妃便命我護送她出城。因是女眷,故不方便出來露面,還請二哥見諒,莫驚擾了王府的客人。

    「長卿客氣了,既然是王府的貴客,自然情有可原。我之前倒是聽說了,康王府前段時間住進了一位受了傷的姑娘,莫不是就是豐裡頭-的那位?」白文蘿聽到那聲音說著,忽然就靠近了過來,接著又聽到有風聲劃過,吹得那厚重的豐簾嘩嘩地抖動了起來,似翻未翻。

    木香一時緊張得雙手握成拳有些擔心的看著白文蘿道:「姑娘。」

    白文蘿只看著那抖動的車簾,從微微掀起的縫隙間瞧到外頭此時似乎已經交上手了。但卻看得不清楚,只是瞧著外頭並未亂起來,雙方的人馬都整整齊齊的站著,只有幾道殘影不時在那其中閃過。

    不過是須臾間,那一番動靜就停歇了下去,接著就聽上官錦說道:「想來二哥是想與我在此比劃一下,那我自當是樂意奉陪的。」

    「呵呵。。。。。。長卿莫要介意,比劃以後有的是時間,眼下你有正事在身,自是不能因一時意氣而耽誤了,如此可就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厚望。

    「多謝二哥提醒,那麼就此別過了。」

    「好走,等著你建功歸來。」

    「謝二哥吉言,告辭!」

    這一場較量,來的快,去得也快。木香長長的鬆了口氣,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終於沒事了。」

    白文蘿卻看著那車簾子道:「還說不定呢。」總感覺那人,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果然,她的聲音才剛落,就感覺到有一股力量捲著風往車廂這襲來,同時又有另一股力量從旁邊攔截住。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木香甚至還未反應過來,這危險就已經過去了。車內的人依舊毫髮無傷,但是那車簾子到底還是被掀了起來!

    外頭的光線一下子湧了進來,白文蘿抬眼看過去,就對上了一雙帶著幾分陰霾的眼睛。

    同樣是俊朗的容貌,甚至那眉眼間還與上官錦有幾分相似,卻整個是一斡睥睨硌神態,身著箭衣,高高的騎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忽的就露出一個冰冷的笑。

    只是一瞬,雙方都看了對方一眼,然後那車簾就落了下去,擋住了這視線的交流。

    「二哥這是要做什麼!」上官錦的聲音的聲音已然見冷。

    上官恭強壓住胸口那要往外翻出的血氣,剛剛他是忽然偷襲,可對方不但輕易攔下,還讓他吃了暗虧!旁人或許沒有看出來,他卻是很清楚,這一次的交手,他明顯是處了下風,心中又是吃驚又是憤怒,停了好久才咬著牙說道:「呵呵,抱歉了。」然後又轉頭對著那車簾後的人道:「剛剛無意驚擾到姑娘,還忘姑娘莫怪!」

    「剛剛並無人受驚,還請王爺莫要放在心上。」車廂內傳出一個清清冷冷,客客氣氣的聲音,如那天空中開始飄落的雪花,絲絲透著心涼。
   



第七十四章 回西涼

    馬車終於順利往前駛了去,由於有恭親王在一旁虎視眈眈,上官錦也不好再上白文蘿的馬車,只是在外頭交待了幾句。然後就站在那,看著馬車駛遠後,才又同恭親王說了幾句客套話,便也往自己的方向起程了。

    天空往下落的雪花漸漸密了起來,紛舞的雪片淹沒了那兩個方向的車隊。恭親王一身玄色的箭衣被雪花慢慢染白,那雙陰霾的眼睛一直就死死盯著上官錦遠去的方向。直到身邊的隨從提醒了一句,他才點了點頭,抿著唇,嚥下嘴裡的血腥味,然後揚了揚下巴,一句話不說就掉轉馬頭,示意離開。

    馬車行駛了一段時間後,白文蘿輕輕佻起車窗簾了一角,透過紗窗看著外面紛飛的大雪,問道:「這大概多長時間能到西涼?」

    「咱這馬車跑得快,應該四個時辰就能到了,姑娘要是覺得累的話,讓他們等下在驛站那略停一停,休息一會再走也來得及。」

    「不用,再歇的話,回去天都黑了,盡快趕路,我受得住。」白文蘿搖了搖頭,放下車簾子,然後半躺在那鋪著長毛氈毯的軟榻上,閉上眼睛養神。

    時間在車輪子的轉動下慢慢流逝,回家的距離越來越近,一直到天將擦黑的時候,白文蘿才看到那條熟悉的街道。上官錦派來一路護送她的人,自進西涼城後,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白文蘿往前起身,掀開車簾,只見眼下天色已晚,又下著雪,然那街道卻反比往日熱鬧了幾分。也不見有趕著要出城的人,大家都是慢悠悠,笑呵呵地在街上走走停停看看。而且這路兩邊的商舖前具都掛上了各種各樣的花燈,並陸陸續續點亮了起來,只見流光轉動,好不惹眼!

    時間飛逝,又是一年元宵到。

    白文蘿似想起以前還在西福街時候的日子,不由得笑了笑,看著這馬車也快行進大民路了,正打算要放下簾子,卻忽然被一個聲音吸引住,使得她的手遲疑了一下。

    「老闆,我們就要這兩個,來給你錢,你收好咧!」

    由於街上的行人較多,那車伕走到這後便將車速放慢了,只管慢悠悠地趕著,也不著急。因此白文蘿才注意到前方約莫十米處,一個賣花燈的小攤旁,那兩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是蕭蜜兮和趙文!眼下蕭蜜兮身上穿著件簇新的大紅襖子,頭髮也盡數盤了起來,站在她旁邊的趙文正接過她手裡的花燈,低聲笑著說了句什麼,蕭蜜兮頓時就轉過來一笑。

    王府的馬車,即便沒有刻上任何標記,那外形也與普通人家的馬車不一樣,到哪都能引人注目。因此,在這馬車漸漸往那方行過去的時候,果然成功格引起的蕭蜜兮和趙文的注意,兩人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兩步。白文蘿遲疑了一下,終於在蕭蜜兮對上她的目光之前放下了車簾,坐了回去。

    看樣子,他們兩人已經成親了,瞧著過得也不錯。

    「趙文哥,我剛剛好像看到。。。。。。」那車行過去後,蕭蜜兮的目光依舊緊緊追著那輛馬車,嘴裡喃喃的說道,只是那語氣卻是非常的不確定。

    「什麼?」趙文並沒有注意到白文蘿,他剛剛只顧著小心蕭蜜兮了。

    「我好像看到蘿妹妹了!好像啊,可是,又不太像。。。。。。」蕭蜜兮說著,又搖了搖頭。

    趙文本被她先前的話弄得有些愣住,再聽後面,又有些糊塗了,便把她拉到旁邊人少的地方問道:「怎麼會見到蘿妹妹,在哪兒看到的?怎麼還像又不像的?」

    「你剛剛沒看見嗎,就在那輛過去的馬車裡啊,她掀開簾子了呢,雖然沒等我細看她就放下了。可我只瞅了一眼「當時還真以為是蘿妹妹!只是。。。。。。再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那姑娘身上穿得很好,很華貴的樣子,那馬車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車。。。。。。」

    「你是說,你剛剛在那輛馬車裡,看到了位跟蘿妹妹很相像的姑娘。」趙文終於聽明白了她的話。

    「不是,不,也可能是吧。。。。。。」蕭蜜兮本想反駁,只是哈了想,便又遲疑地點了點頭道。

    「不可能是蘿妹妹的,芸嬸不是早帶著爹妹妹回淮州去了嗎,哪可能還在西涼。」趙文搖了搖頭道。

    「可是趙武兩月前不是修書回來,說他在淮州沒找著蘿妹妹一家嗎!」

    「趙武不過是隨人過去學做買賣,又不是專門找人去的,而且淮州那麼大,沒準是芸嬸他們搬家了,找不著不是很正常的事。再說了,剛剛馬車裡的那位姑娘,她掀開車簾的時候應該瞧著你了吧,若真的是蘿妹妹,還不出聲喊你了。」

    「這,說的也是。。。。。。」蕭蜜兮遲疑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轉過臉去,看著那輛馬車消失的方向,心裡卻莫名的,總有些放不下的感覺,可又說不出什麼來。

    馬車依舊是在白府後院的小角門那停下的,白文蘿才掀開車簾,就看到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還有周氏身邊的碧影並著幾個丫鬟小廝等,都站在那兒,像是在專門等著接她。

    果然,白文蘿腳還未落地,碧影希趕忙上前來慇勤地扶著。王嬤嬤亦是客氣地問候了兩句,另一邊早有白府的管家,在那請車伕和兩位王府的隨從進府去了。木香拿著包裹跟著白文蘿身邊,然後在王嬤嬤的帶領下,一行人簇擁著進擊了。

    因為下著雪,怕路滑,碧影便在一旁小心地扶著白文蘿的手,完後便笑著問道:「姑娘是先回院子去洗把臉,換身衣服,還是直接去老太太那兒?老太太和太太早上就收到了信兒,聽說姑娘今兒會回來,已經叨念一天了呢。這會大傢伙都在榮壽園那,老太太說先等三姑娘回來了,再一塊兒用晚飯。」

    「哪還能讓老太太再等下去,木香先把包裹拿回院子,然後把裡頭那些香扇子等小東西拿出來,一會帶過去。」白文蘿說著就隨碧影直接往榮壽園那走了過去。

    隨著碧影跨進老太太的內廳時,只見裡頭鶯鶯燕燕,穿紅戴綠,或坐或站,似乎真是家族聚會,幾乎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她掃了一眼,卻發現獨不見白玉妍的身影。就連白府的兩位老爺,還有少爺們都在那外廳坐著呢。

    瞧她進來後,大家似一時都靜了下去,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隱隱有些變化。而最高興的莫過於白玉軒了,然這段時間他到底也練得成穩了一些,只是面上有些激動地看著一別多日的姐姐,卻沒有急著跑前來。

    「三丫頭快過來我瞧瞧,真是老天保佑,到底是平安回來了。」老太太這時已經從榻上站了起來,朝正向她行禮的白文蘿招著手說道。

    白文蘿先過去扶著老太太坐下後,說了兩句寬慰的話,然後又給周氏以及白蓋儒行了禮,接著才轉回到老太太身邊。

    「對了,康王府那邊過來的人可有好好招待著?為何不請進來我好好謝謝他們!」老太太讓白文蘿在自己榻上坐下後,拘了拘她的手,然後就轉頭問向王嬤嬤。

    「回老太太,陳管家已經請進來了,正在前院那招待著呢。本也是說了,老太太想親自謝他們,但他們又覺得進這內院到底不方便,便做罷了。」王嬤嬤在一旁恭敬地回到。

    「嗯,只是到底也都是王府的人,又對咱家有恩,怎麼也是要親自謝一番的。既然進來我這不方便,那你去外廳那,叫大老爺過去親自招待他們一通,這大老遠的,人家送了他親閨女回來,怎麼也得過去表示一番才對!」

    「大老爺剛剛已經過去了,還說讓老太太別等他,跟姑娘說完話後就直接開飯吧。」

    「這才對了。」老太太點了點頭,然後便開始問白文蘿這前後的事情經過。這一通應對的話,白文蘿早就想好了,總歸說的跟他們聽說的大抵一樣,只是適當地添加了一些她的心情。比如自己當時有多害怕,被康王妃救了後又有多激動,然後這些天來心裡有多焦急,多想早點回來等等。

    「既然三妹妹身上的傷已經好了,那康王妃怎麼也不早點送你回來?」聽她說完後,白玉蝶頓時就開口問道。

    「本來也是想早些天回來的,只是那幾日裡康王府一直忙著請人吃年酒,我瞧著實在不好在那當口給人家添麻煩,於是就沒開口。」白文蘿笑著說道。

    「三丫頭這麼做就對了,已經受了人家的救命之恩,自是不能再不識抬舉地任意麻煩人,這失了禮數,人家還當咱白府是沒教養的!」老太太點了點頭,然後就轉過頭對周氏說道:「你一會回去,趕緊備份足禮,安排好人,明兒一早,就叫人送到康王府去。」

    周氏笑著應道:「這禮我早些天前已經備好了,就等著老太太發話呢。

    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命人擺飯。而那坐在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秦月禪此時忽然開口道:「三妹妹今兒穿的這衣服真漂亮,我記得三妹妹那天穿的可不是這一身呢。

    「嫂子糊塗了不是,在王府住那麼多天,難道還能就只穿一身衣服,想也知道,這肯定是王府裡的東西了。」還不等白文蘿開口,白玉蝶就瞟了秦月禪一眼,撇了撇嘴說道。

    白文蘿看了她們一眼,便笑著道:「確實是,這衣服是世子妃送我的,我回來的時候,世子妃還給了我好些香扇香巾什麼的小玩意兒,讓我帶回來,說是給姐妹們玩兒。我推辭不過,又看並不是貴重東西,就收下了,一會我讓丫鬟給二姐姐送過去。

    白玉蝶又撇了撇嘴,倒也不說什麼。而秦月禪此時的臉色卻不怎麼好,她自從知道白文蘿逃過了一劫,後來又聽說白文蘿競住進了康王府,再加上這段時間連續發生的事情,她這些日子來,就沒睡過一個好覺。今天再看到白文蘿這般風風光光地回來了,而且那渾身上下,看著都似變了個模樣般,她心裡就更別提什麼滋味了。

    而眼下她最急切想知道的,就是白文蘿到底是怎麼住進康王府的,真的,是康王妃帶進去的嗎?還有,關於那場劫持的事,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8:58 PM

第七十五章 情

    進白府的那第一次全家一起用早膳後,白文蘿再一次成了席上的焦點。在老太太難得的好心情下,大家各懷心思的打聽著有關於康王府的一切事情。其中,白玉蝶問得最直接,秦月禪問得最委婉,周氏問得最溫和。。。。。。那頓晚飯一直吃到月亮斜掛天際,大家才有些意猶未盡的散了。

    白文蘿出了榮壽園後,看著那清冷的月華靜靜的灑在府內的花園裡,白雪反射出水銀般透亮的光,為這個冬夜又添了幾分涼意。剛在屋裡捂熱的手,這一出來,馬上就變得冰涼了,她不由得抬手在嘴邊呵了口氣。

    秦月禪跟在她後面出來,遞給她一個手爐,滿是關心地笑著道:「這夜裡寒,三妹妹走回去梨香院的路有點遠,拿這個在路上捂手吧。

    白文蘿轉頭看了她一眼,也揚起嘴角笑道:「多謝嫂子的關心,其實我的身子並沒嫂子想的那般柔弱,不過是幾片小雪花而已,還能受得住,嫂子還是要注意好自個的身子才是。」

    秦月禪依舊笑著,很自然地收回手爐,一邊捂著手一邊道:「看到三妹妹能平安無事回來,我真是鬆了口氣。本想找你多聊聊的,只是你今天也坐了一天的馬車,到底是累了,我也不好多叨擾,只能改日再過去看看你。」

    「謝嫂子體諒,我這會確實是精神有些欠妥,也是不敢邀嫂子過去,怕怠慢了嫂子。」白文蘿同是笑著說道。

    「說得這麼客氣做什麼,好了,快些回去吧,我也走了。」秦月禪最後笑了一笑,就轉身往棲風院那走去了。沒人注意到,她在轉身的那一瞬,面上的笑容盡數褪去,眼中露出又是嫉恨又是不甘的情緒。捧著手爐的雙手,用力得手背上的青筋都隱隱浮了起來。

    白文蘿又呵了口氣,站在外頭等白玉軒出來後就叫住他,然後同他一起去了碧雲軒坐了一會。剛剛在老太太那兒,她壓根沒什麼機會同他好好說話,只能這會抽點時間來看看。

    「你這段時間沒什麼事吧。」白文蘿進了白玉軒的房間後,像是全身都放鬆了一般,長吁了一口氣,然後就在他腦袋上拍了拘。只是這一拍之下,忽然發覺他似比進白府前長高了一些,於是便笑著仔細瞅了他兩眼。

    「姐姐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快坐下歇歇啊。」白玉軒摸了摸腦袋,嘿嘿笑著說道。明明剛剛看著還顯得有些成穩的樣子,這會一到她面前,似乎又變得有些傻乎乎了起來。

    「我瞧你好像是長高了點,看著也像是懂些事了。」白文蘿說著就拉著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嗯,是高了點,這衣服都改長了呢。」白玉軒說著就伸了伸手,然後又摸了摸腦袋,就瞅著白文蘿看了好一會,才傻乎乎地笑著說道:「姐姐你能沒事,真是太好了。」

    同樣的話,自回了白府後,已經從不同人的口中聽過多次了。卻只有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心裡熱乎乎的,還隱隱泛著微酸。白文蘿笑了笑,然後才略帶著歉意地說道:「讓你擔心了,娘她沒有太擔心吧,我聽說你們當天就收到我已經平安的消息了。」

    「嗯,是那天快到晚上的時候,老太太才收到康王府那邊送來的信,然後我就趕緊跑過去告訴娘了。」白玉軒點了點頭道。白文蘿卻聽得心裡微有些不舒服,若不是白玉軒想著,估計沒人會想到要把消息告訴芸三娘吧。

    「娘她這幾日過得也還好吧,有沒有出什麼事?」合文蘿暗歎了口氣,然後又問道。

    「沒有,姐姐放心,有我呢,什麼時候我都會護著娘的!」白玉軒一臉認真的說道,右手還不自覺地握成拳。

    「我知道……」白文蘿點了點頭,又伸出手輕輕拍了拘他的肩膀,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心裡卻隱隱透著傷感和無奈,她現在的力量還是不夠強。
    「姐姐你回去休息吧,聽說是坐了一天的馬車了。」白玉軒看了看拍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還是像以前那般的細弱,頓時想起白文蘿自回了白府後,就一直沒歇過,便馬上說道。

    「知道,我就是過來瞧你一眼,這就回去了。」白文蘿說著便站了起來,又吐了口氣,然後就往外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她便回頭對白玉軒道:「好了,你別跟著出來了,外頭冷。」

    「哦。」白玉軒往外瞅了一眼,應了聲,然後備的就轉身跑回屋去。白文蘿愣了愣,不知他搞的什麼名堂。然也不過是眨眼間,就見他又從裡頭跑了出來,手裡還捧著一個小手爐,走過來後就一把塞到她手中道:「姐姐拿著這個,暖手,舒服一些,我這還有一個。」

    白文蘿愣了一下,捧著這個暖烘烘的小手爐,忽然就笑了起來:「呵。。。。。。謝謝你了,行了,我走了。」然後便轉身,叫上木香,出去了。

    出了碧雲軒後,白文蘿小心捧著小手爐,又往榴花房那走去。木香見她面上早已顯出微微的疲憊,再一想之前坐了那麼長時間的馬車,一回來又被白府的人拉著問這問那,忙於應付,接著還吃了那麼長時間的晚飯,依舊不得閒。眼下她都覺得累得不行,偏姑娘卻一個累字都不曾提過。在王府的時候,二爺就曾交代過她,讓她時刻注意著照看好姑娘,不宜太勞太累了。

    於是木香遲疑了一會,便小心的勸道:「姑娘,這會都這晚了,要不還是讓我過去跟芸姨娘說一聲,姑娘先回去休息,明兒再過去看芸姨娘可好?」

    白文蘿瞥了她一眼,沒說話。木香訕訕地笑了笑,囁嚅地說道:「我是擔心姑娘的身子,到底這一天,太勞累了,姑娘若是累出病來,心疼的還不是芸姨娘。」

    白文蘿面上的表情緩了緩,淡淡地說道:「我就是去看一眼,姨娘也不會留我久的。」

    木香再不敢說什麼,只亦趨亦步地跟在她身邊。

    芸三娘早上起的時候就得白玉軒傳來的消息,說白文蘿今天會回來。於是她這一天都伸長了脖子,終於等到晚飯的時候,才聽說人回來了。於是就趕忙叫巧兒出去打聽一下,巧兒出去好一會後,回來說三姑娘確實是回來了,是康王府派了馬車和護衛親自送回來的,好不風光。才進府,就被老太太叫了過去噓寒問暖的……

    芸三娘聽了後,那顆懸了近半個月的心終於完全放了下去,這飯也沒那麼難下嚥了。吃完晚飯後,她算了算,覺得老太太那邊也該吃完了。雖還掛著心,想看看閨女-,但一想白文蘿這一路勞累,回來後還沒歇一會,就馬上過去陪著老太太吃飯,又覺得心疼,便想著自己這什麼時候見不好,還是讓孩子好好歇一歇是正經。

    於是便寬了心,算著明兒什麼時候過去看一眼,自己這段時間還又給她新做了兩件衣服,也不知合適不合適,有沒有長胖了點……正這般胡思亂想著,外面巧兒忽然就進來說道:「三姑娘過來了!」

    芸三娘一驚,抬起頭,就見那撩開門簾走進來的可不正是白文蘿!

    「我瞧著這時候還早,姨娘應該還沒睡下,便過來看看姨娘。」白文蘿進去後,一邊笑著說道,一邊看了木香一眼,木香會意,便過去拉著巧兒出去了。

    「好孩子,你怎麼這會了還過來,也不知道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是坐了一天的馬車回來的嗎。」芸三娘有些激動地起身拉住她的手,上下看著,又是責備又是心疼地說道。

    「我沒覺得累,就是想過來看看娘,瞧瞧你過得好不好,一會就回去了。」白文蘿同她一起坐到那炕上說道。

    「傻孩子,只要你們兩個都平平安安的,娘可就能過得比誰都好!」芸三娘拘了拘她的手,然後又歎道:「那天他們回來後,我一聽說你的事,真的是給嚇壞了,幸好沒事啊!幸好沒事!娘真想去廟裡給那康王府燒炷高香,謝謝他們!」

    白文蘿失笑了一下,然後道:「娘別放在心上,這道謝的事,老太太已經讓大太太辦去了,不會失了禮的。」

    「也是,娘這能給的,也就是一片心意罷了。」芸三娘點了點頭,然後又道:「行了,知道你好好的,這一回來還讓娘看了一眼,娘是真的放心了。你快些回去歇著吧,瞧你這會臉色都不太好了,快回去吧,啊!」

    「知道了,娘也早些歇著啊!」白文蘿說著便站了起來。

    芸三娘正要送她出去的時候,似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遲疑了一下就輕輕說道:「對了,你今兒在老太太那,可有見到大姑娘了?」

    「沒有,我正奇怪這事呢,只是見他們都沒說,當時也就沒問。難道是出什麼事了?」

    「唉,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了,白府裡出了好些事。大姑娘如今好像是被老太太禁了足,她也是個可憐孩子。之前你不在的時候,軒兒差點跟大公子起了衝突,還是她給勸下的呢。




第七十六章 連二接三

    白文蘿想要多問,芸三娘卻不欲多說,到底還是把她給趕了回去休息。

    外面夜色漸濃,國中花燈具已點上,回到梨香院的時候,只見那院門口也掛上了兩盞琉璃花燈。早有守夜的婆子候在那兒,瞧著她回來後,趕忙走上前來好一陣噓寒問暖。白文蘿笑了笑,知道因為她回來後,老太太說為給她壓驚,全都賞了這梨香院的下人。

    還未進屋,就瞧著沉香從裡頭有些急切地跑了出來,看見她後亦是難掩激動之色,站在那囁嚅了好久才說道:「姑,姑娘回來了!」

    「嗯,熱水備好了嗎?我要先去洗個澡。」白文蘿點了點頭,一邊往屋裡走去,一邊問道。

    「知道姑娘回來定是要泡澡的,水正好燒滾著呢。」沉香趕忙上前幫她寬衣,然後又讓木香把要換的衣服等物帶上。

    在大沐桶裡坐下後,白文蘿似終於能歇了口氣般,撥了幾下水,然後就閉上了眼睛。沉香在她身後小心為她洗著頭髮,良久,白文蘿才慢慢開口問道:「這些天來府裡都發生了什麼事?」

    沉香知道白文蘿回來定會問她這些話的,早就準備好了,於是就慢慢開口,一件一件地道了出來。

    原來,正月初一那日,不只出了白文蘿被劫持那事,往下還連接著出了好幾件事兒。

    事情還要從白文蘿事出後說起,據說老太太當時就命馬上掉頭,也不去上香了,讓人趕緊到官府報案去。卻沒想一行人才剛回到西涼城,忽然就被幾位壯漢領著一名年輕女子,衝上前來,把前頭的車生生給攔住了。車隊不得已停了下來,於是那一夥攔車的人馬上就開口指罵伯爵府的種種劣行。緊接著衙府那邊就有消息悄悄傳了過來,說是有人告白府的大公子凌辱丫鬟,以至凡名丫鬟慘死!

    原來那名攔車的年輕女子,就是之前被秦月禪退出府的葉眉。當時把她送出府後,沒幾天就聽說人沒抗住,半夜裡走了。秦月禪也沒在意,便如往常一般給幾兩銀子,讓人草草埋了了事。卻沒想這會竟見到活人,一時也懵了!

    青天白日的,這事就這麼在眾目睽溟之下被扯開,老太太當時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幸好白孟儒馬上就讓家丁把那幾名攔車的人給押到衙府去。然後又讓人趕緊把老太太道四府,請了大夫。接著他便同白孟莊一同趕去衙府,一是為這誣告的事,二是為半路上府裡的姑娘被劫持的事。

    那一天的白府極為不平靜,連著出了兩件大事,就是想壓也是壓不住,沒多會大家就悄悄傳開了。少不得有多嘴的在背地裡嚼舌頭,又有多事的偷偷傳到老太太耳朵裡。那會老太太已經緩過神來,當下就揪出幾個話多的,親自監督,讓人狠打了幾十大板。只是因為顧著是大年節,所以當時還留著他們半條命,然後就讓人關在柴房裡,也不准送水送被。

    這一番震懾之下,大家再不敢多說什麼了,只小心著做著自己的事。終於,下午的時候,白孟儒等人從衙府回來,說誣告的事情順利解決了。

    原來那葉眉當時被送出府後,趁著一天晚上看守的人沒注意,就偷偷跑了。後來砰-兩個看守的人發現後,因怕被責罰,於是就謊稱人死了。

    而那葉眉逃走後,正巧遇上了自家的幾個遠房親戚。而她的那幾位親戚本就是窮慌了的主,正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於是就想出這麼個點子來,攛掇著釁葉眉到衙府告狀去,然後他們幾個再趁機攔住伯爵府的車隊,大聲嚷嚷起來,妄想著藉機撈點錢財打打饑荒。只是到底底氣不足,幾人被押進進了衙府後,還不等用刑,就乖乖服了軟,把那點鬼點子全招了,還畫了押。

    至於葉媚,她原本就是白府買進來的丫鬟,當時是簽了死契的,這一通告狀根本就不成立。而且她眼下還是逃奴之身,因此被打了三十大板後,就又重新被退回了白府。

    雖說這事是這麼順利解決了,但是白府的名聲卻到底是被抹了黑。老太太依舊是氣得臉色發青,把跟前的人一個個罵了個遍,然後又令白玉堂去祠堂那跪著,秦月禪也陪著過去。白孟儒當時更是沒好臉色,這等給府裡抹黑的事,是他最痛恨的!而且之前他才剛為白玉堂鋪好前路,這事一鬧出去,若傳到京州的梅翰林耳中,那他先前費的那些心思估計就白搭了!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若不是因為大年節,老太太又氣在頭上,他準是會令人打白玉堂板子。後來氣憤之下,便狠狠說了周氏一頓,周氏一邊抹淚一邊道歉,說都是自己的錯,沒管教好孩子等等。

    至於白文蘿的事情,衙府雖當下就派人出去找了,但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卻依舊沒個信兒送回來。這等事情,傳出去也不是什麼好聽的,老太太只說了一句,總歸無論死活,人一定得找到,白府是再丟不起這樣的臉。其實,沒人知道的是,那會,老太太已經冷了心,即便以後人找著了,她也準備做最壞的打算。。。。。。

    卻沒想到的是,一直到傍晚,大家都不抱希望的時候,竟收到了京州康王妃的親筆信。信中說,白文蘿已經被她救下,還帶回王府裡養傷,並提出等白文蘿傷好後,王府會負責把人送會西涼去。於是根據那信中提到的時間對了對,大家便知白文蘿到底是沒來得及出什麼事。再者這又是康王妃的親筆信,而且那信中還隱隱透露著很欣賞白文蘿的意思,因此老太太這才終於放寬了心。而且之後白孟儒又收到了御查院主事上官大人的信件,因為是康王妃碰著了這事,所以御查院就順手把那伙劫匪的事給辦了,讓全府的人不用再擔心了等等。

    兩件大事總算是完好解決了,只是白玉堂和秦月禪到底是因為葉眉的事情,冷了老太太的心。再又過幾天,白孟儒著人往京州的梅翰林那送禮去,不想竟會被退了回來!白玉堂的前程終歸是受了影響,他自己也覺得沒臉,於是整日裡把自個關在房間裡,秦月禪也不敢多話。老太太和白孟儒皆氣他不爭氣,也不理睬,只有周氏依舊像之前一般,時時著人過去噓寒問暖著。

    事情過去幾天後,白玉堂因在屋裡呆得煩了,便出來園中散步,沒想就與白玉軒碰上了。後來不知怎的,兩人競起了衝突,白玉堂當時就動手甩了白玉軒一個耳光!好像又說了什麼難聽的話,白玉軒頓時牛脾氣也上來了,正要頂著腦袋上去,幸好白玉妍路過,死活給勸了下來。

    後來這事報到周氏那去,周氏兩邊都安撫著,而白玉妍卻又不知為何,因此頂撞了周氏幾句。周氏倒也不生氣,依舊是好言好語的勸著,耐著心都給哄了回去。

    再過幾日,眼瞅著元宵近了,於是府裡便又開始新一番的忙碌。老太太因之前那兩件事,心裡堵得慌,根本就過上個好年。直到過了這些天後,心裡的氣基本消了,再者白文蘿的事也是因禍得福。因此就命這元宵得好好準備一番,又讓周氏提前訂了戲班過來。偏誰都沒想到,競又因此出了新的事情,而且還是出在誰都料不到的,白府最賢淑穩重的大姑娘,白玉妍身上!

    事情是出在正月十三的那日,那天一早,周氏就請了良鳳園的戲班過來。然後等到晚上的時候,大傢伙都聚到觀月樓那吃酒看戲。約莫著唱了三四出戲後,席上的氣氛才慢慢好了起來,老太太面上也露出了笑,於是大傢伙才真正放鬆了心。

    後來,聽說是一直到快散場的時候,周氏因多喝了兩杯,就起身去了園子裡走走,打算散散酒氣,卻沒想忽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原是不在意的,只是再一聽,竟是一男一女的聲音,她心中起疑,就悄悄走了過去,這一瞅,才發現竟是白玉妍在同一男子說著悄悄話兒!可惜有假山石擋住了那男人的臉,她沒看清是誰,只是那衣著看著絕不會是府裡的下人。

    這事非同小可,原本她當時還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辦好。卻不想就在那當會,另一邊同時也有丫鬟往這穿了過來,想是瞅著了白玉妍和那男子「嚇得就叫了一聲。那男子的身影馬上就從假山後頭躲開了,她趕緊過去追,卻還沒追上就沒了影。

    而那邊的丫鬟估計也是知道自己看到不該看的事,偏還叫了出來,於是心慌之下,就趁著沒被叫住,就趕緊從另一邊溜了!周氏當時也沒瞧著到底是哪個丫鬟,生怕這事給傳開了,也顧不上白玉妍的哀求,就趕緊把事情報到老太太邵去了。

    偏這事不管怎麼問,白玉妍死活都不開口。於是這一石就激起千層浪,老太太氣得沒奈何,就下令禁了白玉妍的足,一直到出嫁,都不許再從自個的院子出來!

    至於那男子到底是誰,因周氏說看著絕不會是府裡的下人,那麼就只有可能是那戲班裡的人了。老太太一想那些戲子一個個生的那等模樣,心裡頓時就確定了幾分,氣得一下子就摔碎了手裡的杯子。然這事卻不能明著去質問,而且到底是沒抓住實質的把柄,於是只得硬生生地吃了這個啞巴虧,隨便尋了個理由,就把那戲班提前打發了出去。

    「那個丫鬟不會是你吧?」白文蘿聽完後,慢慢睜開眼睛問道。

    沉香愣了一下,苦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姑娘,大姑娘的事確實是被我給碰上的。當時那個地方很暗,我猛一瞅還以為是個鬼影,一時驚慌就叫了出來。後來再一瞅就知道不對了,更加害怕,也沒多想就趕忙跑開了,卻沒想……會害了大姑娘!

    白文蘿沒說什麼,只慢慢撥著水,氤氳的水氣模糊了她臉上的表情。

    沉香看不出她此時在想著什麼,只默默地幫她擦著頭髮,不敢再開口。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01 PM

第七十七章 白文蘿的思慮

    洗完澡後,白文蘿回了房間,剛坐下來晾頭髮的時候,木香就把那兩小罐花蜜露給拿了過來。白文蘿接過,打開其中一罐,用手指挑出一點,在手掌心勻開,然後輕輕抹在臉上,又仔細揉了揉。

    「咦,姑娘用的這個真好聞,看著好像比大太太用的還好呢,這是康王府裡的東西嗎?」沉香正幫她梳理著頭髮,瞧見白文蘿用的花蜜露後,便好奇地問了一句。

    「嗯。」白文蘿淡淡地應了一聲,然後又接著道:「行了,這也晚了,你們都出去吧,不用候在這了。我坐一會,等頭髮晾乾後就睡了。

    木香和沉香輕輕應下,行了禮,就退出去了。

    白文蘿把目光從鏡子那移到妝台上,然後把手從臉上放了下來,拿起其中一罐花蜜露。粘稠的透明膠狀,含著淡淡的花香,被裝在精緻的纏枝蓮花小瓷罐裡,這是這個時代的潤膚露。之前在西福街的時候,因為從未見過芸三娘用過,她還以為這裡沒有這些東西的呢。雖然那會到冬天的時候也會覺得臉上干,不過因為年紀還小,皮膚的底子好,並未覺得多難受,習慣後也就沒什麼了。就是每到冬天,她臉上都會現出兩抹淡淡的暈紅。

    而進了白府後,她才知道原來這也有這種護膚的東西,只不過價格太貴,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就是在白府,這東西也是每月都有分例的,太太們是每月兩小瓶,姑娘們是每月一小瓶,想要再多用就得自己掏錢讓人到外頭買去。

    就算是這個時候的空氣沒有污染,但是皮膚的保養和沒有保養,差別依舊是很大。在康王府住的那幾天裡,她也曾見過世子妃的那幾個孩子,其中長子已經十五歲了!那會她才意識到,原來孟氏的年紀竟是跟芸三娘不相上下!可是,孟氏面上看著,頂多是二十多的樣子,而芸三娘。。。。。。

    白文蘿想到這就微微歎了口氣,其實進了白府後,她也曾另外掏錢讓人去外頭買這個東西,然後送到芸三娘那去的。可是芸三娘卻死活不願用,才送過去,芸三娘馬上就讓丫鬟給送了回來!

    她知道,芸三娘捨不得讓她花這份錢,即便花得起,她也不想讓閨女把錢花在自個身上。白文蘿拗不過她,又不可能硬著把這東西往芸三娘臉上抹,佼只好作罷了。雖心裡覺得有些泛酸,但白文蘿卻不可能因此自己也不用,陪著一起受罪。正好相反,她在自己身上用得最大方的,就是這個東西。

    自進了白府,知道有這護膚的東西後,她就開始注意保養。

    不但是臉上的皮膚,就是手和腳還有身上也都不放過,因此每個月都要在這上面另外花費一筆不小的錢。

    而住進康王府的那段時間裡,也不知道上官錦是不是從木香那得知了她的這個習慣,她醒來後的第二天,就著人給她送了一罐花蜜露。采藍曾說過,這個花蜜露不是外頭賣的東西,是曲先生特意為宮裡的娘娘們調製的,康王妃和世子妃也是用的這個。後來她要回西涼時,上官錦又特意讓人給她準備了兩罐,另外還說了,等用完後,會讓人再給送過來。她沒說什麼,坦然受之。

    白文蘿又抬起臉,看著那鏡中映出來的人影,芸三娘給她的這副皮相很好。之前在西福街的時候,一來是年紀尚小,二來是條件不允許,她便沒過多往這上面注意。而且當時一直就以為,他們的生活會按照預定的軌跡走下去,沒想卻進了伯爵府!

    身份忽然之間起了大轉變,雖然這吃穿用度全變好了,她卻很清醒的知道,以後很多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主,能把握的只有自身。女子的容貌很重要,非常重要,無論在那裡都是一樣。一副好的皮相,使用得當的話,很多時候,能給自己行很大的方便,這是她早就清楚的事情。

    白文蘿一邊想著,一邊把那花蜜露仔細地抹在手腳上,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時勢,要做不同的準備。以後,總會有用到這副皮相的時候。

    把身上都仔細抹完後,她起身要拿件外衣披上時,看到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把香扇和兩條香巾。那是要給白玉妍的,因吃晚飯那會她沒在場,白文蘿便讓木香拿了回來。

    挑了件厚點的襖子披在身上後,白文蘿便走到那桌前,隨手拿起那把香扇子看了看,腦子開始回想沉香剛剛說的那些事情。

    葉眉告狀的事,出現得很戲劇化,就像她被劫持一般,好似早被人安排好了一樣。而且葉眉那件事,應該是很早以前就被人著手安排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買進來的時候,就有這個打算了,還是被送出去時,才起了這份心?

    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當口把這事撕開來?白文蘿把炭盆移近些,然後在椅子上坐了下去,慢慢整理著思路。

    這等事與之撕開了,倒霉的肯定是白玉堂,那麼誰會從中獲利?短期內……倒是看不出什麼具體利益來,但若按長遠來說,可就真不好說了。而且,白玉堂因這事所受的影響,可算是立竿見影的,梅翰林連禮都給退了回來。那麼他前去京州的事,即便沒有黃,也是受到很大的阻礙。

    白玉堂眼見就要青雲直上,所以周氏到底是坐不住了?若真是她的話,這女人的手段,照實是又陰又狠啊。不但心思深沉,也有足夠的耐心,並且還會把握好時機。

    白玉堂的事,老太太心裡會不清楚嗎,否則當時沉香的事情,不會那麼容易解決。白文蘿眼中露出幾分嘲諷的神色,不是不清楚,而是裝做不知道而已。那層窗戶紙,沒人敢去捅破了,周氏自然也不會犯這個糊塗。但是若不桶破了,就不能對白玉堂造成影響。而且這個影響,必須得是不可忽略的,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混過去的。

    葉眉一個受了傷的女子,深更半夜的,怎麼就能逃得走。偏又那麼巧,還遇上了自家遠親。而後,一個逃奴的身份,竟會生出這等要告主家的糊塗心思。。。。。。安排了那麼久,就是為了狠狠的這一擊!這等心思手段,要是盯上白玉軒的話。。。。。。

    白文蘿一時微微皺起眉頭,她的這個身子已經十四歲了,在白府待不了多長時間。算著年紀,她出嫁時,白玉軒還未成年,而且她會嫁到哪,眼下還不知道。如果那會白玉堂還不見什麼起色的話,周氏的心思定會開始轉到白玉軒的身上,事情,不能這麼下去。

    白玉堂不好了,秦月禪估計也好過不起來吧,若是……那兩邊能對上的話,拖個幾年。等白玉軒成年後,那她即便嫁出去了,多少也能放點心了。

    白文蘿想到這,輕輕吐了口氣,然後又看了看手裡的香巾。白玉妍和戲子夜裡在園內私會?那個溫厚賢淑的姑娘,怎麼會做出這種糊塗事來?偏又是被周氏給撞見了,或者,這也是周氏故意安排的?她想了一會,又搖了搖頭,應該不是。若是她刻意安排的,就不會被沉香撞到了

    總歸,那個女人是個心狠,目的性強,並且還會把握時機的。

    平日裡頭,因為上頭有老太太壓著,所以她並不會在這府裡任意興風起浪。但是,若是送上門來的機會,她就絕不會錯失了。之前,白姨娘的事,不正是這樣麼。

    明兒,先去看看白玉妍吧,順便問問白玉軒的事,怎麼就同白玉堂起了衝突?剛剛在碧雲軒的時候,他竟連提都沒跟自己提起過,真是。。。。

    夜氣漸寒,因坐得久了,又一直在專注著思索,這時回過神,才發覺手腳整個都是冰涼的,身上不由得就打了個寒顫。抬手摸了摸頭髮,見晾得差不多了,便喚了丫鬟進來,讓她們把那炭盆再曉得旺點,然後就上床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來洗漱完後,照舊去了周氏那邊請了安,接著又去老太太那說了會話,然後才帶上那些小禮物往白玉妍那走了去。

    果然,才剛走到院門口,就看到白玉妍那多了兩位婆子。白文蘿認出她們之前都是在榮壽園那當差的,這會卻被派到這邊來,看來老太太果真是下了死心。

    「三姑娘怎麼過來了?」那兩婆子沒想白文蘿這會會過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走上前來,笑著問道。

    白文蘿瞧著她們檔在自己跟前的樣兒,笑了笑便說道:「嗯,我昨兒回來一直就沒見著大姐姐,聽說她身上不太利爽,便過來瞧瞧。

    「姑娘才剛回來,應該多歇息幾日才對。」其中一個婆子笑了笑,然後往白文蘿手上瞟了瞟,就問道:"姑娘手裡拿的是什麼,能讓我瞧瞧嗎?」

    「嬤嬤說的這是什麼話,姑娘的東西,什麼侍候輪到你來檢查了!」木香在一旁頓時不悅地瞪起眼睛。

    「嗨嗨,姑娘千萬別生氣,她是糊塗了,不會說話兒!她就是見識短,想著姑娘是從京州帶了什麼稀奇玩意,便想瞧瞧兩眼罷了,哪是什麼檢查的,這話說得我們如何受得起!」另一位婆子趕緊就陪笑著說道,卻依舊不見讓開身子。

    木香還要說什麼,白文蘿制住了她,然後打開手裡的東西笑著說道:「就是一把小扇子還有兩條香巾兒,都是世子妃給的,讓我帶回來給姐妹們玩兒。昨兒就已經給二姐姐那逞去一份了,大姐姐這邊自是不能落下的。嬤嬤們這會也瞧了,我可以進去了嗎?

    「當然當然。。。。。。」那兩婆子被說得面上訕訕的,趕緊讓開了身,忙不迭地點著頭。
   



第七十八章 美麗的夢

    「聽說當時身上還受了傷,如今可是都好了?」白文蘿進來後,白玉妍一邊喚丫髻上茶,一邊拉著她一同坐到炕上問道。

    「早都好了,這是從京州帶回來的幾樣小玩意,是康王府裡的世子妃給的。」白文蘿坐下後,就把手裡的東西給遞了過去,然後又瞧了瞧白玉妍放在炕幾上的書,只見是本琴譜。眼睛再往旁一瞅,便見那旁邊的花梨木琴案上正擺著一把瑤琴,另一邊的雙環耳鏤空雕花青瓷香爐內,輕煙裊裊,室內生香。

    收回目光,看向白玉妍那張秀美的臉上依舊是眉眼溫和,只是在微垂下眼的時候,才會不自覺地露出幾分淡淡的愁緒來。

    「三妹妹有心了。」白玉妍雖此時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超,卻依舊是禮貌地都拿起來看了一遍,然後才放下客氣地說道。

    「其實我今兒過來,主要是想要跟大姐姐說一聲謝謝的。」白文蘿笑了笑,就開門見山的說道。

    「謝?有什麼事要謝我的?」白玉妍怔了怔,便抬起眼,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聽丫鬟們說,軒兒他前些日子衝撞了大哥哥,幸好有大姐姐在一旁勸解,最後才沒事的。」

    白玉妍一聽她這麼一說,便輕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那算不得什麼,再說軒哥兒同樣也是我弟弟,而且大哥他最近的心惜不太好,我既是碰上了,自是該去勸解一番。都是一家人,三妹妹無須為這個向我道謝。」

    這會丫鬟捧上茶來,白文蘿接過,拿起茶蓋,輕輕吹了一口,似猶豫了一下,又蓋上了茶蓋,然後把茶盞放到炕幾上,才接著問道:「也不知到底是為的什麼事,好好的,軒兒怎麼就衝撞了大哥哥,姐姐能否告知一聲,一會我好說說他去。」

    白玉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其實就是幾句口角惹起的,主要是大哥因心情不好,脾氣暴躁了些,讓軒哥兒受了委屈。三妹妹別放在心上,其實之後大哥心裡也覺得有些愧疚,只是面上拉不下來而已。」

    「沒放在心上,姐姐別誤會,我就是擔心軒兒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想提醒他注意些罷了。」白文蘿笑著搖了搖頭道。

    白玉妍聽了這話,似有所觸動,忽然就歎了口氣,然後有些悵然地說道:「軒哥兒能有你這樣一位時時為他著想的姐姐,真是有福氣了。」

    「大姐姐怎麼這般說,雖眼下我和軒兒是住進了府裡,但之前是什麼樣,大家心裡還不是都明白著。真正被老太太、太太棒在掌心上疼著的,還不是大姐姐。」白文蘿悅著就捧起茶盞,吹了吹,然後輕輕抿了一口。

    白玉妍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只是笑了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眉眼間的愁緒似又濃了幾分,接著白玉妍又道:「說起來,三妹妹進這府裡也有半年時間了,可覺得這好嗎?」

    「錦衣玉食,華屋美婢,跟這些比起來,自然是好的。」白文蘿笑了笑,就放下茶盞說道。

    「那除了這些呢?」白玉妍又問。

    「除了這些,別的也沒什麼不好。」白文蘿搖了搖頭道:「不過大姐姐跟我不一樣,我是自小從苦裡出來的,既不會吟詩,也不喜作對,更別說那些琴棋書畫的雅事了。說白了,只要勉強能吃飽穿暖,我在哪都能待得下去。」

    「三妹妹還真是豁達性子,只是,如果能保證溫飽,那外頭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太難過。至於琴棋書畫之類的東西,也不過是平日裡用來消磨時間罷了。」

    「大姐姐可是沒聽明白呢,僅僅是溫飽的生活,和過得舒服的日子,那是天地之差。就拿眼下這冬天來說吧,身邊沒有丫鬟們服侍了,一切事情都得自己動手。光是洗衣裳,就不是件好受的事。帶著冰渣的井水,一桶又一桶的把雙手泡在裡面揉搓著,等那一盆衣極洗完,那雙手基本上就沒感覺了。因此在冬天,手腳涷傷裂開是常有的事,或者隨便抹點藥膏,或者就那樣晾著不管,等著天氣好了隨它自行癒合。還有,晚上睡覺,為了省點炭,那炭盆也是不敢燒得太旺的。第二天天還未亮,炭火就已經熄了,早上被凍醒是常有的事,起來後也不會有人給捧上熱茶熱水,先得披上衣服,聳肩縮背地自己去廚房燒了水,接著就開始劈材,掏米,燒飯,算計一天的活計,是虧了是損了。。。。。。」

    「原來,三妹妹以前是這麼過來的。」白玉妍若有所思的說道。一個一出生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平日裡連稍有點涼的茶水都少有沾唇的時候,更別提會在冬日裡用冰水洗衣服了,這確實是她無法想像的事情。

    「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生活這基本是上天注定好的事。大生來就是富貴命,何必去想哪些清苦日子呢。」白文蘿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說道。

    白玉妍垂下眼睛笑了笑,然後才道:「只是好奇,問問罷了。三妹妹說得對,這命是上天早就訂下的,不是隨便能改得了的。」

    「很多事情確實無法改變,不過如果努力一些,多少總能讓自己過得好一點。畢竟在自己的熟悉的環境裡求生,總比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茫然無助地掙扎來的好不是。而且大姐姐相貌好,性子溫柔,又知書達理,待人寬厚,體貼下人,只要以後用點心,沒有人不會珍惜的。」白文蘿輕輕開口,慢慢說道。

    白玉妍一下子拍起眼,眼神閃了閃,滿是不確定的看著白文蘿,想問什麼又不敢問,張了張口,終又閉上了。

    白文蘿卻是笑了笑,又道:「我說了是過來謝謝大姐姐的。」

    「你——」白玉妍征了怔,遲疑地看著她,卻依舊問不出口。

    「呵呵,我就是隨便說說,大姐姐莫要放在心上。」白文蘿說著就站了起來告辭。白玉妍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把白文蘿送出去的,只是回屋的時候,發現那炕幾上的茶水已經被丫鬟們收了去,重新挨上熱的。她有些茫然地走過去,端起來,喝了一口卻一下子被燙傷了唇!候在一旁的洗翠趕緊跑上來接過她手中的茶盞,一臉緊張地問道:「姑娘可是燙著了,燙得厲害嗎?怎麼喝得這般急!」

    「沒。。。。。。事,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白玉妍撥開她的手,搖了搖頭道。

    「姑娘。。。。。。」洗翠有些遲疑地看著她。

    「下去。」白玉妍皺了皺眉頭,又說了一句。

    「是。」一見姑娘忽然沉下臉來,洗翠不敢再站在那兒,行了禮,就輕輕退了出去。

    白玉妍有些無力地在炕上坐了下去,怔怔地看著那盞還冒著熱氣的茶水。難道,她前天晚上的事,真的被傳得全府都知道了嗎?

    她不是要她只是,只是想著,那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元宵過後,他就要離開西涼,從此,這一生可能都再見不到了。所以,她只是想。。。。。。去跟他說兩句話而已。白玉妍怔怔地坐在那,慢慢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原本也沒想要去找他的,只是他唱完那一場後,接下來就再沒他的戲。

    呆坐許久,終於借離席,不知不覺就又走到那個,曾數次偷偷看著他經過的地方。原只是想最後看一眼的,卻不知怎的,見到他的身影後,心慌情亂之下,腦子似懵了一般,竟出聲叫住了!而他,竟真的走了過來,她愈加六神無主,幾乎想轉身就道。

    他問她什麼事,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當時到底都說了什麼,只感覺是雜七雜八地說了一大堆。似乎是問到了他還記不記得她,還記不記得兩年前的元宵節發生的事情,然後又說了她很喜歡看他的戲,說了謝謝,說了….

    沒有人知道,或許連白玉妍自己也並不是很清楚。那天晚上的那一刻,確確實實有一種叫做愛惜的東西,在她的一里瞬間綻放。那一刻的慌亂,幾乎是她這一生中,經歷過的,最美麗的事情。雖然隨後便是極快的凋零,很快,一聲低微的驚叫,猛地,就打碎了她還來不及沉醉的美夢。

    她甚至還未回過神,忽然就看見了周氏那張神色莫測的臉。然後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似掉進了冰窟窿一般!周氏根本就不聽她解釋,也不顧她的苦苦哀求,轉臉就把她帶到了老太太跟前!

    可是,她還是很慶幸,周氏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臉;很慶幸,他當時離開得快。因此即便沒有人願意相信她,她絲毫沒有要給府裡抹黑的心思,她也認了。

    禁足的日子,其實也是跟往常一般,,且還不用日日去給周氏請安,她甚至覺得,這樣也不錯。只是,到底是覺得委屈,到底也會生出幾分怨恨來。

    於是,在屋裡呆坐著的時候,不由得就會想。如果,真的似他們認為的那般,她成功逃到外面去了,那這日子,會不會過得比現在要好呢?

    外面是什麼樣的日子?

    白玉妍慢慢垂下眼,看著自己那除了偶爾做些針線外,什麼都不曾碰過的手。良久,有些淒然地笑了,確實,什麼人什麼命。她既沒有抗爭的勇氣,也沒有抗爭的條件,而且,關於那一場美麗的夢,至始至終也都是她一個人而已。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02 PM

第七十九章 埋下種子

    白玉妍並非是個糊塗人,只是性格有些軟弱,但本性善良。她今天過來提點這幾句,就是為了還加之前勸解了白玉軒和白玉堂衝突的情。至於白玉妍能不能想得通,就只能看她自個了,她再也管不了多少。

    從白玉妍那出來後,正好遇到剛剛讓她派去打聽消息的木香,於是白文蘿便帶著木香一邊往棲風院那走去,一邊問著她打聽到的事情。

    沒多會,就到了棲風院,人還沒升去,秦月禪就忙著從屋裡一臉笑地走了出來,還親熱地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我這正打算過去看看三妹妹呢,沒想這就過耒了,這天冷,快些進來,雙燕去把我的手爐拿來給三姑娘捂捂手。」

    白文蘿隨秦月禪進屋前,悄悄給木香遞了個眼色。木香會意,便沒隨她進屋去,只在那外頭候著,沒多會就借口肚子不舒服,又跑開了。

    「三妹妹這是打哪兒來?」秦月禪領著白文蘿坐到那炕上後,又親自接過丫鬟捧過來的茶盞遞給白文蘿問道。

    「從大姐姐那過來的,昨兒分的那些香扇香巾,因大姐姐缺了席,我剛剛便送了過去。出來時想著這一天也沒什麼事,就等著晚上度元宵了,便過來瞧瞧嫂子。」白文蘿接了茶,笑著說道,然後再往那炕幾上一瞥,只見那上面擱著一把小扇子,正是她從京州帶回來的東西。

    秦月禪笑了笑,在白文蘿對面坐下後,便將那小扇子拿在手裡,一邊擺弄著一邊裝作不經意地說道:「想不到元音姐姐還是跟以前一樣,這般的心思靈巧,這些小玩意雖不值得什麼錢,但卻是挺著人喜歡的。」

    「元音姐姐?嫂子認識康王府的世子妃?」白文蘿馬上就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

    「啊。」秦月禪似回過神般,失笑了一下,才說道:「我們秦家跟康王府本就有來往,我娘親和康王妃還是手帕交,因此小時候倒是不時到那康王府裡玩。」

    「原來是這樣。」白文蘿點了點頭。

    秦月禪見她沒追著問下去,便又自己開口道:「說來自我娘親過世後,我也就少過去康王府那邊了,也不知道那兒是不是還跟原來那般。世子妃的那幾個孩子應該都已經長大了吧,還有康王爺的錦二公子可是成親了?記得他比我還長幾歲呢,小時候去那的時候,他就跟個小大人一般了,常常裝得一本正經的模樣來捉弄人。」

    白文蘿端起茶慢慢喝了一,放下後,才不急不蘊地開道:「世子妃的公子和姑娘我倒是見過幾次,聽說大的都已經十五了,就是那位小姑娘也有十一了。至於錦二爺,好似還未成親,我在那府裡也就見過他兩次,沒怎麼注意。

    「是嗎。」秦月禪笑了笑,也端起茶輕輕喝了一口,似沉思了一會,便又抬起頭來問道:「三妹眼下應該是住在王府的內院裡的吧,怎麼還會見到錦二爺呢?」

    「是過去陪著世子妃說話的時候,偶爾碰上的。」白文蘿笑了一下,接著又道:「對了,嫂子,剛剛我過來的時候,好像聽到幾個下人說了幾句閒語,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麼話?你說。」秦月禪還在思索著該怎麼繼續打聽下去,卻忽然聽到她把話題一轉,便只得順著她說道。

    白文蘿卻頓了頓,似猶豫著要不要說的樣子,秦月禪一瞅這樣便笑著催道:「到底什麼話這麼難開的,難道是那些下人嚼舌頭,說了麼難聽的了?

    「也不是,我聽著,好像是關於那個叫葉眉的。」白文蘿輕輕道了一句,看了秦月禪一眼,又接著道:「我剛剛從園子那走過來的時候,聽到幾個僕婦婆子閒在一處悄悄的說,那個葉眉自被關在柴房裡後,夜裡時常說胡話,好似說什麼有人支使她做什麼什麼的,具體的也沒說清楚。」

    秦月禪頓時凝重了神色,白文蘿便接著道:「我昨兒回來後,也聽說了之前咱府裡發生了些事情,剛剛不想會聽到那些話兒,總覺得這事,還是跟嫂子說一聲的好。」

    「你是聽哪幾個下人說的?」秦月禪想了一會,就正了臉色問道。

    白文蘿搖了搖頭道:「是在那轉角處聽著的,我沒瞅清是誰,而且她們也沒說幾句就都散了。」

    秦月禪還要問什麼,卻這會白玉堂忽然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一看就很是不好。白文蘿便順勢站起來朝白玉堂問了好,然後就告辭了。秦月禪一瞧白玉堂的臉色,也不知他是不是先站在外面聽了一會,再一想自己剛剛問的話,頓時就有些心慌。有意要再留白文蘿一會。可白文蘿到底是推辭出去了。

    「剛剛她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白文蘿出去後,白玉堂就盯著秦月禪問道。

    「什麼?」秦月禪一時分不清他問的是什麼,便有些怯怯地問道。

    白玉堂陰著臉,盯著她看了好—會,秦月禪只覺得胸口砰砰地跳得厲害,也不知他這會心裡在想著什麼。良久才聽到白玉堂開口道:「我早就懷疑這事不對勁了,果真有問題!你趕緊去柴房那把葉眉給領回來,我要親自問問她!」

    秦月禪也是個心思剔透的,經他一提醒頓時就回過神,便忙站起耒應了聲就要出去,卻又忽的被白玉堂抓住了手臂。她回頭,就見他一臉陰森森他笑道:「等我順利上了京州,到時若想打聽關於康王府錦二公子的事,可就方便多了不是!」

    秦月禪心裡猛地一顫,腿腳差點軟了下去,他剛剛,果然在外頭聽了好一會!

    只是,到底也是去得晚了,當秦月禪領著兩婆子才剛走到柴房時,就聽說葉眉已經嚥氣。知道的下人都說,她被從衙府領回來後,就一直高燒,整個人糊里糊塗地,也沒人敢靠近去看一眼,熬了這麼些天,終於是走了。

    白玉堂知道後,臉色陰得可怕,沉默了好久又問了兩句,知道葉眉走之前,周氏曾派了婆子去看過一眼。

    懷疑的種子已經開始發芽,很多事情是經不起查的,即便最後找不出真憑實據,但總會有一些蛛絲馬跡能被發現,那就已經夠了,足夠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至於秦月禪,不管她心裡戀著誰,這一場戰爭,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她都避不開躲不了。

    於是,到了晚上,全家人一起過元宵時,白文蘿瞧著這席上波濤暗湧的氣氛,就知道事情已經照著她預定的方向,開始發展下去。以後瞧著有適合的時機時,她再適當地加把火就行,讓他們誰都沒法分心到白玉軒身上。至於最後,誰死誰活,她根本就不關心。

    而這接下來,得要開始操心自己的事了,因為聽說白玉蝶的婚事,似乎就快要定下了。




第八十章 一年後,提親

    陽春三月的時候,白玉蝶的喜事終於訂了下來,男方是西涼知府的三公子,並不是沈逸飛。白玉蝶為此大鬧了一通,不知摔碎了多少花瓶盤碗,卻依舊改變不了這個結果。後來,為了安撫她,林氏特意帶她出去偶遇了一次知府家的三公子,此後白玉蝶的抵抗情緒才慢慢緩了下去。終於死了心,認了命。

    其實並非是林氏不懂得她閨女的心思,也不是沈逸飛不好。而是在之前,沈逸飛住在白府的那段時間裡,她看得出來,她的外甥從不曾將自己的閨女放在心上過。沈家的門檻並不低,而且沈逸飛的那兩個嫂子的出身亦是很高,如果就這般硬湊成一對的話,到頭來並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再者京州離西涼又遠,白玉蝶嫁過去後,若沒有丈夫一心護著,她又是這等被寵壞的性子,是絕對會吃虧的。

    而西涼知府同白孟莊算是多年好友,兩家又是世交,彼此之間都知根知底,最重要的是那知府大人家的三公子,林氏很滿意。雖相貌較沈逸飛次了一些,但人家年紀輕輕就已考了功名,為人也比較務實。她是曾見過幾次面的,後來又經過多方打聽,得知其人品確實很好,性格溫和,平日裡接人待物都是不急不躁,倒是跟白玉蝶有互補之處。還有一點讓她滿意的是,兩家離得近,都是在西涼城內。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兒,一直就希望她能嫁得近點,以後若有什麼事,她也好照應得到。

    或許白玉蝶眼下並不能完全理解她母親的這一番苦心,但她也明白,自己就是鬧翻了天,在這件事情上,還是無法如願。自小就滿心傾慕的人,心裡並沒有她,這是最最無奈的事,因此她找不出能為此努力的理由。後來,經過林氏的安排,偶遇了一次那知府家的三公子後,覺得也並不似她想像中的那麼糟糕。又加上沈逸飛自年前回了京州後,就一直未再回西涼,她的心終於開始搖擺了起來,林氏便趁機再是一番耐心的勸說,終於讓白玉蝶慢慢接受了現實。

    白玉蝶的事定下後,白玉妍的親事也開始進入了準備階段。至於周氏那邊,也不知秦月禪跟老太太說了什麼,年後沒多久,老太太就發話說周氏一個人管理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讓秦月禪以後為她分擔一些。如此一來,這就變成了兩個人在管家。周氏的權力—下子就被分割了一半,秦月禪又是個聰明的,好幾次都差點揪出周氏往年在賬上做的手腳,因此這兩人一直就在明爭暗鬥著,誰也沒個舒心的時候。

    白文妍心裡明白,老太太之所以會這樣安排,不是聽了秦月禪說了葉眉的事,就是她自己查出了什麼來。因此才會這樣直接削了周氏的管家權,算是狠狠下了一番警告。

    不知不覺,夏天就過去了,秋意漸濃之時,周氏終於把白文蘿的親事提了出來,老太太也開始認真考慮起這事。

    原先,白文蘿從京州康王府回來後,確實是閃過一些念頭的。倒是沒妄想要與康王府結親,白文蘿畢竟是庶出,王府不可能看得上。所以就只是想拉拉關係,只要能與其旁支結上親,也是好的,畢竟那是皇親國戚。而且康王妃當時特意多留了白文蘿那麼些日子,這樣的態度,不讓她多想都不行。

    然而奇怪地是,自從白文蘿回了西涼後,康王府那邊似乎就一下子改變了態度。白府曾多次想要結交,卻都被給客氣地擋了回來。

    眼下白文蘿快十五了,這事再不定,就晚了。既然對方那邊無意,老太太便也只得把那份心思拋開了。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期盼得太高了,這一回忽然掉下來,就很難有看得滿意的人家。於是這一拖,就拖到近了白玉妍的大日子,偏那選的吉日又近年底,府裡只得先緊著這事開始忙了起來,老太太便乾脆決定,白文蘿的親事就等白玉妍出嫁後再說。

    這是進了白府第二年的第一場雪,還有三天,就是白玉妍的大婚之日了。白文蘿進了白玉妍的房間後,只見裡面一應東西都被貼上了大紅的喜紙。白玉妍穿著一身粉色的褙子,坐在坐在那炕上,不知在縫製著什麼。

    「大姐姐怎麼這會還在動針線!」白文蘿走過去笑著說道。

    「哦,三妹妹過來了。」白玉妍抬起頭,就喚丫鬟上茶。

    「難不成大姐姐的繡品還未做完!」白文蘿也不等她招呼,就在她旁邊坐了下去問道。

    「不是,就是閒得心裡有些發慌,便隨便動動手,打發時間罷了。」白玉妍輕笑著搖了搖頭,看著炕幾上那個做了一半的荷包說道。

    這會白玉妍房裡的丫鬟棒著茶走了—進來,白文蘿一瞅,已經不是之前跟在白玉妍身邊的洗翠了。她笑了笑,接過茶,等那丫鬟退出去後才問道「老太太把你身邊的丫鬟全給換了。」

    白玉妍往外頭看了一眼,然後便歎了口氣道:「嗯,換了才能放心吧,只是可憐她們幾個跟了我那麼多年,最後也沒撈著什麼,就都陸陸續續地被打發了出去。」

    之前那件事,老太太當時不過是為了不把這事張揚出去是,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只禁了她的足。後來才開始一個一個,不動聲色地把她身邊的丫鬟全給換了。她到底也不敢說什麼,只是那一路走到現在,多少也明白了些事情,這就是內院裡的生活。她雖然覺得委屈,卻能忍受得住,至少比起讓她在冬天裡用冰水洗衣服,要好受得多了。

    以後,她也要學著這樣生活嗎,白玉妍面上不由得高出幾分既迷茫又惘然的神色來。

    白文蘿看了她一眼,掀開茶蓋,輕輕喝了一口,然後才道:「再過三天就是大姐姐的好日子了,怎麼還這般不開心?」

    「三妹妹何必問這個。」白玉妍回過神,笑了一下。這一年來,她們之間的感情拉近了不少,雖然兩人一直就沒點破那件事,但也都知道對方心裡頭清楚。這種感覺很奇妙,故而白玉妍倒是沒少同她說些心裡話。

    白文蘿沒答話,只是放下茶盞,看著這滿屋的喜慶之色,微有些出神。白玉妍似明白一般,輕聲安慰道:「三妹妹不必憂心,你的親事到底也得老太太點頭了才行,她怎麼也不敢亂來了。」

    白文蘿笑了笑道:「我知道,不過今兒是過來恭喜大姐姐的,怎麼倒是扯到我身上來了。」

    『說起來還不是不放心你,我以前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深思那些事罷了。那女人手段太厲害,幸好我是在她進門之前就訂下的,雖然。。。。。。」白玉妍說道這頓了頓,看著屋裡的大紅喜紙,咬了咬唇才接著道:「雖然聽說那方家少爺有了心上人,不過到底人品家世都是好的,兩家也是世交,而且哪個男人不得三妻四妾的,不過是早晚的事,只要我不出什麼錯,誰也動不了我的位置。」她不知是在說給白文蘿聽,還是在說服自己。

    白文蘿也沒接話,只是靜靜地聽著,慢慢想著自己的事。。。。。。

    轉眼三天就過去了,那一日,天下起了小雪,混著一輪又一輪的爆竹碎屑漫天飛舞。整個伯爵府都陷入裡歡慶的海洋裡,迎親的隊伍到後,身著大紅嫁衣的白玉妍被背進了花轎,在響震九天的嗩吶喇叭鑼鼓和爆竹聲中,被從伯爵府的正門抬了出去。

    門口湊了無數前來觀看熱鬧的百姓,有人羨慕有人好奇有人嫉妒有人不平。。。。。。

    白文蘿只隨那花轎送到肯院,就反身回來了。今天,是白府大姑娘的大喜之日,無論是迎賓還是接客,都輪不到她身上。回了梨香院後,見那屋裡只木香一個人,整個院子都是空蕩蕩的,她便隨口問了一句:「都跑去湊熱鬧了嗎?前面正發紅封呢,你怎麼沒去領?」

    「我怕姑娘回來這屋裡連口熱茶都沒有,再說有沉香姐姐過去,她會幫我領回來的。」木香說著就給白文籮倒了杯熱茶。

    「個人領個人的,你去吧,我這會不用人伺候。」白文蘿接過茶就朝她擺了擺手。

    「還是等有人回來了我再過去,也不急這一會的。」木香笑道。

    白文蘿看了她一眼,便沒再說什麼。木香在那兒站了一會,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姑娘,我昨兒悄悄去問了那送花蜜高過來的人,還是沒有錦二爺的消息。」

    「問這個做什麼?」白文蘿又看了一眼問道。

    木香怔了怔,一時答不出話來,白文蘿卻笑了一下,然後—道:「行了,你出去吧,以後再別說這個了。」

    木香退出去後,白文蘿走到妝台那,拉出屜子,拿出裡頭的錦匣子,打開,裡面放著的是那個紅寶石鐲子。她拿了起來,臉上若有所思,良久,似有些失望地輕輕歎了氣,然後就放了去。

    白玉妍出嫁後,白府二房那就開始著手準備白玉碟的婚事,畢竟白玉蝶依年紀擺在那兒,總不能哥哥還未成親,妹妹倒是先出嫁了。於是,這一拖,又兩個多月過去了。

    一直到白文蘿過了十五歲,將近那年夏天的時候,老太太才終於把她的親事提到明面上來了。卻不想就在這會,竟連著有兩家上門來提親,並且其中一家來頭不小,老土太一時還有些不敢相信。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03 PM

第八十一章 算計*拖延

    那天下午白文蘿剛從芸三娘那回來,一進屋,就發現沉香和木香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就連旁邊的也跟往常有些不太一樣。木香眼中帶著點焦慮,沉香面上現出幾分不安,只有眉眼間全都帶著笑。她掃了她們一眼,也沒開口問,先洗了手,擦了臉後,打算小憩一會時,才單讓木香留了下來給她搖扇子。

    「有什麼事情嗎,怎麼你們一個個臉色、表情都不對勁。」白文蘿一邊脫鞋襪一邊問遂道。

    「姑娘剛剛去了芸姨娘那,所以不知道。今兒有人過來給姑娘提親了。」木香輕輕說道。

    「提親?」白文蘿抬起臉,問道:「是誰?」

    「一早來的是李家的人,是給李家小公子提的,來的人還是那李公子的大伯母。後來。。。。。。」木香說道這就頓了頓。

    「嗯,後來怎麼了?」

    「後來,那李家的人才走不久,恭親王那邊也派來人過來提親,說是要娶姑娘當側妃!」木香說完,就小心的看著白文蘿。

    「恭親王?他怎麼會過來提親?」白文蘿一時有些怔住,沉吟了一會又問道:「可知道老太太是怎麼回復的?是應了哪一邊?」

    「聽說老太太還沒有應,只是留下了庚帖。」木香搖了搖頭道。

    「是嗎。」白文蘿想了想,就在床上躺了下來。

    木香站在旁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白文蘿便道:「想說什麼就說吧。」

    「姑娘,我覺得恭親王那邊指定是不懷好意的,他一直以來就跟錦二爺不對頭。之前劫持姑娘的那件事沒得逞,後來因為一直有王爺的人看護著,他沒找著機會,如今卻想出這個法子來,姑娘可要小心啊!」

    白文蘿笑了笑,瞟了她一眼道:「這事跟我小不小心沒關係,我又做不得主,看老太太和太太怎麼決定吧。」她說著就閉上眼睛,翻了個身。

    木香愣了愣,看著白文蘿面朝裡躺在在床上的背影。初夏已到,白天裡睡覺的時候,白文蘿就只在腰下面蓋了一層薄薄的單被。眼下她這般側身躺著,輕薄的軟綢中衣服和那層有些懶洋洋地搭在腰上的薄被,一下子就把她身上的曲線給突顯了出來。

    已經,過去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了,錦二爺怎麼還沒消息!木香滿是憂心地想著,姑娘的年紀等不住了啊。連她天天跟在身邊伺候著,都能感覺得出來,姑娘一日比一日出落得好看。特別是那身段,現在她伺候姑娘沐浴,都不敢直看。如今的姑娘,跟剛進府的時候,著實有了很大的差別。

    白文蘿並沒有真的入睡,轉過身後,她就睜開了眼睛。

    李家來提親,她倒沒有太多意外。之前,在白玉妍出嫁那天,府裡擺筵席的時候,她就曾在園中遇到過前來祝賀的李敞之。那會他一直借口跟她說話,拐彎抹角地讚美她,她便清楚了他的心思。再近一次的就是一個多月前,白玉妍大婚當日。而那會,不光是李敞之前來祝賀,連李夫人都過來了,夫人還特意在老太太面前拉著她的手,親熱地說了好一會話。

    那會她就隱隱有感覺了,沒想果真沒料錯。

    就不知道老太太會怎麼想了,白玉妍出嫁前,周氏給她提的人選,基本都是世家公子或是官家子弟。只是要麼是已經娶了妻的,要麼是家中已經開始敗落,要麼是官位太低;若有那家中不錯,官位也過得去的人家,偏對方又是個鰥夫。。。。。。總之老太太都不滿意。

    而今,李家前來提親,雖說李家是商人身份,但如今商人之後照樣能參加科舉,這貴賤已沒有那麼嚴格的規定了。而且李家又是西涼首富,也向來與伯爵府交好,那李敞之又尚未娶妻,相貌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話再說回來,她也不過是個庶出的姑娘。這親事,還真說不上誰高攀了誰。如果沒有恭親王也過來插一腳的話,以她對老太太的瞭解,,沒準還真的很滿意這樣的一門親事。

    只是恭親王為什麼會過來提親呢?一年多前,在京州城外見的那一眼,就感覺那個男人不好惹。難道真是因為想要從她身上打聽上官錦的事,所以才過來提親?這理由有點不靠譜,而且既然如此,為何不早點過來提親,偏等了一年多?這耐也太好了!

    側妃嗎?側妃還不是個妾的身份,能有什麼權麼。而且那個男人,要影響他,看著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李家,即便她嫁過去是當正妻,可畢竟李家是商人身份,在權貴面前還不得低頭,連伯爵府都要巴結著,她到時如何成為芸三娘和白玉軒的後盾?

    就在白文蘿想著這些事的同時,那其中的每一方人,也都在琢磨著這件事。

    李家那邊,之前原是以為這事八成可行,雖說老太太和周氏並未當場就應下,但是瞧著那態度都是沒大問題的。然而,沒過多會,竟有消息傳來,說是恭親王也著人去白府提親了。當時李敞之沒反應過來,還問道:「那白府的二姑娘不是已經訂親了嗎?」

    「不是,提的是三姑娘,聽說是要娶了當側妃的。」來報消息的人說道。

    「什麼!」李敞之一時怔住,坐在一旁的李夫人,還有剛從白府回來的,李敞之的大伯母也都愣住了。

    於伯爵府的關係再進一步,都是他們樂意見到的,但是,卻從沒想過,要因此去得罪地位更高的權貴。

    與此同時,遠在京州的恭親王,這段時間,沐休的時候,一般喜歡去萬春紅樓喝上幾杯,樂上一樂。眼下的他正同樓裡的一位美人下著棋,沒想他身邊的謀士卻忽然走了進來。上官恭眉頭微皺,剛拈起一粒黑棋子,頓了頓,便又扔回棋盒裡,然後示意身邊的美人退出去。

    外頭的門被掩上後,上官恭才靠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向闖進來的人問道:「什麼急事?竟跑到來了!」

    「王爺,剛才收到消息,我們派去的人,一個都沒剩下。」那名謀士說著就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上官恭沉著臉接了過來,很快就掃完了,良久,他才慢慢折起那封信,然後陰森森地讚了一句:「真是好手段!」

    「王爺,屬下有一事不明。」那謀士遲疑了一下,便開口說道。

    「想問我為什麼要派人去西涼伯爵府提親,還特意讓人放出了這個消息是嗎。」上官恭手搭在那棋盒上,玩弄般著撥著盒裡的棋子,面上不帶喜怒地說道。

    「是,雖說王爺娶側妃的事屬下不該過問。但這個當口,是不是有些不太妥,而且那位也不過是位庶出的姑娘。」

    「我的直覺,長卿對那位姑娘可不一般,還得一年多前,那件事嗎?當時雖沒告訴你,但後來你大抵也察覺到一些了吧,連御查院都插手了,幸好我當時沒讓身邊的人去辦那事。」

    「王爺是說。。。。。。」

    「我那邊還未動手呢,他就收到消息了,還是大年初一日,竟連團圓飯都顧不上,就馬上動身了。呵,正常四個時辰的路,生生讓他只用了一個多時辰就趕到了。之後還護得滴水不漏的,而且他離開後,竟還說動了康皇叔出力!」

    那謀士聽得怔住,一時無話。上官恭拈起一粒棋子,捩著笑道:「你說,我把這提親的消息散佈出後,那白府可還敢駁了我的面子!到時他回來,瞧著自己費盡心思護了這麼久的人卻躺在我懷裡,會是什麼樣!」他說完,就把那粒黑棋子啪地一下,按了下去,殺了一片白棋子!

    這一日的白府,可謂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白府的面子好像一夜之間忽然漲了起來,竟連恭親王都派人上門來提親!

    憂的是,這親事還未應下,為何外面就全都傳了起來。人人都道白府將與親王府結親,個個羨慕得不得了的樣子。老太太卻隱隱覺得這事不對勁,總似有點被逼迫的感覺。今天恭親王府那邊派人過來時,那言語中也不似提親的口氣,倒像是吩咐事情的樣子。

    到底也是活了幾十歲的人了,老太太心裡自有一番考量,並不是每一位皇親國戚,她都是閉著眼睛就巴上去的。而且這事也著實太突然,白府從未與恭親王有過往來,這忽然就上門提親,事出異常必有詐。

    沒準這跟朝堂中的事情有什麼關聯,萬一白府站錯了隊,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於是老太太當時便借口這事,還是需要與白文蘿的父親說一聲才能表態。而白孟儒年後就因差事,被派去了與西涼相鄰的一個郡縣。雖不是很遠,但是來回也得一天的時間,就算是馬上修書過去,即便只是送信回來,也得是明天的事了。所以這事,她便暫定三天後給答覆。

    其實,真的如白文蘿所想,如果不是恭親王忽然插進一腳的話,老太太是準備與李家結親的。可是現在,事情忽然起了變化。。。。。




第八十二章 夜色朦朧

    每當人們在為難著一件事情,想要多點時間來考慮的時候,那時間總是溜得很快。往往是眼看著就要到期限了,卻遲遲做不出訣定來。

    一轉眼,兩天時間就過去了。白孟儒收到老太太的信後,他感覺無論答應與否,都有必要回去一趟。

    之前他就是因為秦家兵權紛爭的事,到底受了些影響,才剛升了職,就被調離了京州。如今朝中形勢瞬息萬變,他雖沒處在那漩渦中,但到底是有所察覺的。一個不小心,走錯一步,就有可能做了別人的陪葬。因此他看了信後,就趕緊把手中的事情交待了一番,請了假,眼下已經在路上了。

    由於時間緊迫!他讓車伕一路加速,跑得那馬都吐了白沫,才終於在下午時分回到白府。

    那會老太太正好午睡剛起,其實這兩日她根本就沒怎麼睡得著,不過是躺在床上裝個樣子罷了,起來反更覺頭疼了。如意才剛服侍老太太洗漱畢,外面的丫鬟就進來報說大老爺回來了。老太太趕忙擦乾了手道:「快叫進來!」

    白孟儒進來後行了禮後,便有丫鬟捧上水和毛巾,他草草擦了把臉,就在坐下老太太跟前坐下道:「最近這天已開始變熱,老太太體息得可好。

    「才閉上眼,這眼皮就一個勁兒地跳,沒個安歇的時候!」老太太歎了口氣,又道:「你這是—路趕著回來的,可耽誤什麼事沒有?」

    「老太太放心,兒子都是安排好了才趕回來的。」白孟儒接過丫鬟棒上來的茶,慢慢喝了一口,似思索了一番才又開口道:「只是這恭親王提親的事,老太太心裡是怎麼想的,可有決定了沒?」

    「這不是叫你回來商量著嗎,朝中的事我到底是不清楚,只是之前秦家的事,我心裡留了個疙瘩,那一朝起一朝落的,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老太太歎了口氣,說著又抬手按了按兩邊的太陽穴。

    「老太太好好保重身子才是要緊,千萬別為這事太過於焦心了!」

    「我沒事,就是這兩日裡睡得少了些,你繼續說。」老太太擺了擺手道。

    「依我看,李家倒是比較合適三丫頭,咱家也能壓得住,以後甭論是莊子裡的東西還是別的,都能多些收益。就是不明白,那恭親王怎麼會看上咱家三丫頭的,白府也不曾與親王府有過交往。而且眼下那外頭,也不知哪得的消息,竟都傳成板上釘釘的事了,咱這要是回絕了。怕是會得罪了親王府!」

    「我可不也是這麼愆的嗎,要不是之前秦家出了那事,給了我個警醒,說實在的,這還真是件天大的好事。」老太太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雖說都是男人在外頭的事,但我到底是放心不下,只是你如今也不在京州了,可瞭解那上面的消息?」

    白孟儒想了想道:「其實,秦家那件事,對恭親王倒是沒什麼實際的影響。我聽同僚說過,眼下那朝中,恭親王那一派依舊是如日中天。所以才想不通,怎麼就看上咱們家了呢,還是看中了三丫頭,就怕這裡藏著什麼事。」

    「只是這事眼下看來,似乎不答應不行了。我總覺得。。。。。。」老太太說到這頓了頓,然後便放低了聲音道:「外面那些話,好像是那邊故意放出來的,不然沒道理傳成這樣!」

    「咱們白府,想來想去也沒什麼值得他這麼惦記的,就是我如今也不在京為官了。」白孟儒一臉沉思,回來的這一路上,他已經把這事反覆的想了又想,於是又道:「只是照老太太這般說的話,恭親王那邊是勢在必得的,這事咱不答應也得答應。不過。。。。。。。反過來一想,那上頭的事,誰上去誰下來,又哪是咱能說得準的。要是因此,以後能讓堂兒靠到那邊,或許還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到底白家是需要個出脫的人來撐一撐了。」

    老太太聽了這話,沉默了好久,終於緩緩地點了點頭。

    就在白府這邊已近做了決定的時候,康王府那也正為這事煩惱起來。

    天已入夏,王府中的牡丹又開始爭芳吐艷,康王妃午睡起來後,感覺身上依舊有些倦懶,怕又想睡,便起身走到那園中秋散步。只是還沒走一會,就有丫鬟找過來說王爺有請。

    「王爺不是說今兒要去不太傅家嗎,怎麼這會了還沒過去。」康王妃進了房間後,就見康王爺正負手站在一幅溪山春曉圖前,一臉沉思的樣子。

    「哦,你來了。」康王爺回過身,同康王妃塊在那椅子上坐下後才說道「長卿之前跟你說過那位白府的姑娘,你可還有印象?」

    康王妃微怔了一怔然後才笑著問道:「王爺怎麼問起這個來了,那不過是長卿當時的戲言罷了,還值得放在—旁的。」

    「他是認真的,你心裡明白。」康王爺搖了搖頭,淡淡道了一句,然後又起身站在那副畫前。康王妃一時無言,看著那個男人偉岸的背影,心裡隱隱生出作些擔憂的感覺來。果然,沒過一會,就聽到康王爺開口吩咐道:「明兒一早,你著人過去提親吧。」

    「王爺!」康王妃一下子站了起來,康王爺回過頭瞥了她一眼,她愣了一下,又慢慢坐了下去,卻依舊是不甘心道:「王府怎麼能娶那樣的姑娘,長卿不過是一時糊塗,王爺不勸著倒還罷了,怎還任著他胡來!再說,這也都過去一年多了,長卿估計早就淡了這份心,就算王爺心裡疼他,也不急這一會的,至少也該等他回來了再議也不遲啊。」

    「再遲就晚了,幾日前恭王府就派人過去提親。眼下白府那邊還未點頭,只是我怕他們也不敢拒絕了。」康王爺搖了搖頭道。

    「既然如此,咱在這節骨眼上過去提親,不是明擺著要跟恭王府作對嗎,就為了那一個丫頭,王爺」康王妃愈加不贊同了。

    「你好像早已知道子安過去提親的事。」康王爺慢慢轉過身說道。

    康王妃怔了怔,一時接不上話,算是默認了。康王爺倒沒說什麼,走過去坐下,喝了口茶,然後才又道:「我前些日子就失去長卿的消息,他最近做事越來越肆意大膽,似乎不把自己當回事般。」康王爺說到這,似輕歎了口氣,然後才接著道:「眼下這事,我想為他定下,免得他回來後,萬一生出什麼事來,他的性子你我都清楚,平日裡看著不在乎,實際心裡最在意,認定了就難改得過來了。要不然他這親事,能讓他一直拖到那會才動了心思。」

    康王妃聽了這話,楞了好久,只是擔心歸擔心,心裡到底還是不樂意,於是便道:「可是,恭王府那邊怎麼辦,兩家王府去搶一個伯爵府庶出的姑娘,這傳出去,還真是成笑話了!再說,到底是恭王府先去提的親,就算伯爵府不敢得罪了咱們,難道就敢得罪了恭王府!他家就剩那麼一個姑娘,還能撕了兩半不成!到最後,估摸著就是按個先後順序給定下,到時咱們這也不是白讓人過去提親了,徒惹一身笑話。」

    「盡人事,聽天命,到時長卿回來了,也說不得什麼,你去準備吧。」康王爺不欲再多說,直接把這事給定了。

    晚飯過後,白文蘿從老太太那回來,本打算去芸三娘那說一下這個消息,只是想了想又作罷了。晚上洗完澡後,開了窗,然後就坐在那窗戶旁晾著頭髮。一直天已濃黑,屋裡的蠟燭已燒了半截,那一頭長髮也早晾得蓬鬆滑順。她卻還坐在那沒動晃,臉上也不見喜憂,不知在想著什麼。

    「姑娘,天已晚了,該歇息了。」木香從外頭進來輕聲提醒道。

    「嗯。」白文蘿站了起來,鬆了鬆微有些僵硬的手腳,輕輕打理了一下頭髮,然後便在床上躺了下去。木香幫她放下紗帳,然後便吹了燈,出去了。

    恭親王,一切又得從頭開始了一白文蘿入睡前,心裡這般無奈地想著。

    夜已三更,整個白府除了園中幾個守夜的下人外,皆已入睡。在這初夏時節,即便是夜晚時分,這花草樹木生長茂盛的園子內,偶爾還是會有一些不知名的蟲鳴之聲響起,卻更顯出深長的幽靜。

    皎潔的月光透過雪青色的紗窗,灑進了那間簡潔素雅的閨房內,柔柔的月光靜靜地漫過這屋內窗前的一角。是誰的腳步輕踏而來,手觸到紗帳的瞬間,床上的女子猛地就坐了起來,手裡握著一隻三寸來長的針錐直往床外的黑影刺過去!

    尖銳的針錐在黑夜裡閃過一絲妖冶的微光,似閃電般的速度,帶著死神的煞氣,直往心臟而去!

    「呵一一是我!」他包住她的手的同時,就拿走了她手中的針錐。

    紗帳被撩了起來,夜色賺朧,卻依舊能見那雙深遂的眼睛裡,滿是含笑一如當初。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09 PM

第八十三章 濕 吻

    已經一年半了,再次握住那隻手,依舊和記憶中一樣,柔若無骨,肌膚細滑,包在手裡,恨不能直接把它化入掌心。。。。。。

    兩人就這麼在黑暗中對視了良久,夏夜的風,帶著如煙似霧般的月華,從那紗窗外慢慢飄蕩進來,吹動了輕薄的紗帳,繾綣地纏繞在兩人周圍,帶起幾分曖昧的氣味。

    他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深,白文蘿要抽回手,他不放,然後另一隻手隨手就把一邊的紗帳給撩了起來,掛在銅鉤上,接著就州身在她床上坐了下去

    白文蘿大吃一驚,腿往外一移,身子往下一滑,瞬時就溜到了床下。只是她的一隻手卻被他緊緊拉著,到底也走不開,只得光著腳站在地板上。

    「呵————逃什麼,我不過是累了,借你的床坐下歇一會?」他開口,同時把她拉了近來,夜色朦朧的房間裡,男人低啞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性感。白文蘿根本掙不過他的力氣,腳才著地,馬上就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不得不往前,大腿頓時就抵在他的膝蓋上。

    「腳冷不冷?要不要坐上來?」他笑,柔聲問道,只是還不等她出聲,他拉住她的那隻手又微微用力拽了一下,一下子就把她整個帶進了懷!同時並且張開膝蓋,夾住她的大腿,再一手從她腰上環了過去,另一手順著她的胳膊移到她臉上,然後張開五指,探入她的發間,扶在她的後腦勺上!

    簡直是侵略性的動作,幾乎把她整個禁錮在他的空間內,一分都動彈不得。

    「丫頭,你長大了。」把她帶入懷裡後,就這麼禁錮著她,看了良久,才從心裡發出一聲輕歎。

    白文蘿不語,亦沒有掙扎,只是胸口微微有些起伏,也不知是剛剛被嚇住了,還是因為緊張的原因。

    他無聲地笑著,探入她發間的手微動了動,拇指恰巧就觸到了她軟玉一般的耳垂,似有若無撥弄了幾下。見她終於有了反應,似要逃開般的往一般微側了側頭,他才停住了動作。

    「聽說李家和恭親王同時向你提親了,告訴我,正妻和側妃,你想哪個?」他輕聲開口,說話時的噴出來的氣息撩到她的脖子上,帶出絲絲微癢來。

    白文蘿依舊不語,只是微皺了皺眉,看著他。視線已經適應了這房間裡的光線,兩人又貼得這麼近,他自然沒有放過她這個細微的動作。眼中的笑稍稍淡了幾分,靜靜等著她的回答,卻過了好一會,依舊是聽不到答案。

    「呵一一你不在乎是吧,對你來說,誰都一樣是不是!」他再次開口,莫名的,那低沉微啞的聲音裡,似帶上了幾分自嘲。

    「兩個都不想嫁!」這時,白文蘿忽然開口,聲音亦是很輕,這般聽著讓人覺得似少了幾分平日裡慣有的清冷味道。

    上官錦怔住,一時有些狐疑地看著她,原以為她就這麼沉默下去了。就如他這麼抱住她一般,既不拒絕,也不回應。卻沒想,她竟就這麼回答了

    白文蘿說完就又閉上了嘴,上官錦把她摟歸了點,幾乎是讓她貼在了他的胸膛上。柔軟含香的身軀刺激著他的神經,問出來的聲音愈加低啞:「那我呢?」

    他問她,靠近她,開口的同時,鼻尖幾欲觸到她的鼻尖。夜色朦朧的房間,依舊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炙熱似火,在她臉上來回巡視,最後落在她的唇上!

    白文蘿只覺得男人雄性的氣息越來越強烈,幾乎是侵略性地朝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襲來,把她包圍,將她吞噬。獨屬於他的味道肆無忌憚地往她鼻間衝進去,溫柔的聲音,卻是不可抗拒的語氣。一時間覺得他這般的禁錮讓她有些透不過氣,她再也沉默不下去,想要掙開他的的懷抱,然才稍稍動了動身子,要掙開他的手,才微啟開唇,要叫他放開。他的唇就壓了過來,封住了她的聲音,他的手稍稍加了力道,就制住了她的掙扎;他的舌也借勢從她微啟的唇齒間衝了進去,舔弄,靈巧的舌尖細細描繪著嬌嫩的啃咬,或輕或重的引逗,傳遞著心底深埋的情愫和慾望。

    吮吸,反覆耐心的糾纏,相互追逐地廝磨。。。。。。

    他探入她發間的手,用力抵住她的後腦,環她腰上的手,收得緊緊地,兩腿死死夾住她的下身。四唇交接,呼吸交纏,火花四射!他衝進來的舌頭捲掃著她口內的每一寸地方,她氣惱,想要咬他,卻反被他捲住自己的舌頭,拉進地的嘴裡,慢慢品嚐起來。她要退,他不放,她氣極,身上開始掙扎了起來。

    卻不想,在這夏日,睡覺的只穿一件單薄中衣的她,裡頭也只一件輕薄的抹胸,因這一番的掙扎,竟使得自己的胸部在他胸膛上蹭擦了幾下。待反應過來時,已經。。。。。。有些晚了。

    如今的她,已非是剛進府時的那般模樣,這一年半來,她的身體就如吸收了充足的陽光和雨露的花朵一樣,每一日每一夜都在悄悄發生著變化。之前的瘦弱單薄,如今變成了嬌小豐潤。不變的只是依舊纖細柔軟的腰肢,就連四肢也增長了一些,而她身上女性的特徵已非常明顯,甚至可說是非常誘惑。再加上這夏日貼身的軟綢中衣,若隱若現地勾勒出她身上的玲瓏曲線。

    上官錦自是早就注意到她的身子跟一年半以前的不同之處,特別是把她這麼禁錮在懷裡後,那樣的感覺更加強烈,只是他一直就盡量地讓自己忽略這些。可是現在,她忽然在他懷裡這麼地扭來扭去,柔軟又飽滿的胸部在他身上磨蹭著,而他,此時又在深吻著她!

    瞬時就覺得自己小腹下猛地起了反應,渾身肌肉倏地就緊繃了起來!

    折磨,撩動,掙扎,最後終於強忍著,極度不甘地,提前結束了那個吻。

    白文蘿也感覺到了他下身的反應,頓時明白自己剛剛的那一番掙扎,就此時來說,簡直是火上澆油。因此也是馬上停了下來,看著他,微張著唇,喘著氣,卻再不動了。上官錦胸口亦是一起一伏地,呼吸聲比之前沉重了許些,同時瞪著兩眼,緊緊的盯著她看。

    看著她在黑暗中依然泛著光澤的雙唇;看著她線條柔和的臉;看著她優美纖長的脖頸;看著她脖子下面稍稍露出來的鎖骨;看著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和亦是被帶得一起一伏的,飽滿的胸部

    良久良久,直到已經分不清這一呼一吸到底是屬於誰的時候,他才終於鬆開了她,分開了身體間的接觸,只抓住她的胳膊,聲音沙啞地說道:「下次,就不會放過你了!」

    她終於垂下眼睛,一時沉默下去。

    他看著她,抓住她胳膊的手一直就沒有放開,直到感覺自己身上的燥熱逐漸平息了後,才又開口道:「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嗯?」白文蘿抬起眼。

    「嫁給我,你可願意?」上官錦重新笑了起來,抓住胳膊的手微鬆了松,然後順著她的手臂滑落下來,握住她的手,如以前一般,輕輕揉捏著。已經換成了玩笑般的口吻,讓人聽不出真假來。

    白文蘿看了他一會,忽然就抬起另一隻手,在他的脖子後面輕輕抹了一下。入手是微有些濕潤的汗漬,剛剛被他抱住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他進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出了許些汗。

    上官錦一時被她這樣主動的接觸弄得有些愣住,還想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時,忽然就聽到她開道:「趕了很遠的路過來的嗎?你這麼喜歡我?」

    上官錦再次怔住,模糊的光線中,看著她臉上認真的神色,好一會才輕笑羞開口問道:「為什麼會覺得我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這般問你的?」

    「不然還能是什麼,論家世,論地位,論名聲,論能力,論容貌,我應該都入不了王府的眼,除了你喜歡我,還能有別的理由嗎?況且明天,我父親和老太太就要應了恭親王那邊的提親了,因此你才這麼急著趕來的,不是嗎?」她微微偏著頭,面上的表情很認真,說話的聲音輕而平,似真的經過一番嚴謹的思考後,才得出的結論。

    上官錦這會是真的愣住了,沒有哪個女子能像她這般,把這種話,這樣自然地掛在嘴上。

    偏又是這樣一幅認真且純粹的表情,讓他想起了他的下屬在他面前說話時的情景!為什麼,這麼情意綿綿的話題,竟能被她說得如同嚼蠟一般。

    上官錦有些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看著她那波浪不興,淡漠如水的表情回想著她剛剛的「分析總結報告」。忽然間,有種被耍的荒謬感,好似這一直以來,被耍弄的人是他。

    對她的好,她心裡是完全明白的。

    捉弄她的時候,她心裡亦是清楚,所以,就才就一直那麼不動聲色地在一旁看著。

    他,怎麼這會才反應過來呢,這個聰慧又狡猾的丫頭!其實,一直以來,被捉弄的人,都是自己!

    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上官錦心裡生出了許些難以忽略卻又讓他哭笑不得的挫敗感!




第八十四章 誰是誰的獵物

    過來,別在地上站著了,雖是夏夜,到底這地板也是涼的。他說著就輕輕拉了拉她的手,她沒動,上官錦笑了一下,就從那床上站起,伸出手,微彎下腰,就將她整個抱了起來。她才反射性地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他就已經將她輕輕放到了床上,午夜的微風將床邊的紗帳吹得輕輕飄拂了起來。因俯下身的關係,他額前的幾縷髮絲垂落到她的臉上,碰到她的睫毛,有點癢癢的,她才眨了眨眼睛,他就已經起身離開了。

    將另一邊的紗帳掛到銅鉤上,又將她的腳跟移到床沿,放下,然後輕聲說了一句:「等一會。」就轉身走開了。

    心似有所悟,於是目光追著他的身影,想確定他到底要做什麼。可當看到他自那更衣處的架子上拿來一條乾淨的毛巾,走過來,真的就在她床前單膝跪了下去,她終還是吃了一驚,心中微震,下意識地就要把垂在床沿外的小腿收回來,卻已被他抓住握在手中了。

    「急什麼,剛剛在地上站了一會,眼下也不能叫丫鬟起來給你準備熱水,只能這麼幫你擦一擦了。」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輕笑著說道。

    「你————」她有些愣愣地看著做到這一步的他,不是感動,而是不敢相信。

    有的人,即便是屈膝跪下,卻依舊能讓人覺得絲毫無損他高貴與文雅。

    由於是背著光,所以更顯得他的身材高大,即便是單膝跪在她面前,卻還是被他投下的陰影籠罩住。

    他一手托起她一隻光潔的腳,一手拿著毛巾,輕輕拭擦著她沾到許些灰塵的腳底,動作輕柔且細緻。。。。。。她的腳很小,僅就他的手掌長,腳型很美,圓潤小巧的腳趾頭,一個一個排列在那,靠得很近。看得心裡癢癢的,就試著拿手指擠進去一下,這般動作頓時就使得她把腳一縮。他趕忙握緊了,垂著臉,揚起嘴角,無聲地笑著,手上的動作也就老實了下去。

    幾乎比她手上的肌膚還要滑膩的觸感般握在手中,同是柔軟且帶著彈性。他心中微歎,擦完後依舊不捨得放開,只稍稍側了一下身,讓窗外的月光照了過來。就見那如牛乳般細白滑嫩的腳背,在月光的映照下,竟微微反射出一層柔和的白光來!

    曖昧的黑夜裡,這一雙潔白小巧的腳完整地展現在眼前,還被握在手中,掌中是清晰的滑膩的觸感,那是多麼大的誘惑!如被下了魔咒般,他微托起她的腳俯下臉,唇覆了上去,在那腳背上落下一個近乎是虔誠的吻!

    白文蘿微張開嘴,連縮回腳的動作都忘了,只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這個男人,他連。。。。。。這樣的動作,都能做得那麼優雅!

    忍住想要用力嘬,想要順著她的腳背慢慢移上去的動作。唇緩緩離開後,微微抬起眼,就看到她纖細的腳踝,在淡紫色的寬鬆軟綢褲腿下,顯得那麼誘人,再往上。。。。。看不到了!,男人溫熱的氣息噴到她的腳背上,使得她身上不自覺地顫了一下。這個抓住她的腳,單膝跪在她面前,微低著頭的男人,舉手投足間透著優雅的動作,眼下卻隱隱散發出野獸的氣息!如野獸在盯住自己的獵物前的沉默潛伏一般,在等待著適合的時機撲上去盡情美餮!

    「你一一」白文蘿腿上終於用力縮了縮,他才回過神,似無奈般的輕歎了一聲,才慢慢放開手,然後站了起來。

    卻忽的就在她跟前俯下身去,兩手分開在她兩側撐著床,臉靠近她,深邃的眼睛下是一片陰影,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低啞的聲音直言不諱地說道:「真想,現在就把你扒光了壓在身下!」

    空氣裡瀰漫著危險的味道,她縮了縮身子,微往後退了退:他瞬即抬起一隻手,從她脖側穿過她的長髮,托住她的後腦勺。然後又附下臉,在她發上重重地按了個吻,接著道:「可是,現在還不行!不過,用不了多久了!你要嫁的人是我,只能是我!記住了!」他此時的聲音異常冷硬,是幾近於命令的語氣!

    白文蘿沒應聲,他也沒讓她說什麼,看了她一會,便慢慢放開。然後又幫她輕輕撫了撫微有些亂的頭髮,那聲音似一下子又變得溫柔起來:「我該走了,什麼也別多想,好好休息,等我的好消息。」說完,又拉起她的手,捏了捏,然後幫她放下紗帳,才終於轉身離開了。

    屋裡只剩下她—個人後,從紗窗外溜進來的夜風,將垂在床前的紗帳,吹得一陣一陣,起起伏伏。

    白文蘿抱著雙腿,坐在床上,下巴支在膝蓋上,手摸著自己的腳背,那裡,是他剛剛親吻過的地方。

    終於,完全落網了嗎?之前還以為,白費那麼多心思了呢?她又在膝蓋上輕輕蹭了蹭唇,然後微揚起嘴角,他的吻技不錯!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知道他對她有意思,挑逗與勾引,調情與誘惑,她都很熟悉。而異性身上散發出來的好感,對她來說,原就不是件陌生的事。只是之前,她怕會把握不住,這個男人外表總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其實心思深沉,不可琢磨。她不能確定他對她到底能放多少心思,所以才放了長線。能釣得著,是她賺了,釣不著,也不見得會有什麼損失。

    自進了伯爵府,她就明白,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因此那只求嫁個普通踏實的男人,守著母親和弟弟,,平淡安康過一輩子的事情,根木就是個妄想。不過,就算萬一真能有那樣的機會,她也不會那樣選擇的。非是她趨炎附勢,而是自進了伯爵府後,芸三娘的後半輩子能不能過得好,靠的是她和文軒有沒有出息。可等到她出嫁的年紀,文軒還遠未成年。再者那科考的事,除非天縱奇才,否則誰也不敢打包票。

    所以,最先的希望,是要出在她身上。她只有嫁得好了,才能成為他們強而有力的後盾。然而在伯爵府裡,她只是個庶出的姑娘,條件有限。與其讓老太太或周氏給她選一個像樣的大戶人家,又連是做妻還是做妾都不能保證。那還不如自己先看中了,摸清了,再嫁過去來得好。

    而撞上了上官錦,那是上天再一次把機會放在她面前,自然是不能放過的。

    剛開始,確實只是想著要怎麼擺脫他,後來,感覺到他對自己有意思後。她心裡才慢慢生出這個念頭來,只是那會還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也不知他可是已經有了妻室。

    一直到出了被劫持的那件事,從錦園裡醒過來後,然後又進了康王府,她才終於確定了。而木香在一開始跟她說關於他的事情的時候,她聽了一半就打斷。並非是真的不感興趣,而是她還不能完全相信木香,生怕木香才一跟自己說完,轉身就過去告訴了上官錦,這太容易讓她露出馬腳了。

    男人總有獵奇心理,總是難得的才是最好的,特別是這種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容貌能力,都堪稱絕對優秀的男人。她不能過早地把目的表露出來,否則很可能就讓他早早失去興趣,但又不能在他面前過多的玩弄心思。直覺的,她心裡就清楚,,無論是明著引誘還是暗著勾引,在那個男人面前都是行不通的。於是,她干催就執行了三不原則,不主動,不拒絕,不回應。

    果真,他很吃這一套。他送她西涼的馬車上,她幾乎能感覺得到,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所以,在他背後無聲地笑了出來。

    因此,她原是以為,從康王府回來後,過不了多久,他該會有所表示了。卻不想,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一年半。那人卻似消失了一般,一點消息都沒有。除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罐花蜜膏送過來,讓她知道,他到底還是惦記著她的。

    可是,她的親事都提上來了,眼見就要訂下,卻還不見他的消息那會,心裡終是對自己有了些失望。看來,她還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今天,在老太太那兒知道了府裡的意思後,她就一直坐在那窗前想著以後的事情。

    雖不清楚恭親王要納她為側妃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卻幾乎能肯定,恭親王會看重她的可能性很小。而自己要想迷住他的話,同樣也是一件極為不容易的事。就算以後真的把他迷住了,又能保證得了多長時間,而且那上頭還有一位正妃。很可能,到頭來她除了在那王府裡多得些衣物首飾外,也起不了什麼大的作用。

    所以,從老太太那回來後,她便知道,以後的路會很不好走。別說是要借勢護著母親和弟弟了,自身能不能保得住都難。

    已經做好了準備,打算一切,從頭再來。

    卻不想,那個傢伙竟在這個時候來訪了,簡直就像在趕末班車一樣。

    他強吻她的時候,她心裡真的鬆了口氣。原來,這一直以來,自己對他的影響,比她所以為的還要嚴重。忍不住,就想試試,他到底能有多看重她。於是,第一次,主動做了身體上了引誘。。。。。。有些意外,他竟真的忍住了,還推開了她!再接下來,他對她做的,已經是赤裸裸地在表達著自己的情意了,用他的方式,溫柔又強勢。呵————這一份情意,能從恭親王那邊獲得嗎?沒有試過,但她卻感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些驕傲的男人,這樣的事情,真的不是女人付出了多少,就能夠獲得他們這樣的情意。

    對於上官錦,她真的是超出意料的滿意了。

    其實除去上面所說的種種,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使得他在她心中的選擇遠遠超於其他人。那就是她在他面前,不用過多的偽裝和解釋,他能容得下她一切看起來超出常規的事情。那份心胸和自信,是她需要的,也是她欣賞的。

    以後的生活,她並不希望自己永遠小心翼翼,永遠擔心會被人看出端倪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11 PM

第八十五章 賜 婚

    上官錦上了那輛已侯他多時的黑馬車,駕車的人也不等他吩咐,就盡全力往早定好的方向趕過去。濃重的深長,這急促的馬蹄聲從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奔馳而過,不知驚醒了冬少夢中人。

    其實時間已經很緊迫了,他不應該去看她,還耽擱了這麼久。可是,從這路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進去了。之前原以為最多也就離開半年時,只是沒料到會出那樣的意外,生生讓他在那裡多停留了一年。而她的消息,也自那邊出了意外後,就斷了。

    一直到手中的事情暫告一段,他才瞞住自己的行蹤,悄悄趕了回耒,卻不想一回來就聽說了她即將要定親的消息。

    雖心裡早有了對策,但還是不免著急。再一想,這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她可有什麼變化?又想問她一句雖然無論她點頭與否,他都是該怎麼辦照舊是怎麼辦,卻還是想去說一聲

    眼下離天亮只剩下不到三個時辰的時間,那邊,他早安排好人守在伯爵府門口。而他這連夜趕路,算著時間,正好能在皇上下早朝時到京州。到時,得先向皇上詳細匯報這一年多來的事,接下來還不知會討論多長時間。

    上官錦坐在顛簸的馬車裡,緊皺著眉頭。那邊出了意外後,恭親王不止一次派人刺殺他,可惜上官恭的手腳做得太乾淨,一直就揪不出有力證據。御查院和恭親王一派的鬥爭,自他接手御查院前就有了,而皇上那邊,一直以來並沒有明確地表態過,帝王的心思。。。。。。

    這個夜晚,對大多數人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然對於一小部分人來說,當他們頭頂的天空初顯晨曦的微光時,他們的命運將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轉變。

    京州的城門還未開,一輛急駛而來的馬車根本無視城門外的等候線,直接衝了過去。馬上有守城的萬兵上前來喝制,城樓上的宮兵頓時就握緊了手裡的弓箭。駕車的人瞧著快衝刺城門的時候,才猛地一拉韁繩,令馬揚蹄止步,接著就從懷裡掏出一個牌子,往那上前來的官兵一扔,命令道:「開城門!」

    那官兵本想大罵的,只是接到那扔過來的牌子後,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臉色頓時就是一變。再一瞅跟前的這輛黑馬車,這才感覺到那通身如墨般的車輛,隱隱透出陰冷的煞氣。還未等他回過神,此時正在城樓上巡視的將領已看到了這一幕,趕忙就叫身邊的人跑下去。前來的人接過那官兵手裡牌子看了看,臉色也是微變,隨即就朝那城樓上打個手勢,然後才把那牌子恭恭敬敬地還了回去。

    京州的城門為他緩緩打開,那輛黑色的馬車直接往皇宮的方向急駛過去。

    前方早有人往皇宮內傳去了消息,黑色馬車行到皇宮門口時,跟在皇上身邊的公公王長貴已經站在那候著了,旁邊是一輛御用的明黃金頂馬車。上官錦剛一下車,那王公公趕緊就請他上旁邊的馬車,上官錦也不多說什麼,只點了點頭,就踏步上去。

    下了車,也不用王公公領路,只問了一句,然後便疾步穿過那長長的宮廊,直往正清殿走去。行至正清門外時,他轉頭看了一眼天空,只見晨曦微露,新的一天到來了。

    殿內的宮人進去報了一聲,聽到裡頭傳出進來的聲音後,上官錦稍整了整衣服,然後才邊步走了進去。

    「皇上。」進了御書房後,上官錦只是微傾身,低頭行禮,並未下跪。

    「嗯,你一路辛苦了,賜座。」嘉盛帝剛下早朝,眼下正在幾位太監的服侍下換朝服,他的心情似乎不錯,瞧著上官錦進來後,眼中就露出幾分笑意來。已過了而立之年的帝王,即便他上位的時間並不長,但那一身的帝王之氣及手段,自他上位的那一刻起,就完全顯示了出來。

    市井繁榮,國泰民安,有前者的功勞;強敵俯首,疆域擴張,是他的政績。

    而整個大景,這等面聖不跪的尊榮,能享受得到的人亦是寥寥可數。

    換了常服後,嘉盛帝才又看了上官錦一眼,然後走到桌案後面坐下,拿起案上的幾本奏折翻了翻道:「那邊的事,我已知道了個大概,詳細的,你現在說說。」

    「是。」看著皇上坐下後,上官錦才在那御賜的凳子上坐了下去,然後便有條不紊地把這一年多來的事情,一件一件細細道了出來。也不知兩人討論了多久,期間一直沒有人敢進來打擾,直到嘉盛帝發覺杯裡的茶水已見底,才喚了太監進來。

    「皇上,眼下已近中午,您自下了早朝後還未曾用過什麼呢,一會這午膳可是就在正清殿內用?」候在外頭的王長貴進來後,彎著腰,一臉笑瞇瞇地說道。

    「嗯,就擺在這,說得也差不多了,長卿先陪朕用了午膳再回府去。」嘉盛帝點了點頭,就吩咐下去,王長貴便領命退下了。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趁著這當口,上官錦趕緊開口道。

    「說。該好好賞賜你一通才對,除了賜封候爵外,你還想要什麼?」嘉盛帝說著就往後靠到椅背上,看起耒心情更是好了,連剛剛談論事情時微皺起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上官家的血脈,所出的男子似乎皆是五官深刻,線條冷硬,而上官錦與嘉盛帝最相似的地方就是那兩道劍眉,一樣上揚的角度,一樣銳利的眉尾。

    「臣想以爵位封賜封換皇上賜婚!」上官說著就起身在嘉盛帝面前跪了下去。桌案後的嘉盛皇帝沉默了,垂著眼睛看著這個從他十五歲起就正式跟在自己身邊的臣子,之前自己確實曾答應過他,他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只是眼下北齊那邊要送公主過來聯姻,他這會封他爵位,就是打算把北齊的公主賜給他。如此一來,也方便他以後的行事。

    「你看中了哪家姑娘?」良久,那座上的人才緩緩開口問迢。

    「回皇上,是西涼晉文伯家的三姑娘。」上官錦微抬起頭回道。

    「我聽說恭親王之前已經過去提親了。」嘉盛帝眼眸微暗看著他說道。

    「是,所以臣才想請皇上賜婚。」上官錦點頭道。

    「你真是胡鬧!」嘉盛帝猛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盯著他說道:「你們兩個如今就快要水火不容了,眼下還要為個不知名的小丫頭再打一場嗎?」

    上官錦不語,依舊跪在那,嘉盛帝看了他一眼,似歎了口氣,然後就擺了擺手道:「你起來吧,三個月後北齊的公主就到了,你做好準備迎娶,至於別的女人,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皇上,臣,不願!」上官錦沒有起身,只是抬起頭道。

    「大膽!」嘉盛帝頓時就低喝一聲,正好外面王長貴正要領人把午膳拿進來,一聽這動靜,趕忙就轉身往外擺著手,全轟了出去。他跟在皇上身邊這些年了,多少也摸出個規律,多年耒一直深得盛寵的上官大人估計又惹毛了皇上,此時是誰靠近了誰遭殃。

    「這事可是由得你願不願的!」

    「皇上,臣只是王府裡的一位庶子,雖多年來一直深得皇上看重,但臣的身份確實配不上北齊的公主。而且皇上從一開始就許諾過臣,答應由臣自己來選自己的女人。如今臣已選中了那個女人,只求皇上賜婚,臣感激不盡。」

    「你!」嘉盛帝似一時被噎住了一般,瞪著眼睛看了他良久,然後負手從那桌案後走到他面前,垂著眼睛看著他道:「你可清楚,與北齊結親後,對你以後的行事會有很大的方便。」

    「皇上,即便不娶他們的公主,北齊那邊的事情也依舊在臣的掌握中。還有古雅那邊的事,如今已初現端倪,眼下臣若是與北齊過於親密的話,對古雅那邊來說,也不是件好事。還請皇上三思。」

    嘉盛帝在御書房裡慢慢踱著步子,來回走了幾趟後,又看了看一直跪在地上的上官錦,想著他一直以來做的事情,心裡遲疑了一會,終於決定做個遵守承諾之人。於是甩袍走到那桌案後面坐下喊道:「來人,擬旨!」

    上官錦終於鬆了口氣,開口說道:「謝皇上!」

    「行了,你趕緊給我滾回去休息!」嘉盛帝一陣沒好氣地說道。

    「是。」上官錦站起身,正要告退的時候,那座上又傳耒一句:「對了,這次在外面耽擱的時間長了,眼下你的身體如何。」

    「謝皇上關心,臣的身體很好。」

    「那就好,你下去吧。」
    上官錦出了正清殿後,抬頭看了看這皇城內的天,只覺陽光耀眼,已是中午時分。

    而這一日,西涼的伯爵府這邊,從早上開始,就出現怪事。其實也不是什麼,就是自恭親王提親後,已經過去三天了,到了白府該表態的時候。於是這日一早起來後,老太土便著手派人往恭親王那送信去。

    而是為何,那所有派出去的人,全都出了意外,不是馬車翻了,就是馬兒癲了。總歸這送信的人,沒有一個能走得出白府一里外的。

    這簡直就是邪了門了,可是這信若送不出去的話,那恭親王還不以為是白府耍了他。因此,一直折騰到快傍晚的時候,白孟儒一瞧這實在是耽擱不下去了,便跟老太太商量著,要不由他親自去一趟。

    然而,就在他將準備出門的時候,那外頭就慌慌忙跑進來幾個小廝報說:「宮,宮裡派了位公公拿著聖旨過來了!」

    整個白府都似炸了鍋一般,白孟儒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跪下接旨的,只聽那公公用尖細的嗓子念道:「白府三姑娘,白文蘿,良賢淑德,特指給康王府二公子,上官錦為正妻。。。。。。擇日完婚。」




第八十六章 各懷心思

    白府送走宣旨的公公後,大家似乎還處於將信將疑的狀態,老太太一時也有些發懵,怔了好久才問向一旁的白孟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皇上怎麼會給三丫頭指婚了呢。」

    「這。。。。。。之前三丫頭不是在康王府住過一段時間嗎,那會康王妃還特意多留了些時候,是不是他們家。。。。。。」白孟儒滿是不確定地說道。

    「沒道理,那邊若真有這心思,之前咱們家示好了那麼多次,也不會都給拒絕了。」老太太搖了搖頭,接著又有些憂心忡忡地道:「忽然降了這樣的聖眷,我這心裡反倒不踏實起來。」

    「也是,那康王府的二公子可是御查院的上官大人,一直就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這。。。。。。」白孟儒說著就不由得站了起來,在房間裡走了幾步。

    旁邊的周氏眼珠兒一轉,就笑著開口道:「甭管怎麼說,依我看,這十足十是天大的好事啊,有哪家姑娘能有咱家這般長臉的。這事三姑娘還不知道呢,得讓她過來跟她說一聲。」她說著,瞧老太太沒有表示反對,便笑瞇瞇地吩咐旁邊的丫鬟去請白文蘿過來。

    「說起來,府裡這幾位姑娘,就數三丫頭最是讓我滿意的,可恨你接回來得也太晚了,讓她在外頭受苦了那麼多年。」老太太手裡捧著茶盞,明著是跟白孟儒說著話,只是說完後卻瞥了周氏一眼。

    周氏面上的笑容微僵了僵,也不敢接話,白孟儒趕忙走上前來說道:「都是兒子的錯。」老太太歎了口氣,慢慢喝了口茶放下後,就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事情也過去了,總歸能接回來就好,重要的是以後。三丫頭這親事啊,想來也是天意,原本我從去年開始就掛記著了,卻一直就沒定下來,這一琢磨,就感覺好似專門為今天準備的一般。」

    周氏趕忙笑著附和道:「我當時還說了,三姑娘是個有福的,能得老太太這麼上心,果真,這不是降了天大的福氣了嗎!」

    老太太笑了笑,然後似想了起來,趕忙道:「差點忘了,這事恭親王那邊怎麼辦?」

    「這。。。。。。聖旨都下了,誰還敢抗旨,我現在馬上修書派人送去。」白孟儒也回過神,說著就要去書房準備。老太太卻叫住了他道:「這事,會不會因此得罪了恭親王。」

    白孟儒想了想,便搖了搖頭寬慰道:「這是聖上的旨意,又非我們的意思,怎麼也不會恨到白府身上的,老太太且放寬心。再說了,這若是因此與咱府結怨的話,還不表明了這是對皇上旨意的不滿。而且三丫頭以後是康王府的人了,上官大人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怎麼也都會顧忌著些的。」

    聽他這麼一說,老太太想了想,也覺得是這麼個理,於是那顆心也就慢慢踏實了下去。正好這會,外頭的丫鬟進來報三姑娘來了。

    白文蘿從梨香院出來的時候,就有嘴快的丫鬟給她說了這個消息。她雖早有預料,卻還是吃了一驚,想不到那人竟會用這種方式來給她傳達他說的好消息。進了廳內,分別行了禮後,白文蘿就微垂著臉,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候著。

    老太太滿眼含笑地上下打量了幾眼,只見她身上穿的是鵝黃色紗衣配月白色長裙,腰上柬著明黃色的串珠絲絛。頭上未戴首飾,臉上也素素淨淨的,只烏髮上晷了支滴溜圓的東珠簪子,配兩朵嫩黃色的小絨花。就那麼靜靜站在跟前,不急不躁,端莊素雅。她是越看越滿意,心想自己當時果真沒有看錯這個丫頭,確實沒有讓她失望了。周氏此時也是滿臉含笑地看著白文蘿只是眼中的神也有些複雜。特別是剛剛老太太瞥了她那一眼後,她的心沒來由地就有些發慌。

    而白孟儒似乎是直到這一刻,才真正看了自己親閨女一眼艦,一時面上的表情有些發怔。也不知是對這些年來感到愧疚,還是想起了芸三娘年輕的時候,或是在猶豫著該怎麼跟自己的閨女說話。

    「三丫頭,來,過來我這。」還是老太太先開了口,說著就笑瞇瞇地朝她招了招手。白文蘿走過去後,老太太便拉住她的手,輕輕拍著說道:「知道了吧,你的親事,由皇上給你指婚了。」

    白文蘿垂下眼睛,點了點頭道:「是,剛剛聽丫鬟們說了。」

    「呵呵。。。。。。叫你過來,就是跟你說一聲,你自己的東西要好好準備一下,有什麼缺的趕緊說,這事兒估計是快了。」老太太說到這就轉頭對周氏說道:「眼下這事得跟康王府那邊通信了,就由他們來選日子吧,咱配合著安排就是。還有,二姑娘的親事得先辦了,一會你去找二太太到我這一下。

    周氏忙應了,然後想要跟白文蘿說幾句,卻看白文蘿面上淡淡的表情,還一直垂著眼,她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只得笑了笑,作罷了。

    白孟儒想了半天,最後只跟白文蘿說了句:「好好準備。」就再無下文了。

    白文蘿應了聲後,估摸著他們還要跟著商量這事,自己在這待著到底不便,便陪老太太隨意說了幾句話兒後,就退出來了。

    這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伯爵府,秦月禪聽雙燕說完後,手裡握的茶杯啪了一聲,就落到地上!

    雙燕正說得歡著呢,忽然被嚇一跳,一下子住了口,再一瞧,就見秦月禪不知何時那臉色竟變得比紙還要慘白,她一時嚇住了,囁嚅地說道:「大奶奶,你。。。。。。」

    「哦,我手滑了一下,你把這收拾了吧。」秦月禪回過神,把手往衣袖裡縮了縮,然後勉強正了正聲音吩咐道。

    「是。」雙燕也不敢多問,應了聲就趕忙蹲下去把那些碎片撿起來,然後又讓小丫鬟進來仔細擦一遍,免得留下細小的碎片。她也不知怎的,好像是自大奶奶同大太太一塊兒管家後,大奶奶的心情就總是陰一陣晴一陣的,她在跟前服侍也比以前更加小心起來。今天府裡傳出了這等喜事,她本是想著,那平日裡瞧著大奶奶跟三姑娘也走得近,若知道這個消息,應該會跟著開心一些。於是就趕忙過來說了,卻不想,瞧著大奶奶這樣,似乎並不像她以為的那般。

    「你收拾完就出去吧。」趁著雙燕蹲下身的時候,秦月禪胸口起伏了幾下,然後才又說了一句。

    「是。」雙燕早感覺到秦月禪的心情又要變得陰起來了,於是看著小丫鬟們收拾妥後,就趕忙出去了。

    在雙燕的示意下,丫鬟們也都跟著退了出去,這屋頓時像死一般的靜。秦月禪只覺得好像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一般,撲通撲通地在胸口那劇烈地跳著,手緊緊握在一塊,卻還是止不住地顫抖著。她看著擺在這屋裡頭的花瓶盤碗,忽然生出一股強烈的,想要瘋狂破壞一切的慾望來。

    可是她卻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最後一絲理智告訴她,她不能碰任何東西,否則無法解釋。可是,她好恨,好不甘,上天為何會這樣不公。竟把一切好的全都給了那個丫頭,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

    同一時間裡,康王府那邊,康王爺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康王妃道:「我都說了,他是勢在必得的,自小就是這般。幸好一早他就派人回來提前說了這事,省得你著人過去提親了。」

    「真是。」康王妃有些氣悶地歎了口氣,可是這事是皇上下的旨,她再怎麼也不能說出不滿來。

    「跟伯爵府那邊通信吧,派個人過去,正正經經地把日子定下來,然後好好準備,也這麼些年了,總算是等到了這一天。」康王爺說著就站了起來,打算再過去書房那邊。康王妃無法只得應了,卻心裡到底是堵著一口氣出不來。

    康王爺的書房裡,上官錦已經候在那多時。康王爺進來後,便直接開口道:「你在古雅的那一年時間了,都打探到些什麼?」

    上官錦把早已準備好的宗卷遞給身王爺,等康王爺打開看完後,他才開口又細細說了一遍。

    而與此同時,恭親王府的書房裡,一張異常結實的花梨木桌子,猛地就被一個拳頭打出幾條裂紋來。候在上官恭旁邊的謀士勸道:「王爺莫要動怒,既然他都說動了皇上下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混賬東西!」上官恭咬著牙,又是一拳砸在那桌子上,只是這一次他的力道到底是收了幾分,那張桌子才沒有一下子散了架。旁邊的謀士歎了口氣,沒再勸什麼。這件事,到底是恭親王之前太著急也太有把握了。事情還未定下,就到處都給張揚了起來,如今倒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眼下誰都知道恭親王丟了面子,連爭個女人都爭不過上官大人,這口氣,也不知以後會怎麼討回來呢。

    上官錦從康王爺書房裡出來後,看著已然升起的明月,忽然就笑了笑,這會她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也不知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12 PM

第八十七章 准 備

    天氣越來越熱,中午過後,白文籮在屋裡覺得悶得慌,一早起來做繡品也做得脖子都酸了,勉強在床上躺了一會,只聽院中的知了一個勁地叫個不停,也睡不著,乾脆就起來了。木香在外屋聽到動靜,進來一看,便笑著說道:「要不我拿扇子給姑娘扇一會吧,不會吵著的。」

    白文蘿搖了搖頭,只讓木香服侍她洗了臉,重新梳了頭,換了衣服後,就打算去芸三娘那邊看看。自賜婚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眼下正是七月酷暑。由於這期間還有白玉蝶的親事要辦。而她的親事是皇上下旨賜婚,對方又是康王府,自是馬虎不得,於是兩家協商了一下,看了吉日,就把日子定在了明年的正月初三。

    穿戴好後,正要出去時,就見暮雨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裡還捧著一個竹編的大籃子。只見那籃子裡盛著好些新鮮的時令瓜果,一個個的皮上還帶著水珠,瞧著好不水靈。

    「姑娘起來了,這是莊子那摘的新鮮水果,早上送過來的,用井水浸了小半天。老太太讓我送來給姑娘去去鮮,只是也交待了,讓姑娘可別貪嘴吃多了,小心鬧了肚子。」

    「辛苦姐姐了,這大日頭的還送這個過來,其實讓個小丫鬟拿過來就成了,或是說一聲,我讓丫鬟過去拿不也成。」白文蘿笑著道了謝便讓木香接了過去。老太太身邊的如意,年初的時候發出去配了一個管事的兒子,太后照舊又回了老太太院裡當差,只是不在老太太身邊伺候了。如今暮雨便成了老太太身邊的管事大丫鬟。

    「正好我閒著沒事,就拿過來了,姑娘這屋還真有點悶熱,這會是睡不著的吧。老太太昨兒還說了,要不讓姑娘般到榮壽園那住一段時間,那還涼快些,正好榮壽園那還有一間耳房未用。」暮雨把手裡的籃子遞給木香後,就拿出香巾擦了擦脖子,笑著說道。

    白問蘿搖了搖頭遂道:「我這一過去,少不得又得折騰老太太一通,眼下這府裡要忙的事多了,怎好再添麻煩的。再說我本也不怕熱,其實這屋也就這會悶了些,等那日頭再偏點,漸漸就涼快了,我晚上睡覺都還蓋著一層被呢。」

    「都說姑娘體貼,果真是不假,只是這白日裡頭不歇一會的話,到底沒精神。」

    「不礙事,我都是早早瞇了一會,然後這會出去那樹頭低下坐一會,走動一番,還能更精神些。」

    暮雨笑了笑,又隨意說了幾句,然後就回去了。白文蘿看著那一籃子的瓜果,便叫木香拿個盤子過來,然後她把一半裝在那大盤子裡,讓木香捧著隨她往榴花房那走去。沒想會在榴花房那看見白孟儒,她倒是知道白孟儒昨兒就回府了,卻沒想他會來芸三娘這。白文蘿進去後就是一愣,白孟儒瞧著她也是一愣,坐在一邊芸三娘趕忙站起來說道:「那外頭大日頭正曬著呢,姑娘怎麼這會過來了,巧兒快給姑娘倒杯茶來。」

    白文妒先給白孟儒行了禮,然後才接過木香手中的水果盤子道:「這是老太太剛剛給我送來,我瞧得多了。自己也吃不完,就給姨娘拿些過來,這天氣熱,吃點兒新鮮的瓜果也爽口些。」

    「這,真是,姑娘留著自己吃不好,還拿來。」芸三娘笑了一下,就接了過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然後有些訕訕地看了白孟儒一眼,白孟儒也瞧出來自己在這兒有些礙眼了,心裡微覺得不舒服,但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站起來說他還有事,然後就出去了。

    瞧著白孟儒出去後,白文蘿才問道:「他來做什麼?」

    「他是你爹,以後可別這麼一口一個他的說了。」芸三娘有些責備地嗔了白文蘿一眼,然後就拉著她在椅子上坐下,還拿出帕子在她額頭上擦了擦。

    「我知道了,老爺剛剛過來這說什麼了?」白文蘿馬上改口,又問了一句。

    芸三娘知道自個閨女在這一點上很固執,就是在白孟儒面前,也只是恭敬地喊父親,從未叫過一聲爹的。她無奈地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說道:「也沒說什麼,就隨口問了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娘也沒想他會過這來,估計是看了你的面,剛剛在這,也多是問你以前的事情。」白文蘿點了點頭,便不再問了,芸三娘卻似憂又似喜地說道:「蘿兒,你這親事,之前一直是娘心頭的一塊大病,就怕選錯了人。卻沒想這天竟降了聖恩,只是也太好了,那王府比這伯爵府可是更。。。。。。」

    「娘別擔心,我之前不也在那康王府裡待過一些時嗎,那康王妃和世子都是極好相處的人。」白文蘿笑著安撫道。

    「蘿兒,我一直就想問你一句。」芸三娘歎了口氣說著,就往門那看了看。木香和六兒這會都在外頭說著話,聲音時大時小的,想是都沒注意裡面,於是才又接著道:「之前也沒機會好好問問你,你在康王府那段時間裡,那康王爺的二公子是不是對你。。。。。。要不皇上好好的怎麼會給你指了婚?」

    白文蘿一愣,垂著眼想了一會,估計老太太他們也都這麼認為的吧,只是沒人好意思問出口。芸三娘只當她是害羞,便又說道:「娘只是不放心,你不知道這做姑娘和做人家媳婦是不一樣的。那種地方,若是沒人給你撐腰的話,就算是頂著皇上賜婚的,日子也很難好過得起來,你跟娘說實話。

    「娘猜得沒錯。」白文蘿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只得輕輕點了點頭。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跟芸三娘說,那個要娶她的人,其實就是曾經救過白文軒並闖進她們家的那位公子。畢竟這話要說出了,後面要需要解釋的事就多了,而且芸三娘准又會添新的擔憂。

    「那他對你好不好,人怎麼樣?」芸三娘一見她點頭,趕緊就又追著問道。

    「娘這話問的,其實我也就是在康王府的世子妃那見過幾次面罷了,說了幾句見面的話而已,哪談得上這些啊。總歸。。。。。。人應該是不錯的,娘就不要擔心。」白文蘿說著就垂下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問就是了。」芸三娘一瞧這般,心裡多少也有點譜,便滿臉笑容地點了點頭,可過了一會又有些擔憂地說道:「只是你的嫁妝,可怎麼辦呢?」

    白文蘿一聽便抬起臉來,笑著搖了搖頭道:「娘愁這個做什麼,嫁妝的事,不管從那方面說,老太太都不會心疼的,您就安心吧。」

    而就在母女兩談引這嫁妝之事的時候,白孟儒從芸三娘那出去後,又去了一趟老太太那,正好也說到了這事。

    「老太太,我覺得還是將三丫頭的嫁妝弄得跟大丫頭一樣吧,另外再加一個莊子給她。」白孟儒這話一出口,坐在一邊的周氏臉色頓時一變,卻也不敢貿然插嘴。

    「嗯,我也是想著該將她的嫁妝準備得像樣一些,只是同大丫頭一般就行了,也沒必要越過去這麼多。再這前頭還有個二丫頭呢,雖是有二房準備著,但到底也別差太多了。」老太太一邊看著周氏準備的嫁妝單子,一邊說道。

    「老太太有所不知,我前兩日收到康王爺的信,說是徐州那有個七品的職差正空著。如果堂兒願意的話,他可以薦舉過去,在那待個三年,再回京,以後很多事兒就都好辦了。」徐州在京州的南面,雖比不上西涼大,但那邊的商貿非掌繁榮,人口也不算少。

    『這,好好的,康王爺怎麼還想起這事來了。」老太太一聽這話,就趕忙抬起頭來問道。

    「康王爺那信中沒明說,只是瞧著那字裡的話,這似乎是上官大人的意思。我想著,應該是為三丫頭考慮的吧。到底堂兒之前那事,影響終是不太好。如果堂兒能去徐州待個三年回來,到時以前的事也都淡了,政績也有了,名聲也該起來了,確實是個難得的機會。所以,這個情,咱們怎麼也得表示一下,讓三丫頭風風光光嫁過去,也不會丟了臉。」

    「堂兒什麼時候能過去?」老太太問。

    「說是明年春就可以去了,正好在三丫頭出嫁後。」

    「如此甚好啊,咱家三丫頭果真是個有福的。」老太太想了想,就笑開了。

    周氏一看這事,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料,心裡一時亂成一團。之前她好容易把白玉堂的事給攪黃了,這還沒過兩年呢,怎麼又見起來了。只是轉而一想,這白玉堂要是過去徐州那邊的話,估計秦月禪也會跟著過去,到時白府的掌家大權又會落入她手裡。而且,這兩年來,那秦月禪的肚子一直就沒見有什麼動靜。就是白玉堂之前在房裡收了兩小妾,也都沒見有消息傳出來。。。。。。。這沒準,還真有什麼問題也說不定。

    之前白玉堂摔馬受了傷,被送回來的時候,她正好回了娘家一趟。因此一直就不清楚到底傷得如何了,只隱隱約約打聽到,說是會留下病根,只是到底是什麼病根,又是不清楚。

    於是就這麼各懷著心思,各打算盤,忙忙碌碌準備著的一家人,終於迎來了白玉蝶出嫁的那一天。




第八十八章 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九月涼秋,伯爵府裡又一件喜事傳出,眼下整個白府的下人議論最多的是,這二姑娘的辦完了,接下來就是三姑娘了,還是皇上賜婚,聽說二房的二奶奶如今也診出懷了身孕,還真是一件接著一件,喜—事連連那。

    一大早,白文蘿才剛洗漱完,衣服還未換上,就有丫鬟過來笑著說道:「大姑奶奶回來了,這會正在二姑娘那邊呢,大姑奶奶請三姑娘趕緊兒過去。」

    「哦,大姐姐這早就過來了。」白文蘿一瞧見是白玉蝶身邊的小丫鬟,便趕緊讓木香將自己今兒要穿的衣服拿出來幫她換上。

    「是,因為二姑娘今日的吉辰較早,聽大姑奶奶說,她今兒天還沒亮就起來了,就是想趕在前頭過來看一眼。」

    「好的,我這就過去。」白文蘿穿戴好後,就隨那小丫鬟出去了。

    一路上都能看到端盤捧碟的丫鬟在這府內來回走著,每個人身上都穿得異常鮮亮,一個個笑容滿面的樣子。每次府裡辦喜事,老太太過後都會對府裡的下人按差另外行賞,人人有份,這也算是白府的慣例了。所以,人人都盼著喜事,好順便沾沾光。

    才走到白玉蝶的院門口,就瞧見那院子裡有好幾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鬟,在那廊簷下說著話兒。其中——位相貌身段兒最為拔尖的,卻是白玉妍的陪嫁丫丫鬟,白文蘿記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冬蕊,想是今日跟著白玉妍回來的。

    「三姑娘過來了,我們奶奶剛剛正說著呢。」冬蕊眼尖,白文蘿一進來就瞅著了,忙扭著細腰走上前來笑著說道。

    白文蘿點了點頭,笑道:「今兒就你跟著大姐姐回來的嗎?」

    「不是,夏馨也跟著呢,在裡頭伺候著,我是專門出來等著姑娘的。」冬蕊說話的時候,眉眼都是笑著,走路時腰身微擺,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渾身上下都透著幾分媚態。

    白文蘿看了冬蕊一眼,見她的頭髮已是盡數梳了起來,身上穿的也跟以前有了些不同。便想起當,她還是老太太專門給白玉妍挑的陪嫁丫鬟,心裡不由得就是歎息一聲。甭管目的是什麼,這對白玉妍來說左右也都是一刀。

    進了屋後,便見白玉蝶已經穿扮好了,一身大紅的嫁衣,頭上是隆重耀眼的榜姝鳳冠,端端正正坐在那。旁邊亦是一身盛裝的林氏,正在幫她擺弄著嫁衣,已梳了婦人頭的白玉妍也在一旁打量著,不時指點兩句。

    「二太太,奶奶、二姑娘,三姑娘來了。」兩人進去後,冬蕊馬上就甜甜地報了一聲。

    白玉妍回頭,見著白文蘿後便站起身朝她朝手笑到:「三妹妹快過來幫忙瞧瞧,這鳳冠兒戴得正不正?」

    白文蘿過去先是朝白玉蝶道了一聲:「恭喜二姐姐。」

    白玉蝶只是悶哼了一聲,算是應了。林氏在一旁輕輕戳了戳她,她才又淡淡地道了一句:「三妹妹若不嫌棄我這寒酸,就隨便坐吧。」

    「這孩子。。。。。。」林氏一時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二姐姐說笑了。」白文蘿笑了笑也不在意,便在旁邊揀張椅子坐下了。

    一旁的白玉妍卻歎笑著說道:「二妹妹還是這個性子,這眼見就要嫁人了,以後過去夫家那邊可不能這麼任著性子來了,到了那邊難道還要別人都像家裡的人這般容你讓你的。」

    「大姑奶奶這話說得對,也就三姑娘才不跟你計較,以後知道收斂點,不然你讓我怎麼放心?」林氏點了點頭,說著又歎了口氣,聲音酸酸的。

    白玉蝶只得道:「我知道啦。」

    正在這會,喜娘從外頭走進來,笑呵呵地說道:「新娘子準備好了沒,時辰到了,該上花轎了!」

    林氏一看那桌上的漏壺,趕忙招呼著旁邊的丫鬟過來準備,大家一時間就變得有些忙亂起來。白文蘿瞧著插不上手,就只在一旁看著,約莫過了一刻多鍾後,白玉蝶終於蓋上了喜帕,由那喜娘背著出去了。院門口的花轎一起,白府的爆竹馬上就跟著響了起來,炸出一個紅彤彤的喜秋之日。

    白文蘿依舊是隨著那花轎,一直送到外院,然後看著花轎一路被抬出去後才反身回了內院。此時這府內的各個廳裡都擺上了酒席,親朋好友照舊是絡繹不絕,林氏送了白玉蝶出去後,也就開始忙著招呼客人,顧不上她們兩個。

    白玉妍一瞧周氏和老太太眼下也忙著,便只讓丫鬟過去說一聲,然後就隨白文蘿去了梨香院。只是從方家跟著白玉妍過來的那兩婆子,也是亦趨亦步地跟著,見白玉妍進了白文蘿的房間後,她們不好也跟著進去。便在外頭陪笑著說道:「奶奶跟姑娘說話,也別太勞神了,如今身子重要,要注意保養著,不然我們回去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自個明白,嬤嬤們放心吧。」白玉妍看了她們一眼,就微皺了皺眉。

    「嬤嬤們就放心吧,不過說兩句話兒,我還能累著大姐姐了。木香,你帶兩位嬤嬤到外頭喝茶去,好好招待著。」白文蘿笑著吩咐了一句,那兩位嬤嬤便只得同木香走了。

    白玉妍歎了口氣,在白文蘿屋內坐下後,瞧著那桌上還擺著做了一半的繡品,便拿過來笑著說道:「早聽說了三妹妹的好事了,果真是個有福的,如今也算是放心了吧。」

    白文蘿笑了笑沒應這話,而是看了看她的肚子問道:「瞧著她們盯得這麼緊,怎麼還答應讓你出來的?」可能是懷孕的關係,白玉妍如今看著比原先豐潤了些許,只是眼下那肚子還未顯出來。

    「已經三個多月了,大夫說可走動一下沒關係。」

    我便著人帶信給老太太,求老太太今兒派人過去接我回來看一眼,這才鬆了口,讓我出來了。」白玉妍放下手中的繡品,模了模自己的肚子,然後有些無奈地笑著說道。

    「瞧這樣子,姐夫對你應該是不錯的,能這麼緊張。」白文蘿說著就接過沉香端進耒的茶盞,放到她跟前。

    「這緊張的是孩子。」白玉妍接過茶盞,拿蓋子輕輕撥著,好一會才有些苦笑著接著說道:「老太太之前說的果然沒錯,我這一診出懷了身孕,他就把那表妹給收了房。幸好沒提平妻的事,只是我也沒想到,那姑娘競甘願為妾!」

    「所以你便聽老太太的意思,將冬蕊也。。。。。。」

    「不然那女人太厲害了,我又懷了身孕,沒辦法。。。。。。而且,冬蕊只算是房裡人,還未升為妾,依舊在我身邊伺候著,這樣他怎麼也會到我那邊去。如今我也想開了,好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後也有個依傍。」白玉妍說著,就有些淒然地笑了笑。其實她也知道,這些話跟白文蘿說並不妥當,但是,也只有白文蘿能聽她說一說了。

    「大姐姐莫要說這些喪氣話,大夫沒跟你說,心情不好的話,是會影響到孩子的。」

    「呵是說過要我平日裡盡量過得寬心一些。也是,我是不該跟三妹妹說這些的,再過幾個月,也到了你的大喜之日了。聽了這話,估計心裡不踏實了。」白玉妍有些歉意地苦笑道。

    白文妒搖了搖頭,摸著那擺在桌上的繡品,輕輕說道:「沒關係,大姐姐知道我不是那等被幾句話就影響了心惜的人。而且這事兒,多瞭解點也沒什麼不好,或許我以後也要面對這等事呢。」她說完,就笑著看了白玉妍一眼。

    白玉妍一愣,有些怔怔地看著白文蘿明明是帶著笑,眼中卻依舊是波浪不興的神色,不由得歎道:「也不知三妹妹這般沉穩的性子是如何養出來的,我若能有三妹妹的一半,估計那日子也能過得舒心不少。」

    白文蘿笑道:「大姐姐是柔中帶韌,只要再耐點心,必會達成所願的。」

    白玉妍沉默了一會只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啊,她是需要耐心。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那兩婺子就過來催了一下。白玉妍無法,想著這還得過去老太太和周氏那邊說幾句,確實再耽擱下去,回去就晚了,便只得站起來告了辭。白文蘿也不多留,送她出了梨香院,卻沒跟著一塊過去老太太那邊,只在園中站了一會,看著這園中的秋色,還有那不遠處來來回回不停忙碌的丫鬟僕婦們,忽然間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也不想就回梨香院去,便隨意揀了條小路,在這園中慢慢散起步來。

    沈逸飛其實昨晚就到西涼了,只是為了避嫌,便住在自家的別院那。然一早帶著賀禮過來後,還是被白玉堂強拉到席上,狠狠灌了幾杯。直到感覺頭有些暈沉沉的時候,才借口溜開了,打算先在這園中散散酒氣,然後就告辭離開。

    自從出了白文蘿被劫持的那件事後,他心裡就一直有個疙瘩,似愧疚,又似什麼,他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自己似乎無法坦然地在這白府裡待著了。以前他不是不知道自家的那些事,只是他不關心,也不參與。可是現在,他還能說那些事情真的跟他一丁點關係都沒有嗎?特別是想起那個女子那雙平靜烏亮的眼睛時,他覺得自己簡直是___她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14 PM

第八十九章 私 探

    老太太前段時間也給她找了兩個身姿樣貌都拔尖的丫鬟,眼下正在榮壽園那兒學著規矩,是由府裡的老嬤嬤專門調教。說是過兩天就給她送到梨香院來,先伺候幾月,熟悉了後,以後帶過去那邊也好拿捏。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荷花池邊,前院那依舊有爆竹聲傳來,夾雜著笑語之聲,熱鬧繁華到了極致!白文蘿看著那池中已經開始拜謝的荷葉,目光微沉了沉。原是要找四個美貌丫鬟的,不過因為她執意要帶著木香和沉香。老太太也覺得那些新找的丫鬟就是相貌好些,到底也不會伺候人,而且沉香的相貌原本也是個拔尖的,雖年紀大了些,但是因白文蘿堅持,便點頭遂了她的意。

    這裡,但凡是有點家底的人家,嫁姑娘的時候,都是連著以後的事情一併跟著盤算好的。其實這樣也不錯,自己身邊的丫環手裡攥著她們的賣身契,總比以後從那外頭冒出來的強。白玉妍和白玉蝶出嫁的時候,都是這麼安排的,她也不會例外。

    之前芸三娘知道這頓足捶胸時候,雖是歎著氣,但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倒是耐著心給她講著裡頭的彎彎繞繞。同時還給予她打著預防針,讓她心裡要清楚,越是身份尊貴的男人,他以後的姬妾越是不會少。

    當時,芸三娘還無限傷感地說道:是娘不好,把你帶回了這裡,就避不開這個命,先前是擔心你會嫁得不好,如今是擔心你嫁過去後要面對的事。。。。。。若當時,讓你早早與趙武成了親,也就不會有這些煩惱了。。。。。。

    她並不後悔進了這裡,當時若不是進了白府的話,誰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到於男人會有三妻四妾的事情,她當然知道的。

    白文蘿伸出手搭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灰燼黑粗糙的石頭表面,襯得她手上的肌膚如凝脂一般。上天待她不薄,這張皮相在她的精心呵護下,越長越好。只是這世間有萬紫千紅,各有嬌媚,誰也保證不了誰能一世只留戀一朵花,特別是對於那些有能力得到更多的男人,若心存妄想,就顯得可笑了。

    她只求,她們不受損。只要她應得的他不吝嗇給,她自然也不會攔著他該有的享受。

    沈逸飛走著走著,就發覺自己走到西院這邊來了。

    這邊也是一樣的人聲鼎沸,他怕遇到熟人,難免又要痛飲一番,便宜悄悄順著小道,往荷花池那邊走過去。眼下大家都忙著往各個廳院裡湊熱鬧,而且秋日也沒有過荷花可賞,因此這會也就那邊清淨點。

    只是沒想,這一走過去,競會看到那個婷婷的身影。

    白文蘿聽見腳步聲,轉過頭,遠遠看到那個身影,也是微怔。還以為這會,沒人會往這清冷的地方過來呢。

    既然已經碰上了,就這麼轉身離開的話,似乎更為不妥,沈逸飛只好硬著頭皮走近了幾步。只是當他走近了,看清後,一時卻怔住了,似要忘記如何開口一般。原來一個女子,從清秀到迷人,只需一年半的時間就足矣。不變的是,那雙烏亮的眼睛,依舊平靜如初,卻暗含著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魔力。

    「原來是沈少爺,好久不見了,是來祝賀二姐姐的吧。」白文蘿見他愣住,便先開口客氣的說道。

    「哦,是,我看著這邊清淨,原是想過來走走。。。。。。」沈逸飛回過神,一開口,卻不知為何自己越說越覺得像是解釋一般,傻透了,便宜只好閉了嘴。

    白文蘿抿嘴一笑,點了點頭道:「沈少爺請自便。」然後就轉身,打算把地兒留給他。如今兩人的年紀都大了,她又是已定了親,若被人瞧著她在自家園子裡同別的男人站在一塊,終是不妥。

    「三姑娘。」見她轉身要離開,沈逸飛不知為何,只覺得好似酒氣往腦上一衝,那想要叫住她的話競就脫離口而出了。

    白文蘿站住,回身,問道:「沈少爺還有何事?」

    「我。。。。。。」沈逸飛一時結舌,憋了好一會才終於想起說道:「聽說皇上給三姑娘賜了婚,日子定在明年初,真是。。。。。。恭喜三姑娘了。」

    「謝謝。」白文蘿裝作羞澀地低下頭,微微一笑。或許連沈逸飛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他臉上的神色頓時一黯。帶著殘荷清香的秋風吹起他純白絲綢質地,鑲著金絲柳葉湖青紫葳大團花的衣擺,冷冷的空氣倏地就貫穿了他的身體,酒似醒了七分,俊秀的臉上微顯出蒼白之色。

    旁邊似乎有丫環將要行近,已經聽到有清脆地話語傳來。沈逸飛遲疑了一下,以往一直清澈的雙眼此時閃過幾分複雜的神色,他深深看了白文蘿一會然後微頷了頷首,就轉身先行離開了這。

    白文蘿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走開的背影,微偏了偏頭,見有兩丫環往這穿過來,便宜走上前去問道:「可有見著軒哥兒這會是在哪?」

    「剛瞧軒哥兒正在老太太那邊呢。」兩丫環見是白文蘿,便宜站住笑著說道。

    「你們這是要往老太太那邊去嗎?」白文蘿瞧著她們手裡拿著的是兩套精緻的琺琅杯子。

    「是,剛剛那邊有一個琺琅杯子打碎了,大太太便讓我們去領兩套,備用著。」

    「嗯,去吧。」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又道:「哦,那個杯子是誰打碎的,可是軒哥兒。」

    「不是,是位客人不小心碰翻了的。」

    待那兩丫環離開後,白文蘿想著老太太那這會人應該不少,她這時過去的話,少不得會被那些貴夫人官太太們拉著問東問西,怪沒意思的,還不如先去芸三娘那待一會。

    這麼打定主意後,就轉身要從旁邊的假山那傳過去,只是當她剛一靠近那假山時,腳步忽然遲疑了一下。然而還不等她往後退,旁邊忽然就有個身影閃過,隨即腰身被人抱住,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眨眼間就被強拉到那假山之間的陰暗處,她還未站穩,下巴就被人抬了起來,眼前的那張臉猛地靠近,壓下,重重的比上次還要貪婪地掠奪,在她唇上和口內肆無忌憚地吮吸啃咬著,腰上的手越收越緊,貼在她胸側的手掌越來越熱。他很高,她不得不墊起腳,仰著頭,卻還是覺得累,只好把手從後面環上他的背,借點力,她的這般主動,似讓他有所觸動,那個吻慢慢溫柔了下來,極盡地纏綿,最後才用舌尖輕輕舔著她的唇線,依依不捨地離開。溫熱的手掌卻在她背後輕輕撫摸了起來,似安撫,又似挑逗。

    「你。。。。。。怎麼過來了?」她放下後腳跟,手也從他的背上滑到他的後腰上,想要收回來,被他用力地擁了一下,只好在他腰上環住,然後微喘著氣問道。

    他笑,一手依舊在她後背慢慢撫摸著,一手抬起來,扶住她一邊的臉頰,拇指在她嬌嫩的臉上輕輕摩挲著,偶爾在她被自己吻得有些紅腫的唇上滑幾下,然後笑道:「有事順便過來看看你。」
    「為什麼不從前面進來。」

    「那樣不就看不到你了。。。。。。」他說著,聲音就低啞了下去,眼睛一直盯著她豐潤的唇。

    白文蘿一瞧這樣,就低下頭,把臉側過一邊說道:「我一會還得見人呢。」

    他低笑,俯下臉,在她額頭上重重地親了一下說道:「才兩次,似乎就進步了不少,你不喜歡?」她微抬起臉,瞟了他一眼喜歡:「很喜歡。」「這才是我要的女人。」他又緊緊地抱了她一下。

    剛剛的那點不快瞬時煙消雲散。

    「不覺得我這樣不守婦道」她再問。

    他低下臉看著她,又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她的紅唇,她的整個身體幾乎都貼在他身上,他笑了,忽然就壞壞地說道:「在我面前可以隨意,只有在我面前,只有我。」

    白文蘿低下臉,全身似乎都放鬆了下去,輕輕靠在他身上,前院那依舊有歡聲笑語隱約傳來,過了一會,她才說道:「今兒人多,丫環這麼久沒見著我,該找來了。」

    他微鬆了手,扶在她臉上的手順著她的脖子,慢慢滑到領口那。微涼的手指稍稍探了進去,觸到裡頭滑膩的肌膚,眼眸暗了下去,低啞地聲音在她挑逗地說道:「還有三個多月,就能撕開這裡了。」

    被他微涼的手指冰了一下,她皺了皺眉,從他腰上收回手,要拿開,卻被他反手握住了。這次沒有揉捏,而是抬起她的手,在她手心裡印下一個吻,然後才說道:「確實該走了,下次就是在京州見面了。」

    上官錦從白府出來後,坐進御查院的馬車裡,王福海已經在裡頭等候多時了,一見著他就笑呵呵地說道:「大人,咱該走了吧?」「嗯。」上官錦點了點頭,那馬車就動了起來。

    「也不知這次的事,三個月的時間能不能辦得下來。」王福海有些擔憂,又有些躍躍欲試地說道。

    「東面的柳州,面臨西海,眼下雖未形成規模,不過用不了多長時間,那裡必會成為大景對外的商貿重地,到時各地來往的人也跟著多起來,你好好把握機會。」上官錦淡淡地說道,此番前去柳州,明面上做的,都是在打掩蓋。真正要做的,是要打通柳州跟隨古雅那邊的消息通道。




第九十章 命運的走向

    十一月中旬,老天爺飄下這一年來第一場雪的那日一早,王嬤嬤就領著那兩個調教好的美貌丫鬟進了梨香院。白文蘿坐在椅子上,看著那兩個花一樣顏色的丫鬟。穿著水紅色裌襖的叫金萱,容貌艷麗;穿著嫩綠色長褙子的叫銀蘭,眉眼嫵媚。都是剛滿十五,正是水嫩鮮艷的年紀,再看那雙手,具是白白嫩嫩的,一瞧就知道不是幹活的手。「有勞嬤嬤帶她們過來,木香,你去給她們安排房間吧。」白文蘿看了幾眼後,只問了名字,沒再多說什麼,就直接吩咐道。「是。」木香應了聲,就讓那兩丫鬟隨她走。可那兩丫鬟卻是先看了王嬤嬤一眼,又遲疑地瞧了白文蘿一眼,她們本以為姑娘會多說幾句的,沒想就這樣打發了,一時心裡有些忐忑。

    「如今你們倆僦是姑娘的人了,姑娘叫你們做什麼就做什麼?」王嬤嬤隨即就板起臉,厲聲喝道。

    那兩丫環嚇了一跳,趕緊就垂頭應聲,然後又轉過白文蘿這邊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王嬤嬤便轉過白文蘿這邊接著說:「雖這兩丫環是老太太送過來的,不過姑娘也不必跟她們客氣,該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左右都是丫,姑娘就是心性軟,也千萬別慣壞了她們的性子,真以為自己跟別的丫環不一般了。」

    這話,王嬤嬤是特意當著地兩丫環,以及這院子裡所有下人的面直接說了出來。算是給白文蘿面子的同時也有警告那兩丫環的意思。白府送到姑娘身邊的陪嫁丫環,無論以後如何造化,也是決不能存有要爬到姑娘頭上的心思。

    「我知道,謝謝嬤嬤提醒,不會讓老太太失望的。」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朝木香示意了一下,木香便領著金萱和銀蘭出去了。

    送了王嬤嬤出去後,白文蘿站在外頭看著天空飄下來的雪花,秋去冬來,那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近了。「姑娘,回屋去吧,這雪雖好看,但也別凍著了。」沉香在一旁輕笑著說了一句,白文蘿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真的不著急?」

    沉香愣了一下,好一會才明白白文蘿的意思。

    她眼見就十九了,這府裡像她這般大的丫環,基本上都發去配人了。其實她要隨白蘿到康王府的話,最好是先配了人,然後以僕婦的身份跟著過去是最好的。現在這般,因為年紀擺著那兒,確實有些尷尬。雖姑娘並不防著她,但是到了康王府後,準會有那邊的丫環排斥著。

    見她沉默下去,白文蘿便點了點頭道:「隨你吧,要是到了那邊有看中的人,我再幫你說也是一樣?」

    「謝姑娘。」沉香哽了好久,也只能說出這麼一句來。

    「不過,」白文蘿正往回走,忽然又停了下來,想了想,然後轉過頭看著她笑著說道:「你要是想同金萱和銀蘭有一樣的心思,也。。。。。。」

    「姑娘。。。。。。」沉香一聽這話,臉色頓時一白,急性子立馬上來了,也不管不顧地就打斷了白文蘿的話,然後滿臉正色的保證道:「我絕對沒有一絲一毫那樣的心思,姑娘若是不信,可以,可以現在就把我隨便指給那個小子,然後再帶過去。。。。。。」「急什麼,我不過是說你若有那樣的心思,也不是不行,不過這主要是得看對方那邊的意思,我不會攔著,只要,她們能爭得過。」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就進屋去了,留下沉香站在雪中,回想著白文蘿剛剛的話,一時有些懵住。

    時間似那天空中飄落的雪花一般,簌簌地從眼前,從指間悄悄滑過,轉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京州的康王府那邊正式送來了聘禮。聘金厚足,餘下的海味,三牲、酒、生果、帖盒等等總共三十樣東西,具是都是包得穩穩妥妥還封上大紅的喜紙,叫了八個人派了兩輛大車,掛上紅綢,專程從京州一路送到西涼來。那一路上贏了無數風光,老太太紅光滿面,喜不自勝,白孟儒也特意趕回來一趟。周氏準備了幾桌酒席,眾人又是熱鬧了一番,只有秦月禪,看著那一抬抬紅彤彤的聘禮被般進來,心裡苦水簡直是冒了泡。

    沒有人清楚她這段時間來,一直受著怎樣的煎熬。原白文蘿被賜婚的事,對她來說就已經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她想阻止,卻絲毫機會都找不到。自從白文蘿定了親後,基本就不往她這邊來了,有時她坐不住了,過去看一眼,白文蘿接待她的時候也是淡淡的,帶著明顯地客氣與疏離。她硬著頭皮試探了幾番,卻什麼有用的消息都摸不著,那心裡簡直是急得火燒火燎的!偏這事不覺沒辦成的時候,又知道了白玉堂自過了年,也就是白文蘿出嫁後,就要到徐州當差去了,而且那意思似乎還是要她隨著一塊去。照白玉堂那脾氣,她若是離開白府,沒了老太太在一旁看著,她根本不敢想像他會怎麼對付自己。可是,不願跟著過去的話,她又不敢同他說出口。後來拐著彎,試著跟老太太提了一下,卻馬上被怒斥了一頓,說她貪圖享樂,不願與丈夫同甘共苦,接著又勸了一通,說是白玉堂以後若是地位起來了,風光的還不是她。再又說了,如今她嫁過來眼見就快四年了,卻只得了一個丫頭,這兩年來肚子一直沒見動靜,這讓她跟著過去,實際上是為了她好,別到時候後悔都沒地兒哭去!

    如此種種,她跟著去徐州的事就定死了!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掉入了絕望的深淵,誰來救救她!如果如果曲元在身邊的話,一定不會不管她的。

    這聘禮送過來後,伯爵府就該準備著把嫁妝送過去了。

    十二月中旬,挑了個好天氣,伯爵府便把已經準備齊全的嫁妝整理妥當。雕刻著華麗花紋的花梨木的箱櫃,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四大箱四季的衣服,十二床大紅錦綢面的被褥,六套首飾,金銀珍珠翡翠紅藍寶石分別各一套,還有各種銅錫器皿,香茗喜燭等,以及白文蘿親手作的繡品,都特備在奩儀錄上,一一開列,合成一冊厚帙。那奩儀錄用大紅的錦綢裝裱好事,專門裝在一個盒子裡,擺放在彩亭上,讓送嫁妝的人扛著,走在隊列最前面。於是,那一日,伯爵府送嫁妝的隊伍,幾乎引來了大半個西涼的老百姓前天駐足觀看。爆竹的紅色碎屑幾乎是鋪了一路,隨著一路追著觀看的人群,一直到出了西涼城。

    「這伯爵府真是喜事連連啊,前不久才剛嫁了兩位姑娘,如今又一位要出嫁了,聽說這位還只是個庶出的姑娘,可看著這排場卻比前兩位嫡出的姑娘還要大呢。」一位已經梳了婦人頭,容貌甜美,說話時那雙眼睛很自然地就彎成了半月形,嘴角邊還露出兩個可愛的小梨渦的年輕婦人,一邊看著熱鬧,一邊感歎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人家是庶出的?」趙武一邊漫不經心地應著蕭蜜兮的話,一邊仰著頭找他大哥的身影。他是昨天剛回的家,今天就被他大哥拉出來幫忙給他爹娘買米面糖料等東西,偏蕭蜜兮也跟著出來湊熱鬧,只是沒想才走到這,就碰上伯爵府送嫁妝隊伍,於是周圍頓時就湧過來一大堆看熱鬧的人,趙文怕蕭蜜兮被人撞到了,便讓他們在這兒先站著,他去買了東西後再過來。「小武你才離家多長時間,怎麼就什麼都給忘了,我爹和你哥不都是盛興的金銀工匠,那伯爵府可是盛興的常客咧。這次他們家嫁了三位姑娘,那裡頭的首飾嫁妝,可是有一大半是我爹和你大哥打的哦!」蕭蜜兮笑瞇瞇的說道,眉眼彎彎,兩個小梨渦時隱時現的。

    「哦。」趙武興致缺缺地應了一句。

    蕭密兮有些不滿地瞅了他一眼,只是看到他那長胡茬的下巴,還有已經長得比趙文還要高壯的身板,想著他這幾年在外漂泊,不由得就歎了口氣,轉了話題說道:「小武,你這次回來就別再走了吧,爹和娘年紀也都大了,前兩日還打算著要給你尋門好親事呢,還記得我家後面那個姓馬的人家嗎,她家的閨女今年也有十四了,還沒定親,已經有媒婆上了好幾趟門,要不。。。。。。」

    「嫂子,你這樣很快會變得跟我娘一樣的那,小心我哥嫌棄你!」趙武咧嘴一笑,嘿嘿嘿地就打斷了她的話。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你花了這麼長時間,連淮州都跑遍了,也沒打聽到蘿妹妹的消息,而且現在算著蘿妹妹也快十六了,就算你找著了,又能怎樣,沒準早就已經嫁人了。」蕭蜜兮白了他一眼,有些氣呼呼地說道。

    「說什麼呢,怎麼還站在這塊,那隊伍都過去了,趁著人少,咱趕緊買麵粉去。」正在這時,趙文抱著個大袋子從地人群中穿了過來。

   「沒什麼,走吧走吧,大哥,嫂子還是你看著吧,我先過去了。」趙武說著就大步邁開先行走了。

    留下蕭蜜兮輕輕歎了口氣,和一時有些不解的趙文。

    沒有誰能看得清這命運的走向,也沒有誰能想得到這個引得無數人觀看,從他們面前經過的嫁妝隊伍,那預告著即將要出嫁的女子,就是趙武找了好幾年,曾經差點就成為他妻子的白文蘿。

    而就在康王府和白府正為這一場婚事準備著的時候,北齊那邊忽然派使臣來到大景,特意帶來一個消息,原來那原先說好要送過來聯姻的北齊公主,因為忽然長了水痘,不得已,只得延遲一段時間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15 PM

第九十一章 大婚

    伯爵府這一年的大年節,幾乎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梨香院這邊。因為正月初三就是白府三姑娘出嫁的日子了,於是老太太大年三十那日祭了祖,吃了年夜飯後,就命白文蘿回去好好休息,這幾日裡什麼事都不要管了,只管把精神養足了就是。

    畢竟從西涼到京州,那一路上需要的時間確實不短,不養足了精神,到了那一日,坐了幾個時辰的車轎後,到京州時估計連拜堂的力氣都沒有了。

    於是正月初一早上起來,白文蘿先是沐浴了半個時辰的香湯,接著保養頭髮,修理指甲,再全身護膚。這一通下來往往一個上午就過去了,要是還有時間,就去老太太那說兩句話,然後便回來休息。

    其實近這一個月來,她基本上天天都是這麼過的,隨著那日了一天天的逼近,連丫鬟們都難掩激動緊張的心情,卻只有正主是瞧著一點事沒有的樣子。

    老太太也自是沒少注意這邊,聽了丫鬟們的反應後,心裡更加滿意,又命丫鬟們事事都得好好仔細侍候著。

    初二那天,白文蘿早那一套保養護理的事情都做完後,吃了簡單清淡的午飯,這幾天來,連飲食都注意了許多,味重的全不能碰,她倒是沒在意,總歸是這幾日罷了,一切都坦然受之。

    「姑娘這是要出去麼,老太太說姑娘中午該休息一會兒才是。」午飯過後,白文蘿讓丫鬟把她的大氅拿來,一旁的金萱便笑著說。

    「我去芸姨娘那一會兒,老太太要是派人過來瞧了,你就說我一會就回頭,耽擱不了多久。」白文蘿說著就披了大氅,吩附沉香看屋,然後就帶著木香出門了。

    於是在沉香的吩咐和六兒的領頭下,金萱和銀蘭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準備茶水的准茶水,兩個人心理雖有些不滿,但也不敢抱怨什麼,只盼望能早日隨著姑娘進康王府裡去。

    「怎麼這會兒還過來,老太太不是說了,要你這幾日好好休息的嗎?要有什麼話叫個丫鬟出來傳就行了,或者讓我過去瞧你不也一樣。」芸三娘看著白文蘿過來後,又是欣慰又是責備地說。

    「一想我明兒一早就走了,這不過來看娘一眼,心理怎麼也不踏實。」白文蘿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傻丫頭,娘這是為你高興著呢,別捨不得娘,女人都這麼一天,娘這不是還有軒兒嘛。」芸三娘被她說得心理感傷,卻依然笑著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隨後母女隨意聊了兩句,然後又提了一下以前的日子,其實該說的,要說的,早已說完了,包話洞房男女的那點事兒,芸三娘擔心周氏想的那麼周全,因此早在之前就隱晦地跟白文蘿提過了,當時弄白文蘿心理哭笑不得,卻面上又要裝出一付羞羞澀澀,又要顯得聽得懂的樣子。

    約摸坐了有盞茶的功夫,木香進來催了一下,白文蘿只好起身。

    「去吧,好好休息,明兒是要早起的,娘明兒也去你那院子看看你,送送你,」芸三娘著明顯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閨女,想她當年還是個豆芽菜的模樣,一時心理泛酸,強笑著說道,眼圈卻是止不住的紅了。

    白文蘿看著芸三娘的這樣,心理也陣陣發澀,然後掃了掃這冷冷清清的屋子,心理一時有些怔然,難道芸三娘的後幾十年,就在這渡過麼?

    「娘,如果,以後我能帶你出去的話,你想要出去嗎?」白文蘿遲疑了一下,然後認真的問道。

    「出去,去哪?」芸三娘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道,總歸是離開這裡,不讓您後半就只拘在這幾間屋子裡,娘,你願意嗎?」

    「蘿兒,你,你在說什麼?好好的怎麼說起這些胡話來了!」芸三娘一時聽著心裡有些發慌,滿面緊張地看著她說道。

    「不是」。白文蘿暗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我只是捨不得娘以後天天呆這幾間屋子裡,怕我這一出嫁,娘會悶壞了。」

    「說什麼傻話,娘也沒有天天呆在屋子裡的,呆了這幾年,才發現這府裡能說話的人多了去了,就怕沒時間聊天,那會悶壞了,沒瞧我如今不也是好好的嘛。」芸三娘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鬆了口氣,笑著說道。

    白文蘿點了點頭,沒在說什麼,便叫木香進來,披上大氅後,在芸三娘的目送下,離開了榴花房。

    正月初三,如期而至。

    才寅時三刻,屋外的天還是濃黑的時候,白文蘿就被叫醒了,照舊是泡了小半個時辰的白湯,回屋後,屋內燭火煇煌,院外已聞喧囂。丫鬟婆子們在早在候著了。

    撲香粉,描黛眉,點紅唇,長髮高梳,鳳冠正戴。

    最後穿上大紅嫁衣裡,天還未亮,屋外只有稀疏的小雪花片往下飄落,屋內的丫鬟婆子們看著端端正正坐在秀墩上的白文蘿。看那金絲刺繡的霞帔上,垂下華麗的流蘇,看那一直拖邐至裙裾的鳳尾花紋,精緻華貴,看那寬大的袖口上,同是以金絲繡上兩寸來寬的纏枝紋飾。繁重精美,看那從袖口微微露出來的一雙玉手,襯著那大紅的嫁衣,染上鳳仙花汁的指甲,如極薄極脆的淡紅的琉璃瓦。在燭光的照映下,只是流光微轉,卻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讓他進來,你們先出去一下。」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向旁邊吩咐了一句。

    「姑娘,這時候不早了,一會兒得上花轎了。」一旁的王嬤嬤說道。

    「我知道,就跟軒哥說幾句話,不會誤了時辰的。」

    丫鬟婆子們陸陸續續退出了後,一身錦綢的白玉軒便走了進來,只是當他猛地看到一身嫁衣的白文蘿,一時怔了怔,才規規距距地行禮道:「姐姐。」想了想又道:「恭喜姐姐」。

    「過來,」白文蘿笑了笑,便從那繡墩上站起來,朝他招了招手道。

    白玉軒走近了,依舊是有些怔怔地看著白文蘿,原是一肚子話,眼下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想來想去,其實也就是平常說得那些,眼下卻似乎沒有必要再多說了。

    白文蘿微抬起來眼來看了他一眼,然後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就笑著歎道:「軒兒這就長得比我高了呢?」白玉軒已經十四歲了,半年前開始,他的身高就一個勁的往上竄,如今瞧著是白文蘿高出一拳。

    「姐姐。。。。。。」他又開口,卻依舊說不出什麼來,只是滿眼不捨,喉嚨哽住。

    白文蘿依舊笑著,輕輕說道:「娘就交給你了,」白玉軒抿著唇,鄭重地點了點頭。

    「要照顧要自己的身子,也要好好讀書,」白文蘿又道,白玉軒又認真地點了點頭。

    「有事一定要寫信告訴我,如今我嫁到康王府,這白府沒人再敢輕視了你和娘。」

    「姐姐,你。。。。。。你到了那邊,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姐,姐夫要是對你不好!」白玉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就說道,到底,這幾年在白府,他長大了,總也明白了些事。

    「這個你放心,我會過得很好的,不相信我嗎?而且這是皇上的賜的婚,沒人敢說不滿。」白文蘿笑,輕施粉黛的她,眉眼微揚,如滿懷自信的壯士,風采無人可及。

    「姐姐是世間最美最好的女子!」白玉軒有些怔怔然地說道,然後又恢復了小時候那傻乎乎的模樣,有些呆呆地接著道:「我相信姐姐,卻還是擔心。。。。。。」

    「姑娘,老太太和大太太還有芸姨娘過來了。」兩個人正說著話,木香忽然走進來說道,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頭有竹轎放下的聲音,還有多個人走過來的腳步聲。

    沒一會兒就瞧見五六個丫鬟圍著老太太和周氏走了進來,白玉軒只得退開到一邊,白文蘿先是給老太太行了大禮,接著就是聽著一些說了好幾回的叮囑話,白文蘿也只得一遍遍地聽著,芸三娘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裡看著這一幕,白玉軒悄悄走了過去,站在了她的身邊,白文蘿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於是面上的笑容又柔了幾分。

    就在天灰濛濛亮的時候,喜娘滿面笑容地進來說道:「喜時到了,花轎已經候在外面,新娘子該上轎了。」

    於是照例地一通忙亂後,白文蘿終於被喜娘給背了出去,只是當她附在喜娘背上時,差點沒被喜娘身上那濃郁刺鼻的香味給嗆到!一路都有丫鬟給她打著紅綢傘,遮住天上不時飄落的雪花,此時天並未全亮,白府的園內喜洋洋的大紅燈籠一個個的亮著,紅光映著白雪,冷清中透著喧鬧。

    忍了一路刺鼻的香味,終於坐進那八抬大花轎裡,這是只抬著出城,然後就換車,到京州後,需要再換花轎,一直被抬到康王府的大門才算完。

    只是當白文蘿坐在花轎裡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剛剛被熏得重了,剛一進去就覺得轎子裡的味道有些不對,她只要低聲問喜娘:「這裡頭是不是多了什麼味道?」

    「啊,?」喜娘彎著身回頭,愣了一下才笑著道:「這大喜的日子,總得焚點香熏一下的,新娘子快坐好了,注意頭蓋別掉下來,馬上就起轎了,這路遠,馬一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於下放簾,起轎,爆竹聲不絕於耳,硝煙味無孔不入。

    她這兩天不光是吃的清淡,量又少,今天天還沒亮就起來後,也沒顧得上吃東西,就折騰穿衣打扮的事了,最後還是木香偷偷給了她兩雞蛋和一塊糯米糕,喝了兩口水,只是這天冷,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都極重的,又加上花轎裡的香氣熏人,似乎才坐上轎子沒多久,她就覺得頭有些暈。

    最後出了城,換了車,少了那熏人的重味後,似乎好了點,可是卻不知是何時,她竟在車子裡暈了過去。




第九十二章 烽火中飛向你

    上官錦是正月初二才趕到京州的,辛苦了三個多月,柳州那邊的事情初見成效,總算是不負聖望,於是他回去的時候,是直奔皇宮而去,果然皇上聽了後,是龍顏大悅,一直留他談到天色將黑,才似想起明兒是他的大喜之日,這才放了人。

    因花轎是要從康王府這邊派過去的,而這一路上所需時間不短,要趕上明日吉時的話,必須是今個天黑之前就派過去,正好明兒一早到西涼。

    這段時間,除了柳州的事情外,御查院那並無大的事情需要讓他過去處理,於是上官錦出了皇宮便回府準備一切事宜。

    當晚,花轎派出去後,府裡就已經擺酒宴請親戚好友了,來得都是同姓至親,上官錦自然少不得要出面招呼一番,雖然知情的人都知道皇上賜婚之前,恭親王曾大張其鼓地去白府提過親,但是那晚,恭親王還是提親帶了賀禮前來,前且面前並無絲毫芥蒂之色,反還大大方地同上官錦喝了好幾杯,隨後又叫上好些同撩等,拉著上官錦聊天扯蛋,那酒席鬧到下半作才歇。

    上官錦回屋時,已感到微醺。柳黃早給他準備好了醒酒湯,端給他喝後,便輕輕問道:「二爺是要先歇息,還是沐浴後再歇?」

    上官錦沒說話,只是閉著眼睛坐在太師椅上擺了擺手,示意她出去,柳黃看著他微露出疲態的面容,咬了咬嘴唇,還想說什麼,卻被候在一旁的采藍拉了一下,終是帶著她出去了。

    夜漸深沉,上官錦在太師椅上養神片刻後睜開眼睛,抬頭按了按額頭,剛剛微顯醉醺的眼睛已見清明,他坐在那想了一會兒,心裡莫名地有些忐忑,總感覺自己似乎疏忽了什麼似的。

    眼下他最在意的自然就是白文蘿那邊,這會算著時間,再過一會她那邊應該上轎了,為了以防意外,迎親的隊伍裡,他安排了十二個暗影,餘下的還有康親王府派出的年命相合生辰無忌的騎衛隊二十四名,這一場親事,可以說是代表了皇上,御查院還有康親王府的臉面,有誰敢在這上面打主意的?就算的打了主意也撈不到什麼好處,更何況,這主意也不是說打就能打了。

    至於恭親王,即便真抱著想把這事攪黃的心思,但只要他動手了,就擺明是跟皇上過不去,他不可能是冒這種險的。若派親信去辦,保不準會被果出蛛絲馬跡來,而且也不一定能成功,若是像上次那樣,請一些江湖人士來的話,那麼在他的暗影和康王府的騎衛隊面前,根本成不了事,如果把場面搞大了,那要揪出把柄就更容易,得失相差太大,上官恭不是那種只為了爭一口氣,就把自己全陪進去的人,

    上官錦想了一會兒,就自個搖了搖了頭,然後看了看時間,一算這也睡不了多少時候了,便命人準備熱水,躺在那冒著濃濃白氣,全部由漢白玉砌成的池子裡,全身的的肌肉漸漸放鬆後,他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自己太緊張了,以至於關心則亂。

    。。。。。。可是,上官恭也不是白白嚥了一口氣的人,上官錦在熱水中閉上眼睛想了想,然後忽然睜開眼睛,嘩地從池子裡站了出來,一把扯下掛在旁邊的衣服,快速穿上,急步向外走去,嚇了候在外面的柳黃一跳,待她回過神來,就只看到上官錦急忙向書房那邊走去,也不知出了什麼事,可是書房那邊,她是不能隨便跟過去的,過去了也靠近不了,於是一時有些茫茫然地站在那門外,看著那屋裡一應俱全的奢華至極的擺飾,輝煌的喜燭把一切都照得紅彤彤鮮亮亮的,可是她的心裡卻膨脹著發酸的情緒。

    他終於想起自己疏忽什麼了,這段時間光顧著古雅那邊的事情,剛剛在宮裡,皇上問的也全是關於古雅的事,卻沒一句是提到北齊的,這太不正常,按說,北齊那邊早該把公主送過來了,去柳州前,聽皇上的意思是要將北齊公主收入後宮,後來他在柳州的時候,倒也聽到了北齊傳到大景的消,說是北齊公主因長了水痘,所以過來的時間延遲了,而他埋在北齊的人也傳來消息,消息中確定那公主確是長了水痘,當時柳州那邊的事情繁雜,因此他就把這事暫時撂下了。

    可是如今一想,自回來後,似乎沒有人跟他提起北齊那邊的事情,算著時間,那公主的水痘應該早已消退,而北齊那邊打算什麼時候將人送過來?這段時間裡那邊可有發生過什麼事?如果說……他的這場親場,最有可能插手搗亂的,其實是非北齊莫屬,那邊原本就是想要把公主塞給他的,還隨送了那麼多誘人的條件,可他心明白,這塊肉有毒,到底沒上鉤,因此還說服了皇上,攔住這場別有算計的聯姻,但是,若北齊那邊不死心的話。。。。。。

    從書房那邊的後門悄悄出了王府後,他沒覺得自己已經出了一身薄汗!提著氣,一路趕到御查院,正門已經關了,摸進去時,差點跟自己的暗衛動了手,進了御查院的書房,急忙傳了留守的親信過來。

    問後,卻沒問出什麼特別的事情來,這段時間御查院的一切事務皆是正常的,只是他離開的期間,皇上私服來過查看一次,這御查院本來就是皇上的東西,他過來倒也沒什麼奇怪地,之前也偶爾會過來看看。

    於是上官錦又問了關於北齊公主的事,這才得知,那公主竟也是在這最近這個時候送過來的,如今已在路上,自著時間,正是前後這兩天會到達京州!

    「把地圖拿來!」上官錦的面色頓時沉了下去,心裡那不好感覺越來越重,他的親信也察覺出上官錦此時整個人都是陰冷的,不敢多問,趕緊把地圖拿來放在他面展開,

    「北齊那進了大景後,往京州這邊來,走得是那條路?」

    他的親信在那地圖上順著一條道的方向小心劃了一下,又解說了幾句,上官錦冷著臉看著,那條道跟白文蘿過來的路並不一樣,但卻有相接的地方,就在從西涼到京州的中余,他說得,那附近,有一處有已荒廢多年的小村寨,因那兒地熱較偏,周圍的土地也不夠肥沃,所以多前那個村莊遷徒後,朝廷也沒管,就任它荒廢著。

    「影一!」凝重的聲音,比那夜裡的雪還冷,如冰似石,劃破這黎明前的黑暗,天邊露出了第一道微光。

    白文蘿是被周圍的刀劍聲給震得驚醒過來的,她一睜開眼,就發覺自己已經不在車上了,她的身後是冰冷的牆壁,前面是兩個執劍而立的黑衣人,周圍是數具灑了地鮮血的屍體。

    頭上的鳳冠已落,身上的嫁衣亦是狼狽不堪,頭還有些昏沉沉的,手腳也使不出多少力氣來,果然,之前那些濃重的香味有問題,應該是把迷香一類的東西混了進去,可是,即便她覺得不對勁,卻也吸了進去,可能是害怕被發現,所以用的量並不重,並且混入了那麼多香料,所以她才這會就醒過來了,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還真有人劫親?

    她又抬眼往上面望了一眼,才發現自己這是處在一間圓形,二十平米左右,屋頂很高,四面都有高高的小窗口,牆壁是用泥土和石片砌成的房間裡,並且這圓形牆壁的一邊還轉設一道交叉的小門,也不知是通向哪的,而那兩個黑衣人,背對著她,而對著唯的能上來的樓梯口處。

    「夫人,夫人醒了,請放心,大人馬上就過來。」其中一名黑衣人回頭發現她醒了,便後退兩步,站得離她近一些低聲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白文蘿說著就撐著牆壁站了起來,墊起腳尖,往那窗戶外看去,外面依舊飄飛著雪花,可是她竟然看到了下面的道路,和遠方的山丘,這是什麼地方,這房間怎麼會這麼高,目測那下面的距離,粗略估計,也得有三十米之高。

    「車隊遇到突襲,前面埋了炸藥,周圍又埋伏了刺客,還與北齊的隊伍撞上了,情況很亂,不得已,把夫人帶到這村寨的碉樓上。」

    「碉樓?」白文蘿有些詫異,難怪這麼高,只是這樣不是切斷退路了嗎?下面肯定有人守住了,他們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那兩個黑衣人沒再跟她多說,因為又有一新一的刺殺湧上來了。

    血腥的殺戮,在眼前活生生地上演,一個又一個被切斷脖子或是被砍斷四肢,然後隨即就從那樓梯把屍體扔下去,凌歷的刀鋒,潑灑的鮮血,殘忍的手法,恐怖的死法,似乎真的震懾了下面的人,這一刺殺後,再沒人敢衝上來。

    只是,還來不及慶幸,這碉樓忽然就被一聲突如其來的爆炸震得劇烈搖晃起來,白文蘿才趴在那小窗口旁看了一會兒,就被震得差點又倒在地上!,濃重的硝煙味頓時瀰漫上來。

    「小心,失禮了!」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抓住了白文蘿的肩膀,護住她。

    「居然還有炸藥!」另一名黑衣人走到另一個窗口旁往外看了一眼,接著又人那小門側身出去,打探了一眼,然後就反身回來頭來說道:「你護著夫人,我下去拖一陣。」

    沒有過多的交代,兩個黑衣人之間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一就往那灑滿鮮血的樓梯口走了下去,一個依舊沉默地護在白文蘿身邊,誰都清楚,這一下去,幾乎就沒有了生還的機會,而贏得的,可能也只是片刻的時間,生離死別就是這麼簡單。

    下面,又傳來刀劍相碰的聲音,以及人死前痛楚的嘶喊聲,那樣的慘烈,好似藏在空氣中的無形得箭,聲聲都往人心時直射進去。

    白文蘿和那個護在她身邊的黑衣人都沒有說話,命運就在這一刻,展現出它極殘忍的一面,沒有絲毫的餘地,生命在意料中消逝,下面的爆炸聲接著又起來了。

    碉樓震動,搖搖欲墜。

    黑衣人抬頭,從那窗口往外看了看天色,然後移步,走到到窗前,朝遠方望去,

    「大人來了!」他聲音,給了白文蘿希望,卻帶著臨死前的平靜

    「請夫人再堅持一會,我下去後,夫人數到三十,然後從這邊門出去,就能看到大人到下面了。」黑衣人平靜地交待完。然後就反身下樓去了,這附近,可能還有弓箭手藏著,他必須絕這個後患。

    從一數到三十,也不過是半分鐘的時間。

    在這一場混著無數陰謀的驚天刺殺面前,渺小如她,或許只是被捲入其中,卻沒有選擇的餘地,也沒有反抗的本事。

    心中默數,三十聲一落,她便從那小門旁探身走了出來。

    碉樓的下面,已經著了火,熊熊的大火捲起高飛的火舌,似從地獄中爬上來的惡鬼,勢將一切吞噬,埋在周圍的火藥又開始新一輪的爆炸,白文蘿站在樓頂,感覺下面猶似連著有強大地震一般,整個碉樓東搖西晃,她甚至站不穩,這碉樓眼看就要坍塌了!

    前方,果真有一眾黑騎飛奔而來,如似死神鐮刀,所到之處,凡是迎身上去的,皆瞬間人頭落地,而跑在最前的那個人影,跨下騎著的,赫然是那匹真正的千里寶馬,通身純白的雪龍。

    上官錦飛馬奔來時,已經看到那碉樓之上的紅色身影,眼見就到那碉樓之下時,他打了手勢,隨即後面就有人衝到他前面,再行一段,算準距離後,他立即緊拉韁繩,令馬揚路蹄而止,亦同時抬邊示意邊高喊:「跳下樓,我接住你。」

    高高的碉樓之上,白文蘿孤身一人,上面是深遠的天空,是飄落的白雪,下面,是火紅的熱焰,是瀰漫的硝煙,是連續爆炸的火藥。

    原來她已沒有退路,站在這樓十丈高,搖搖欲墜的碉樓上,唯有飛身而下。

    生與死的距離如此接近,風聲在耳邊呼嘯,耳膜似要被破裂一般,失重的身體不停地向下墜,心臟緊縮,胸口被空氣壓得窒息住,明明就是一瞬,可時間卻忽然變得無限漫長,任她細細品嚐著接近死亡的味道。

    那紅色的身影跳下來的同時,上官錦飛身而起,一連踩著前面數個黑衣人的肩膀,往那碉樓的方向高高躍起,時間與角度配合得剛剛好,他穩穩地接住了她,落地,兩人在地上連續翻滾著,還未等她在他懷中睜開眼,他已經抱著他躍地而起,又重新落到了馬背上。

    身後的碉樓,在她落下的那一瞬,轟然倒塌。

    無數煙灰飛地,淹沒了雪花。

    雪龍馬帶著他跑了近千米後,白文蘿才緩過勁來,在上官錦厚實有力的懷抱中緩緩睜眼,原來她還活著,剛剛那瞬,來接她的不是死神,而是這個男人。

    後面的影一追了上來,接緊韁繩說道:「大人,北齊的公主也救下來了,北齊的隊伍似乎死傷更重。」

    「你留下,處理後事,然後讓人把公主帶到京州去。」上官錦沉聲吩咐了一句,然後又問道:「迎親的隊伍損傷如何?」

    「騎衛死了十五人,多是被炸藥炸到了,餘下的都受傷了,暗影死了四個。」影一的聲音有些沉重。

    「嗯,別的呢?」上官錦問話的時候,環在白文蘿腰上的手臂慢慢收緊了。

    「夫人身邊的丫鬟死了一個,剩下的只是受了輕傷,餘下都沒有大礙。」影一說到這,看了看上官錦,才接著道:「還有,還有就是夫人乘的馬車已經壞了,眼下離京州還有段距離,要重新找馬車的話,可能就趕不上吉時了。」

    「給我一匹馬,我可以騎馬。」白文蘿從上官錦懷中抬起來,冷靜的說道。

    上官錦垂眼看了她一眼,鬆了鬆了,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然後對影一道:「你留下處理這邊的事,安排人快速送消息到王府,王爺知道該怎麼準備。

    「是。「影一應聲,掉轉馬頭,跑了回去,白文蘿順著影一往後一看,只見上官換帶著的那一隊如死神般的暗衛,已經重新整頓好,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他們身後。

    她靜默地看著這一切,天空中的雪花從始至終在無情地飄落。地上的積雪凌亂不堪,碉樓那邊的硝煙味直往這竄過來,伴著隱隱約約的哭泣聲,也不知是誰。

    「路還很長,你得與我同坐一騎。」上官錦看著她平靜的臉,俯下唇,在她臉側吻下,隨即抬頭揚聲而笑:「勇敢的新娘,抱緊我,我帶你拜堂成親去!」

    硝煙瀰漫,碉樓轟塌,天地蒼茫,紅的嫁衣,白的寶馬,黑的護衛。

    馬蹄聲起,雪花飛揚,古道漫漫啊,誰的新娘!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18 PM

第九十三章 新婚之夜 (一)

    拜堂的吉時是下午酉時三刻,重新啟程的時候,已過了午時。於是,這一次是真正的長途顛簸,即便上錦因顧及她的感受,並未真的死命趕路,並且還一手緊緊護著她。白文蘿卻還是覺得自己渾身都似要散了架一般,幸好她早上沒吃什麼東西,,否則這會非整個吐出來不可!

    身上的霞帔太礙事,早就已經棄掉,上官錦用自己的大氅將她整個抱得嚴嚴實實的,並讓她把頭埋在大氅裡,別讓冷風給刮到臉上。

    一個多時辰後,就在白文蘿覺得自己快要被顛得暈過去時,終於看到了京州城門。被顛得狠了,胃裡翻騰得難受,速度好容易慢下來後,她只覺得整個人是暈裡暈乎的。身後的男人,強悍的手臂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因此她並未勉強自己去注意他們這一行人是怎麼進城的。

    眼睛半睜半闔間,馬蹄輕緩的嗒嗒聲中,就發覺自己被帶到一處幽靜的房屋前。

    「好了,到了,這可休息一下。」上官錦拉了拉韁繩,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然後就翻身下馬,接著又將她從馬背上整個抱了下來。

    「這是?」她終於清醒了一些,在他懷裡抬起眼,看著這處僻靜的房屋,一時有些不解。

    「你得先打理一下,順便休息一會,花轎就在那城外候著,時間差不多後,就帶你上花轎。然後咱們便可拜堂成親入洞房了!」上官錦抱著她一邊往裡走,一邊笑呵呵地說道,此時他面上那陰冷的表惜已經盡數褪去,只餘下一臉燦爛得耀眼的笑容。

    那屋裡的擺飾很簡單,沒什麼奢華之物,只有一位婦人和兩個年紀不大的丫鬟候在裡頭。瞧著上官錦抱著白文蘿進來後,她們面上並未驚訝之色,只是趕忙準備著該準備的東西。

    白文蘿在一鋪著軟墊的背靠椅上坐下來後,旁邊的丫環馬上就把水和毛巾捧了過來。在那兩丫鬟伺候在白文籮洗臉擦手的時候,上官錦問旁邊的婦人道:「東西可都準備齊全了?」

    「回二爺,都準備好了,因為嫁衣不是一時半會能趕製得出來的,所以世子妃便把自己當年穿的嫁衣給送了過來,鳳冠也是。」

    「這就好,你們都好好伺候著。」上官錦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白文蘿一眼,正好白文蘿此時也抬起眼,兩人的目光對上。上官錦頓時一笑,白文蘿微張了張唇,似想要說什麼,只是遲疑了一下,又閉上了。

    上官錦似了然般的一笑,然後就轉身出去了。趁著這會還有一點時間,他需要瞭解很多事情!火藥是只有朝廷才能使用的東西,更何況是那麼大批量的火藥。要從境外運過來是不可能的,那在大景,那些人到底是從哪得來這麼多火藥?而且在那路上設下這個埋伏,若沒有官府的人裡應外合,傳消息打掩護,也不可能做得到這種程度,什麼人會這麼大膽!甚至連北齊的車隊都一起暗算了!為的是什麼?若不是他趕去得及時,眼下白文蘿和北齊公主必是已經全部喪命。

    他心裡有很不好的預感,眼下整個大景,能制火藥並土量存放的地方,除了朝廷的火藥庫外,就屬御查院有這個特權了。這次的事情,他直覺,自己八成也是被算計了進去。

    白文蘿在那兩丫鬟的服侍下洗了臉擦乾淨後,那婦人就開始為她重新梳頭綰髮,上妝換衣。這期間,沒有人多嘴過一句,白文蘿亦沒有多問什麼,靜靜地由她們服侍著妝扮完,差不多大半個時辰就過去了。因是雪天,日頭短,她妝扮好後,這屋裡的光線也明顯地暗了下去。一丫鬟把燈點上,另一丫鬟不知從何處端來一碗熱騰騰的燕窩粥,和一盤小糕點,捧到她跟前說道:「姑娘先吃點墊墊肚子吧,一會就要上轎了。」她早就餓得胃裡抽筋,手腳發軟了,只是剛剛因一路顛簸,一時也吃不下什麼,而眼下歇息了這一會後也有了些胃口。那燕窩和和糕點的量並不多,很快就被她吃完了,之後就在椅子上坐著靜靜休息了一會。待手腳恢復了些力氣後,旁邊的婦人先是出去看了一眼,然後便進來請她上轎。

    大紅的喜帕又被蓋在了頭上,然後由那婦人扶著她坐進裡停在房屋門口的一頂小轎。待那轎子重新放下時,那婦人為她推開簾子請她出來後,她稍稍掀開頭蓋一看,才發覺自己已經在城外了,旁邊停著的赫然就是八抬大花轎,還有一眾迎親的隊伍,就連她那幾個丫鬟的身影,她也瞧見兩個。

    天初見暗後,太陽下得很快,坐進了大花轎,轎門一關上,就覺得眼前的光線更加暗了。在這種時刻,這微微搖晃的胖子,竟讓她有了些熏熏然的睡意。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似乎已經懶得去琢磨了,記憶中有多少次是這樣與死神擦身而過。

    神思有些恍惚中,發現轎子微震了一下,接著就聽到了周圍傳來喧鬧的聲音,原來是已經到王府門了!接著就是踢轎門,她亦是輕輕一腳踢了回去,然後也不知是哪來的喜娘,笑呵呵地就打開轎門,扶了她出來。

    自頭蓋底下僅留的那一點視線看到,眼下天幾乎已經全黑了。周圍全是燭火映出明晃晃的亮光,還有無數紛亂的腳步一路隨著她走進王府的大門。

    餘下的一應事情,她就猶如牽線木偶一般,旁邊的人提醒著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暈暈乎乎地繞了一圈後,總算是順利拜了堂,然後就被喜娘和丫鬟扶著送入了洞房!

    新房似乎離那熱鬧處很遠,走到這邊後,那爆竹聲和喧囂聲都漸漸弱了下去,進了房間,就更是隱隱約約聽得不太真切起來。

    「木香嗎?」隨著她進來的,除了喜娘外,還有四個丫鬟。剛剛人太多,她沒注意,眼下清靜後,她便從那走路的腳步聲聽出來了,便開口問了一句。

    「是,姑娘。」木香趕忙在一旁應道,只是瞧了瞧這屋裡的另外三個丫鬟,她一時也不敢多說什麼。白文蘿知道是她後,只微點了點頭,便不再多問了。

    原以為會等很久的,沒想那桌上的紅燭才燒了小半截,上官錦就推門走了進來,外面似乎也有幾個人跟著過來,只是還沒走到門口,就被他轟走了。

    他慢慢走近,她聞到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喜娘趕緊笑嘻嘻地走過來,口一張,那一連串吉祥賀喜的話就?裡啪啦地倒了出來,然而上官錦卻中途打斷了她,然後命她趕緊把事辦完,然後出去。那喜娘一愣,只是也不敢逆了他的意思,可心裡卻想著,見過猴急的,就沒見過猴急成這樣的!

    頭蓋被挑起,眼前的光線頓時一亮,白文蘿怔了一會,然後微抬起臉,就看到同是一身華貴的喜服,英俊的臉上,一雙滿是含笑的眼卻又含著幾分莫名的情緒。接下來喝完交杯酒後,屋裡的人就全被趕了出去。就在這邊拜堂的時候,皇宮那邊,嘉盛帝在御書房裡,看著新接到的消息,笑著說了一句:「長卿這孩子,也太肆意妄為了!」

    而恭親王,在康王府的酒席上,看到一對新人拜完堂後,略坐了一坐,就起身告辭了。
  
   



第九十四章 新婚之夜(二)

    屋裡終於只剩下他們倆,白文蘿瞧著桌上的紅燭慢慢滑下一滴蠟油,燭火噗地跳了幾下。旁邊的根雕高架上,紫金香爐裡焚著清幽的百合香,

    此時那外頭的夜空中還簌簌地飄落著雪花,可是這屋裡卻無一絲寒意,地板是暖的,腳踩在上頭還能感覺到溫溫的熱氣。她穿著這一身華貴沉重又繁瑣的婚服,在這溫暖如春的房間內坐了這麼一會,身上竟微出了一層薄汗。

    「過來這坐。」先幫她把鳳冠拿下來後,上官錦才伸出手,在她的袖子地下找到她的手,握住,然後把她拉到桌子邊坐下,接著道:「先吃點東西,今天這一整天都沒怎麼吃過東西是嗎?」他說話的同時,已經把桌上的幾樣小點夾到她跟前的盤子裡了。

    她抬眼看了看他,跳動的燭火將她點了口脂的紅唇映出一層誘人的光澤。他深邃的眼眸暗了一暗,握著她的手的力道緊了又鬆,然後似歎了口氣般,放下筷子,輕輕拈起一塊梅花糕送至她唇邊,笑著道:「別著急,夜還長著呢,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先吃點東西,免得一會沒力氣了。」

    她垂下眼瞼,看著送至唇邊的糕點,僅就一片梅花大小,呈半透明狀,輕薄的粉紅色,有淡淡的甜味和清雅的花香。她微張唇,他手中的梅花糕就瞅準機會送了進去,並且食指還順勢探進她的口中!白文蘿含住梅花糕,舌尖輕卷,就在他探進來的指尖上輕輕掃過,同時還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這是不動聲色中,微帶著淫靡與勾引的動作,可那看過來的烏黑眼眸內,卻純粹得什麼都沒有,眼角眉梢中,依舊是帶著幾分清冷的淡漠。

    猶似冰山底下藏著的火種,他不過才窺視到一丁點,就覺得渾身都似要燒了起來!

    被她勾得想要把食指整個探進她的口腔內揪住那條靈巧的舌頭,而她卻似知道他想要這麼做一般,舌尖才掃過,頭馬上就往後微一退,雙唇在他的食指上輕輕抿了一下,然後吐出他的指尖。

    又是微低下了頭,半垂下眼睛,只輕輕蠕動著雙唇,似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他拈動著自己的食指,看著她因垂下臉,露出弧度完美的下頜,心裡一陣癢癢的。卻又捨不得破壞這難得的氣氛,只得忍著心中的躁動,耐心地坐在一旁,看著她細嚼慢咽,自己也跟著稍稍吃了一些,只是卻一點都品不出味道來。

    因這桌上擺的東西多是甜甜膩膩的,白文蘿就知吃了幾塊糕點,然後喝了點酒,便放下了筷子。上官錦一瞅,便也跟著放下手裡的酒杯,然後把一旁的茶水給她拿過來,讓她漱了口,接著就將她整個抱了起來。

    她心中瞭然,便溫順地靠在他懷裡,臉貼在他的肩膀上。只要一貼近,總會聞到他身上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藥香,此時還混著幾分淡淡的酒香,加上她剛剛亦是喝了幾杯,一時有些熏熏然的,一雙眼眸半睜半合地看著他。手輕輕抬了起來,撫上他的臉側,上官錦一楞,然後低下頭,滿眼含笑地看著她道:「等不及了嗎?」

    「這屋裡似乎太熱了,有些悶。」她說著手就從他臉上滑了下來,同是穿著一身婚服的他,剛剛還喝了酒,這會也是出了一身的汗,脖子上粘濕濕的。

    即使覺得熱,但她的手卻還是微涼的,柔軟的指尖在他脖子上輕輕撫了一下,無辜地舉止,卻暗含著勾引的動作。微抬起的紅唇似無聲地邀請,他心中一熱,低頭就含了進去。

    甜軟的味道,唇舌糾纏間,恨不能直接吞入腹中!抱住她的手越來越緊,忍不住輕輕噬咬,她亦是動情地抬起手臂纏上他的脖子,寬大的袖口垂落了下來,露出整條纖細光潔的手臂。如牛乳般細滑的肌膚貼在他的脖子上,又滑又膩的吻愈來愈加狂野!

    只是,忽然間,他就結束了這個吻。然後喘著粗氣垂著眼睛看著她,眼眸濃黑。他慢慢睜開眼,有些不解的看回去,被吻得有些紅腫的雙唇微啟開,舌尖探出來,舔了一舔,馬上又縮了回去。

    「活生生的妖精!」他低語,然後又歎道:「真讓我為難啊,再這麼下去我就忍不住了!」

    她正不解他的話是何意,只是還未問出口,便見他竟抱著自己往這房間的後面走去,只見那重重紗幔後面,竟還另有一間屋子,進去一看,才知道原是一間奢華的浴室!

    漢白玉砌成的池子裡,被灑了花瓣的水正騰騰地往上冒著濃濃的熱氣,水池子旁邊沐浴需要的一應東西都已經整整齊齊的擺在那裡。

    「你今天一路上顛簸得厲害,眼下休息一會後,雖已經沒多大感覺了,但明天一早起來,肯定會渾身酸痛,特別是大腿那。「他在她耳邊低笑著說道,放下她後,又接著道:「若是我一會,動作得大了,你明早上就得起不來了!這是藥湯,先在裡面泡一會,我幫你全身按摩一下,明日起來就不會太難受的。」

    他說話的時候,手已經落在她的腰上,手指輕輕動幾下,就解開了她的腰封。隨後那腰封便順著她的裙擺嗖的一下,就落到地上。三寸來寬的腰封,上面以金絲刺繡,珍珠點綴的牡丹花紋在那鋪著黑色大理石地板上閃著曖昧的柔光。

    大紅的霞披從肩膀脫落,窈窕的曲線頓時清晰地映入眼簾;寬大的裙裾滑到地上,與那繁複的霞披交迭在一起;水紅色的軟綢中衣緩緩展開,一點一點脫下,漫過纖細的手臂中,最後軟軟地落了下去……腳下凌亂地鋪了一地的衣服還有一雙小巧的繡花鞋,以及數個手鐲,頭釵等飾物,池中的水汽不停地往上升騰,混著藥香與花香,角落處的鎏金燭架上,只一支紅色的花燭頂著一豆微微晃動的火光,晃得眼前的人影似也隨著那燭光輕柔微擺起來。。。。。。

    他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滑膩柔嫩的肌膚誘使人止不住要生出蹂躪的慾望來。燙熱的手心緩緩移到她的脖頸上,此時她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紅底金線粉花肚兜,和下面水紅色的撒花褻褲。

    他的手指移到她脖子後面的打著蝴蝶結的線上時,她突然就往旁邊躲了一下,然後一咬唇,就急步往那池子走過去,踩著台階,下到了水中。

    上官錦一愣,收回手,心中微空。再看她泡在水裡,低下頭,一臉羞怯的樣子,心裡又是一熱。三兩下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光了,然後也下到池中,從後面把她抱住。

    濃濃的水汽在兩人周圍繚繞不去,他低下頭,輕輕吻著她光潔的肩膀,然後一路移到她脖子後面,用牙齒咬住,慢慢扯開繫在那裡的蝴蝶結。

    腰後面的蝴蝶結早已被他輕輕拉開,前面的手一鬆,那件薄薄的紅底金線粉花的肚兜就輕飄飄地浮在水面上,在他們周圍微微蕩漾著。

    前面,已經沒有遮擋的東西了,肌膚相貼的觸感,親密無間。他的手瞬時就從她的腰間往上移了上去,握住胸前的那一團柔軟,輕輕揉捏,緩緩揉搓,慢慢擠壓。。。。。。一聲舒服的輕歎頓時從喉嚨裡發了出來。垂下眼睛,所看到的是這世間最美好最誘人的曲線,手中的觸感,耳邊的呻吟,眼中的誘惑,體內的濃火控制不住地被撩了起來,他俯下臉,在她的背後和肩膀上不停地輕吻吮吸啃咬。。。。。。下身緊緊貼著她,隔著薄薄的褻褲,用力頂著她。。。。。。

    「你,要在這裡行房嗎?」被他揉弄了許久,白文蘿才喘著氣,好容易問出話來。

    他吮吸噬咬的動作慢慢緩了下去,手裡的揉捏也逐漸輕了下去,良久才微微抬起臉,聲音低啞地輕歎道:「真是,考驗我的意志啊!」他說著,手就從她胸前鬆開,慢慢移了下去,一路往下探。她趕緊並緊了腿,他笑,手卻已伸進她的褻褲內,慢慢探到她的大腿處,細細地撫摸了一下。接著另一隻手臂忽的就把她整個轉了過來,然後將她緊緊擁在懷中,往下那隻手也搭在她圓滾的臀部上,揉捏了一會,接著就往下一滑,順利地就探了進去!手指在那裡觸到了不同於水的,滑膩的粘液,他無聲地笑了,便故意地撥弄了幾下。

    白文蘿被他轉過來,擁在懷裡的時候,她的兩手也環上他的腰,此時被他這一刺激,便報復性地在他胸前咬了一口,只是還沒下重口的時候就鬆開了,然後輕輕嘬了嘬,接著就伸出舌尖,在那順著淺淺的牙印一圈一圈地繞著舔著。

    他渾身瞬時一緊,她亦不放過,頭往下一低,唇就找到他胸前的敏感處,整個含住!柔軟的雙唇輕輕地擠壓,靈巧的舌頭濕漉漉的噬舔,還有牙尖略顯調皮的戲弄上官鏡箍住她的腰身的手驟然收緊了,瞳孔猛的擴大,快感瞬時傳遍全身!

    就在他爽的想要出聲的時候,她忽然就鬆開嘴,然後抬起頭看著他,嘴角微揚,眉眼微挑,聲音卻無比冷靜的說道:「你要忍不住,那現在就上床去,免得在這做了,那床乾乾淨淨的,我明兒早上就說不清了!」

    上官錦如似空氣中啪的一下,忽然就摔倒了地上,好一會才回歸神,然後氣得咬牙切齒的瞪著她說道:「你是專門來破壞氣氛的麼?」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24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0-10-28 09:25 PM 編輯

第九十五章 新婚之夜(三)

    「不是,只是在提醒你。」她抬手,攬上他的脖子,掂起腳尖主動在他唇上一吻,又道了一句:「別生氣。」然後就把手放下來,順著他的胸膛輕輕拂過環住他的腰,整個人柔順乖巧地靠在他懷裡,看著要惹毛他了,馬上就給快糖吃,還變得這般溫順無害的樣,真是真是妖精妖精。」

    又是無奈又是可氣,偏還是發不出火來,攬在她腰身的手臂收緊了,薄薄的褻褲擋住了他的頂撞,帶著藥香與花香的溫水在他倆之間溫柔的滑來滑去。把她緊緊壓在懷裡,垂下眼,看到的就是她背後誘人的曲線。浸沒在水中的褻褲已變得透明,輕輕的貼在她的臀上,若隱若現的勾勒出中間順滑而下的深溝,還有兩邊在水紅色半透明的絲綢下透出雪白的半圓,手在她光潔的臂上輕輕撫摸,滑膩的肌膚誘著他催著他逼著他,往下往下再往下於是,稍稍拉了拉她的褻褲,胸膛不由得劇烈起伏,呼吸沉喘,軟香溫玉,若沒了最後這層阻擋,他還能忍住?

    她剛剛的那句話,雖然很煞風景,卻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真是,算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和機會。上官錦深歎了口氣,終於忍住,只隔著那層褻褲在她臀部狠狠的捏了幾下,然後就拉著她在那池子裡的台階坐下,依舊把她攬在懷裡說道:「你就是故意撩撥我又折磨我的!」

    白文蘿一邊伸出手撥弄著水,一邊貼在他的胸膛說道:「這不是已經任你拿捏了麼?」

    「沒錯!」他有些氣呼呼的說到,手就在她身上某一處用力按了下去

    「啊!」她猛的一吃痛,一時低呼出聲,然聲音並不大,還帶著幾分壓抑,聽著反像是呻吟。

    「別叫,給你按摩啦!」上官錦歎氣,把她抱在懷裡這麼揉捏著,她再配合這麼出聲的話,他就是有再大的意志力也是抗不住的!

    接下來經他手上的動作,她已經明白了,剛剛不過是太突然了,不時吃驚出聲,因而這會已經乖乖閉上了嘴。

    他手上的力道控制的很好,穴位也按的准,之前雖然是休息過了,但是渾身的肌肉的都還是處於緊張僵硬的狀態。她也清楚,如果不管,就照著情況,明兒早上一起來,準會受罪。而這會,有他幫著給她按摩舒緩,確實覺得全身肌肉都慢慢放鬆了下去,明顯感覺到整個身子都舒暢無比。

    你不想問今天的事情嗎?約莫過了有一刻多鍾後,他忽然開口問道。

    「嗯?」她閉著眼睛靠在他懷裡,舒服地享受著他的服侍,忽然聽到這一句話,便半睜開了眼。

    「你差點喪命了,不想問怎麼回事嗎?」他微低下頭,看著她問道。

    白文蘿沉默了一會,便垂下眼睛淡淡地說道:「還有什麼好問的,花轎和喜娘都是從你這邊過來的,路上又是炸藥又是刺客,還那麼巧遇上了北齊公主。那其中的每一件事,想著都不簡單,我還沒那麼大的魅力,能讓誰花這麼大手筆來對付。準是你這兒出了什麼問題,而我不過是捲入其中罷了。」

    火藥,在這個時代來說,相當於現代的軍火了。而北齊公主的隊伍也因這事,在大景的國土上,損傷慘重,這必將會引起兩個國家之間的矛盾。她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不過是因為太嚴重了,遠超出她可觸及的範圍,便乾脆懶得去想。

    上官錦沒說話,手在她身上有規律地揉按著,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見他沒吭聲,白文蘿頓了頓,嘴角一揚,又接著說道:「而且那花轎中的香料被混入了迷藥的事,我想,雖然秦月禪對你念念不忘,恨不能這樣做了,但是她還沒那個本事。應該是你這邊有內奸混入了,所以今天的事情,你的人死傷也不小。」

    「嗯,大抵是這樣。」他忽然笑了笑,然後就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白文蘿卻忽然想起自己在碉樓中時,那兩個護在她身邊的黑衣人。

    近乎於虔誠的忠誠,還有對自己生命的漠視,衝入那一片刀光劍影中的時候,他們心裡可有過一絲後悔?

    殺著與自己無關的人,護著與自己無關的人,既從不問也從不想,這都是為什麼?就像生命就該如此。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一刻,她才發現,曾經的那個影像,其實已經離她很遠了。有人,把她慢慢的,不知不覺中,拉離了那裡。。。。。。

    「長卿。」她忽然在他懷裡開了口。

    上官錦一愣,連手中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低下頭,有些怔然地看著她。

    「為了娶我,你今天的損失不小啊,不覺得不值嗎?」 她抬起頭,問。

    上官錦看了她好一會,才輕輕揚起嘴角,溫柔的表情如這池子裡的水波一般,在臉上慢慢蕩漾開來:「嫁給我,你要承擔的風險不小,後悔嗎?」

    沒想他會這麼問,她微有些怔住,然後不由得就笑了一下道:「有失必有得,沒什麼好後悔的。」

    好像是被她那一笑晃住了,他眼睛一暗,懷裡的人,渾身都散發著巨大的誘惑力,心底的那股火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好像泡了有一段時間了,揉捏得也差不多了,應該起來了。

    只是當他就要將她抱起來的時候,白文蘿忽然又開口道:「雖然是因你才遇到這事的,不過你能趕來救我,我還是很感激。」

    他頓住,凝眼看她,問:「只是感激?」

    「還有感動。」

    「只是感動?」

    「還有驚詫。」

    「只是驚詫?」

    「。。。。。。還有喜歡,你很強,我很喜歡。」她歎了口氣,慢慢開口說道。

    「。。。。。。」他卻沉默了,過了好一會才道:「文蘿啊,要你愛上我,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說完,就接著她從水池裡站了起來,然後一把扯過旁邊的大毛巾將她整個包住說道:「來,自己擦乾,然後到床上去。」

    將她推開一些後,他也扯過一條毛巾,胡亂擦了一下,然後就把旁邊的袍子披在身上。再轉頭看她,只見她裡頭的紗衣也已經穿上了,正在系外衣的帶子。他笑了一下,伸出手擋下她的動作,然後將她抱起來說道:「還系它做什麼,馬上就要脫掉了。」

    房中的紅燭已經燒了半截了,紫金香爐內的百合香也只剩下了灰燼,然那散發出了的香味卻更濃了一些。紫檀木的水滴跋步大床上,大紅色的紗幔被放下,大紅的鴛鴦纏枝蓮紋錦被上,花生核桃之類的堅果被細細撥到床腳處。

    兩人在床上坐下後,他攬住她的後背,將她輕輕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後把她發上的最後一支簪子抽出來,一頭微沾到水珠的烏髮瞬時傾瀉而下,有些凌亂地披散在她的肩膀上,垂落到被褥上。他俯下臉,在她耳邊輕吻地說道:「別緊張,我保證,會很舒服的。」

    吻慢慢順著她的脖頸慢慢滑了下去,她才知道,他剛剛給她的那些吻,含著多大的隱忍。衣服從身上緩緩滑落,他將她慢慢放到枕頭上,退下她身上最後一件遮擋物,半闔著眼,濃黑幽深的雙眸肆無忌憚地在刀子身上一寸一寸掃過,來回巡視。直到看得眼睛都覺得羞澀了,他才慢慢伸出手,輕輕撫上這躺在鴛鴦錦繡的大紅被褥中,躺在他眼前,纖細潤白嬌美的身軀。

    揉捏,輕劃,愛撫,俯下身,細碎的吻,輕慢的吮吸,一次又一次。。。。。。

    淫靡的呻吟使得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手上沾到她滑膩的蜜液使得他的下身開始發漲炎熱。舔了舔唇,抬起臉,看著她微張的唇,迷醉的眼,探身向前,腰身擠進她的大腿間。溫柔的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伸手從她細弱的脖頸那穿過去,將她輕輕撈了起來,讓她貼在他的胸膛上,頭枕著他的肩膀,側過臉,輕吻著她的耳垂道:「別害怕。」

    白文蘿沒出聲,只是抬起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心裡再怎麼瞭解,這到底也是個未經情事的身體,在他這高超的調情手段下,已經止不住地開始微微輕顫。

    上官錦輕笑了一下,道:「放鬆。」說著一隻手已經順著她後背的曲線滑了下去,來到柔軟的纖腰,圓滾的臀部,然後順著她的大腿一直撫摸到她的腳踝那。最後抓住她的腳踝,慢慢將她的雙腿分得更開些,曲起,繞過他的腰,接著他的腰身突地便更進一步地擠到她的雙腿間,白文蘿渾身一緊,他已經順著她的腳踝往回撫摸,一路滑到她的大腿內側。白文蘿只覺得身上顫抖得愈加厲害起來,身體下意識地就要躲開,他的手卻在這時從她的大腿那穿過,一下子托起她的臀部,幾乎把她整個抱在懷裡。然後一邊調好姿勢,一邊低下頭在她發燙的小臉,豐潤的雙唇,小巧的下巴,優美的脖頸,一直到她纖細的鎖骨,一路來回舔舐啃咬吮吸輕吻著,混著兩人身上的薄汗,帶出濕潤的水漬。。。。。。

    他調情的手段實在太高超,並且有足夠的耐心,白文蘿開始覺得身上漸漸發燙,身子由戰慄變得酥軟,體內有火苗被點燃,並且不停地跳躍,瘋狂地燃燒著,攪亂著她的神智!

    「別忍著,叫出來,我想聽聽你的聲音。」他說著,就適時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下,又在她脖子側頸輕輕吻著,低啞性感的聲音誘惑著她,靈活的手指在她身上到處遊走,拔弄著她身上最敏感地的方,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流連不去,輾轉反側。

    就在她微仰著頭,啟開唇的時候,他下身突地就是一挺,她反射性地就要弓起身體,卻被他的大手箍住腰肢,往下一扣,就頂了進去!難以言喻的緊窒,溫暖,瞬間把他包容。

    他輕歎了一聲,她卻忍不住皺緊了眉頭,叫出聲來,帶著分明的痛楚,抓住他肩膀的手也用力了幾分。

    「很疼?」他輕歎,忍住了想要直接衝進去的慾望,暫停下來,手順著她的腰撫摸到她的臉上,輕輕撫平她的眉頭。

    「還好,能忍受。」白夢蘿咬了咬唇,胸口起伏了幾下,才啟開唇說道,聲音裡帶著隱忍之意。

    「真坦白。。。。。。」他又歎了一聲,總是出乎意料的反應,卻帶著屬於她的倔強,讓他著迷。

    「我保證。。。。。。馬上就不疼了。」他吻干她眼角滲出來的水漬,一遍一遍在她臉上輕吻著,手指一次一次在她身上挑逗著,他的耐心簡直可以無限延長,直到感覺她身上慢慢放鬆了下來,他才封住她的唇,靈巧的舌頭撬開她的牙關,探了進去,捲掃著她口內的每一處嫩肉,吸住她的舌頭,手箍住她的細腰,緊接著下身再用力一挺,終於完全頂了進去!

    疼痛使她不自覺地就閉上了眼睛,身體被那個粗壯的東西充斥得一點剩餘空間也沒有,漲得滿滿的,讓她想要尖叫!身子又慢慢被放到了床上,緊接著就感覺到那個男人在她身體裡不停地進出,摩擦,蹭動,疼痛開始褪去,快感節節攀升。。。。。。

    待她睜開迷濛的雙眼,就看到那個男人在她身上揮汗如雨。他的長髮此時亦是凌亂的散了下來,從他肩上垂到手臂上,伴著滴落的汗水,絲絲縷縷地貼在他的臉側,透出難以言說的性感,兩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空氣中瀰漫著原始的味道。。。。。。

    她的手從他的手臂上移了上去,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後微起身,抱住他的脖子,緊緊纏住,順從身體裡本能的慾望,迎合他,回吻他,舔舐,吮吸,撫摸,揉搓……那樣直接、自然、坦白,毫無做作,亦不羞澀。

    他微愣了一瞬,隨即愈加興奮起來,動作更加賣力。。。。。。

    良久良久,直到那桌上的紅燭只剩下一小截的時候,清理完兩人身上的粘液後,他才滿是憐愛的吻她閉著的眼睛,問道:「很累?」

    「嗯。。。。。。」她模糊地應了一聲。

    「還疼嗎?」他躺下,將她攪到懷中,接著問道。她沒應聲,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好大膽呢,誰教你的?嗯?」他輕輕吻著她,柔聲問道。

    她慢慢睜開眼,瞟了他一下,然後才說道:「白府的書房,百年以來,藏書數以萬計,上至奇門遁甲術,下至情趣春宮圖,內容豐富,包羅萬象。。。。。。」說到春宮圖那三個字的時候,她故意放慢了聲音,音色柔媚,醉人心神。

    「。。。。。。書房中怎麼還有那些東西?」他有些啞然,好一會才想來問道。

    她笑了笑,低聲說道:「自然是被我找到了暗匣,原以為是什麼秘密呢。」說到這,她忽然抬起臉,看著他,眼中似笑非笑的,好一會才接著道:「書中亦還說了,男人啊。。。。。。」她說到這,故意停頓了一下,弄得他心裡癢癢的,便在她腰上狠掐了一把道:「男人怎麼了,快說!」

    「男人只有在女人穿衣服的時候,才喜歡她優雅端莊的樣子。」

    她笑,眉眼中萬種風情,半藏半露,勾人魂魄,迷人心竅。

    他張了張口,許久才道:「這話你也能說得這麼直白!」

    「直白?最直白的不就是那進進出出的事情麼?還需要怎麼修飾?」她偏了偏腦袋,垂下臉,又枕在他的胸膛上。

    他有些怔怔地看著她,然後忽然就笑出聲來,抬手揉著她的腦袋,連連歎息,他真的是被她徹底打敗了!

    夜漸深了,屋外還飄著零星的雪粒,連下了半個月的雪,京州的天,是刺骨的冷,明天,會是個大晴天嗎?

    上官錦看著他懷裡漸漸沉睡過去的容顏,心裡微微歎了口氣,那一批火藥,就是從御查院被調出去的,他將白文蘿救回來,再趕去御查院火藥庫的時候,那裡,已經沒有一個活口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一章 黛眉彎彎畫

    第一次被人這麼抱著睡了一夜,其實並不是太習慣。一早,屋裡還是昏暗暗的一片,上官錦才動了動身子,白文蘿就醒了。然她還沒睜眼,就感覺上官錦在她眉間吻了吻,低啞的聲音略含笑的說道:「還要睡一會嗎?」說話間,手就慢悠悠地在她身上游來游去。

    「今兒要給王妃敬茶的。。。。。。」她微蹙了蹙眉,只好半睜開眼。嘟噥著聲音,有些懶洋洋的說道。

    「嗯。。。。。。」見她醒了,他便把臉埋入她的脖頸啃了啃。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側開臉,躲了躲。

    「還早,還早。。。。。。」他一邊在她脖子上蹭著,一邊含糊地說道。

    「王妃都是什麼時候起床的,一會還要梳洗呢,今兒我若過去的晚了,會不會被罰?」她往後縮了縮肩膀,一手擠進他倆之間,抵在他的胸膛上,硬是把他推開了些,然後兩眼無辜的看著他問道。

    上官錦歎了口氣,乾脆側起身,一手支著腦袋,一手從她的腰身那慢慢撫到她的臉上,拇指輕輕梳著她的眉眼。剛剛睡醒的她,臉上卻反略顯出幾分疲倦來,

    知道她昨晚睡得並不好。其實他也一樣,第一次抱著別人睡一夜,時而想著這滿懷的溫香,時而又想著朝中的事。。。。。。時間不知不覺就滑過去了,他真正合眼的時間很短。不過早上身邊還躺著這麼一個人,肌膚相貼的親密,鼻間是溫暖的甜香,感覺倒是意外的好。眼光落到她豐潤的紅唇上,想起昨晚的熱情繾綣,眸光暗了暗,然後又看了看她略顯疲憊的臉色,只得在心裡暗歎了口氣。

    「晚不了,王妃這會還沒起呢,一會我陪你過去,別擔心。」他說著便俯下臉,湊近去,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就起身,把昨晚扔在床尾的那幾件衣服撿過來。

    兩人穿好衣服後,下了床,上官錦往外喚了一聲,馬上就有一位體面的婆子,還有三位各有姿色的丫鬟走了進來。白文蘿一瞧,那三位丫鬟裡,除了采藍和木香外,另外一位容貌最好的,她不認識。不過昨晚喝交杯酒的時候,倒也見過她在候在一旁,估計就是木香曾跟她說的那位柳黃了。

    丫鬟們整理了床鋪,木香拿起那條落了紅的白棉布給那婆子看了一眼,然後才小心迭起來,裝進那婆子遞過來的小錦匣裡。那婆子接了錦匣子,小心拿在手裡,

    然後就笑瞇瞇地朝上官錦和白文蘿說了一溜兒地吉祥話臨走時又特意看了白文蘿一眼,才轉身出去了。

    接下來就有小丫鬟們捧著熱水毛巾等陸續走了進來,服侍他們洗漱完後,白文蘿走到那雲母屏風後面換衣服時,卻發現上官錦進了這房間後面的浴室內。只是這屋裡的丫鬟,卻沒有一個是跟著進去的。然沒一會,她就聽到有水聲從那傳出來,同時還有輕微的腳步聲。昨晚在那裡泡藥湯的時候,她倒是注意到,那浴室裡也有一個小門,難道他還有早上起來要沐浴一次的習慣?

    心裡不解,但也不著急著問,換好衣服後,出來坐在妝台前,木香便同往常一般幫她梳頭綰衣。原本以為這新進門的二奶奶,會趁著這會與她們說幾句的,卻沒想,從她們進來到現在,白文蘿基本上就沒開過口。正在一旁幫忙采藍整理被褥,挑揀堅果的柳黃,一時心裡有些莫名地忐忑起來。

    約莫過了一刻鐘,木香便為白文蘿綰好了髮髻。這期間,白文蘿發現那幾位在這屋裡收拾東西的丫鬟,總是一邊幹著手裡的活,一邊偷偷地往她這邊打量過來。

    除了采藍外,每一個都是盡量磨磨蹭蹭的,半天時間了,就是沒見一個出去。她不動聲色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也不吱聲,戴好珠釵後,就讓木香拿出眉黛脂粉來。只是才剛往臉上輕輕撲了一層薄粉,就見上官司錦從那浴室裡走出來了,她一瞧,他確實是淋浴過的樣子,發上還有些濕漉漉的。

    她才剛放下手裡的粉餅,眼角的餘光就看見柳黃朝上官錦走了過去,像是要服侍他換衣服的樣子。

    然沒想到的是,上官錦竟會在這會對柳黃說道:「以後這些活就交給二奶奶了,你就做別的。」

    白文蘿微愣,轉過頭,就看見柳黃那張精描紅化的臉上已經變了神色,連那捧著衣服的手都微微發起抖來。采藍眼尖,在一旁看到後,趕緊就笑著走過去說道:「既然二爺都這麼說了,那柳黃你過來幫我把這些東西拿出去吧,我再找找有沒有藏在被褥底下的。「

    她說著還拉了柳黃一下,然後接過她手風景點的衣服,示意木香過去接著,再把手裡裝著花生和核桃的小籃子放到柳黃手裡。

    一旁正收拾桌子的小丫鬟們都在偷偷瞧著這一幕,誰都知道,柳黃是王妃特意挑選出來,送到二爺房裡的丫鬟,只是這都三年了,也沒傳出二爺收了她的消息。

    如今二奶奶一進門,聽著二爺那意思,柳黃好像連做貼身丫鬟的資格都沒有了!

    「采藍,以後這院的事情,皆由二奶奶來定奪,不必再來回我了。」上官錦接著又道了一句,這話一出,這屋裡的人頓時神色各異。柳黃的臉上又白了幾分,木香卻是偷偷笑了一下,唯有採藍面色如常,忙應下後,然後就一邊拉著柳黃,一邊對那幾上小丫鬟道:「手腳都麻利點,收拾完了就出去。」

    白文蘿心裡一邊有些感慨,一邊仔細幫他整理著腰帶和衣領袖口等地方。之前還想著,自己要怎麼在這院裡立威,以後好立足。然而剛剛他那簡單的兩句話,就明明確確地定下了她的位置,省了她多少心思。這個男人,真當是心細如髮,內院裡的事情,他甚至比女人還要瞭解。很多時候,其實就是男人的態度問題,態度明確了,哪裡還能翻得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幫他穿好衣服,束好頭髮後,才想起自己剛剛化了一半的妝,便說道:「再等一會,我馬上就好。」她說著就在那妝台前坐了下去,今天就是要去給王妃敬茶的,必須要正式一點,衣飾妝扮,一點都馬虎不得,上官錦卻接過她手裡的眉黛,笑著道:「給我,我幫你。」

    「不用。」可是,手裡的東西已經被他拿過去了。旁邊的石硯被移了過來,透著光澤的眉黛在那上面輕輕磨輾了幾下,加水調和後,他才拿起眉筆,仔細沾了沾,猛抬起她的下巴,滿眼含笑。

    柔情蜜意心,黛眉彎彎畫。

    「很好看!」他放下眉筆,表情一如剛剛畫眉時的認真,仔細打量了幾眼,才笑著點了點頭。接著又拿起旁邊玫瑰膏一樣的口脂,取了一支白玉細簪子,稍稍挑起一點,然後輕輕抹在她的唇瓣上,又以簪子沾了水,將那唇上的口脂仔細化開。

    她的唇色本來就偏紅,如今再加上這一層薄薄的口脂,頓時就透出幾分誘人的亮澤來!

    「一會我再吃了它。」看了許久,手在她下巴那捏了捏,然後就有些壞壞地笑著說道。

    白文蘿輕輕抿了抿唇,他頓時眸光,一暗,然卻聽她開口問道:「你,剛剛在泡藥湯?」他出來的時候,她就聞到他身上帶這藥香味,跟她之前那幾次聞到的味道一樣,只是要濃上幾分。

    「嗯,隔一段時間會泡一次,你不必在意。」他淡淡地點了點頭,面上神色不變,只是也沒有過多解釋的打算。然後又打開旁邊的胭脂盒,挑了點在手中,再稍微加點水化開一點,然後就捧起她的臉用拇指沾著,在她面頰上淡淡的抹了一層妝化好後,白文蘿看著看著鏡中那兩面生香,明眸善瞇的女子,瞟了瞟正在一旁擦著手的上官境,微偏了偏頭,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手藝比女人還好。」

    上官錦一愣,然後就走過來拉起她的手,揉捏了一下,笑著道:「不會是吃醋了吧?」

    「走吧,天都亮了!」白文蘿沒理他的話,站起來,看了看已經發白的窗戶說道。

    「小氣鬼!」上官錦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然後就拉著她出去了。

    出了外面才知道,原來這天,竟下起了鵝毛大雪!整個天空都是陰沉沉的,抬起頭,透過紛揚清撒的雪花,甚至能看得到那天空中隱隱約約翻著這的烏雲,冷風忽的一下就刮了過來,猛地揚起她身上的斗篷,冰冷的空忽地就灌進了身體裡。上官錦趕緊幫他整了整斗篷的扣子,然後小心幫她帶上了帽子,再讓旁邊的丫鬟給打著傘,才領著她往正苑走去

    踩了一路的雪,直到靴子裡的腳都走得出冰了,才總算到了廉王妃的院子,被上官境領著進了屋,馬上就有幾個丫鬟為上前來幫他們脫了斗篷。正好這會,一身貴氣的廉王妃這會也扶著一位丫鬟的手,從堂屋裡陪著廉王爺一塊走出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27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0-10-28 09:30 PM 編輯

第二章 風雲變幻

    上官錦笑了笑,拉著白文蘿走到堂屋的主座前候著,隨即就有丫鬟把兩個跪墊擺在他們跟前。等康王爺和康王妃落座後,上官錦便拉著白文蘿跪了下去說道:「父親,母親,長卿帶著媳婦來給你們敬茶了。」

    白文蘿跪下後就不好再抬著頭,只得垂著臉,因此並不知那上面的人此時是什麼樣的表情,只看到有兩雙尊貴的腳放在她跟前,還有那往上一截的華貴衣擺。

    上官錦的聲音落下後,康王爺嗯了一聲,於是旁邊的丫鬟就捧著茶走了過來。上官錦先接過,再遞給白文蘿道:「這是給父親的。」白文蘿點頭,接過,依舊是垂著臉,小心舉過頭頂,捧到康王爺跟前道了一句:「父親請喝茶。」

    康王爺接了茶盞後,她才兩手交疊地放在前面,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禮畢,稍抬起臉,視線微往上移,就見康王爺把茶盞放下,接著從身上拿出一個紅封,並兩塊羊脂白玉珮,擱在旁邊的丫鬟遞近來的托盤裡,由那丫鬟捧到白文蘿跟前,然後便簡明扼要地道了一句:「以後你就是王府的媳婦了,向王妃敬茶吧。」

    「是。」白文蘿先是接過那托盤,謝過了康王爺,然後再交給侯在一旁的木香。上官錦這會才接過另一盞茶,遞給白文蘿道:「這是給母親的。」

    白文蘿照舊是小心接過來,微微移了移身子,雙手舉過頭頂,捧到康王妃面前道:「母親請喝茶。」

    好一會,也不見康王妃將茶盞接過去。白文蘿遲疑了一下,正想再說一句,上官錦這會卻開口叫了一聲:「母親。」聲音裡帶著幾分笑、幾分懇求、還有幾分執意。

    「呵。。。。。。果真是個水靈的人兒,讓我瞧得閃了神。」康王妃似笑了一下,這才接過了白文蘿捧過來的茶盞。於是白文蘿照舊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隨後康王妃也拿出一個紅封還有一對金手鐲擱在丫鬟遞過來的小托盤裡,然後才慢悠悠地說道:「都起來吧,是叫文蘿是吧,你既是入了王府,那麼以後就要守這王府裡的規矩,我一會讓蘇嬤嬤過去跟你細說的。」

    「是。」白文蘿這才抬起眼,便見那座上的康王妃,一身華貴的鳳穿牡丹朱紅長襖。瞧著應該是已過了四十,眼角處已有淡淡的細紋,但依舊能看得出,她當年必是有著傾國傾城的美貌。只見那細細描畫的臉上,眼角和眉尾是皆是往上飛揚,天生就是那種凌厲的美人。

    白文蘿心裡暗歎了口氣,是個不好對付的女人。而且,眼下她朝自己看過來的眼神裡,就已經含著幾分挑剔與不滿。

    「母親,我又不是娶了個什麼都不懂的野丫頭,何必這麼著急。再說那蘇嬤嬤一天要幫著母親管的事業不少,規矩的事,就由我跟她說吧。」上官錦扶起白文蘿後,便笑呵呵地對康王妃說道。

    「你這孩子,就心疼你媳婦到這份上了。」康王妃心裡有些不悅,卻也不好當著康王爺和上官錦的面說什麼,只得嗔了他一眼。

    「這都是長卿一直以來向王爺學習的。」上官錦嘿嘿一笑,頓時就順著康王妃的話說了下去。康王爺馬上咳了一聲,康王妃聽他這麼一說,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便略帶責備地說道:「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了,你這天生就是個不守規矩的,還能教出什麼好規矩來。別好好的姑娘進了咱王府,卻被你給帶壞了!」

    上官錦照舊是嘿嘿一樂,接著道:「母親放心,如今有媳婦管著,長卿以後一定是規規矩矩的。」

    「到底王府也有王府的規矩,你這麼護著,到時人家說的可不是你那。」康王妃說到這,就特意看了白文蘿一眼,那意思就是在等她主動出來說話呢。

    然而康王爺此時卻輕輕端起茶盞,慢慢道了一句:「好了,就隨他們吧,長卿是個知輕重的,白家出來的姑娘也不會差到哪去,總歸他們兩人能過得好就行。」

    「王爺」康王妃沒想到康王爺會在這時堵她的話,一時有些不滿。只是猜轉過臉,不想就發覺康王爺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而且眼睛一直看著門外,不知在等著什麼。康王妃猛地想起早上的時候,康王爺跟她說的那幾句話,心中忽的生出幾分不安來,頓時就是收了聲。

    好似這凝重的氣氛影響了大家一樣,一時間,這堂屋裡就沉默了下去。白文蘿有些不解地看了上官錦一眼,上官錦只是對她露出個輕鬆的笑來。

    只是,沒過一會,就見那外頭的小廝領著一位公公走了進來!

    還不等他們起身,那公公便朝康王上官錦略點了頭,然後就直接開口道:「皇上口諭,傳王爺和上官大人即刻進宮。」

    那公公的聲音才落下,康王爺似已經準備好,也不問什麼,就起身了。上官錦也跟著站了起來,而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他先是朝康王妃說道:「今兒不能陪母親說話了,等我從宮裡回來後再過來身母親賠罪。」他說完,又看了白文蘿一眼,依舊笑了笑,然後才對那位公公點了點頭,便就隨著康王爺走了出去。

    真到那外面人影看不見了,康王妃才又回屋坐了下去,外頭已經起風了,竟連這裡頭的簾子都微微晃了幾晃,嗚嗚的聲音讓人聽得心裡一陣煩躁。偌大的一個堂屋裡,似乎一下子空寂了許多。康王妃又瞧了瞧隨她進來,依舊微垂著臉,靜靜候在一旁的白文蘿。雖知道這事情不是因為她而起,但到底也跟她有些關係,若不是長卿趕著過去救她,或許還能早點著手準備這事。終歸是不喜這個兒媳婦,只是她這會心裡亂亂的,掛念著皇宮那邊,到底也沒心思與她多說什麼,便道了一句:「你先回去吧,別的以後再說。」

    白文蘿抬起臉,看了看朝她微微擺著手的康王妃,道了聲「是」,又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才乖乖退了出去。新婚第二天,就被皇上急召進宮,再瞧剛剛那氣氛,八成是為昨天搶親刺殺的事了,天要起風雲了嗎?

    白文蘿出去後,才發現那外的狂舞的雪花,幾欲迷了人眼!

    木香幫她仔細整了整斗篷,然後才扶著她的手,叫一旁的婆子撐著傘走了出去。

    又是長長,長長的雪路,腳踩在地面上來不及清掃的積雪上,發出一聲一聲空寂的聲音。天空如此陰暗,前路迷迷濛濛、白茫茫的一片。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終於走回到剛剛出來的地方。白文蘿先站住,微抬起頭,往那院門的門楣上看去,這才知道,原來他們住的這個地方,叫關雎閣。

    「你跟我說說,迎親那天我先離開後,你們都怎麼安頓的,眼下別人都在哪?」白文蘿進了房間後,把候在一旁的丫鬟都遣退了,單留下木香,然後才問道。

    「早就想跟姑娘,呃,二奶奶說這事了。」木香說著就笑了一下,然後便慢慢開口道了出來。

    原來來那天,死的那個丫鬟是銀蘭,金萱和沉香都受了點小傷。

    白文蘿被上官錦接走後,留下處理這事的人,先是把女方陪嫁的人,沒有受傷的挑了出來。其中就有木香,還有一位婆子和兩名僕婦,然後上官錦的人便在那附近找了馬車,分了人護送他們加速往京州趕去。至於受傷的那些,包括沉香和金萱,還有兩房下人,一直是到上官錦與白文蘿入了洞房後,才讓人給送了過來。眼下正安頓在關雎閣的小偏院那,就等著白文蘿如何安排。

    「沉香和金萱的傷勢如何?」聽木香說完後,白文蘿問了一句.

    「就是一點小擦傷,我想眼下應該已經無礙了。只不過金萱的傷是在手背上,她一直擔心會留下疤,因此托我跟二奶奶請兩天假,能不能等她傷好了再派給她活。沉香是手臂上的擦傷,她說已經無礙了,就盼著早點過來伺候姑娘。」

    「嗯,既然傷沒完全好,就讓她養著吧。一會你去把所有的人都叫過來,還有,出去把采藍叫進來一下。」白文蘿點了點頭,就吩咐道。

    「是。」木香出去了,一會采藍便跟著進來,同時手裡還拿著一大串這院中各處的鑰匙。白文蘿才剛開了口,采藍便就笑著把這院中的一應事務,一五一十地都說與她聽。包括人員名單,負責事項,完後還把那一大串鑰匙給捧了上去。

    原來這關睢閣內,眼下的丫鬟僕婦並不算多。聽說是年前的時候被放出去了一批,而之後上官錦一直就沒讓新的丫鬟進來。因此這會他的房裡,出采藍和柳黃兩個貼身大丫鬟外,就只剩下四個小丫鬟。餘下的還有七八個粗使的僕婦和婆子,以及另外三位專管小廚房的下人。說來人手確實是有些少,如今一看,正好白文蘿帶來的這幾房下人派上了用場。

    很快,木香便叫了白文蘿陪嫁的那幾房下人過來了,於是詢問了采藍一番後,白文蘿便在每一處都安插上自己的人。而這房裡,她也為沉香預先留了位置。從始至終采藍都是點頭的份,因此即便原先的人心裡有不滿,也不敢這會就頂撞上來。

    只是當那些下人各自領命出去後,柳黃卻依舊站在那兒,沒有動晃。知道人都走光了,她才慢慢走到白文蘿跟前,垂著臉,緩緩跪了下去。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三章 心裡準備

    白文蘿淡淡地看著她,也不說話,此時屋裡除了她和柳黃外,就剩下木香和采藍了。主子沒開口,站在一旁的丫鬟自然也就不敢貿然開口,於是這三雙眼睛,不約而同的全都落在柳黃身上。

    一個坐著,一個跪著,誰先沉不住氣,是顯而易見的事。

    果真,還沒過多會,就聽到柳黃低泣了幾聲,然後才怯怯地抬起臉,含著淚看了白文蘿一眼,又垂下臉乞求地說道:「今兒早上,我若哪對二奶奶有了不敬之處,求二奶奶寬宏大量,饒了我這一次!我以後一果真,還沒過多會,就聽到柳黃低泣了幾聲,然後才怯怯地抬起臉,含著淚看了白文蘿一眼,又垂下臉乞求地說道:「今兒早上,我若哪對二奶奶有了不敬之處,求二奶奶寬宏大量,饒了我這一次!我以後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好二奶奶,求二奶奶別讓二爺趕我出去!」她說完就開始磕起頭來,磕得那地板砰砰作響。

    「扶她起來。」白文蘿垂著眼睛看了好一會,然後才開口,同時瞥了旁邊的采藍一眼。采藍剛一聽柳黃這話,心裡就連連歎氣,二奶奶哪是隨便能讓人糊弄的。偏柳黃這傻丫頭就是不聽勸,死活要跪下來做這一番樣子,可那話卻又說得太不知輕重。采藍才走過去,那邊木香根本不用白文蘿示意,也趕緊走過去幫忙,硬是將柳黃給拉了起來。

    「我知道,你是王妃送過來給二爺的丫鬟,照理,連我都得對你禮讓三分。既然不是做了什麼錯事,那麼接下來有什麼話,就站著說吧。」見她站好後,白文蘿才緩緩開口。

    「不是,我」柳黃一聽這話,又想要跪下去,只是卻被一旁的木香給拉住了。

    「你也別著急,我剛剛聽明白你的話了。」白文蘿又道了一句,然後就把目光轉向采藍,問道:「采藍,今兒早上,二爺是怎麼說的?你重複一遍。」采藍一愣,看著不露喜怒的白文蘿,趕緊正了臉色,輕聲說道:「二爺說了,以後服侍二爺的事,就交給二奶奶來做,讓柳黃去做別的。」

    「嗯,當時我可說過一句話。」

    「沒有,二奶奶,當時並未開口。」

    「那二爺當時的話,可是表明了那是我的意思,可是還說了要將柳黃趕出去,並且還都是我讓的?」

    「沒有,二爺從未那般說過,也沒有要將柳黃趕出去的意思。」

    「嗯,那剛剛柳黃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說來我是剛進門,很多事情還不清楚,你就趁著這個機會跟我好好說說吧!」

    「請二奶奶息怒,柳黃剛剛確實說錯了話,誤解了二爺的意思,同時我也因是疏忽,未及時糾正,請二奶奶責罰!」采藍面色微變,原是想要跪下去的,只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柳黃,再看了看白文蘿的臉色,便就站住了,只是低垂著臉。

    柳黃一時臉色刷的就白了幾分,唇抖了抖,頓時掙開木香的手,硬是跪了下去哭道:「二奶奶,二奶奶,是我說錯話了,請二奶奶責罰!只求二奶奶別將我趕出去!」

    白文蘿靜靜地看著那跪在地上,穿著一身鵝黃色衣服,看著好不可憐的身影。心裡歎了一下,能跟在上官錦身邊服侍了這麼些年的,果真是有幾分心思。原是沒多大的事,硬是被她給說出來這麼多來;原是上官錦的意思,硬是被她給扯到自己身上來!剛剛都說的那麼明白了,卻繞來繞去,還是死咬著自己不放,就好像是在逼自己責罰她一般。當真只是柳黃她自個的意思,還是有人授意她這般做?

    她若是個心性衝動,又急於立威的,自然是經不起這麼三番兩次的刺激,估計當下就拿柳黃來開刀了。只是這樣一來,康王妃那邊若是一句話問下,扯到最後,其實也不過是丫鬟說了句不太妥當的話,她卻拎住不放的懲罰了一通,而且她這才是剛剛進門。到最後,給所有人的印象,想必就是既刻薄,又容不得人了!而且還有可能因為這事,康王妃念在柳黃盡心服侍上官錦多年的份上,如今又受了委屈。或許到時她就做主給柳黃開臉,瞧著個適當時機,讓上官錦正式收了房也說不定。

    誰知道會不會這樣呢,女人之間的事情總是不好說,特別是婆媳之間,那種挑剔與不滿只要在心裡生成了,要想改變過來,就跟讓母豬上樹一樣難!而眼下康王妃明顯就是瞧她不順眼,因此只要是與她對立的人,那在康王妃眼裡,必是瞧著比以前順眼幾分的。

    「知道錯了就行了,以後說話的時候,多斟酌一番,想清楚了才出口,我也不是個容不得人的。只是今兒早上,既然二爺已經開了口,我自然也不能逆了他的意思。不過你是康王妃送過來的人,又跟在二爺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怎麼也是比較瞭解二爺的生活習性。以後你就專門負責這屋的茶水吧,這也不算違逆了二爺的意思。采藍,你帶她下去整理一番,別這麼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一進門就拿個丫鬟開刀呢!「

    「是,還不謝過二奶奶!」采藍趕忙應了聲,然後就走到柳黃身邊輕輕推了她一把。

    都拍案定論了,柳黃自然不能再說什麼,於是滿是感激的說了一通謝謝!才抹著淚起身,隨采籃出去了。卻不想,她們會在那外屋的門口碰上孟氏,柳黃趕忙又擦了擦眼睛,然後給孟氏行了禮,就有些慌亂的出去了

    白文蘿在裡頭聽到了動靜,便起身迎了出去。

    「今兒早上你去給王爺和王妃敬茶的時候,當時我沒在,這會是特意過來跟你賠罪的。」孟氏拉著白文蘿的手坐下後,一邊笑著說道,一邊讓身邊的丫鬟把新婚賀物呈上。

    「嫂子言重了,這賠罪的話我哪能當的起!」白文蘿雙手接了賀禮,道了謝,然後就有些羞澀地笑著說道。

    「呵呵,知道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姑娘。不過你這才剛進門,我擔心你會以為被怠慢了,吧委屈藏在心裡悶著,我那一得了空,就趕緊過來於你解釋一通。」孟氏一臉溫和地笑著,然後結果木香奉上的茶,輕輕喝了一口,才接著道:「其實,這說起來,都跟昨日的事有關。今兒一早,宮裡就召了王爺和長卿進宮去,想必你也是知道了吧。」

    「是,當時我也在場。」白文蘿微點了點頭哦,也沒著急發言。

    孟氏看著她這般端莊沉穩,不急不躁的模樣,眼中頓時露出幾分讚賞來,於是那語氣便跟著又柔和下去幾分:「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世子爺說,昨日的事情,牽扯得很大。若不是因為昨日是拜堂之日,估計長卿當晚就被照進宮了,北齊的隊伍在大景境內除了這麼大的傷亡,萬幸的是北齊的公主安然無恙,但到底這事,也鬧得大了。

    世子爺眼下任職的是禮部侍郎,因此昨晚就出去同北齊外使進行交涉。只是這都一晚上了,也不見回來,偏後來又聽到了一些對長卿來說不算好的消息。而我那大兒子墨兒向來就跟他二叔較親,於是那孩子一大早就偷偷溜了出去,說是要打聽消息,偏祺兒也跟著他一塊胡鬧。唉,此事非同小可,我擔心他們會惹出事來,或是王爺知道了,少不得要狠狠罰他們一通,於是就只得緊著派人去尋他們倆。王妃那邊只好托了病,早上就沒有過去,只是也著人悄悄跟王妃說了實情,因此你過去的時候,王妃才都沒有提起我這邊。

    「原是這般,嫂子不必介意,我並不覺得委屈。」白文蘿點了點頭,說著就露出一抹清清淡淡的笑容來。

    孟氏看了她一會,想了想才說道:「雖咱這內院的女人,向來就不該管男人在外頭的事,但我覺得還是提前與你說一聲的好,昨日的那些火藥,後來查出是出自御查院。因此這事,如果最後沒有抓出主謀的話,很可能長卿就要為此擔負責任了。眼下大理寺和刑部已經在皇上的許可下插手此事,你剛進門,王府就出了這事,心裡還是要有點準備的好。

    「難不成會。。。。。。」白文蘿微怔了一下,抄家?流放?還是砍頭?她不太清楚朝中之事,只是聽孟氏說得這般嚴重,因此往最壞的想,就是這些了。

    瞧著她問了這一半的話,孟氏恍悟過來,知道她想得嚴重了,便笑了笑安撫道:「你放心,只要有王爺在,王府還是這個王府,我剛剛指的是別的,總之,以後要有什麼事,你也別太意外了。。。。。。」

    聽她這麼一說,白文蘿倒是真的迷糊了。只是孟氏卻沒有再多往下說的意思,稍稍喝了口茶後就把話兒一轉問道:「對了,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瞧見個丫鬟,好像眼睛紅紅的,是頂撞你了嗎?」

    「不是,是今兒一早,二爺沒再讓她服侍了。。。。。。」白文蘿說著就微低下頭。

    孟氏頓時會意,忽的就冷笑了一下道:「雖是王妃送過來的人,不過丫鬟就是丫鬟,你該敲打的時候就得敲打,否則容易得意忘了形。」

    「謝嫂子提醒。」白文蘿抬起臉,又接著道:「對了,昨兒嫂子借我穿的那套吉服,等我收拾乾淨了就給嫂子送過去。」

    「呵呵。。。。。。那套東西,自十幾年前穿了那麼一次後,就擱在箱底了,真沒想到還有拿出來的一天,昨兒看到你穿著走進來後,我就好像看到十幾年前的自己一般,真是懷念啊,這一轉眼,就過去十多年了!」孟氏說到這兒,唏噓了一番,然後又接著道:「說來那會我進王府的時候,長卿也才八歲,我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如今他能娶媳婦,那一套吉服,也算是我送的賀禮了,還拿回來做什麼。」

    「那怎麼好意思!」

    「都已經是一家人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好了,我該回去瞧著我那幾個孽障一眼,免得他們又出什麼亂子。晚飯的時候,會給你正式介紹一下的,那會世子爺和長卿也該回來了。」孟氏說著就站了起來,白文蘿趕忙站起身送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孟氏忽然轉過頭對白文蘿說了一句:「這麼些年,我第一次看到長卿這麼在意一個人,你好好待他。」

    雪花依舊漫天狂舞,天空依舊暗沉陰鬱,白文蘿目送著孟氏的身影出了院門後,才轉身回了屋子。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29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0-10-28 09:31 PM 編輯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四章 回 來

    料不到的是,當天晚上,王爺,世子爺,還有上官錦都沒有回府!白文蘿到康王妃那兒的時候,孟氏和她的那三個孩子都已經在那了,除外還有一個是姨娘所生的,看著才五六歲光景的小丫頭。

    康王爺的世孫,也就是孟氏的長子,名為上官墨,表字子墨,年十七。因孟氏曾說過,上官墨與上官錦較親,白文蘿因此多看了他兩眼。只見是個眉粗嘴闊,面上線條粗硬,長相也較粗獷的少年,但是並不難看,只是眉眼間跟上官錦一點都不相似。不過一看就是個脾氣直爽的,見到她後,馬上就咧開嘴,大大方方地叫了一聲二嬸。

    餘下的兩位,二少爺上官祺是個斯文俊秀的少年,身上的氣質看著倒是與上官錦有些相似。只是年紀尚幼,十五未到,瞧著面上的稚氣還未全脫,然那言語間已顯露出成熟穩重的風度,並且進退有度。

    而那位小姑娘,名為上官毓,剛滿十二,雖還是一團孩子氣,但瞧著那眉眼,長大了必是個美人胚子無疑。

    剩下的那位庶出的,年紀最小的姑娘,叫上官璃,是由她親娘,姓段的姨娘領著的。母女都有些羞羞怯怯的樣,那小女孩見了白文蘿甚至都不敢開口叫人,僅是蚊子般的哼了一聲,頓時讓座上的康王妃不滿地皺起眉頭。孟氏趕忙打了圓場,康王妃也懶得跟她們計較,便就過去了。

    於是相互之間簡單行了禮後,白文蘿便站在一邊服侍著康王妃用膳,段姨娘也是站在一旁候著,只是這滿屋子沉悶且壓抑的氣氛下,誰還有心吃得下飯的。大家基本上都是陪著康王妃,草草吃了兩口罷了。特別是上官璃,平日裡她本就少出來接觸這樣的場合,加上年紀又小,性情內向羞怯,坐下後,甚至沒怎麼敢動勺子。

    這才是大年初四,白文蘿看著這一桌一點都不馬虎的美酒佳餚。記得兩年以前,她暫住這裡時,那個時候,整個王府都在準備著請人吃年酒,其熱鬧程度,自不必說。而今,大年節還未過,又加上上官錦才剛大婚,正式應該大肆慶祝的時候。可眼下瞧著,哪還有半點過年的熱鬧氣氛。王府裡似乎連請客擺宴席等一應事務都免了,只有外頭的房屋各處都掛著的大紅燈籠,琉璃花盞,以及彩色絲絛等喜慶之物,提醒著他們,眼下正是過年節大婚期。

    一桌人坐著吃飯,卻連咀嚼的聲音都聽不到,整個花廳裡的氣氛沉悶得讓人透不過氣。但是席中的一應禮儀卻都不能有絲毫馬虎了,於是這磨啊磨的,伺候著康王妃吃完,又等著她跟孫輩們說了會話。直到孟氏輕輕提醒了一句,康王妃才似乎想起,白文蘿已是空著肚子,在旁邊生生站了小半個時辰了。

    「今兒心情煩悶,倒是忘了你還沒吃,快坐下吧,元音你讓丫鬟們吧新的熱茶換上來。」康王妃看來白文蘿一眼,說著就朝孟氏吩咐道。

    「是,弟妹快來坐下,這也伺候半天了,累壞了吧。」孟氏笑著朝白文蘿招了招手,然後又吩咐了旁邊的丫鬟吧那些已經變冷的菜撤了。

    「不累,本就是我應該做的。」白文蘿笑了笑,走過去,道了謝,然後才在孟氏旁邊坐下了。

    「行了,我這也有些睏倦了,想進去歇一會。雖王爺還在宮裡,但眼下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而且這到底也是大年節,你們也別太擔心了,只要別過了火,好好玩鬧一番都隨你們。」似不想跟白文蘿同坐一桌般,白文蘿才剛坐下,康王妃就站了起來,然後輕輕交代了兩句,就扶著丫鬟的手轉身走開了。只是她在將要走進去時,忽然微微頓了頓,稍偏過頭往白文蘿這邊看了看,又瞅了瞅侯在她旁邊的丫鬟,打量了幾眼,然後才收回目光進了穿堂。

    康王妃離開後,這屋裡的氣氛一下子就輕鬆了許多,只是眼下大家都吃完了,白文蘿坐下後,還未動筷子,孟氏擔心她會覺得尷尬,便示意上官墨們先離開。而段姨娘也是不敢在這會坐下同桌吃飯的,康王妃一離開,她便也順勢跟孟氏告了辭,經孟氏點了頭,她才帶著上官璃出去了。

    「多謝嫂子。」花廳裡最終只剩下她和孟氏後,白文蘿看著新端上來的熱菜熱湯,便笑著道了句謝。

    「不瞞你說,你還未進門之前,長卿就已經托了我,在這王府裡,他若不在時,讓我多照看著你些。」孟氏抿了口茶,然後放下茶盞,笑了笑道。

    白文蘿微低下頭,似羞澀般,一時沒接話。

    「眼下那邊的時局還未定,不過正如王妃剛剛所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不要太擔心。」孟氏接著又道了一句。

    白文蘿點了點頭,說道:「讓嫂子費心了。」

    「呵,快些吃吧,免得一會又涼了。」孟氏搖了搖頭,笑的溫婉。

    天,陰沉了三天。上官錦也整整三天未歸,包括康王爺和世子爺也是,沒人清楚事情進展的如何了,或許有人清楚,只是並未跟白文蘿說。這幾天裡,孟氏也過來看過她兩次,略坐一坐,但提到這事的時候並不多。就是偶爾點到了,也多是讓她放寬心,余的再沒有了。

    只是,正月初七那日,應該是白文蘿回門的日子。可眼下這樣,自然不能回去了。於是那日一早,在孟氏的幫忙安排下,白文蘿備了滿滿一車的回門禮,又親筆修書一封,然後派人一同送到西涼去。

    是夜,那傾灑狂舞了整整三日的鵝毛大雪,終於有了見緩的趨勢。沉香服侍白文蘿沐浴完後,叫上木香拿著毛巾過來,一邊仔細擠著頭髮裡的水,一邊開口道:「二奶奶莫要太擔心,我瞧著那雪似乎快要停的樣子,明兒那天應該是要放晴了。這是個好兆頭啊,沒準二爺明兒就回來了。」

    白文蘿淡淡的笑了笑,也沒開口,只是把玩著手裡的玉梳。一旁的柳黃往這邊看了兩眼,眼圈兒微紅了一下,然後趕忙就端著已經變冷的茶水出去了。沉香頓時朝著她的背影撇了撇嘴,道了一句:「一整天陰陽怪氣的,跟誰都欠了她似的,也不瞧瞧自個是什麼身份!」

    「別在二奶奶跟前亂說那,小心別人聽到了。」木香馬上輕輕提醒一句。

    沉香頓時會意,一時有些懊惱,趕忙說道:「二奶奶,我。。。。。。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以後說話注意著點,眼下我才剛進門,若是你們犯了錯,讓人抓了把柄,到時我也不好太偏袒著。」白文蘿說著就放下手中的玉梳,然後接著道:「都出去吧,不用你們服侍了。」

    白文蘿在床上躺下後,木香進來幫她放了紗帳,然後又吹了燈。屋裡一時暗了想下去,只有外屋那被罩在銀紅紗罩的燭光,絲絲縷縷地透了進來,隱隱約約地照出滿屋的寂寞。

    夜漸深,天空飄落的雪漸漸停了,偶爾一陣夜風刮過,將樹枝上的積雪捲了起來,紛舞,飄落……

    她一直以來的睡眠都很淺,這幾日更甚,就是半夜風吹在窗戶上發出微微的聲響,她都能醒過來。只是連著幾日這般的睡眠質量,身子終於覺得疲倦,白文蘿幽幽歎了口氣,還是既來之則安之吧。於是才躺在床上沒多會,就慢慢進入了夢鄉,本以為,今晚終於可以一覺到天亮了。

    卻沒想,也不知何時,她忽然又驚醒了過來!還未睜開眼,就發現,有人,在她臉上落下一個溫熱的吻!

    「吵醒你了?」黑夜中,他的聲音輕緩沙啞,帶著幾分不真實的虛幻感。

    「你。。。。。。」她怔了怔,然後就要起身,他卻將她按了回去,然後草草把外衣脫掉,就上床掀開被子擠了進去。將她摟了過來,然後把被子蓋好,被窩裡的溫暖香甜讓他輕歎了口氣。

    手掌摩擦著她的胳膊,下巴在她臉上蹭了蹭,又在她額頭上吻了幾下,然後才垂下臉開口問道「這幾日可曾擔心了?」

    「你沒事了?」她亦問。

    「先回答我的問題,擔心我了嗎?」他說著手就從她的衣擺處探進她的衣服裡,慢慢撫摸著她光滑的後背。

    「自然是擔心的。」她說著就動了動身子,往她身上貼近了點。他的手還有些冰涼,忽然就探到她的背上,那感覺,竟是有些怪異的舒服。

    「想我了?」他笑,手就往下慢慢滑了去。

    「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你沒事了嗎?」白文蘿說著就要移開身子,上官錦只好把手移上來,摟住她說道:「還沒最後下定論,不過不會有大事的,別擔心。」他說著就抬起另一隻手,忽的就將她整個抱到他身上,讓她壓在他身上,然後把手移到她臉上,捧起她的臉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來,讓我好好瞧瞧你,幾日沒見,可有瘦些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五章 歡愉之後的對談

    兩人在黑夜中對視了好一會兒,外屋暖暖的燭光悄悄探了進來,透過大紅色的紗帳,映出他眼中隱隱跳躍的火光。

    「嗯,好像沒什麼變化啊。」良久,他才輕輕說了一句,聲音低沉沙啞,卻照舊含著幾分笑意。

    白文蘿抬起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剛剛他在她臉上蹭的時候,就發覺臉上微有些刺痛,這下一摸,果然是那上頭已經冒出好些硬硬的鬍渣來了。

    「你似乎很疲憊啊。」他的一隻手掌從她臉上滑下,順著她的肩膀往她身上游移下去是,她便輕撫了撫他的臉說道。

    「嗯,在你身體裡休息一會怎樣?好多天沒做那進進出出的事了!」他笑,輕鬆地語氣裡帶著點以往那慣有的,吊兒郎當的味道。

    「學人口舌!夜深了,還是好好的睡覺休息吧,以後有的是時間!」她沒阻止他的手,只是略有些不悅的說了他一句,可那聲音卻是極致的輕緩柔曼,聽在他耳中全是酥酥軟軟的,透著難言的誘惑。

    「那就吻我一下。」手在她臀上停下,捏了捏,然後就試探般的開口要求道。

    「一會可別控制不住了。」她倒沒拒絕,只是稍有些挑釁的說了一句,然後就俯下臉,唇貼到他的唇上。

    上官錦微揚起嘴角,手移了上來,摟緊了她。

    舌尖滑了進去,深吮淺舔,長舌順勢潛入,最後分不清是誰在纏著誰,上官錦只覺得心都酥麻了起來,她的吻其實很輕,卻是委婉中帶著挑逗,就似純真中透著嫵媚,不知不覺就把人挑得心猿意馬起來

    良久之後,只聞男女沉喘的呼吸聲,也不知是誰兵敗如山倒,是誰偃旗息鼓退兵。只是那稍稍分離開的雙唇,猶似帶上了不可抗拒的磁力一般,才稍一分開,就自愛他大掌的強按下,又忙不迭得緊緊的粘在一起。

    身子的衣衫在簌簌的摩擦聲中,自然而然的滑落下去。

    粗重的呼吸漸漸短淺雜亂,柔曼的呻吟緩緩參入低泣。層層疊堆積起來的歡愉使她覺得腦子有瞬間的恐怖,最後慢慢收回伸直,他已停下律動,正緊緊的抱著她,壓在身下,渾身是汗。

    也不知粘貼了多久,他才放開她披衣起身,下床找了毛巾幫她擦了身體後,才重新擠進被窩。

    做完愛做的事,接下來就該進入談話的主題了。

    「今天的會門裡我已經送過去了,是嫂子幫忙準備的。」休息了一會後,呼吸慢慢平穩下去,她便先開了口。

    「嗯,我知道,抱歉」他說著就輕吻她的額頭。

    白文蘿,沒應聲,其實她成親當天發生的事情,伯爵府那邊並不太清楚。他們只知道她的迎親隊伍與北齊的隊伍碰上了,似乎受了點影響,但是並沒有耽擱拜堂的及時。而且那之後,王府這邊也沒送來什麼不好的消息,因此都以為沒出什麼大事,至於御查院這邊的事情。沒有最後拍案定論,自然也沒有誰敢大肆張揚起來的。

    雖眼下北齊隊伍在大景遇刺的事情,但但凡有點耳目的人都聽說了。但是,火藥的事,卻是只有少數的人知道內情。所以,上官錦近日沒有陪著白文蘿回門,白府那邊只當是上官錦是受了皇命,忙著查北齊遇刺的事情,因此抽不出空來。當然,白文蘿近日在那封信裡,也含含糊糊,模稜兩可地這麼點了一下,總之看到信的人,怎麼理解都行。

    白文蘿沉默了一會,然後又開口道:「嫂子還說了,讓我對你的事情,要做好心理準備。不過後來又說,王府裡不會出什麼大事的,而這個準備,是指別的事情。」她說到這,就頓了一下,然後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才繼續道:「如果不是什麼大事情的花,那這個心準備,指的是什麼?」

    上官錦垂下眼,看著她已經退去情慾的幽黑雙眸裡,是純粹得什麼都沒有的平靜,心裡隱隱有些不快,但想了想,便歎了口氣,笑著道:「是嫂子多慮了,對你不會有什麼影響的。」

    「真想聽嗎?」他在她肩膀上慢慢撫摸這,心裡也在猶豫。

    「。。。。。。是。」她點了點頭。

    上官錦無聲地笑了一下,然後才緩緩開口道了出來,只是他似乎是嫌夜太長了,竟從事情的最初起因慢慢說起。

    原大景自建立以來,一直就站在北齊的對立面,兩國之間的戰爭由來已久,打打停停,持續了數百年。一直到先帝繼位後,前後五十四年間,大景的國力進入了一個空前鼎盛的時期。而北齊那邊,因朝中黨派鬥爭厲害,導致國力日漸衰落,於是幾場戰事下來,幾乎是節節敗退。因此兩國之間,經過一段時間的談判協商,才終於進入了一個相對和平期,一直到當今皇上繼位。

    只是這和平的約定,是需要共同的利益來維持的。而當今皇上,卻是個有著雄心壯志的君王,每個有抱負的君王,都希望能夠一統天下。北齊自然也感受到了威脅,知道和平條約即將破裂,於是就將早準備好的,古雅的事情拋了出來。簡單來說,就是你大景是選擇繼續合作,共同發財呢;還是選擇傾盡國力,再打一場勝負難定的持久戰。

    就在這個同時,北齊那邊還忽然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鐵礦。只是那個地方,就在大景與北齊的交界處,不過有九成是在北齊的領土上的。但是,這也足以引起爭端了,而且這簡直就是一個天賜的,讓大景皇帝挑起戰爭的最好借口。

    然而,北齊卻在這個時候,主動站了出來。表示希望能與大景共同開發這一處的鐵礦資源,並且願意六四分,既大景拿六,北齊只拿四;與此同時,北齊還答應了,可以允許大景的商人在北齊自由行商,並且還能降低他們的關稅。不過這種種的優惠政策,大景必須得答應他們一個附加的條件後,才能成立,而那個條件,既是聯姻。不過,他們最願意聯姻的對象,卻不是大景的皇帝,反而是御查院的主事,近幾年以來,一直同北齊都有交涉的上官大人!

    「為什麼是你?」白文蘿聽到這,便不解的問了一句。

    上官錦低頭,認真的看了白文蘿一眼,像是想從她臉上找出什麼來一般,好一會才說道:「北齊提出的這些誘餌,不過是想拖點時間罷了,但僅是拖點時間的話,他的付出的這些代價又著實太不合算。當然就想再偷偷做點手腳,希望能從中撈點別的好處。眼下大景國力強盛,想要從外面擊破實為不易,最好的辦法就是能使其內亂,到時他們便能夠趁虛而入了。」

    「你與北齊聯姻,會使你和皇帝之間生出矛盾來嗎?」

    「這個很難說,不過最有可能的是,這樣的聯姻,會使得大景好容易與古雅聯繫起來的那條線斷掉。北齊的人,應該早知道我這邊早就!與古雅聯繫上了,因此就想出以這樣的方法,正大光明地來一場破壞。公主若送到深宮去,也就是多個封號罷了,除了有面子外,別的什麼也撈不著。只有放到外面,放在我身邊,才有可能起作用。

    而且,只要將北齊的公主送到了我身邊,他們也算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到時,北齊的勢力必會想方設法,慢慢滲入到大景的勢力中心。」上官錦說到這,忽的就笑了一下,接著道:「公主,聯姻,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算不上是陰謀,只能是陽謀,不過卻是個充滿誘惑力的陽謀,讓人不想不上鉤都難。」

    「那皇上的意思呢?」白文蘿睜著眼睛問,此時她已睡意全無。

    「皇上嘛。。。。。。」上官錦又笑了一下,才道:「皇上是個有深謀亦有遠略的帝王,並且還有很大耐心。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北齊眼下再衰落,他們也曾經在這片土地上稱帝了近千年,就連由著雄才大略的先帝,也不成做到的事,皇上自然是要三思而行。因此北齊提出了那些條件後,皇上可能是想著,這一方既能藉著北齊的手,提早把古雅那邊的事圈定下來。同事還能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那麼巨大的一個鐵礦,得以讓他在這段時間內大量製造兵器,為以後的戰事做準備,多加幾成勝算。至於北齊的那點心思,皇上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因此自然是答應了。」

    「隨意他們就把公主送過來給你了?既然如此,皇上如何又給你我指婚呢?難道即便是這樣,北齊那邊也不介意?」白文蘿抬起頭,極為不解地問道。

    上官錦看著她,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低啞的聲音滿是溫柔地問道:「告訴我,如果北齊當真把公主送到我身邊,你介意嗎?在乎嗎?」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32 PM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六章 你要的疼寵

    白文蘿微有些怔住,遲疑了一下,似乎想要撇開臉,卻被上官錦雙手捧住她的臉,逼著她對上他的眼睛,略有些強硬地說道:「說實話!」

    「怎麼可能,不介意不在乎的。。。。。。」她終於開口,同時還微微皺了皺眉頭。

    「為什麼?」他仍舊是不放過,繼續追問。

    「你又何必問,若是北齊的公主過來了,到時我如何在這王府裡立足。。。。。。」當地位受到了威脅,男人的情意還能依仗多久?人生果然如棋局,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她不是看錯了人,而是沒看清時局。如果,形勢真的把她逼到了那一步,她眼下就該開始重新規劃以後的路了。

    白文蘿看著把自己緊緊攬在懷裡的男人,這份情意和疼寵,能持續多久,能否持續到她找到另一條出路的時候?

    看到她眼中已經開始出現了思索,平靜而又冷靜的思索,他眼眸微冷,嘴角邊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然收起,沉默良久才又問道:「只是這樣?」

    其實,並不是不知道他想要聽到什麼樣的答案,但是卻不知為何,她一時竟說不出口來。無論身體上親密無間到什麼程度,她都不會感到有絲毫的勉強,卻唯獨對上這雙眼睛,這副表情的時候,她嘴裡的話會出現遲疑。

    不是跟你上了床,就會從此對你死心塌地。眼下變故已起,時局變化莫測,她唯有守住了心,才能果斷下決策,她想要的。他給了,隨時都能收得回;而他想要當,她若給了,真能保證想收就收嗎?她所能依仗的,不過僅是那一點而已,她最後的底牌。

    而眼下,他的選擇,真的會因她的喜嗔而有所不同嗎?

    抬手覆在他的貼在她臉頰的手背上,他手上的力道稍緩了緩,她才微偏了偏臉,垂下眼,在他掌心輕吻了一下,然後才道:「若說得貪心一點的話,便是無論如何,我都不願與別人分享我的男人。」

    上官錦一時怔住,總是這樣大膽,但出自她口卻又怎麼也不算意外的言語。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的男人,她的。。。。。果然,他選的女人,確實很對他的胃口!

    連要探究這句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心,又有幾分是假意,都不願了。

    手從她臉上滑下去,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移上來一些,然後手指穿過她的長髮,按住她的後腦,又是一個激烈的熱吻!抵死的纏綿!直到兩人幾欲窒息的時候,他才鬆了手,然後拂開垂在她臉上的頭髮,撫摸著她微微發燙的臉,眸光似火,話如許諾,低沉卻有力:「我說過,只要你介意,結果就會不一樣!」

    白文蘿還在喘著氣,只是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那承諾中略顯張狂的神情,心中微動,便又俯下臉,主動封住了他的唇。

    「還想要一次?」昏暗的光線中,他低沉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了。

    「你明天,還要,出去嗎?」離開他的唇,微喘著氣問道。然後推了推他的手,身子往側一滑,就枕在他的胳膊上,一?手攬住他的腰下面,兩雙腿相互交纏著。

    「說不準,以後這幾日就只在府裡等著傳召,什麼時候傳,就什麼時候出去。」他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說話間,他面上的表情已經完全柔和下來,只是她沒瞧見。

    「那北齊公主的事情,還有那天刺殺的事情,你要如何解決?」她有些倦懶的問了一句,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喂,能說嗎?」

    上官錦無聲地笑了笑,微轉過臉,垂下眼睛看著她緩聲道:「為次刺殺的事情,其實就是個套中套,之前我就是去求了皇上賜婚,才擋住了北齊那邊的意思,但是他們依舊是不死心,還乾脆把事情給弄得大了起來。」他說到這,就冷笑了一下,才又接口說道:「剛好那段時間我有別的事,沒在京州,也沒顧上注意他們那邊,而且這邊也有人跟著他裡應外合,時間湊巧得很,所以才會出現那邊的事情。其實,他們的公主,原來也是北齊那邊拋出來的第一枚棄子罷了。」

    「棄子?」

    「嗯,既然北齊公主送不到我身邊,那麼,北齊估計是想這藉著他們的公主在大景出意外的事,意欲重新談判。總之火藥是從御查院出來的,因此這刺殺的事情,他們便咬死了這事是御查院策劃的,進而指控大景不但沒有誠意,還用了這等見不得人的手段。又說出了這樣的事情,北齊不敢相信大景了等等。呵呵,大景這邊自然是否認,只是到現在大理寺和刑部都插手了,卻依舊查不出主謀來。最終也是查不出來的。。。。。。因此,大景就該出面表示一番誠意了,但是之前談妥那些條件,皇上是不可能讓步的,只能從別的方面進行補償。」上官錦淡淡地說道。

    「所以北齊最後還是想把公主塞到你身邊?不過,如果他們的公主在那次刺殺事件中死了呢?還有,御查院的火藥,怎麼會那麼輕易就被人調走了?還是,這其中另有緣由?」

    「呵呵,有些話,只能在心裡想想,不能亂說啊。。。。。。」知道她很聰慧,常常一點就通,上官錦頓時伸出手指,在她唇上點壓了一下,然後才道:「北齊有很多位公主,這一位的死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就行了。」他說著就笑了笑,才又接著道:「所以我說,御查院火藥的事,最後誰也查不出來。」他說到這就停住了,輕輕撫摸著懷裡的人,心裡卻冷笑了一下,即便真的被大理寺那班人嗅到什麼,也不會有人敢說了出來。這事,多說必死,死後鞭屍!

    不知情的人都以為北齊在這件事上,達到了讓大景為難的目的,其實,真正吃了大虧反而就是北齊。因為這件事,北齊埋在大景的暗樁,幾乎被一網打盡!

    好一個將計就計的法子,北齊到底是低估了對手,這一次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你的位置。」上官錦說著就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重重的吻。濃黑的眼眸凝視著懷裡的人,你想要多少疼寵,我就給你多少疼寵,讓你永遠都忘不了放不下!

    早上,兩人起來後,木香、沉香還有采藍進來服侍的時候,猛一瞧見上官錦,皆是嚇了一跳。

    因是自小習武的關係,加上後來上官錦一直就跟在康王爺身邊,接觸到的全是御查院的事情。

    所以即便他在王府裡是尊貴的二少爺,身邊服侍的丫鬟也不少。但是他向來不喜半夜裡自己睡覺時有人靠近,就是在外屋守夜也不行。婚後,夜裡要做的事情就多了,自然少不了會有聲響,因此就更不能讓丫鬟們守在外頭。

    所以,昨晚他回來,采藍和木香她們並不知道。

    兩人才剛洗漱完,柳黃就捧著茶水走進來了。她也不知道上官錦已經回來,於是這一進屋,正好就看到上官錦正為白文蘿的發上插上一支螺絲金鳳的寶石頭釵。那溫柔含笑的表情,是她從不曾見過的!

    「二、二爺!」她一下子站在那兒愣住了。手中的茶具頓時抖了起來,眼眶裡瞬時就溢出淚,將落未落,使得一雙美目,水廣瀲灩。

    上官錦先插好那隻金釵後,才偏過臉看了她一眼,面上並無多餘的表情,然後又收回目光,微挑了挑眉,瞧著白文蘿。白文蘿笑了笑,自鏡中看了柳黃一眼,然後才抬起眼對上上官錦說道:「我讓她以後專門負責這屋裡的茶水,可以嗎?」

    「隨你,我都說了,這院裡的事,都由你說了算。」他笑了笑,再沒看向柳黃。采藍在一旁瞧著這一幕,趕緊就接過柳黃手裡的茶具,小心放在茶幾上後,就使勁拉著柳黃出去了。

    一直將她拉到那走廊盡頭的時候,瞧著沒人了,采藍才甩開她的手,一頓斥責地說道:「你到底是怎麼了,又不是剛來的小丫頭,怎麼還這麼沒眼力界!你瞧你剛剛那副樣子,是要擺給誰看的!二爺對二奶奶如何你還看不出來,還想著要給二奶奶添堵,難道真要讓二爺開口將你發出去隨便配了人才好!真是糊塗了,我都不知怎麼說你好,去年被二爺趕出去的那位,不也是王妃送過來的,你怎麼就沒點記性!」

    「我哪是要給二奶奶添堵,我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哪配給二奶奶添堵的。。。。。。」柳黃說著,眼淚就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

    采藍瞧著她這樣,不由就歎了口氣道:「看在咱們相處了這麼多年份上,我勸你一句,你心裡既是明白了,就不要再存妄想。二爺能將你留在身邊這麼多年,一是看在王妃面上,二也是一直以來瞧著你不是個會生事的。而且如今,我瞧著二奶奶也不是個連丫鬟都容不下的人,你別自個斷了自個的後路!」

    屋內,兩人都收拾好後,木香他們先行退了出去。白文蘿起身,要隨上官錦往康王妃那去時,上官錦忽然就拉住她的手,輕輕揉捏著,笑道:「都只是丫鬟而已,你別在意。」

    「不會。」白文蘿看了他一眼,輕笑著搖了搖頭.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七章 雪中情

    上官錦陪白文蘿到了康王妃那裡,才剛說兩句,就瞧見孟氏也隨上官榮從外面走了進來。昨兒晚上,除了上官錦外,康王爺和上官榮也都回來了,但是今兒一早,天才灰濛濛亮,康王爺又出去了。上官榮本是一會也要出去的,只是瞧著時間沒那麼急,孟氏便讓他陪著過來王妃這邊,見一下白文蘿再走。

    白文蘿給上官榮見禮時,看了一眼,只見世子爺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身高與上官錦差不多,相貌卻偏向於粗獷,不似上官錦那般俊秀。他過來時,身上穿的是朝服,因此也只坐下略說了幾句,就起身跟康王妃告退了。

    世子爺走後,康王妃因這事攪得心情煩悶,再加上眼前有不喜歡的人,心裡更是發堵,於是也就說了一會無關痛癢的家常話,便讓大家都散了。

    兩人從康王妃那出來後,上官錦也不回關睢閣,只讓跟在身邊的丫鬟先回去,然後就帶著白文蘿在這王府的花園內閒逛了起來,瞧著就真像是個什麼事都沒有的閒人一般。

    眼下雪雖是停了,但是整個院子到哪都是掃成一堆一堆的積雪,樹枝上還不時會掉下來一些,忽的就打在斗篷上,噗地一下,隨後就瞧見那潔白的雪花順著斗篷油亮華貴的絨毛簌地滑了下去,或是掉在靴子上,或是被踩在靴子下。

    兩人走了一段路後,上官錦轉過頭看了看文蘿一眼,只見她面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抬手在她的雪帽上輕輕拍了拍問道:「在想什麼?」

    「哦。」白文蘿回過神,看了上官錦一眼,然後說道:「其實那日早上,王妃說讓蘇嬤嬤過來教我規矩,你沒必要幫我拒絕的,這點事我還能應付得來。」

    被他護著自然是好的,但是要是因此使得康王妃對她越來越不滿,就有些弄巧成拙了。畢竟以後他也不可能時時護在她身邊,到底這內院的事,還是王妃說了算。而且新婚期一過,感情趨於平淡的時候,王妃等到那個時候再來拿捏她,他也不可能還能像現在這般把她護得滴水不漏的,到時她可不更得煩心的。

    「呵」上官錦一笑,兩人正好走到一個小亭子前,他便拉著她走了進去。只是一瞧這裡具是石桌石椅,上面還飄著一層薄薄的雪花,這麼坐下白文蘿指定受不了。於是他便拿著自個的斗篷下擺稍稍擦了擦,原是想自己先坐下,然後拉著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卻被白文蘿非常堅決的拒絕了。在房裡怎樣她都隨他,但是在這外頭,又是在這四面透風的亭子裡,保不準哪個他們瞧不見的方向會忽然冒出個人影來。這不雅的一幕要是傳到康王妃那去,一點一點的累積下來,以後她準是吃不了兜著走。

    上官錦歎氣,其實他想得比她還要周到,只是她既然堅持,他也不多做解釋,只好起身,拉著她站在那亭子圓柱旁,握住她的手,有些懶洋洋的瞥了她一眼道:「難不成你還真想以後把大部分的時間,都浪費在這內院裡的事情,還有那些無聊的規矩上。」

    白文蘿不語,他便是一笑,捏了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事情,既然如此,我能幫你擋去一些是一些,何必當心那麼多。再說,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你該考慮的是我的喜好,而不是王妃的心情。」上官錦說到這,看著她依舊是一臉淡漠的表情,便把她拉進了點,接著道:「文蘿,我不是個好人,卑鄙無恥的事向來就沒少做過。但是對你,我是真心實意,也會至始至終,你無須懷疑,也不用擔心。」

    白文蘿從他臉上慢慢轉開目光,看著前面的雪景,至始至終嗎?人生數十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沒有人能預見未來,誰能知道以後的事情變化成什麼樣。

    「明顯是不相信我的話那!虧我說的這麼動聽的!」上官錦一瞧她這樣,就有些氣悶的抬起另一隻手,用手指在她的額頭輕輕敲了一記。

    白文蘿側開臉,抬手摸了摸額頭,其實,他確實對她很好很好。自己似乎真有些杞人憂天了,想那麼遠的事情做什麼呢,抓牢了現在才是真的。如此一想,便又笑了,柔柔的微笑從唇邊緩緩滿溢開來,在這雪光的照映下,她眉眼間那一抹難得的溫柔,猛地就跳進了他的眼裡,異常清晰。

    「走,咱回去,我帶你去個地方,」上官錦頓時握緊她的手,說著就把她拉出亭外,往關雎閣走去。

    一路上,白文蘿幾次試圖要抽回自己的手,卻一直被他牢牢抓在手中。幸而這一路上並不曾碰到別的人,長長的,被薄雪覆蓋的路面上,只留下他們兩人淺淺的腳印。

    進了關雎閣後,上官並未拉著她進屋,而是穿過長廊,往關雎閣的東面走去。路上有丫鬟一看見他們這手拉手過來了,俱是趕忙遠遠就避開了。白文蘿一瞧這方向,心裡一時有些疑惑,不知他帶著她到這邊來做什麼。她知道這邊是他的書房區,幾日前從采藍口中知道,書房這個地方,基本上是禁地。平日裡這院裡的下人,沒事是不能往那邊去的,就是有事,過去了也是進不去的。

    被他拉著進了東面的書房區後,白文蘿才發現其實幾間不起眼的房子,還有房子前面一條不算長的走廊。皆是灰暗的色調,跟御查院裡頭的那些房子非常相似。只不過這一處房子前面的空地比較寬闊,但那些空地上卻又什麼都沒鐘,除了牆角邊有幾棵落光了葉子的大樹外,連株灌木叢都看不到。

    似乎是因為下人不能來這裡的原因,這兒除了通向房屋的那條小路外,別的地方的積雪都沒有被掃成一堆一堆。因此那走廊前面那落滿雪花的空地,瞧著就像是被鋪了一層軟軟的,厚厚的,潔白的棉花「帶我來這做什麼?」到處都是緊閉都會的門窗,讓人感覺這兒應該是一個人都沒有,就連那空氣都像是靜止了一般。可是再一瞧,又覺得,好似隨時都會有人忽的打開那些緊閉的門,從裡面走出神秘陰森的身影來。

    「這兒沒人,咱可以坐下說話,看看雪景。」上官錦說著就拉著她走到那廊柱邊上,然後自已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側過身,背靠著廊柱,接著就將她扯了過來,抱住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胸上。

    「你-——」白文蘿微吃了一驚,往後退不開,往前也推不開,就只得抬手拍了他兩下,可那力道對上官錦來說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呵呵。。。。。。好軟!」他低聲悶笑,說著還故意拿腦袋在那上面蹭啊蹭的。

    「昨晚還餵不飽你,大白天的還這個樣!」白文蘿被他蹭得身上一熱,那話就脫口而出了。

    上官錦一聽,頓時大笑,終於鬆開了她,只是忽然就從那欄桿上起身,隨之身子一轉,就帶著白文蘿整個往那軟綿綿的雪地上倒了下去!

    白文蘿才低呼出聲,就發現自己已經整個趴在他身上了,而他,整個人就睡在那雪地上,臉朝著天空,眼睛看著她

    「一時餵飽了,過會還是會餓的,你不知道?」他像是得了逞般的笑,說著手就移到了她的臉上,摩挲著她的唇瓣。

    「太冷了,起來吧。」

    「白文蘿微轉開臉,只是她才剛從他身上直起身,就馬上被官錦抓住她的胳膊說道:「覺得冷就先坐在我身上,趴著也行,陪我一會。」雖是請求的話,可抓住她的力道確實沒有松下半分,白文蘿只好就坐在他的大腿上。上官錦一瞧她眼下的這個坐姿,眼裡的笑頓時就帶上了幾分曖昧,抓住她胳膊的手馬上就換到了她的腰上,故意說了一句:「晚上,你要是也這般坐下來就好了。」

    白文蘿不理他,只是瞧了一眼自己的坐姿,想要換一下,卻又被他的兩手禁錮住了。

    灰藍色的天空,陽光並不耀眼,雪地的冰冷和坐在身上的溫暖,意外的收穫,讓人心都跟著柔緩起來。他的聲音很淡很輕,聽著就像是喃喃低語一般:「我小的時候,每次練功累了,就會這麼躺在地上,看著天空,等著什麼時候可以起來了,或是等著什麼時候再也起不來了。記得有一次,也是冬天,也是這麼冷,也是下了這麼大的雪。我在這躺了三天三夜,差點被雪給整個埋了。。。。。。」

    他說到這,就停下來,良久也不見出聲,直到白文蘿問了一句:「後來呢?」

    「後來就起來了啊。」他從天空中收回目光看著她理所應當地說到,然後就笑了起來。

    白文蘿一怔,就瞪了他一眼,然後扭開臉,不看他了。

    「文蘿文蘿我當時若是不起來,哪還能現在被你這麼壓著!」見她有些氣到的模樣,他又是一陣大笑。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33 PM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八章 晚 飯

    已經三天了,府裡的一切安靜如常,一直未聞皇上傳召上官錦。而這幾日來,上官錦也不見有絲毫焦慮之色。每日陪著白文蘿去康王妃那請了安回來後,要麼是拉著白文蘿在花園裡閒逛;要麼是讓白文蘿為他研磨,他落筆描丹青;要麼是讓白文蘿坐在一旁,聽他撫琴弄曲。。。。。。他似乎真變成了個有著閒情逸致的貴公子,不說朝堂,不論政事,只談風月。

    這一日,已經是正月十一了,一早,白文蘿從康王妃那回來後沒一會,上官錦就被叫到了康王爺那邊。白文蘿隱隱覺得,平靜了三天,這事快要出結論了。其實,眼下元宵將至,無論朝中的時局如何變幻,這節還是要好好過的。孟氏這幾天也是一直忙著準備元宵酒宴等一切事宜,又因為王爺和世子爺自那日回府後,這幾日裡雖每天都出去,但到了晚上必都會回府來,故而整個王府之前被那種壓抑中隱隱帶著幾分惶恐的氣氛,慢慢就淡了下去。

    中午,上官錦沒有回來,只派了個小廝過來說,讓她先用午膳,不用等他了。白文蘿點了點頭,自己吃了飯後,歇了一會,下午的時候,上官錦身邊的小廝又過來說二爺晚上會會關惟閣用膳。白文蘿想了想,看了一下天色,便起身往廚房那走去

    在這王府裡,除了一些節日外,就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必須到的康王妃那,全家在一塊用膳。餘下的時間,除非有特別的事情,或是康王妃臨時起意,叫上大家過去一塊用膳,基本上大傢伙都是在各自的院子裡解決

    無論動心與否,對於一個好妻子的角色,白文蘿學得非常仔細也非常用心。當日嫁過來的時候,她就求老太太給她找一位廚藝不錯的廚娘當陪嫁。雖然成親之前的那幾個月,她也在老太太的安排下學了一些廚藝,但是那會為了保養雙手,到底也沒有真的動手,只是站在旁邊看著,記住每一個步驟而已

    而到了王府後,甭管真會假會,總得要親自動手一番才行,於是她帶過來的廚娘便派上了用場,之前那幾日,因為事出突然,她還沒來得及獻藝,上官錦就出去三日未歸。而近這幾日,上官錦雖是回來了,但一有空閒的時間,不是拉著她撫琴,就是找她下棋,她總也不能下棋下到一半的時候,就說自己要去廚房做飯來敗興。所以這才一直拖到今日天已擦黑,房內燙金燭台上的紅燭點了起來,外屋那張紫檀木小圓桌,她特意給換了塊垂著金色流蘇的赤金絨面桌布。丫鬟們把一道道做好的菜端了進來,白文蘿親手接過,小心擺在上面。

    青玉色的圓肚闊口大碗裡,用十二個時辰以上的老湯頭煲出來的八寶野鴨,正冒著誘人的香氣;描著金邊的玉白圓盤上,十二個佛手金卷被白文蘿用筷子夾著,擺成漂亮的團花造型;點著梅花圖案的冰藍色橢圓瓷盤上,一瓣一瓣清蒸玉蘭片在那裡靜靜的盛放著;白瓷荷花盤裡,蜜餞青梅圓滾滴溜,好不惹人愛;還有那小巧的纏枝蓮花細脖青酒壺裡,盛著的是京州有名的胭脂紅酒。。。。。。

    一桌子都經過她手的美酒佳餚擺好後,正外面就有小丫鬟進來說道:「二爺回來了。」

    白文蘿便整了整衣服,然後迎了出去,還未走到門邊,就見外頭的丫鬟打開門簾,上官錦帶著些許清冷的空氣,跨步走了進來。

    「在等我。」進來一瞧見她,他便是一笑。

    「嗯,晚飯已經準備好了,先進去換了衣服再出來用膳吧。」

    「今兒你都做什麼了?」上官錦沒讓丫鬟伺候,只讓白文蘿隨他進了裡屋,讓她幫他脫了外衣,換了常服,然後就問道。

    白文蘿抿嘴輕輕一笑,並不答話,幫他換好衣服後就要出去,上官錦一伸手就拉住了她,然後捏了捏她的下巴說道:「做什麼了?還這麼保密的。

    「你,你真是,丫鬟們都在外頭呢。」見他就要親上來,她趕忙轉開臉有些無奈的說道。

    「誰不知道,只你和我在房裡的時候,沒我開口,都不能隨便進屋的。」他笑,卻也隨她,只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接著問道:「今天都做什麼了

    「就在下午給你做了頓飯,就在外頭擺著呢,出去吃吧。」她垂下眼睛,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今天的這幾道菜,忙了她整整一個下午,而且還是在廚娘和幾個婆子的幫忙下完成的。後來挑選相配的餐具盤碗時,也著實費了一番心思。

    同他如膠似漆地相處了幾日,同吃共枕,她也一直在仔細觀察他的一切生活習性。然幾日下來,她卻發現,在吃的上面,他真的是一點都不挑食,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偏好口味,更沒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可她卻知道,自己剛剛在那桌上擺著盤碗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期待和忐忑的。費了這麼多心思,就是要討好他,到底還是希望能有點效果,只是如果他不喜歡的話

    上官錦微怔,沒想會是這個,有些意外她會在這上面為他費心思。

    見他久久不語,卻又抓著她的胳膊不放,白文羅遲疑了一下又道:「我也是剛學的,以前都沒有做過這麼複雜的菜式,可能不會很好吃,你就先湊合著吃吧。不過我做的時候,廚娘都在一旁看著的,也嘗了味道,應該不會很難吃。。。。。。」

    話還未說完,就被他給拽到了懷裡,唇壓下來堵住了她的嘴。

    「我很喜歡你這麼為我費心思,這是獎賞的吻。」他笑,說著又舔了舔她的唇。

    「快。。。。。。出去吧,先嘗了再說!」白文羅推開他,然後就走了出去,只是在轉身的時候,不由的就鬆了口氣。上官錦在後面看著她的背影,面上的笑容無比愜意。

    兩人都出去後,上官錦洗了手,又擦了把臉,然後就讓屋裡的丫鬟全退出去,接著走到白文羅身邊,看了看那一桌的菜餚說道:「果真是精心準備了一番,辛苦娘子了。他——,看著她,故意露出幾分吊兒郎當的神色來。

    「坐下吧。」白文蘿此時已收好了剛剛那有些忐忑的心,說著就瞟了他一眼,然後便先給他盛了碗熱湯。

    到底,他動勺子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期待地看了他一眼,上官錦慢慢喝了一口,然後抬起頭,滿眼含笑地瞧著她道:「平日裡倒不覺得什麼,唯獨今日似乎是胃口大開了。來,我也給你盛一碗。」他說著就放下手中的勺子,然後一手拿起她的碗,一手拿起剛剛擱在旁邊的大勺子。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呃……」她忙要從他手中拿回湯勺,只是這一碰撞間,就使得他將那已經舀起來的湯汁濺了幾滴到她的手上!

    「怎麼這麼不小心!疼嗎!」這燙是滾熱的,還冒著白氣,他剛喝的時候還燙嘴著。

    被濺著後,白文蘿就收回手了,趕緊拿帕子擦了一下,只見手背上只微紅了一點,便笑著說道:「不礙事,就是濺到了幾滴罷了,我們吃飯吧。」

    「我瞧瞧。」上官錦說著就微皺起眉頭,然後拉過她的手,看了一眼,隨即就起身說了一句:「等著。」便進屋裡去了,過一會,又見他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瓶子,走到她跟前坐下後,便打開那瓶子,拉過她的手,將裡頭的藥膏輕輕塗抹在她手背上。

    白文蘿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認真的男人,不由想起那天在雪地裡,他躺在地上,手覆在她的胸口上,同是一臉認真的說道:「文蘿,我們是同樣的人,你還要抗拒到什麼時候?」

    她當時不語,過了一會,他又說道:「文蘿,等你愛上我,需要多長時間?有時我真擔心在我有生之年,會等不到那一天!」

    他塗抹完後,輕輕吹了兩下,一抬眼,變看到她面上微有些怔然的表情。

    「呃,謝謝!」白文蘿收回手,趕忙收起心神,輕輕說道。

    「想什麼呢?」他拿起旁邊的帕子一邊擦著手,一邊看著她問道。

    「沒有,這菜都快涼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呢。那個,你今兒中午在王爺那吃什麼了?」她垂下頭,一邊給他盛飯,一邊又隨意般地問了過去。

    「忘了,好像也沒吃什麼,就談事情了,我說難怪現在這麼餓呢。」上官一笑,就接過她遞過來的飯。

    「那事情,進展得如何了?」白文蘿聽他這麼一說,便順著問了一句。

    上官司錦微頓了頓,看了她一眼,白文蘿馬上會意,趕緊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

    「不是,只是我現在也說不準,不過明天應該就知道了,別擔心,吃飯吧。」上官錦搖了搖頭,面上笑容很是溫柔。

    「嗯。」她點了點頭,認真吃起飯來。

    那一晚上,兩人都察覺到了什麼,他極盡得溫柔,而她,比往日更加配合,任他索取。。。。。。

    果然,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二的一早,天才灰濛濛亮,悠閒了整整四天的上官錦就接到了宮裡的傳召。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九章 他是個長情的

    之前那幾日雖是雪停了,但那天一直就沒有放大晴,總有些陰陰的,偶爾灑點陽光下來,瞧著也是有氣無力的樣子。白文蘿從康王妃那裡出來後,就發覺外頭起了風。嗚嗚的風聲,捲著雪粒直往人臉上撲來,冷不丁地從衣領那裝到脖子裡,恨不能給浸到心裡去!白文蘿戴好雪帽,然後看了看那還沒好幾日,就又變陰了的天,想著剛剛康王妃說的話,心裡微有些無奈、有點厭煩、亦還有幾分疑惑。

    今日她過來康王妃這邊,沒瞧見孟氏,聽說是這幾日緊著分派府裡下人的活計,準備著元宵節的事,實在忙不開,王妃便開恩讓她這些天不用忙著過來請安了。

    因為沒孟氏在一旁當潤滑劑,而且上官墨等人過來請完安後,王妃就讓他們出去了,單留下白文蘿。廳裡德小丫鬟在康王妃的示意下,也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兩個大丫鬟,垂手立在旁邊,專門伺候茶水

    座上的康王妃看著微垂著臉,靜靜坐在一旁的白文蘿,瞅著她這越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就越想晾著她一涼。於是康王妃也不忙著開口說話,就那麼高高在上地看著。

    白文蘿雖是垂著眼,但是注意力卻意者沒有離開過座上的康王妃。似較量一般,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靜默著。就這麼過了好一會,白文蘿才看到座上那雙保養得看不出實際年齡的雙手,施施然得帥氣跟前的青花茶盞。只見那奶白色的無名指上,帶著一枚造型古雅的戒指。最惹人眼的事戒指上那顆打磨得光滑如鏡的藍寶石,瞧著比手指還略寬一些,並且只要手的角度微一變化,深淺不一,與那茶盞上的湛藍色花紋相映成趣。不僅如此,今日康王妃身上的穿著也是同一色系的,寶藍色牡丹紋長襖,下面是玄色馬面裙。而她發上的簪子,還有兩耳的耳垂,以及腕上的鐲子要麼是青玉,要麼就是藍寶石,從上到下,搭配得完美無缺。

    「進王府也有好些天了,過的還習慣嗎?」廉王妃終於開口,這話聽著像是很隨意一般,但那語氣裡,總是有意無意地,帶上幾分挑剔與不屑。

    「謝王妃關心,差不多都習慣了。」白文蘿微抬起眼,頓時就看到那雙絲毫沒有掩飾挑剔與不滿的眼睛,而她卻似沒有察覺一般,輕笑了笑,就一臉乖巧地回道。

    「也是,畢竟你以前是常換著地方住,適應力要比別的人強一些。」廉王妃放下手裡的茶盞,微偏過臉,眼睛卻瞟著白文蘿這邊,又道出一句來
    白文蘿只笑了笑,規規矩矩地坐著,並不應聲。

    看到她還這般雷打不動的模樣,廉王妃心裡冷哼一聲,好個心思深沉的丫頭,不愧是在外頭做過買賣的,整日裡拋頭露面引來送往,把臉皮都磨得厚了,在長輩面前也不知收斂一些。也不知她那生母都教過她什麼,又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容貌姿色,卻把自己好好的孩子給勾得三魂不見了七魄,這才剛進門呢,就什麼都向著她了!

    「我聽說,長卿這幾日裡,整天兒的都與你在屋裡,連身邊服侍的丫鬟都不讓進屋。就昨兒王爺因有事與他商談,所以才出來了那麼一次,是這樣的嗎?」

    白文蘿心中微詫,只是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稍想了想,便依舊是輕笑著回道:「其實是因為這幾日外頭天冷,二爺不喜出去,不過即便是在屋裡,二爺也多是撫琴作畫,或是與我下棋。而做這些事的時候,二爺又不喜身邊都圍著人,說是擾了思路,所以才讓丫鬟們都出去候著,有需要伺候的時候才喚她們進來。」

    廉王妃聽她這麼一說,便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道:「原是這樣,雖可以理解,不過,到底是在王府裡,就是個奴才,只要是有了一定的資歷,身邊都會有一兩個服侍的丫鬟,更何況是長卿。當然,你們這才剛成親,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咱這不是普通人家,自然不能學著外頭那些沒規沒矩的。這平日裡,不但要注意著言行舉止,別的也都不能疏忽了,莫要到了以後,讓人嚼舌頭說出些有的沒的來,就不好了,你說是吧。」

    王妃教訓的是,文蘿記著了。」白文蘿馬上一副受教地收起笑容,垂下臉應道。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一點就通,長卿能有你在身邊,也算是他的福氣。」康王妃抿著唇,得體的笑了笑,言不由衷的說了一句。隨著年歲的增長,她已經收起年輕時那凌厲的做派,知道很多事情,欲速則不達。因此,她同白文蘿說話時!聲音一直就是非常輕緩柔和,從始到終都顯示出極為良好的教養。

    「王妃過獎了,文蘿受之有愧。」白文蘿亦是客氣又得體地道了一句。

    「說來,長卿那孩子,咖哩看他平日裡偶爾會有些不正經的樣,其實就是個深情的孩子,我是一早就知道的。」康王妃說道這,忽然就別有深意的笑了一下,特意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接著道:「記得他十八歲那一年,他屋裡有一個丫鬟,好像是叫紫煙,聽說當時都已經有了身孕,原都準備好要給開臉的。只是那丫頭到底也是年輕,一時疏忽,最後孩子沒保住,為此他大發一次火,一連杖斃了好幾個下人,連我都勸不住。」

    白文蘿聽著就垂下眼,笑了笑,輕輕說道:「原還有這麼一回事,只是,那位丫鬟如今怎麼沒在那院裡?」

    康王妃搖了搖頭,吧了口氣道:「當時小產,都沒保住,所以長卿才發了那麼大的火。那事兒啊,一直過去了好久,他才慢慢淡忘了。只是後來,身邊就再沒收個人,所以說他是個長情的。說起來,那孩子要是能保住的話,這會得有五六歲了,都滿地兒跑跳了呢。」

    「是,可惜了。」白文蘿附和地點了點頭。

    「呵呵如今你進了門,倒也不用那麼惋惜了,我也是鬆了口氣,長卿眼下都二十有四了,他大哥在他現在這個年紀的都時候,那三個孩子都已經出生了呢。也莫怪我和王爺著急的,不過瞧你們這樣,應該明年就能讓我抱上個大胖孫子了。」康王妃又是一笑,說著就滿是期待的看了看白文蘿,又瞄了一下她的肚子。

    白文蘿一時無語,只得裝作羞澀地低垂下臉,沒應聲。

    康王妃慢悠悠地端起茶盞,一邊兒拿著茶蓋撥著茶葉,一邊兒仔細觀察著白文蘿。只是讓她失望的是,眼下白文蘿瞧著還是跟剛剛那般,面上永遠是嫻靜淑雅的摸樣,微垂下的眉眼間,並無一絲心神不寧的神色。

    她輕輕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便又說道:「對了,今兒長卿出去,可是跟你說什麼了嗎?」

    「二爺之說,可能會晚些回來,若有什麼別的事,會派人回府說的。」

    「唉,這事真是鬧的好幾日不得安寧了,我這些天也一直沒睡個好覺。「康王妃說著就放下茶盞,又輕輕歎了口氣。

    「王妃要保重身子才是。「白文蘿只得適當的勸了一句。

    康王妃笑了笑,聽著她這不鹹不淡的話,只以為是自己剛剛的話起了作用,便不再留她了,於是就開恩般說道:「行了,你回去吧,也別太擔心了,這幾日這麼安靜,我估摸著也出不了什麼事兒。「

    「是。「白文蘿起身行了禮,然後就退了出去了。

    紫煙嗎?白文蘿從那陰沉的天空中收回目光,吁了口氣,看著從嘴裡吐出來的那團白霧消散後,想起自己好幾日沒去看孟氏了,便轉身往她那邊走了過去。

    「怎麼過來了,是從王妃那兒過來的嗎?」白文蘿一進孟氏那裡,孟氏正好給兩個管事媳婦發派完事,瞧她進來了,便笑著抬手,讓她過來炕上坐。

    「是,想著這有好幾日沒見著嫂子了,便順道過來看看,只是嫂子這兒看著是真的有些忙的。」白文蘿過去坐下後,笑著說道。

    「最忙的時候過去了,管了這麼多年家,大事小事也都經過了,其實只要的人事都安排好,也不至於會忙成什麼樣,我就想著有人能過來陪我說說話,解解乏的。我那幾個孩子,自大了後,就不愛待在我身邊。就連毓兒那丫頭,也是喜歡跟她兩位哥哥瘋跑的,她要是能有你的一半嫻靜,不知該有多好。」

    「毓兒是生性活潑,年紀又還小,就是這般才遭人疼,若真像了我,整天兒沉沉悶悶的,倒不好了。」白文蘿一邊接過丫鬟捧上來的茶,一邊笑著說道。

    「若真是沉悶,哪還能得毓兒她二叔那麼上心的。」孟氏笑呵呵的說道。

    「嫂子說笑了。」白文蘿慢慢低下頭,看著手裡的茶盅。

    「行了,不笑話你了,不過你這會才從王妃那過來,難道是王妃留你說話了?」孟氏見她似不好意思了,便收起笑容,把話兒一轉,問道。

    白文蘿想了想,然後才道:「嗯,王妃問了我這幾日都做了些什麼,習不習慣的。」

    剛剛,她心裡還是遲疑了一下,孟氏在王府十八年,應該清楚很多事情。如果向她打聽紫煙的事,或許能說得比王妃清楚,只是那話就要問出口時,不知為何,她竟又忍住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34 PM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章 一對美人

    白文蘿從孟氏那裡出來後,外頭的風還在嗚嗚地刮著。剛剛在孟氏那裡聊了小半天,到底也沒問出口紫煙的事。其實,都已經是死去的人了,問這個能有什麼意思。而且,若真像康王妃說得那般,上官錦之前確實是很重視那個丫鬟,那以後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曾去打聽過他這樣的事情,總歸是不好。。。。。。

    白文蘿一邊想著,一邊往關雎閣走去。她明白,康王妃剛剛跟她說這件事的意思,其實就是變相地給她一個警告罷了。讓她別以為上官錦新婚這幾日,對她這般體貼,她就真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尾巴翹起來找不著北了。在她之前還有一個曾懷過孩子的女人呢,雖只是個丫鬟,但上官錦還不是照樣疼愛有加。所以說,她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特別的。

    而且,這也是隱晦地點明了,男人再怎麼深情,也不可能將心永遠放在一個女人身上。但是,母子之情,親緣關係,敬孝之心,這些,卻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

    回了關雎閣後,站在門簷下,看著蕭索的天空。風吹動她的斗篷,雪帽上的絨毛一直在微微顫抖著,樹枝上的積雪被風捲了起來,簌簌地往下落。

    「二奶奶,這外頭風大,還是回屋去吧。」采藍在那邊候著,見白文蘿這都在外頭站了好一會了,便上前輕輕說道。

    白文蘿收回目光,轉過頭看了采藍一眼,忽然就問道:「聽說眼下院裡這些丫鬟裡頭,就數你跟著二爺的時間最長。」

    采藍一愣,小心的看了白文蘿一眼,然後才笑著應道:「是,我從十二歲起就在這關雎閣當差,算算,也有七年了。」

    「哦,不過當時應該有不少與你差不多時間進來的丫鬟吧,都被發出去了嗎?」采藍遲疑了一下,也不知道白文蘿到底想知道些什麼,只得含糊地說道:「嗯,有的配了人,有的贖了身,二爺對待下人一直就很寬厚,差不多到了年紀,只要是願意出去的,二爺都會放人。」

    「這樣。。。。。。」白文蘿淡淡的點了點頭,就沉默了下去。

    今天康王妃倒是提醒了她,關於孩子,也不知道他著不著急。畢竟,他已經二十四歲,就這個時代來說,年紀是不小了。而世子爺如今才三十四歲,可上官墨都已經十七了。。。。。。

    親情嗎?只要她懷了孩子,不照樣跟他有了親情。怕只怕,他今天會把那位公主給領回來。白文蘿垂下眼睛,斗篷裡的手悄悄地撫上自己的腹部,他會讓別的女人在她之前懷上她的孩子嗎?想起他這些日子裡的柔情蜜意,再回想康王妃說的紫煙,她終究是無法確定他的心。

    又是難熬的等待,從日出到日落,一直到晚飯過後,才終於瞧見木香從外面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對她說:「二奶奶,二爺回來了!」

    旁邊的沉香、采藍,還有侯在外頭的幾個小丫鬟聽到後,皆豎起耳朵,其實這些丫鬟裡,除了木香知道得多一些外,就采藍可能隱約瞭解一點,其餘的,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聽著木香這說話氣,她們本能的就全往這邊注意過來。

    白文蘿一時握緊了手心,抬起頭問道:「在哪?」

    「眼下正在王爺那邊。」木香趕忙回道,只是說道這的時候,她面上忽然現出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來。

    白文蘿慢慢鬆開拳頭,看著她,平靜的問道:「是不是有別的人跟著二爺回來了?」

    木香遲疑了一下,便往白文蘿這走進了一點,然後放低了聲音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見房門那的人說,有兩位極為貌美的姑娘跟著二爺回來的,我沒見著,也不知是真是假。」

    「兩位?不是一位?」白文蘿一聽這會,倒是有些意外了

    「房門那的人說是兩位」木香一怔,瞧著二奶奶這樣,好像是早知道的事了

    「不是一主一僕麼?」白文蘿又問,不過她問出來後,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對勁。若真是北齊的公主的話,不應該會就這麼簡簡單單的被領進來。起碼,也該選個好日子,披紅掛綵,正正經經用八抬大轎抬進來才對

    「這個不知道。」木香搖了搖頭,也是滿心的不解

    元宵將近,園中燈火輝煌,時不時還有些吵雜聲從外面隱隱約約傳來。今晚的王府,似乎比往常要熱鬧些。白文蘿本想出去看一眼,後來想想,左右也不超過今晚,總歸會清楚地,耐著心等著他回來說便是了

    桌上的燭火燒了半截後,夜漸漸深了,才終聽聞采藍進來說:「二爺回來了。」

    白文蘿放下手中的繡品,站起來讓丫鬟趕緊去準備熱水,正說著,就瞧見上官錦走了進來。她笑了笑,也不忙著開口問,先為他寬了衣,換了常服。

    沒一會,就有兩丫鬟捧著熱水和毛巾進來了,她又親手服侍他擦了臉後,才開口問道:「晚上吃過飯了沒?」

    「剛剛在王妃那,被拉著吃了點了,讓你等得心急了吧?」上官錦笑了笑,待丫鬟們都退出去後,說著就將她拉到床沿一塊坐了下去。

    白文蘿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上官錦輕歎一聲,握著她的手,輕輕揉捏了幾下,才緩緩開口,寥寥幾句就簡單的道出今日的事。

    御查院火藥庫之事,大理寺和刑部拿出來的結果,原來這一事件主謀,是御查院內其中一個小分處的負責人。因兩年前被上官錦降過職,一直懷恨在心,於是就謀劃了這起事件以伺報復。這個結果,對上官錦來說,雖然沒有直接責任,他還是擔了一個失職之名。但是,這個結果,對北齊來說,明顯就是敷衍,聽著就是在耍弄他們一番,他們自然是不會依。

    於是,皇上為了安撫北齊,便在北齊還來不及提出要求的時候,當下就下了兩道聖旨,一是北齊公主封為端文貴妃,二是讓上官錦交出御查院的職權,回家思過,御查院由康王爺重新掌管。

    這一下,北齊一時間被堵住了嘴,只是心裡到底還是不滿意。於是這磨磨蹭蹭之下,總歸最後的意思便是,既然大景有心繼續合作,那麼北齊自然不能不接受這樣的好意。而這起事件既然與上官大人無直接關係,卻因此被革職,他們到底過意不去,因此,隨著公主陪嫁過來的六名美貌女子,願獻上兩名給上官大人,希望能繼續保持良好關係。那幾名陪嫁過來的女子,皆是北齊朝中大員,或是皇親國戚之女,不會辱沒了上官大人的身份。

    反正誰都清楚,康王爺和上官錦是什麼關係,這御查院沒有被上官錦真正接手前,也是一直更在康王爺身邊辦事的。誰知道什麼時候,皇上心情好了,一道聖旨下來,又將上官錦給正名了呢。

    而對於北齊的這個意思,皇上也是爽快,當下就指了兩名,讓上官錦帶回去。

    白文蘿聽完後,一時間沒說什麼,反是有些譏諷地笑了一笑。這政治上的事,誰都知道對方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偏偏雙方都要做得像模像樣的。

    上官錦瞇了瞇眼,沒想她聽了這事後,竟會是這樣的反應,便捏了捏她的手道:「我被革了職,又被塞了兩個女人,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的。」

    白文蘿慢慢收了笑容,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才道:「那兩位美人,你打算什麼時候收了,我好給準備一下。」

    「你倒是比我還著急的,嗯!」上官錦握緊她的手,盯著她說道。

    「總歸是已經領進來了,二爺遲早都得收,我又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還能讓二爺給送回去的。」白文蘿說著就偏過臉,站了起來接著道:「我剛已經讓人準備了熱水,二爺在外頭一天了,這會泡一下熱水澡,能舒服一些。」

    「生氣了,氣我沒拒絕,直接就把那兩女人給領回來了?」上官錦一下子就把她拽到懷裡,接住了,貼著她的臉,在她耳邊輕呵著氣,似笑非笑地問道。

    「沒有,我知道二爺的難處,這是沒辦法的事。」白文蘿在他的懷裡垂下眼睛,有些悶悶地說道。

    「文蘿,我真希望你說的這些是真的!」他說著就將她抱了起來,把臉埋在她的胸口,深深地呼吸了幾下,然後才抬起臉看著她說道:「不過,不管你是真的吃味兒了,還是只是為以後的事情不安,我都很高興。」

    白文蘿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麼來,只得抬手在他臉上撫了撫,問道:「那兩位美人怎麼沒見進這院子裡?」

    上官錦把她放了下來,抓住她的手,親了親,然後才道:「明兒一早才讓她們進來給你行禮,你先讓采藍給她們在這院裡收拾個地方出來。別擔心,我跟皇上說了,總歸是妾,我讓她們進來就行了,收不收房,也不急這一會半會的,先晾一兩年再說。」

    「好」她沉默了一會,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相信我!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別的女人身上!」他歎了口氣,抱緊她說道。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一章 心 意

    第二日一早,白文蘿吃完早膳,正漱著口的時候,采藍就進來了。她候在一旁等著白文蘿盥洗完後,才輕輕說道:「二爺,二奶奶,昨兒的那兩位姑娘已經過來了,正在外廳那候著呢。」

    「嗯。」白文蘿淡淡應了一聲,拿帕子擦了擦嘴後,抬眼見上官錦也放了筷子,便讓丫鬟把桌子收拾了,然後起身走到鏡子前稍稍補了一下妝,接著又讓木香將她那件粉金色芙蓉花的外套拿出來。

    「你們都出去。」上官錦過去將木香手中的衣服接了過來,道了一句,屋裡的丫鬟便都悄悄退了出去。

    白文蘿要接過衣服,他不給,說是讓他給她穿上,白文蘿便道:「二爺,這樣可不合規矩啊。」

    上官錦沒理她的話,硬是拉著她的手,幫她把衣服給套了進去,整理好,然後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了她好一會,才順著她的手臂慢慢滑了下來,握住她的手,拖了起來,捧至唇邊,重重的吻了一下才說道:「從昨兒起,你就改口叫我二爺了!」

    白文蘿看了一眼被他握住的手,隨後輕歎一聲:「就是個稱呼罷了,這人前人後的總要注意著點,你要是不喜歡,以後你我獨處時,我改個稱呼便是。不過眼下北齊的那兩位姑娘還在外頭候著呢,讓她們等久了也不妥,出去吧。」

    「你生氣可以,但是要為這事與我生疏了卻是不行!」上官錦握緊了她的手,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又接著道:「文蘿,一兩年的時間,能發生很多事,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白文蘿輕笑了笑,抬起眼看著他道:「我明白,不過你誤會了,我沒有生氣,只是在想著以後該以什麼禮來待她們。既然你一時半會也不打算給她們開臉,那她們住在這裡既不是丫鬟,也不是妾室,偏這是皇上賜下的,而她們原先的身份又是北齊的官家小姐。眼下這身份多少有些不尷不尬的,我不過是有點兒為難罷了。」

    聽她說沒有生氣,再看她眼中的神情也是坦蕩蕩的一片清明,他一時反不知該如何說好了。

    看了她良久,他才吐了口氣,然後笑了一下,把面上的表情放柔和了道:「不用為這事為難,就當是養兩個閒人罷了,既是進了王府,自然一切事都由咱們說了算。她們若沒生出別的事來,你以客禮待著就是,若發現有異心的話,那你就怎麼痛快怎麼處置,到時誰也都說不出什麼來。」

    「我知道了。」聽他這麼說,白文蘿便點了點頭。

    上官錦笑了,將她拉近了,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昨晚,你還是生氣了,敷衍我了事呢,今晚是不是該補償回來?」

    「出去吧,讓客人等得夠久了!」白文蘿抬起眼瞟了他一下,然後就推開他,轉身出去了。

    一進那外廳,就瞧見兩個窈窕的身影靜靜地立在一邊。白文蘿只裝作沒瞧見,扶著木香的手,先走到主座那,等著上官錦出來,兩人一塊坐下後,她才對旁邊的采藍道:「怎麼也不讓兩位姑娘坐下。」

    不等采藍回話,其中一位姑娘便稍稍往前移了一步,對著白文蘿行了個禮,然後便笑著道:「不怪她們,是我們要站著的,二奶奶未出來,我們若是先坐下了,怕是不敬。」

    白文蘿看向她,再一掃旁邊另一位女子,心中頓歎:「果真是難得的美人。」

    其實,眼下這屋裡的丫鬟,每一個,姿色都不差。若論美艷者,沉香和金萱算是其中翹楚;若論嬌俏者,當屬柳黃最為動人。然無論是美艷,是嬌俏,還是嫵媚,他們皆帶有漢家女子那等嬌嬌弱弱的姿態。

    而眼下這兩位,先開口說話的,不但身材較為一般女子高挑,身上的曲線亦是比一般女子突出。上官錦昨晚跟她稍提了兩句,眼下一瞅,這一位應該就是他所說的耀紅了。

    北齊本也是漢人之地,但見耀紅面上的五官,明顯是混入了異族的血統。眼窩微凹,鼻樑高挺,唇形豐滿,下巴尖翹。特別是那雙眉毛,天然成形的眉峰高高掛起,帶著幾分男兒的英氣。然眉毛底下的那雙眼睛,濃密的睫毛自眼角處往上一翹,於是只是輕輕地一眨眼,野性與嫵媚就在她目光流轉間,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現。再配上那玲瓏有致的身材,這是活生生的,來自異域的誘惑之色。

    而且她說話的時候,雖是看向白文蘿這邊,但是聲音落下後,那自信的目光卻是赤裸裸地,就往上官錦那瞟了過去,同時面上還帶著微笑,熱情與邀請,無聲無息地就送了出去。

    白文蘿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下,再看向旁邊那位叫綠蘇的漢人女子,其實無論是容貌還是姿色,那綠芬一點都不比耀江差,然而她身上的氣場太弱,兩人這麼站在一塊幾乎所有的光芒都被這位野性中帶著嫵媚的女子給搶了過去。

    「都坐下吧,是我出來得晚了些,讓兩位久等了。」白文蘿沒多餘地話,說著就讓丫鬟捧上茶來。

    面帶微笑地談天說地打太極,對白文蘿來說本就不是陌生的事,而且眼下她又是處於主導地位,連一旁的上官都只是陪坐,因此這一場交談下來,並不需費多少心神,一盞茶的功夫,除了問清耀紅和綠蘇的年令家世外,還順帶著聊了聊北齊的風光與大量的繁華等等,這期間,白文蘿的言語中並無一絲打壓警告之意,而是帶著明顯的客氣。

    耀紅和綠蘇並不笨,這一會功夫,自然也就明白了自己在這院子裡的位置。然兩人面上卻無絲毫不妥之色,也從沒問出一句不該問的,就好像瞅著白文蘿怎麼待她們,她們就乖乖的把自己擺在什麼位置。

    只是期間,耀紅曾幾次想讓座上那個雍容優雅,氣度不凡的男人參於到談話中,然每次,上官錦皆是懶洋洋地一笑,一句「都聽二奶奶的。」或是「這事一會你們問二奶奶去,她怎麼說就怎麼辦。」如果此下去,耀紅便收了口,暫時收了這心思。只是她接下來,每每說話的時候,還是時不時地往上官錦瞟過去幾日,異常地大膽,卻又不能讓人明著說出什麼來。

    白文蘿微揚起嘴角,真是熟悉的一幕!這種在人前無聲地勾引,言語中,隱晦地傳情,神色間,熱情的邀請,可以說是被耀紅用得絕妙了。再看她坐在那兒的身姿,手腳地擺放,身子所對的角度,配合得天衣遠逢,怎麼看怎麼迷人。而且從剛剛到現在,綠蘇已經微微換了一下姿勢,可耀紅,卻依舊是那麼坐著,就如經過專門訓練過的模特一般,不動,卻並不顯得僵硬,至於她眉目傳情的那些動作,在不明內裡的人眼中,就算是瞧出什麼倪端來,然因為她這樣的身姿相貌,還有說話時,那言語間帶著的幾分爽快,很容易會當成是她本性如此,而不會疑它。

    但是,既然被自己看出來了,就證明她的火候還不夠。

    第一天,不過是互相見個面,不會有太多能說的。寒暄了一會後,耀紅和綠蘇就識趣地起身告退,白文蘿讓采藍負責給她們安排好一切生活上的事宜,耀紅和綠蘇道了謝,又行了禮,然後便退出去了。

    瞧著這廳內終於靜下來後,上官錦笑著放下了手裡的茶杯,想要讓白文蘿陪他去園中走一走,白文蘿嫌冷,不願去,就回了裡屋。總歸今個兒康王妃一早就去了太傅家做客,屋裡這麼暖和,她可以一整天不用出屋去的。

    「還這麼怕冷嗎?」上官錦無奈,這得隨她進了裡屋。

    白文蘿坐在妝台前,將一把玉梳拿在手中似無意識版的把玩著,腦子裡卻慢慢回想起耀紅剛剛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柔和就看了上官錦一眼。那樣的女人,對他來說,也算是新奇的吧。從骨子裡透出的一種野性與熱情,又帶著幾分異域色彩的美人,就算是帶有目的,但這對男人來說,不是更具有挑戰性!

    「想什麼呢,怎麼看著我。」上官錦走過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輕輕捏了捏,又道:「剛剛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白文蘿慢慢翻轉著手裡的玉梳,然後推開他的手,轉回到鏡子前面,慢慢說道:「兩位姑娘都不簡單,即便知道我是在晾著她們,那神色間也不見一絲拘謹的。」白文蘿說到這,忽然就笑了一下,自鏡子裡看著他道:「其實,她們兩位都是很特別的美人,特別是哪位耀紅,剛剛可是毫不掩飾地對你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來,你真不想收了嗎?」

    上官錦眸光微暗,從她後面伸出手,貼到她的脖子上,然後順著她脖子上的線條慢慢移到的肩膀上,歎道:「文蘿,你既然能看得出這其中的深意,為何獨看不出我的心意!我不是沒見過女人的毛頭小子,你我都明白自己是要什麼的人,為何就對我這麼沒信心!」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36 PM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二章 遇 見

    「我們出去吧。」過了一會,他忽然就開口打破了沉默。

    「什麼?」白文蘿抬起眼,一時有些不解。。。。。。

    「既然今兒王爺和王妃都不在,咱們就溜出去玩一會,晚上再回來。元宵就要到了,現在外面熱鬧著呢,你到了京州後,我也一直沒帶你出去好好看過。」他笑,說著就將她拉了起來。

    「這,王妃回來要是知道了……」其實,總待在屋裡,確實有些悶,但是,她現在不比還是姑娘時的身份。。。。。。

    「沒事,有我呢,總歸我現在也是閒著,自然得由你來陪我散心了,丫鬟就別帶了,就你和我,輕鬆點。」他笑道,說著就叫了采藍進來,交待她讓人準備車輛,采藍也不多問,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這是要去哪呢?」沒一會,兩人就已經坐在車裡了,白文蘿挑開窗簾看了一眼,這車還未駛出王府前面的那條大街,因此窗外所看到的依舊是冷冷清清的街道,和立在街道一旁氣勢恢宏的府邸,還有那一對對怒目而瞪的大石獅子。。。。。。

    「出了這條街後,這京州城內,隨便哪兒都挺熱鬧的,咱就隨便走走看看,累了便挑個地方坐下休息一會,什麼時候想回去了再回去。」上官錦將她的手拉了過來,握在手心,笑著說道。

    「你倒是正兒八經地不務正業起來了。」白文蘿一笑,說著便挪了挪身子,輕輕靠在他的肩頭。

    「你這話是褒還是貶,嗯?」他笑,捏了捏她的手,然後說道:「看來真是出來後,心情就變得好點了!在府裡待得悶了?」

    「嗯,有點。」她淡淡地應了一聲。

    「之前你在白府的那幾年,是怎麼過的?那會可有像現在這般覺得不自在的?」

    白文蘿半闔著眼睛,此時的上官錦,看不見她眼裡的神色。只見她沉默了一會,才慢慢開口道:「那不一樣,我雖是半路被接回去的,又是庶出,但怎麼也是姑娘的身份,還得老太太的看重,連大太太都不敢怠慢了。而現在是王府的媳婦,身份不一樣,很多事情自然就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可是難道我不看重你?還有嫂子不是一直就對你多有照看,而王妃那邊,也只是面上眼厲些罷了,過段時間,總會慢慢改變刊發的。再說,若真有什麼事,我自然會幫你攔著。至於那兩個女人,已經全權交給你了,到底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白文蘿微微勾了勾嘴角,帶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只是轉瞬即逝,馬上又恢復了淡漠的神色。就是因為看重,因為有情意,所以這個分寸她才不好把握。男人的心,不能逼得急了。眼下對於別的女人,她若真的不在意,會冷了他的心;若太在意了,又會慣了他的性子。

    他會緊張她,是好事。但是為了把這種緊張和看重盡量的持續下去,她所費的心思,要比在白府的時候多得多了。這些日子以來,他不動聲色地攻城掠地,強取豪奪,面上看似情深似海,實則步步緊逼。而她從未忘記過自己的初衷,和自己以前所費的那些心思。

    目前她所有的一切,以及西涼那邊,她所在意的一切,全都系他的身上。進了王府才知道,之前想的還是簡單了,這所謂的地位,其實也都是由男人的心來維持的,否則她憑什麼能在這王府裡站住腳?當別的女人插足的時候,她如何來能保證他的心不會變?

    所以在孩子還未出生前,為了牽住他的心,她不能太冷,亦不能太熱。

    然如他所說,他們是一樣的人,所以有情的時候,他們可以傾盡付出,那當激?情被時間消磨殆盡的時候呢?到底,這跟她對芸三娘,和芸三娘對她不一樣。這樣的激?情,不過是體內荷爾蒙激素迸發所致,持續時間是兩年還是三年?

    「可能是我,還不太適應吧,事情也有些突然了。」她看著他們十指相扣的手,頭靠著他的肩膀,輕輕說道。

    「我知道,這事確實是委屈你了。」上官錦伸出手,將她摟進懷裡。

    白文蘿笑了笑,然此時的她還不知道,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這個男人。很多時候,當戲演得久了,不知不覺間,就會入了戲。到那個時候,她才發現,他們之間,真正的矛盾,來自於她的內心!當感情和尊嚴相互衝突之時,便是她選擇何去何從之日。

    車停下後,上官錦扶了她下來。白文蘿抬眼一看,只見此地是一處熱鬧的街口,一眼望去,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鱗次櫛比的商舖……

    這裡是跟西苑街相對的東苑街,靠近皇城,南北通向,綿延近二十里,其中酒樓貴店無數,是京州城有名的銷金窟。天子腳下,本就是達官貴人之所,龍虎盤踞之地,天下的商人都記著腦袋要鑽進來。因此,這裡彙集的是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的,一切新奇稀罕之物,包括哪些真正飄洋過海而來的西洋玩意

    下了車後,白文蘿才發現,雖他們兩人身上的衣著皆是不俗,然到了這裡後,根本就算不上有多起眼。衣著比他們華麗,車馬比他們闊氣的多得是

    上官錦還吩咐車伕一句,然後就帶著她沿著這條街往北走去

    「眼下天還冷,就先在這城內走走。待過端時間,天氣暖和了,咱就去城外的臥佛寺那住幾日,那兒山清水秀,最適解乏。或者以後有時間了,再帶你出航遠行。」

    白文蘿從街道兩旁那挖空心思標新立異的商舖間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忽的就笑了一下,然後才道:「今兒出來還是趁著王爺和王妃不在,以後哪會有那麼多機會的。」

    「你若想出來,我自然就能帶你出來的。」上官錦笑,周圍的人熙來攘往,雖不至於擁擠,但嘈雜聲確是不小。可她面上的表情,卻明顯比在府內平和愜意了許多,眉眼間也少了幾分平日裡的冷清,他的目光不由得救柔和了下去。自成親那日起,他身邊的事情就接二連三地趕著蹦過來,而且面上看著,還都是不好的消息。皇上逼得緊連他都覺得有些厭煩了,更何況是她

    「不會就這麼干走著吧?」見他一直瞅著她看,白文蘿便問了一句

    「當然不會,雖王馥荔沒什麼缺的,不過聽說這條街上有一個鋪子,裡面賣的都是各種稀奇的玩意,今天帶你去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上官錦說著,就想去拉她的手,卻想起這事大街上只好忍住了,然後看看天色,便又說道:「一會兒看完東西出來後,咱再去醉仙樓歇息。」

    進了他說的那家店後,白文蘿瞧著,不過是比別一家看著比較氣派的古董店罷了。王府裡德東西,每一件,都不會比這裡的差,何來稀奇之處!因這裡面的東西瞧著價值不菲,所以進來觀看的客人寥寥無幾,故而顯得冷冷清清。而且這店裡的夥計也只在他們進來的時候,陪笑著上前問候了一句,然後就轉身讓開,由他們自便了

    白文蘿的疑問寫在臉上,上官錦笑了笑,帶著她繞過一個多寶格和一個大插屏,她才知道他說的所謂的稀奇的東西是什麼了。色彩艷麗的掛毯,造型古雅的燈具,長著翅膀的小人,以及鑲著各種寶石,裝飾性的彎刀匕?首,琳琅滿目,全是充滿異域風情的東西「聽說這個東西,是來自於海外的一些國家,經過古雅,傳到大景來的。」上官錦拿起一個底座鑲著寶石,長著翅膀,拿著星星棒子的小人遞給白文蘿。然後又轉過頭,看著跟著他們走進來的夥計說道:「店裡的掌櫃今日可在?」

    「不知公子找我們掌櫃何事?公子不妨先說出來,看看我能不能代勞。」那夥計馬上陪笑著說道,這些東西,之所以擺在裡面,就是因為暫時還見不得光。只不過因為這店裡的掌櫃有門路,所以做的是獨家生意。

    「想做一筆生意,需跟你們掌櫃談談。」上官錦笑了笑,面上的表情帶著幾分適當的高傲,語氣裡明顯透露著不想與區區一名夥計多費唇舌的意思。

    「這,實在是不好意思,掌櫃的今兒不在,要不公子把話留下,待掌櫃的回來後,我再轉告可好。」那夥計依舊是陪著笑,滿是客氣地說道。

    只是他的話才落下,那樓梯處就傳來聲響,接著便聽到一個清朗的男聲說道:「那邊的貨還沒過來,大當家他也沒辦法。今年商隊賠了不少,眼下大當家還發愁著呢,因為陳老闆是熟客,所以才沒有抬高價格,只是低是低不了了。」

    「我知道,都是討口飯吃的,天災人禍,大家都不容易。你下來,我跟你說說以後都要那些東西。」

    白文蘿剛一聽到那個清朗的男聲,心中頓時一愣,而上官錦注意到的卻是他們說話的內容。

    那夥計遲疑了一下,便悄悄走了出去道:「裡頭有位客人,說是要跟掌櫃談一筆生意。」

    隨著外頭的腳步聲慢慢走近,白文蘿抬眼看過去,當日,那個還有些孩子氣的少年,如今已經多了幾分男人的氣概,面上的皮膚黑了,身板瞧著也結實了不少。

    「白文蘿!」猛地一看到裡頭那個身影,趙武一時愣在當口,不敢相信地叫出她的名字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三章 那麼近,那麼遠

    剛聽到那聲音的時候,還不敢確定,如今一看,果真是他。白文蘿握著手裡的小天使,面上露出一個溫婉的笑來,開口叫了一聲:「小武哥。」

    一旁的上官眉毛微挑,還來不及說出什麼來,趙武就已經往前踏了過來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一次,不待白文蘿開口,上官就向前移了半步,將白文蘿擋在身後,然後客氣地笑道:「閣下可是認識賤內?」

    趙武似這會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男人,愣了一下,然後從白文蘿身上收回目光,盯著上官錦,面上神色微凜,問道:「你是?」

    「鄙姓上官。」上官錦對著趙武微頜了頜首,面帶淺笑。白文蘿在一旁看著,只覺得他身上的神態氣度,似乎一下子愣是讓他給拔高了一個層次一般。

    一時的激動被打了岔,趙武這才注意到上官錦剛剛,口中那個賤內稱呼,他頓了頓,便在上官錦和白文蘿身上來回看了幾眼,面上神色複雜,好一會才開口道:「我叫趙武,是。。。。。。」他說著就把目光移向白文蘿,看著記憶中的那個一直是梳著兩條粗辮子的小姑娘,如今已梳起了婦人頭,戴起了金釵珠簪。她面上依舊是掛著淺淺的笑意,一身華貴的衣衫也蓋不住清冷的氣質,那麼近,又那麼遠!他的聲音,一時就輕了下去,似不知該如何說一般。

    忽然遇見趙武,以前的時光一下子似乎變得清晰起來,白文蘿面上的笑容不知不覺間就多了幾分淡淡的懷念,於是見趙武的話停下後,她便接著他的話對上官錦道:「長卿,小武哥是我以前的鄰居,曾待我如兄長。」

    「原來是故人。」上官錦笑了笑,只是話還未說完,趙武就似忽然回過神一般,盯著白文蘿道:「你怎麼會在這?不是去淮州了嗎?」他說著,又看了一眼上官錦,頓了頓,才接著問道:「白文軒和芸嬸呢?」

    生意人眼睛都比較毒,嗅覺也很靈敏。旁邊的陳正財瞧著這巧遇故人的一幕,想起剛剛夥計跟他說有客人指名要見他,與他談一筆生意的話。再看這一對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神貌氣質皆是不俗的年輕夫婦,心裡不敢大意了。但關於談生意的事,他也不敢貿然拒絕,得罪了貴人,不管是什麼事,也得讓他先探清了底再說。

    而且瞧著眼下那三人之間的氣氛,似乎變得有些詭異起來,陳正財便笑哈哈地拍了拍趙武的肩膀說道:「小武啊,既然今天遇上故人了,我也就不打擾你敘舊了,總歸這邊也不著急,你改日再抽空過來我這一趟就行。

    「既然如此,那趙兄弟不妨同我和賤內去前面的醉仙樓小敘一番,難得有緣,掌櫃的可願賞臉一起?剛剛與店內夥計說的談生意的事,並非是玩笑話。」陳正財的聲音一落,上官錦便順勢邀請道。

    「多謝公子瞧得起我這一介生意人,不過今日我已有事在身。再說既是公子與故人敘舊,我過去了也不妥。不如改日,我單獨請公子詳談可否?」陳正財一臉陪笑,滿口客氣地推辭道。

    「如此也好,那麼我就改日再登門拜訪!還望掌櫃的到時莫要再次推辭得好!」上官錦笑,微頷了頷首。

    「不敢不敢!」陳正財趕忙陪笑,方方正正的臉上,絲毫沒有生意人的奸猾之色。

    小半個時辰後,三白文蘿坐在東苑街醉仙樓三樓上的雅間內,看著自個手裡,那被包裝得非常精細的小錦盒。裡面裝的就是那個小天使,剛剛要出古董店的時候,她原是要把手裡的東西放回去的,只是當時她又多瞧了一眼,於是上官錦就說要買下。

    那掌櫃便討好地說,既然是趙武的故人,他這個就當時見面禮送經夫人了。

    可是官錦一聽是看在趙武面上,哪裡會樂意,幸而掌櫃的反應快,連忙改口說,就當是為下次見面談事情,提前送的見面禮,望夫人不要嫌棄了才是。

    於是這個鍍了黃金,鑲著寶石的小天使就被夥計拿去,仔細裝好了,交到她手中。

    兩人坐下沒一會,酒樓的夥計把酒菜端了上來,擺好了,退出去後。上官便拿起筷子,一連給她夾菜,一邊給她介紹菜名等等。

    趙武到底沒有隨他們上酒樓,因為他眼下還有急事要辦,他所隨的商隊是剛剛搬進京州不久,大事小事都很多。連陳掌櫃這樣的大客戶,大當家都沒時間過來,只派了他先過來打聲招呼,而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等在後面。

    於是出了古董店,也沒有過多的客套,趙武直接問了他們如今的府邸何在。知道是康一府後,他面上倒沒有太多驚訝之色,稍點了點頭,便跟白文蘿說自己現在是隨商隊學著做買賣,又說了他目前住的地方,然後便告辭了。只是最後要離開的時候,他又對白文蘿說了一句,他曾去淮州找過她,希望她有機會能跟他說說這兩年的事情。看著白文蘿點了點頭後,他才轉身離開,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那背影看著竟顯得有些寥落。

    「想什麼呢?你們以前很要好?嗯?」上官錦見白文蘿面上有些怔然的神色,便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

    白文蘿看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錦盒,有些悵然地說道:「我和小武哥也算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當日離開西福街進入白府的時候,並未與他告別,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見到了呢,沒想到會在今日碰上。」

    在西福街那會,她雖是知道趙武對她有好感,但那時她只把那理解為少年對感情懵懂的心理罷了,並未太在意。而且他們之間的親事最後也沒有定下,因此離開的時候,她也不曾去想太多。至於趙武對她的這一份朦朧情感,她只當時間久了,他慢慢就會淡忘的。卻不想,他竟會千里迢迢,跑到淮州去找他!而且,剛剛在古董店裡,他看向她的眼神,早褪去了年少時的閃躲與慌亂,換上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悠遠冗長的情感。

    不過,似乎是因為走南闖北的關係,因眼界開闊了,所以如今的趙武,無論言行還是外貌,看著都比實際年齡成熟了不少。

    「很感動?」上官錦笑了笑,握著桌上的酒杯,挑了挑眉,又問了一句。

    「有點意外,現在的小武哥跟以前相比,變化很大。」白文蘿笑了笑,接著說道:「趙叔他們應該會很欣慰,剛剛忘了問了,也不知他會在京州停留多長時間。」

    「想去見他?」上官錦把椅子挪近了,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放在她前面的桌面上。下面,他的膝蓋碰上了她的膝蓋。

    白文蘿看著他忽然這般,似要把自己籠罩起來的動作。再看一眼被她擺在桌面邊沿,離他的手就只一寸之距,裝著小天使的錦盒子。眼下,他只要稍稍一碰,那盒子就會掉到地上去。

    「文蘿,你這麼聰明,真不道我怎麼了?嗯?」他笑,微俯下身,慢慢靠近她,似在她臉頰邊上嗅了嗅,然後用鼻子在她面上輕輕蹭了蹭。接著道:「小武哥小武哥,不過是比你大一歲而已,叫這麼親熱做什麼,笑那麼甜做什麼,想那麼多做什麼,又不是你親哥哥!」白文蘿轉過臉,看著貼近過來的男人,聽著他滿是醋意的話,沉默許久,就在上官錦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她忽然就露出一個柔媚得骨子裡的笑來。

    上官錦愣住,看著這個純粹的笑容,看著那雙烏黑的眼眸中,清楚地映出自己的影子,他幾乎有一瞬間的窒息。

    就在他要俯下臉,吻上她的時候,眼前的人兒卻似變成水裡的魚兒一般,忽然就轉開臉,身子一扭,變離開了這個位置,移到旁邊另一張椅子了。

    「你也不看看這是哪裡,萬一酒樓裡的夥計忽然進來了怎麼辦!」不等他生氣,白文蘿變先聲奪人地責備了他一句,又嗔了他一眼。

    小妖精,明明是她先勾引的他,這會卻反過來要將他一軍!

    「想躲!你能躲到哪去!」他一伸後,變將她拉了過來,讓她重新坐到原來的位置上。

    「我不過是見到以前的鄰居,感慨一下罷了,哪值得你這麼吃醋的!」白文蘿坐好了,也不等他再次開口,變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叫我都沒叫得這麼親熱過呢,今兒早上還跟我賭氣,改口叫了二爺呢!」看著她似有些氣嘟嘟的臉,他眼中含著笑,嘴上卻是斤斤計較起來。

    「那你這才成親幾日,就把兩女人領了進來,我還不能鬧鬧脾氣的!」白文蘿頓時就瞪了他一眼,一點也不退讓。

    上官錦愣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她這個樣子,好一會才忽的就將她摟在懷裡,笑著說道:「能,能,我喜歡你這樣,以後要有什麼不滿,就該這麼說出來,別憋在心裡跟我賭氣。」

    說出來又能怎麼,能改變眼前的事實嗎?

    「好了,不跟你說笑了。」白文蘿任他摟了一會,然後變慢慢推開了他,稍稍整了整衣服,面上又恢復了冷靜且淡漠的神色,看著他問道:「你今天到底是什麼意思?」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38 PM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四章 覬覦和監視

    上官錦沒有答她的話,而是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酒,上好的女兒紅從細細的壺嘴裡淡淡倒入青玉色的酒杯中,醇厚的酒香頓時撲鼻而來。

    「你想聽什麼?」上官錦放下酒壺,微往後靠在椅背上,手裡舉著青玉色的酒杯,輕聞了一下,然後才看著她,淺笑而問,神態雍容,動作優雅。

    白文蘿看了他好一會,似斟酌了一番才開口問道:「今日我和小武哥碰上,當真只是巧合?」

    「只想問這個?」上官錦轉著手裡的酒杯,依舊是滿眼含笑看著她。

    「還有你要談生意的事情是怎麼回事?」既然他問了,她便又道了一句,只是接著就補充道:「不過這個我沒權利過問,我只是有些疑惑罷了。」

    上官錦歎笑一聲,放下酒杯,將她的手拉了過來。這酒樓的雅間內雖一直就燒著炭盆,但比起王府那燒著地龍的房間,卻是差得遠了。而且如今外頭的積雪初始消融,這天氣,可是比下雪的時候還要冷上幾分。

    在過冬日裡,只要是出了王府的房間,她的手一直就是這麼冰冷冰冷的。握在手裡捂了好一會,他才慢慢開口道:「今日會碰上確實是巧合。不過我之前就已知道,他如今正在京州,並且會在這幾日的時間內過來東苑街這邊。」

    「你調查他?」白文蘿怔了怔。

    「怎麼可能,我調查他做什麼?」上官錦有些失笑的捏了捏她的手,才接著道:「不過是碰巧他所在的那個商隊,來頭不小,比較引人注意罷了

    白文蘿靜靜地名著他,上官錦一邊玩弄著她的手指頭,一邊慢悠悠地說道:「如今我算是閒賦在家,偏又娶了嬌妻,若不想辦法賺錢的話,以後如何養得起家來。這京城遍地是黃金,就看會揀不會揀了。」他說完,就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看。

    白文蘿聽著他這似是而非的話,思索了一下便道:「剛剛在那古董店看到的那些東西,多是從海外過來,路經古雅你難道」只是話還未說完,就被他俯過來的唇給堵住了嘴!

    唇舌肆意糾纏了一番,他才稍稍離了她的唇,卻依舊伸出舌尖來輕舔著她的唇瓣。接著就將唇移到她的耳旁,一邊輕觸著她耳朵的輪廓,一邊用調情般的語氣輕聲說道:「娘子,咱不能太大聲,否則被人聽到了,多不好意思!」

    白文蘿被他弄得耳朵癢癢的,也不知道紅了沒有,便要抽出手推開他,卻反被他抓得更緊了,臉湊得更近了,溫熱的呼吸噴到她裸露的肌膚上,低啞的聲音模糊不清地在她耳旁說道:「怎麼辦,我又想起你新婚夜那晚的模。。。。。。」

    「推開窗戶,那外頭就有現成的冰雪!」白文蘿說著就轉過臉來瞪了他一眼,一雙烏亮的眼睛,眸光閃動,愈加迷人。

    上官錦低笑了幾聲,一雙深邃的眼睛依舊在她臉上掃來掃去,眼眸濃暗,良久才歎道:「就是睡在雪堆裡,想著的也還是你!」他說完,趁她閃神間,飛快地在她臉上啄了一口,然後就放開了她,像什麼事也沒有一般笑道:「來,吃飯吧,吃完我們再下去到處看看。」

    趙武的事,他沒有再說,還有所謂他要與人談生意的事,更是沒有再多提一句。白文蘿卻隱隱覺察到這其中的事情不簡單,只是既然他不說,她自然也不便再追著問了。酒飽飯足後,他便帶著她下了酒樓,繼續閒逛去。可慢慢的,白文蘿就發覺,上官錦並非是無事的地亂走亂看。這一路走去,雖也沒少給她買些飾品等零碎東西,但因為她是跟在他身邊的,所以明顯察覺到,他帶她買的這些東西,總有點遮人耳目的感覺。一直到日已西斜,她覺得腳走環有些酸疼了,他才拉著她上了回府的馬車。

    「累壞了吧。」車門關上後,他也不問她的意思,直接就將她抱到懷裡,坐在他的大腿上。然後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輕輕揉捏著。

    「你放開,我還沒累成這樣!」她有些氣惱地拍了拍他一邊揉捏,一邊又趁機不安分的手。

    「那我累了!」他笑,說著就低頭,把臉埋在她的胸口,白文蘿以為他又是要故意吃豆腐,卻沒想他忽然就悶聲開口道:「文蘿,剛剛在酒樓怕隔牆有耳,不好與你多說王府裡的事,也說不准在哪,就埋著別人的眼線。」他歎息一聲,接著道:「有時候,要收買一個人,真的是太容易了。即便收買不了,也很多法子去控制。」

    白文蘿怔了怔,一時間就沉默了下去,任他抱著,等著他下面的話。

    「那兩個女人,不一定就都是北齊的人。」他終於道出這一句話。

    「什麼?」她微愣。

    馬車微微搖晃地跑著,車輪子從青石板的路面上滾過,帶出咕嚕咕嚕的聲響來。午後的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溫柔地灑在積雪初溶的路面上。路上的行人,京州的百姓,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元宵節準備著,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喜慶的笑容。

    車內,貼在白文蘿耳邊的聲音,慢慢把一些事情道了出來。

    古雅一直以來,就有探子埋在北齊和大景。而現在,因一些利益上的靠攏,使得古雅眼下雖是偏向於大景這邊,但卻還不能完全信任大景。畢竟,他們曾經受別的災難太過深重,若不是那一次天翻地覆的大自然變遷,如今的古雅,早就歸入北齊的版塊了。

    因此,在雙方誠相見,開誠佈公之前,多方面的打探是免不了的。而大景這次為了表明誠意,也為了不引起北齊的注意,所以在不動聲色之下,悄悄打開方便之門。總之大景的意思就是,既然你們想要打探,那我就大大方方地把門打開讓你看。

    「你是想說,古雅的人混入了北齊的隊,然後被送到你身邊來,就是。。。。。。。那兩女人,其中之一?」白文蘿聽完後,看著他,慢慢開口問道。

    「不能確定,但是很有可能。」上官錦靠在車壁上,摟著她,輕輕說道。

    「可是,她們在你身邊的目的是什麼?能做什麼?」

    「我這邊,只是其中一處罷了。」他說著就抬起手,一邊解釋,一邊伸出手指,在她臉上慢慢劃著,在她唇上輕輕摩挲著。白文蘿被他弄得有些癢了,就在他不安分地手指上咬了一口。上官鐸笑了起來,眼中一片歡快之色,也不拿開手指,就任她咬著,嘴裡照舊輕緩地說道:「古雅眼下最懼的,就是大景真的和北齊聯了手,把他們整個給賣了!」他說到這,又笑了一下,接著道:「其實沒有這個可能,皇上可從沒想過要與人分享東西。」

    「也就是說,古雅的人其實就是在監視你?」

    「可能是監視,也可能是試探,既然是皇上默許的,就隨他們吧。」上官錦懶洋洋地一笑。

    「那北齊人的具體目的又是什麼?」想了想,又接著問道。公主送不過來,反硬塞了兩個陪嫁的女子。而且這即便是進了王府,給不給她們身份,也不是多嚴重的事,這樣根本就不可能達到政治上的效益。

    上官錦看著白文蘿沉默良久,才在她耳邊輕輕道出三個字來:「是海圖。」

    白文蘿剛要張口,他卻把手指放在她唇上,止住了她的話,接著道:「無論是從北齊還是大景,想要通過陸路去古雅,都非常困難。兩個國家,這麼多年打探下來,得出的結果就是,除非天地再次出現變遷,否則這陸路是行不通的。但是,若走水路的話,卻是方便多了。一直以來,古雅的人也都是從水路悄悄潛進大景的。只是,茫茫大海,行走的時間並不短,暗礁、漩渦、潮汐、天氣變化等,想要找到一個準確的方向,一條準確的路線,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所以,一張描畫了從大景到古雅的海圖,就顯得無比珍貴了。」

    「你手裡有海圖?」白文蘿想了想,就有些懷疑地問道。若真有這東西了,那大景對北齊來說,可是完全佔了上風,大景的皇帝用得著這麼藏著掖著的嗎?

    上官錦笑了笑,接著道:「只能算是個大略的方向圖罷了,目前沒有太大的可行性,需要古雅的人來完善。不過大景這邊在表示誠意的同時,也不會就讓他們牽著鼻子走,海圖的完善,還有別的法子可行。只是這事到底也是被北齊那嗅到了風聲,他們自然是著急了,古雅那邊也不放。於是就全都湧了過來。」也就是說,那兩個女人,一個是覬覦,一個是監視。

    上官錦說完後,看著白文蘿所有所思的表情,便捏了捏她的手道:「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這麼多嗎?」

    白文蘿抬起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官錦便歎了一聲道:「這個事,已經不是家事了,也不是單純的女人的問題,所以我不能拒絕。可是事情牽扯得太廣,而有些事又是不能說的。但是不說,又擔心你一直在心裡留著疙瘩,我不想把時間消磨在這些沒必要的賭氣上。文蘿,你可明白?」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五章 綠 蘇

    回到王府的時候,天已經發暗,兩人才剛換完衣服,康王妃那邊就著人過來請了。

    「沒事,剛剛我已經讓人去同王爺說了,就是我們以後常出去,王妃也不會多說什麼的。」上官錦將丫鬟們遣出去後,拉過她的手,笑著說道。

    「以公謀私嗎?」白文蘿笑了一下,抬起手,幫他整了整衣領,然後抬起眼,看著他,好久沒說話。

    「怎麼,想要我吻你?」他忽的一笑,俯下臉,手改握在她腰側,低聲說道。

    「走吧。」白文蘿馬上把手從他胸膛上放了下來,低下頭,推了他一下,然後就轉過身。

    上官錦看著她轉身的背影,面上笑容很淡很淡,耐人尋味。一直瞧著她出去了,他才動身。

    天色暗了下去,丫鬟們在前面挑著羊角燈,白文蘿走在上官錦旁邊,看著前面殘雪消融的路面,想起他在馬車上跟她說的那最後一句話。她慢慢就垂下臉,此時天色已暗,使得她面上的神色模糊不清。沒一會,跟著他的腳步一時就慢了下去,上官錦一轉頭,看了她一眼,她注意到,便笑了笑,然後跟上他的腳步。

    這好像是自她嫁進王府後,吃的第一次,全家團圓飯。

    白文蘿是新媳婦,席中自然得站在一旁伺候著,夾菜,換盤,倒酒,地帕子等,忙的有條不紊,期間換忘接著孟氏的話腳兩句,或者小心的回康王妃的問話。上官錦知道她今日陪著自己走了大半天,卻這會換能好好吃飯,便幾次想讓他坐下來,皆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知道酒過半巡後,康王爺才開口讓她坐下與大家一塊吃。白文蘿現實看康王妃一眼,原始要笑著拒絕的,只是這會康王妃卻開口道:「難得全家一塊吃飯,這兒也不缺人伺候的,你的孝心我和王爺心裡明白,坐下吧。」

    這話才落,上官錦往孟氏那邊看了一眼,孟氏不動聲色地一笑,便讓丫鬟趕緊把椅子拿過來,擺著上官錦旁邊。白文蘿向康王妃道了謝,小心坐下後,下面,頓生有人握住她的手。熟悉的,輕輕揉捏的力道,對方手裡傳來的溫度,暖了她冰涼的手

    飯畢,撤了桌椅,大傢伙接著坐在一塊喝茶聊天的時候,上官錦被康王爺叫去了書房。而這邊,活血是因為今日康王妃心情好,或許是孟氏和她的那幾個孫兒都在,也或許是白文蘿剛剛的表現不錯。因此康王妃倒沒再為難她什麼,也未開口問北齊那兩女人的事,只略說了會話,就讓他們都散了

    回到關惟閣的時候,上官錦還未回來,白文蘿才卸了妝,正準備沐浴,采藍卻在這時候進來跟她說了件事情。既是今天白日,她同上官錦出去後,綠蘇來過一趟。說是有東西送給二奶奶,只是沒見著人,便又回去了,具體是什麼東西,采藍也沒見著

    「哦,她沒再說什麼嗎?」白文蘿一邊將發上的金釵卸去,一邊問道

    「綠蘇姑娘只說了,既然二奶奶不在,那她就改日再過來。」采藍回道。

    「嗯,我知道了。」白文蘿點了點頭,采藍見再沒什麼話了,便出去忙別的事。

    屋內,木香一邊幫白文蘿將頭發放下來,一邊輕聲說道:「那兩位,采藍姐姐將她們安排在後面的東廂房那,又給她們各添了一個貼身伺候的丫鬟。今日這一天,都挺安靜的,就綠蘇過來找了二奶奶一次,那位耀紅倒沒見出來。我瞧著那位綠蘇,可不像她面上裝得那麼安分的樣子,二奶奶以後得多防著她點才是!」

    「可看見她帶了什麼過來?」白文蘿說著就起身往浴室那走去。

    「她進來後也沒拿出來,采藍姐姐倒是問了一句,她只說是家鄉那邊的小玩意,然後就轉了話頭說別的了。後來我瞧著機會,跟著她悄悄出去,正好就瞧見她從袖子裡拿出一個東西來,也不大,有點閃閃發亮的樣子,瞅著好像是水晶一類的東西。只是也沒待我瞧清楚,她就又塞回了袖中。」

    「水晶?」白文蘿下到池子裡後,一時也想不出個頭緒來,便閉上眼睛,靠在池壁上。木香跪在池子邊上,幫她按摩了一會,白文蘿便說道:「你出去吧,我自己呆一會。」

    木香出去後,也不知過了多會,白文蘿慢慢睜開眼睛,浴室裡的燭光晃動了一下。是上官錦走了進來,她抬起臉,就見他動手脫身上的衣服,沒一會兒就扯了個精光,然後下到池中,一把就將她拉了過去。

    「跟王爺說了很久的話?是直接回來的?」白文蘿才將臉貼在他的肩膀上,忽然就發覺他身上多了一絲別的味道來,她沉默了一下,便淡淡地問了一句。眼睛隨即往他扔在地上的衣服看了過去,白色的中衣,黑色的長靴,寶藍色的玉扣腰帶,墨藍色的華貴衣袍,以及衣袍微掀起袖口那,隱約可見,裡頭有一條晴紅色的絲線……

    「在等我……」他曖昧的笑,聲音輕不可聞。此時說什麼話都是浪費時間,剛從外面走進來,就看到這麼撩火的一幕,瞬時讓他想起新婚那晚的遺憾!一手順著她的後背往她腰下滑,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唇就壓了過去。

    水聲嘩嘩作響,喘息聲聲粗沉的時候,那燭光也似不好意思般,慢慢暗下了幾分。

    翹起的雪臀,彎下的柳腰,完美的曲線,滑膩的肌膚,貼近的灼熱,壓抑的呻吟沉喘……他從後面箍緊了她的腰臀,的攻擊一次比一次強烈!

    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似要沸騰起來一般,總是冰冷的手在這一刻燙的驚人。手心貼在前面冰冷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後面被他的撞擊使得手掌一次一次往前微移,最後整個手臂幾乎都要貼在地板上了!又一次撞擊,就讓她的手掌一下子觸到了他剛剛脫下,扔在那地板上的衣服!僅僅就碰到那衣袍袖子的時候,他後面的動作忽然猛了幾分,她渾身顫抖,忍不住呻吟出聲來,手掌忽的就抓住他的衣服,握緊成拳,卻不想,手心竟抓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長,長卿,慢點……」她的手才抓了一下,馬上就鬆開了,不著痕跡的往回收,然後微微撐起手臂,支起上身,喘著氣說道。

    「叫我,叫出聲來!」他微放慢了速度,俯下身,在她後背狂亂的吻著,手移到前面盡情的揉捏,滑到下面,肆意的撥。她的聲音,如他所願,低吟,一聲一聲叫出他的名字來,讓他幾乎醉在裡頭!他往前貼在她背後,轉過她的臉,看到的是微張的唇,半寐的眼,一臉迷亂的神色……

    簡直是迷死這樣的她了,只有在這一刻,她才完全屬於他,從靈魂到體,每一分情緒都是由他來調動!不復平日裡那帶著幾分冷清,若即若離的樣子。

    最後,也不知是誰融化在誰的身體裡,誰癱軟在誰的懷抱中。

    「水都要變涼了……」她累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回屋去。」歇得夠久了,他在她額頭上親了親,然後就將她報了起來,拿毛巾裹著她,就往房間那走去。

    「衣服!」她在他懷裡輕道了一聲。「回屋再穿。」

    我是說,你扔在地上的那些衣服……得叫丫鬟來收拾一下吧!」

    「不用,一會我自己去收。」說著,他就已將她抱到床上,又把衣服給她拿了過來,然後便返回浴室那邊。

    她拿著衣服,看著他走開的背影,想起剛剛在他身上聞到的那一絲味道,在他袖中隱約看到的那條紅色絲線,還有剛剛手心抓到的那個堅硬的東西,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二日一早,上官錦又去了康王爺那邊。白文蘿收拾好身上後,便讓木香跟著,往康王妃那走去,卻沒想竟會在康王妃那兒看到綠蘇!並且兩人看著似乎還有說有笑的樣子!

    「是二奶奶過來了!」綠蘇一瞧見白文蘿,趕忙就從椅子上站起來給她行了禮,接著就轉過身對康王妃道:「也叨擾了王妃好一會了,我就不再打擾了。」

    康王妃只笑了笑,點了點頭,於是綠蘇又向白文蘿微微一笑,然後才走了出去。

    「聽說你昨日跟長卿出去了。」綠蘇走後,康王妃便看向白文

    蘿,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是。」白文蘿點了點頭。

    「兒大不由娘,我也管不了你們許多,只是以後凡事都注意著點,別讓別人說出什麼來就行了。」康王妃又道了一句,等白文蘿乖乖應聲後,她又接著道:「如今你那院裡的人多了幾位,我也不跟你繞彎子,那兩位,怎麼也是皇上指名送過來的,總之你要知道和睦相處,別出什麼亂子才是。

    從康王妃那裡出來後,白文蘿長吁可口氣,木香在一旁輕聲說道:「我就說那個綠蘇不簡單,這才剛過來,竟就厚著臉皮跑到王妃這邊來了,也不知是抱的什麼心!」「別亂說話。」白文蘿冷眼看了木香一眼。

    木香瑟縮了一下,頓時就噤了聲。只是令白文蘿有些意外的是,才一回關雎閣,綠蘇就在那廳內等著她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39 P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0-10-28 09:40 PM 編輯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六章 幸運石

    「今日一早起來,本來想先過來二奶奶這邊請安的,又怕二奶奶還未起來。」綠蘇說到這,就有些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一雙美目看了白文蘿一眼,才接著道:「於是就隨意在園子裡走了一會,只是也不認得路,沒想到就走到康王妃那邊,便順便進去同王妃說了會話。」

    「跟我請安倒是不必,你。。。。。。」白文蘿才剛說著話,忽然就被一個略帶幾分囂張的聲音給打斷了。

    「哦,原來綠蘇妹妹都過來了呢,今兒起得可真早,怎麼也不叫我一聲,瞧我來晚了,錦二奶奶該以為我睡懶覺了呢!」耀紅也不待丫鬟進來報,就跟在那丫鬟身後,一邊往裡走,一邊笑著說道。高挑的身姿,修長的雙腿,走起路來,不似這內院的女子,怎麼瞧著都有幾分爽快和利落。

    「耀紅姐姐言重了,我本以為你早已經起來了呢。」綠蘇一笑,說著就起身給耀紅讓座。

    白文蘿看了她們一眼,瞧著行禮耀江坐下後,見她們都在等著自己開口,她便笑了笑,讓丫鬟們捧上茶來,然後便對綠蘇道:「聽說你昨兒來找過我。」

    「是,我是想送個小玩意給二奶奶,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還望奶奶別嫌棄了。」綠蘇說著就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小掛件來,只見是用大紅色的絲線串著一塊水滴形的紫水晶,水晶周圍用金圈包著,金圈下面掛著一個小香包,香包下面打著漂亮的花結,花結下垂著紅艷艷的流蘇。

    綠蘇一邊把那東西遞給白文蘿,一邊解釋道:「這在北齊,我們稱為幸運石,帶在身上,有祈福並帶來好運的意思。下面這個香包內裝著的是北齊那特有的香料,有安神的作用。不過二奶奶要是不喜歡這個味,把香包取下來,或是換一個也行的。這是我離家時,母親特意為我做的,也不是什麼稀罕物,就是一片心意罷了。」

    「既然是令堂特意為你做的東西,我怎好收下。」白文蘿說著就要搖頭。

    「二奶奶誤會了,我母親一連做了好些個,原本也是為拿來送人表心意的,我身上也帶了一個呢。」綠蘇一邊笑著道,一邊從懷裡把自己的幸運石掏出來給白文蘿看,然後又瞧了耀紅一眼,問了一句:「耀紅姐姐也有帶著嗎?」

    「呵呵我沒有綠蘇妹妹這麼好福氣,能有人親手給做個東西。小時候帶著的都是外頭買的,也沒什麼意思,大了後就不帶這東西了。」耀紅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又彎又翹的睫毛眨了眨,然後就對白文蘿道:「二奶奶有所不知,這種幸運石,在北齊那邊,幾乎是人人都帶的玩意。不過若是有人親手做這個送人,或是自己最親的人為自己做的,然後拿出來送人,就代表此人是捧上自己的真心,將對方當成最親密的人。」

    「原來是這般,可是如此重的情意,我卻受之有愧!」白文蘿恍悟地點了點頭,卻並無要收的意思。

    「就是個小玩意罷了,卻被耀紅姐姐說得這般嚴重,這得我拿出來的東西都送不出去了!」綠蘇說著就有些嬌嗔地說了耀紅一句,耀紅忙笑道:「瞧這話說的,錯全都歸在我身上了,二奶奶就收下吧,要不然綠蘇妹妹不知得怎麼怨我呢。」

    白文蘿面上掛著淡淡的淺笑,靜靜地看著她們這一唱一和的樣子。耀紅對上那雙併無一絲笑意的眼睛,只見裡面清清冷冷的一片,純粹得似什麼也沒有,又似什麼都心知肚明一般,讓人琢磨不透。而她看向白文蘿的時候,白文蘿也對上了她的眼睛,清冷的眼眸似能直接看到人心裡頭去

    耀紅微怔,然後就不動神色的移開目光,伸手端起跟前的茶盞。卻這會,旁邊的綠蘇也是跟她一樣,一同做了這略帶掩飾內心活動的動作。兩人都是動了茶盞後才發現對方也是這樣,於是手裡的動作,都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但很快,她們就當成沒這回事般,裝模作樣地稍喝了口茶,然後很自然的,同時放下了茶盞。

    白文蘿瞧著差不多後,這才慢悠悠地伸出手,將綠蘇擱在茶幾上的紫水晶掛件拿了過來道:「既然綠蘇姑娘如此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多謝二奶奶肯賞臉。」綠蘇說著就起身,一臉笑著朝白文蘿行了個禮,然後再坐下。而這接下來,她也就略坐了一會,聊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便就起身告辭了

    耀紅隨後也起身,只是她在要離開的時候,彎彎的睫毛眨了眨,似笑非笑地有對白文蘿說了一句:「對了,剛剛忘了跟二奶奶說了。那幸運石,如果收的人先前就瞭解北齊的風俗,然後還收了對方鄭重松上的幸運石的話。那一般表明,收的人,也是將送幸運石的對象,視作自己最親密的人。

    原來是這樣。

    耀紅和綠蘇都走了後,白文蘿回了房間,輕輕甩著手中的「幸運石」,瞧著上頭那顆紫水晶般的石頭。一樣的味道,握在手中一樣的形狀大小。不過那個小香包上打的是活結,輕輕一解開就取下來了。只要是在內院裡生活過的人,都知道香料,吃食等東西,無論是送還是收,都要小心些,特別是雙方都不甚瞭解的時候。綠蘇那樣的女子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卻還是送了過來,這算是明目張膽的暗示了麼?為了挑撥她與上官錦之間的感情,然後為自己製造機會?

    白文蘿輕輕捋了捋下面那紅艷艷的流蘇,如果綠蘇是過來暗示挑撥,那耀紅又是什麼意思?見機興風起浪?總覺得事情不似表面看的這麼簡單……而且綠蘇若只是單純為了挑撥,這表現也有點太著急了。白文蘿解下那個香包後,只瞧了瞧,也不湊近聞,她對香料瞭解的不多,看了幾眼就放在一邊了。然後手心捏著那個約半個雞蛋大小的紫水晶,透明的淡紫色,微變換一下角度,那紫色會出現深淺不一的變化。白文蘿將那塊石頭翻來覆去地看著,不知為何,心裡總隱隱帶著些疑惑,卻一時又找不出源頭來。

    正沉思著的時候,忽就聽到外頭采藍的聲音說道:「大奶奶過來了。」

    白文蘿回過神,順手將那掛件擱到炕幾上,起身迎到門口,就瞧見孟氏一臉笑地走進來。

    「嫂子不是正忙著的嗎,怎麼這會過我這邊來了。」白文蘿一邊說,一邊將她請到炕上坐。

    「明兒就是十五了,府裡會請幾席酒,來的都是貴人,到時少不得會出去招呼,或是在王妃跟前陪著的,我便過來提前跟你說一聲,大約都有哪些,免得你到時措手不及的。」孟氏一邊說著,一邊往炕上坐下,只是眼睛往那炕幾上一掃,就發現那個水晶石掛件,她便拿了起來笑著道:「喲,哪來的這麼個玩意兒,瞧著還挺別緻的。」

    「是那日進來的那位綠蘇姑娘送來的,說是北齊帶來的幸運石。」白文蘿坐下後,笑了笑,便說道。

    孟氏一聽,頓時就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然後試探地問了一下:「那兩位,沒給你招什麼事吧?」

    白文蘿搖了搖頭,接過木香捧上的茶,輕輕擺到孟氏跟前說道:「也就前兒晚上才進來的,昨兒剛見了面,沒什麼事。」

    「委屈你了,不過這也是沒子的事,總歸長卿也沒開口說要收了她們,你暫且安著心。而且她們那等身份,以後在這府裡也不可能體面得起來的。」孟氏聽著便勸慰了她兩句,想了想,又接著道:這事啊,你也別都往壞處想,其實那兩女人進來了,不知幫你擋住了多少鶯鶯燕燕。這院裡還都擺著這麼兩位沒收房的。誰也不會在中途又送新的進來不是。不然以長卿這般的年紀,你想誰最著急他以後子嗣的事。」

    白文蘿笑了笑,沒有多說,只是瞭解般地點了點頭。

    孟氏滿臉溫和地看著她道:「你我雖是妯娌,但說起來子墨都比你大一歲,我走過的路比你長些,怎麼也有幾分心得。人生幾十秋,沒準會遇到什麼事情,想開了點,沒什麼是過不去的。你是個通透的孩子,我就說這些,再說多,反倒是低瞧你了。」

    白文蘿忙道:「嫂子厚愛,我哪是不知道的,只是感激的話我也不大會說,就心裡記著呢。」

    說什麼感激話!真是按得孩子,行了,我跟你說說明日府裡都會請哪些人吧。」孟氏笑著嗔了她一眼,說著就將手裡的掛件放到桌上。只是剛擱下時,她又看了一眼,頓了頓,忽然就有些遲疑地說道:「真奇怪,我總覺得這東西似乎在哪見到似的。」

    「嫂子見過?」白文羅剛端起茶盞,一聽,便又放了下去說道:「我聽那兩個姑娘的意思,這東西在北齊那邊,似乎是人人都有帶的,應該是他們那的一種風俗習慣。嫂子若是接觸過北齊的人,見過這東西倒也不奇怪。」

    「不是」孟氏搖了搖頭,過了一會似終於想了起來,剛要張口,卻似顧忌著什麼一般,沒出聲,就又閉上了口——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七章 往 事

    「嫂子?」白文蘿自然沒錯過孟氏的這一番表情變化。「嗯,可能是我記錯了也不定,算了,還是說明兒的事吧。」孟氏笑了笑,便端起幾上的茶盞,就要將話兒掩過去,白文蘿卻道:「嫂子怎麼這話說了一半就停下了,難道是什麼說不得的事不成?」「真是,說出來就是怕你會多想,可這要不說,瞧著你還是會多想。」

    孟氏抿了口茶水,想了一會,就有些無奈地道:「其實,也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記得那會曾在這院裡見過一個丫鬟手裡拿過這個東西。當時以為是那些心靈手巧的丫鬟,自己做著些新奇玩意帶著好看的,沒想這裡頭還有些名堂。」「這院裡的丫鬟,是二爺屋裡的?」白文蘿瞧著那掛件上的紫水晶,窗外的光線照了進來,反射出一層淡淡的紫色光暈。她拿在手裡握了一下,冰冷,堅硬的觸感,再看從那掛件上垂下來的紅色流速,昨晚上的景象忽地在腦中一閃而過。

    她怔了怔,遲疑了一下,接著又問了一句:「那個丫鬟,是不是叫紫煙?」

    孟氏一愣,輕輕擱下茶盞,瞧著她問道:「你在哪聽的這個名兒?」

    白文蘿一看孟氏這般神色,便知自己猜對了,她輕輕掠過那掛件上的流蘇,然後就將那日康王妃說的話簡單地道了出來

    聽她說完後,孟氏歎了口氣,微點了點頭道:「確實是有這麼一回事,但是實際情況到底是怎麼樣的我想只有長期自己清楚,其實長卿這院裡的事,多數都是他由自己拿主意的,王妃只是偶爾過問一下罷了。不過,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白文蘿搖了搖頭道:「嫂子誤會了,我並非是因那過去的事吃味兒,那也未免太小心眼了。

    主要是今兒得了這個掛件,又聽了嫂子的話,心裡有些疑惑罷了。畢竟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不少,處處都指向北齊那邊,難道那紫煙是北齊過來的人不成,不然她身上怎會有這個東西呢?」

    孟氏一聽她這麼一說,心裡頓時也生出幾分疑惑來。她瞧著那被拿在白文蘿手中的掛件,紅艷艷的流蘇,配著那白皙的肌膚,愈加顯得手膩如玉。這一副美好的畫面,似乎喚起了她模糊的記憶。

    記得當時那個女子,就是坐在走廊的欄桿上,手裡拿著這個東西,慢悠悠地甩來甩去的,連她走進了也沒察覺。似乎是自己身邊的丫鬟叫了一聲,那個女子才回過神,然後就有些慌張地把手裡的東西收起來,她當時也未多問,只知道那是個新進來的丫鬟,甚得上官錦看重。後來也就半年時間,便隱隱約約聽到關雉閣似有了身孕。只是那會因朝中局勢變幻莫測,先皇病重,太子即將繼位,王爺和上官錦常常幾日都見不到人影,就是世子爺也時常宿在外頭。

    王妃當時還跟她說了,等那個丫鬟生下來後,若是個男孩兒,就做主給那丫鬟開了臉。卻沒想,這有身孕的消息傳出換到一個月的時候,忽然又傳出了小產的消息,她趕到時,這關雉閣的遠門卻整個都關閉了,誰也不讓進去。而裡面傳出的,皆是杜貴的聲音。過後,這事就被上官錦用數條人命給壓了下去,關雎閣的下人也換了大半,因而此後誰也不敢再開口多說一句了。

    再過不久,那朝中就傳來帝崩的消息,緊接著太子繼位,舉國奔喪,新皇登基大典,御查院易主等事一件接著一件,且每一件都跟王府息息相關,於是誰還會去在意這件小事。

    孟氏慢慢從回憶中拉回思緒,看著正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那水晶掛件的白文蘿,瞧著她面上依舊是沉靜無波的模樣。她便笑了一下,聲音輕緩,語氣卻很鄭重地說:「不管如何,這事長卿當時是在這院裡下了封口令的,你如今在我跟前提一下就算了,過後可別到處打聽去。無論如何,長卿自有他的一番道理。而且,這府裡的丫鬟,每一個進來,都是得了王妃的首肯的。所以若是出了什麼問題,第一個打的就是王妃的臉面。再說了,這也是過去五六年的事了,沒必要再翻起來,看穩了眼下才是重要的。」

    白文蘿慢慢放下手裡的掛件,點了點頭道:「多謝嫂子提醒,我明白了。」

    看樣子,那些事情的背後,多數是另有緣由。只是既然打聽不到這些事,她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實也不怕那兩個女人會鬧出什麼事來,真要鬧出什麼事來才好呢,怕就怕她們沉得住氣的。接下來孟氏便與她細細講明了明日府裡都會請那些人過來,還特意給她抄了一份名單,遂一跟她說了一下。白文蘿皆是用心記住了,孟氏倒沒怎麼苛求她,總歸她是新媳婦,明日只需露個臉,認幾個人便行了。這事是需要慢慢來的,她也是在這王府待了多少年,才摸清了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網。

    於是月落日昇,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白文蘿一早是被?裡啪啦地鞭炮聲吵醒的,睜開眼一瞧,那天還未全亮。再往旁邊一看,上官錦也醒了。

    「你再躺一會,天還早著呢。」他雖是這麼說,自己卻是先起來了。然也不叫丫鬟,而是往浴室那走去,白文羅知道他又是去泡藥澡。躺在床上想了一會,外頭漸漸起了嘈雜聲,也睡不著,她便起了床,叫了丫鬟進來。

    宴席開了後,上官錦便被拉去了男賓那。白文羅同孟氏招待了一會那席上的女客,人了幾位同族至親,隨後孟氏就將她帶到康王妃的廳內。那裡,康王妃正陪著幾位平日裡走得較近的親戚說著話。白文羅隨孟氏進去後,就見那廳內的主位上,坐的並不是康王妃,而是一位身著華衣,髮式隆重,珠光耀眼的麗姝。

    「想必這位就是那位上官家的二公子,以爵位換娶的美人了!」正疑惑那人是誰時,正巧她就轉過頭來,直接看向白文蘿,隨即就一臉饒有興趣地笑道。

    白文蘿一時有些愣住,沒聽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也不敢隨意開口詢問,只是稍有此困惑地瞧了孟氏一眼。然不待孟氏開口,旁邊的康王妃看了一眼,然後才輕笑著對那位麗姝道:「娘娘別跟她開玩笑了,元音你為文蘿引見一下各位夫人。」

    行了一圈禮後,白文蘿才知道剛剛女士們最先開口說話的。原是宮裡的芸妃娘娘,就是康王妃的親侄女。

    白文蘿坐下後,那芸妃又笑瞇瞇地打量了她幾眼,剛剛一進來進,就發覺是個身段婀娜的女子。如今再細瞧,只見並非是什麼傾國傾城的容貌,且身上的衣著髮式等,在這滿屋的珠光寶氣中,並不幹起眼。只是奇怪的是只是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那目光就一時移不開去。沉靜商討的神態,略帶幾分清冷的氣質,舉手投足間都透出幾分優雅來。烏沉沉的一雙眼,卻似將這滿腔室的華光都收了進去,清眸轉動間,就躍出了浮光萬里。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41 PM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八章 溫 暖

    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看一眼時,忽然就聽到木香從外頭跑進來說道:「二奶奶,西涼那邊給二奶奶送東西來了,還有軒哥兒的信!」

    因木香這聲音,正在屋裡候著的沉香金萱也都出來了,皆瞅著木香手裡的包袱,都想瞧是什麼東西,門口一時熱鬧了起來。白文蘿趕緊讓木香把東西拿進屋去,最後她還要往裡邁進腳步時,又往走廊那看了一眼,然後便收回目光,進去了。

    白文蘿先拿那封信瞧了瞧,看著是白玉軒的字跡,頓時就笑了一下,也不急著看。一邊打開包袱一邊問道:「是就送了這些東西過來嗎?什麼時候送到的?」

    「就剛剛才到的,正好我在那邊,就拿了過來。送了好些東西呢,有西涼那邊特有的珍珠香米、風乾的野菌、刀子酒、杏仁酥糖,還有好些特製的臘肉等裝了一大車。這個包裹是專門給二奶奶送過來的,明兒就是二姐姐的生辰了,我想這肯定是芸姨娘和軒哥兒提前給二奶奶準備的慶生禮。」

    白文蘿笑了笑,打開一瞧,裡面是三個小錦盒和一個稍大的木匣子,以及兩套做工極細的衣裙。她先看了看那兩套衣裙,鮮艷的顏色,精細的繡活,一瞧就是芸三娘的手藝。她拿起來輕輕摸了兩下,又走到鏡子前比了比,面上不自覺地帶了笑,木香和沉香在一旁一個勁地誇好看。白文蘿瞧著滿意後,就放在床上小心疊好了,接著又走到桌前逐一打開那些錦盒。

    第一個裡面是擺著的是織金刺繡的荷包,裡面裝著一個金壽星,是老太太送來的;第二個裡面放著的是玉如意的小玩件,是周氏送的;第三個裡面裝著的是一個別緻的金花鑲珠胸針,是林氏送的。最後拿過來那個木匣子,白文蘿瞅了瞅,知道這指定是白玉軒送的了。她笑了一下,打開一看,裡面裝著的果然是一匹木雕的駿馬,只不過那馬被他雕得有些像驢了。

    「呵,是不是比前兩年進步不少了!」白文蘿拿了起來,一邊笑著問木香,一邊摸著,這木雕的表面打滑得很均勻,還上了漆。無論古代還是現代,似乎男人對於交通工具都特別偏愛,白玉軒也不例外。所以他對於自己最親的人,送的禮物自然就是自己喜歡的東西了。

    以前在西福街那會,白玉軒總是跟趙武混在一塊,兩個半大的孩子對什麼都有興趣,拿塊木頭也能琢磨半天的。直到她十二歲生日那天,白玉軒滿是得意地給她拿來一個自己雕刻的駿馬。她才知道白玉軒一直就背著她,給她準備生日禮物呢。

    「好多了!好多了!」木香忙迭地點頭,一旁的沉香也跟著歎道:「姑娘和軒哥兒的感情真是好得沒話說的,我還沒見過有誰能這麼費心,用一年的時間來慢慢準備一件禮物的呢!」

    白文蘿笑看著那匹醜醜的駿馬,再瞧了瞧擺著床上的衣服,面上的表情很溫柔。

    「什麼禮物?」木香的聲音才落下,上官錦就走了進來。

    「二爺。」木香和沉香趕緊行了禮,然後兩人就笑著對視了一眼,也不用上官錦示意,便主動退出來了,臨走時沉香還將慢吞吞的金萱拽了一下,又狠狠瞪了她一眼。金萱趕忙收回目光,低下頭,跟著沉香她們出去了。

    上官錦走近去,瞧了瞧白文蘿手裡的木雕,又看了看那錦盒子裡的金壽星,然後道:「是西涼那邊送來的?」

    「嗯。」白文蘿點了點頭,聞到他身上帶著些許酒氣,便輕輕放下手裡的木雕,問道:「客人都走了嗎?是不是喝了很多酒,我讓人給你端醒酒湯來。」白文蘿說著,便出去吩咐他候在外頭的丫鬟一聲。

    「明兒是你的生日了,前幾年都是怎麼過的?」上官錦拿起白玉軒雕刻的那匹駿馬,一邊看一邊問道。

    「又不是大壽,有什麼過不過的,就是吃碗長壽麵,然後去給老太太和太太磕個頭,順便收些禮物罷了。」白文蘿走回來笑著說道,然後就拿起桌上的那封信,又看了上官錦一眼,問了一句:「中午要歇一會嗎?還是等下還要過去?」

    上官錦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信,就笑道:「我先歇一會,過不過去再說。」就在這會,柳黃端著醒酒湯進來了。她先是看了白文蘿一眼,見白文蘿只注意手裡的信,心裡微鬆了口氣,然後滿是小心的將醒酒湯捧到上官錦跟前。

    上官錦倒沒多說什麼,也未看她一眼,只接過碗,一口灌下去後,就將碗放了回去。柳黃遲疑了一會,終是想不出說什麼,只得微有不甘地垂著臉,退出去了。只是她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眼,就見白文蘿已經走到上官錦跟前,拿著手裡的帕子幫他拭擦著嘴角。她心裡頓時一黯,慌忙回頭,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然當柳黃正往廚房那走去時,旁邊忽然走出來個人影叫住了她,她一瞧,原來是綠蘇姑娘。而廚房那,金萱正好從裡頭出來,只是一瞧見那兩人,她趕忙就閃身到一邊躲了起來。

    「要到床上躺一會嗎?什麼時候起來我叫你。或者要吃點東西?」白文蘿只幫他拭擦了一下,才拿下帕子,外頭的丫鬟就端著熱水和毛巾進來了,她一邊服侍著他擦臉洗手,一邊問道。

    「不用了,剛剛在那酒席上已經吃了一點,是想歇一會兒,頭都有些暈了。」他笑,就在她臉上偷偷香了一口。

    白文蘿往側一偏臉,朝門口那看了一眼,見門已關上,簾子微動,丫鬟們皆是退出去了。她便回頭瞟了他一眼,著手為他寬衣,然後收拾了一下床鋪,打開被子,服侍他躺了下去。只是要幫他蓋上被子時,上官錦卻側過身,一手支起腦袋看著她說道:「我就是躺著歇一會,你去看信吧,若有什麼好事就跟我說說,我們聊兩句。」

    剛剛還納悶他怎麼那麼善解人意,知道給她留私人空間,原來是換種方式盯著呢。

    白文蘿搖了搖頭道:「不是頭暈嗎,不好好歇著,還聊什麼。」也不等他回話,說著就起身往那桌邊走去,在墩上坐下後,才拿起那封信,小心撕開。一共五張紙,寫得滿滿的,卻說的都是一些瑣碎的事,就似平日與她說話一般。白文蘿邊看,嘴角邊不自覺地往上撇揚,眉眼間全是柔和的神色。幸好五張信紙看下來,都沒什麼壞的消息,信中提到了自白文蘿出嫁後,芸三娘偶爾會出來到老太太那說會話,而白孟儒每次回府,也都會去看一看芸三娘。最後寫到信末的時候,白玉軒又提到了,他今年會參加院試,這段時間正用功呢,所以送來的那匹木雕的駿馬才沒那麼好看!

    白文蘿這看著,那面上的笑容更是深了,放下信後,想了一,心裡似歎息一聲,然後就將旁邊的筆墨紙硯擺好了,準備給寫回信。

    上官錦躺在床上,默默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偶爾白文蘿會轉過頭看他一眼,他亦是未發一言,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午間的陽光,映著院中的殘雪,白瑩瑩的一片從窗欞間透了進來,在她臉上描畫出一層淡淡的柔光,如煙似霧。上官錦覺得眼下的這一刻,無比溫馨寧靜,似乎她身上的溫柔能漫溢到他心裡一般,不知過了過會,方覺有些困了,才將手放了下來,閉上眼睛。

    白文蘿寫好回信後,再次轉過頭,就見他已經睡下了,於是便起身走過去幫他拉了拉被子。只是抬起眼時,看到的是他微蹙的眉頭,她怔了怔,伸出手在他眉頭上輕輕撫了撫,又有什麼難事了嗎?

    。。。。。。

    晚上,吃完元宵酒席後,白文蘿回到關睢閣,這邊因距擺酒宴那較遠,故而總顯出幾分冷清來。然她卻是很喜歡這樣的安靜,晴了幾日的天,天空中只剩幾朵輕飄飄的浮雲,因此今晚這十五的圓月便很大方的露出臉來。清輝如水,漫過一草一木,一牆一屋,靜靜地灑在院中,泛出水銀般的華光。

    剛剛宴中,上官錦又是提前離席,也不知去了哪,直到酒宴散了後也不見回來。幾日下來,她已經知道,皇上所謂的革職,不過是面上裝個樣子罷了,革職後上官錦要處理的事情,並不會比以前少。

    她在院中站了一會,木香讓她進屋去,眼下雖是沒下雪,但這園中還有未化的積雪呢,而且夜已漸深,在外頭站一會,手腳該凍冰了。
    「好些天未見到這麼好的月亮了。」

    白文蘿似歎了一聲,就呵了口白氣,然後便邁開腳步進了屋。

    只是才剛洗完手,連妝都未及卸的時候,上官錦竟回來了。她瞧著他這神出鬼沒的樣子,還未開口,上官錦就先將屋內的丫鬟遣了出去,原以為那些丫鬟只是退到外屋,卻沒想,聽那外頭的動靜,好似全都退出了屋外,並且皆是各自回了各屋。

    白文蘿正要發問,上官錦卻上前拉住她的手,一邊帶她往外走,一邊說道:「噓,咱們出去看花燈焰火。」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十九章 慶 生

    開了宵禁的京州城,即便是坐在馬車內,也能感覺得到外關喧囂和熱鬧。深遠的夜空不時傳來煙花綻放的聲響,滿城的看燈人,使得這馬車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下去。

    「何必這麼晚了還出來。」白文蘿掀開車簾往外瞧了一眼,滿眼所見的都是一片燈火輝煌,人頭攢動的熱鬧景象。之前王府開宴的時候就放了不少焰火,那各式各樣的花燈也是掛了滿園子,再出耒看,來來去去也都是那些東西罷了,多的不過是幾分熱鬧而已。

    「醉仙樓頂樓有個包間,視野很好,能看得到大半個京州城的焰火。」瞧著她這麼不贊同的模樣,上官錦笑了笑,甚有興致地說道。

    將到醉仙樓時,白文蘿又挑開車簾子一看,只見那滿樓燈火通明之色,遠遠就可見,喧嘩熱鬧之聲,遙遙便可聞。車停下後,上官錦先下了車,然後轉身朝她伸出手。樓前的大紅燈籠,琉璃花盞映照出他大氅下高出來的錦袍袖口,玄色緞子,金線刺繡,黑貂風毛。他背光而立,後面滿樓的燈火,遠處不時綻放的煙花,使得他的臉色一時忽明忽暗的。

    樓內早有夥計搶著迎了出來,陪著候在一旁,等著白文蘿將手放在上官錦手中,下了車,站穩後,那夥計才陪笑著道:「爺快上去吧,房間已備好了,還以為不來了呢,剛剛有好幾位貴人都說要包下那間房呢,幸好爺提前訂下了。」

    上官錦點了點頭,就拉著白文蘿,隨那名夥計繞過醉仙樓的主樓,往後面走去。

    原這醉仙樓後面還有一座朱漆紅欄的小樓,只見那樓上每一層的簷前,皆懸著兩盞琉璃花燈,照得那飛簷碧瓦流光溢彩,如似瓊樓玉宇一般。前後兩樓之間相距較遠,隔著假山,水池,且後面地勢稍高,因而這座小樓頂樓的視野算是這附近所有酒樓中最好的了。

    那夥計將他們引上頂樓,慇勤地為他們挑起簾子,待他們都進去後,方才退了下去。

    白文蘿一進裡頭,頓時感覺裡面溫暖如春,且滿室都飄著淡淡的寒香。

    才剛一坐下,那外面就有人送進熱毛巾,乾果茶點等。每一位進來的皆是默默服侍完,就無聲地退了出去,連走路的腳步聲都是刻意放得很輕。

    屋內一時靜得只剩下外頭偶爾傳來很遠的焰火聲,還有不時從別處傳來的喧鬧聲。桌邊的炭火燒得很旺,這房間內不止這擺著一個炭盆,角落處還放著兩個。皆是燒得紅彤彤的,還發出幾聲??啪啪的微響,難怪這屋會暖和成這樣。

    但似乎是太暖和了,因此覺得這屋裡有些悶熱,白文蘿瞧了瞧,便起身走到那窗戶旁,將窗戶推開一些,風忽的就灌了進來,新鮮的空氣頓時使人精神一振。白文蘿回頭瞧了上官錦一眼,見他只是往這邊看過來,面上含著淡淡的淺笑,她便將窗戶整個推開了。

    原來這屋內的寒香,是從外面飄進來的。

    只見那窗戶下面,是一片梅園,疏影橫斜,花瓣分明,幽香陣陣,她輕輕吸了口氣,歎道:「原來這後面還有這樣的景色!」

    正巧這會,對面的夜空中彭地一下,忽的就在那濃黑的夜幕中綻放出璀璨的火樹銀花來!窸窸窣窣的微響,無數條銀色的弧光散落天際,遠處的街道,房屋,點起的萬家燈火,上下相映,天上人間,繁華如斯。

    上官錦起身走到她身邊,有些懶洋洋地倚靠在那窗戶旁,似看著窗外,又似看著她。

    「我明天可能沒時間陪你。」他靜默了一會,就開口道。

    『嗯?」白文蘿從外面收回目光,看向他。

    「我確實拿不出一年的時間來給你準備禮物,而且明天還有事要出去,只能在今晚陪你過子時。」他又道了一句,說著就看向窗外,接著道:「若是喜歡這裡,那我就把這間房長年包下,你想什麼時候過來都行。」

    「用不著這樣。」白文蘿笑了笑,就搖了搖頭道:「原是為這,我還當是什麼呢,不過是又長了一歲罷了,哪值得這麼看重的。」而且嚴格說來,這也不全算是她的生日,只是這個身體的生日罷了。

    上官錦沒接她的話,只是陪她站著,看著窗外滿園的梅花,花下積著的皚皚白雪,夜空中不時燃放的焰火,遠處的繁華市井。他伸手將她拉至懷中,輕輕環抱住,天地如此寂靜,似乎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只是沒過一會,那外頭就又聽到的腳步聲,原來是夥計上菜來了。白文蘿推開上官錦,並有些不解地看著他道:「這剛剛才在府裡吃過宴席呢,怎麼還叫吃的?」

    沒待上官錦回答,那門已經被推開了,然走進來的卻只有一位夥計,那夥計手裡只端著一個托盤,那托盤上只擺著一碗長壽麵。那夥計將面擺在桌上後,就又悄悄退了出去。

    「過來吃兩口,是我為你慶生準備的。」上官錦說著就將她拉到桌邊坐下。

    「真是,這會能吃得下多少。」白文蘿雖是這麼說,但那桌上的筷子已經拿起來了,她先是聞了聞,然後才夾起那長長的麵條,小心吹了吹,就送進嘴裡。

    勁道的麵條,濃郁的湯汁,不知不覺就多吃了幾口,直到覺得腹中微脹,才放下筷子,然後看著還剩大半碗的麵條,就有些歉意地看著上官錦笑了笑。

    上官錦將她手中的筷子拿了過去,又將她剩下的那大半碗麵條移到自己面前,然後就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沒一會,那剩下的麵條就被他吃光了,白文蘿看著那個空碗,似想起什麼一般,面上的表情有些怔然。上官錦將旁邊的茶水拿過來,兩人都漱了口後,他才輕笑著道:「這可是有著四十年手藝的老師傅做出來的麵條,我今晚算是沾了你的光。」

    「這麼大費周章的,就為吃這麼一碗麵。」白文蘿搖了搖頭,卻是笑了一下,然後便站起身,這大晚上的,吃飽了,坐著不好消化。

    上官錦笑了笑,拉羞她重新走到那窗戶旁,看著外頭的梅花燈火,問道:「跟我說說你以前。」

    「以前?」白文蘿心中微愣,就看了他一眼。

    「你住在西福街那會,生日的時候都是怎麼過的?」官錦補充了一句。

    「哦,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娘在那一天會特意為我做一碗長壽麵,還有那天的菜會比平日豐盛點,然後一家人圍在一塊吃,就這樣。」白文蘿簡單說了幾句,心中卻慢慢回憶起以前的時光。記得每次,芸三娘給她做的那一大碗長壽麵,她都吃不完。可每次她說先分成三份,大家一塊吃,芸三娘卻是執意要她先吃,實在吃不完了,芸三娘才給幫忙著打掃乾淨。

    「很好。」他在背後抱著她,輕輕說道。

    她怔了一下,隨之便笑著點了點頭,蘊聲道:「嗯,是很好。」

    有人記著自己的生日,有人特意為自己做一碗麵,有人心疼,有人掛念,確實很好一一

    「對了,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白文蘿靠在他懷裡,過了一會,忽然想起,便問道。

    「想給我準備禮物嗎?」他在後面沉默了半響,然後就笑著問道。

    「問一下,你也可以說說,我若能拿得出來的便行。」

    「你若能拿得出來的便行?」他笑,想了一會,便道:「那就給我生個孩子吧。」他說著,就將手放到她腹中。

    白文蘿愣了一會,然後才道:「這又不是說有就能有的,而且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蹦得出來的!」

    「呵呵。。。。。。也是。。。。。。」他輕笑,良久才道:「七月初六。」他的出生之日,正好趕上七月流火的的時節,他的話剛落,白文蘿忽然就感覺到後面的男人,隱隱散發出幾分陰冷的氣息,她頓了頓,問道:「怎麼了?」

    「沒事。。。。。。」他似歎了口氣,這時外頭忽然刮起一陣大風,呼呼地就從這開著的窗戶往這屋內刮進來。幸好那屋內的燭火有燈罩罩著,而且擺放的位置也不是對著窗戶,因此只是被這一陣風吹得猛烈的晃動了幾下,將滅未滅的時候,那風就停了,那火光又慢慢抬頭挺胸地立了起來。

    只是正對著窗戶的小櫃上面擺著的一個三桅帆船擺件,卻被這一陣風給刮倒了,一下子就從那小櫃上掉了下來,發出一聲輕響。

    微微晃動的燭光,照著那個掉在地板上,做工異常精緻的帆船,非常惹眼。白文蘿走過去,拾起來一看,也不知這是用什麼木頭做的,拿在手裡,比想像中的要輕,難怪生風一吹就倒了。不過這做工實在是精細,就連那船上的水手都做了幾個擺在上頭,瞧著真是活靈活現的。

    白文蘿看了幾眼,就要擺放回去,只是當她將那帆船轉過來時,忽然發現那船身上竟刻著一行字,一行英文字體!

    「那是一帆風順的意思,是西洋字。」上官錦走了過來,在她旁邊瞧了一眼說道。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42 PM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二十章 心思明暗

    「你認得,西洋字?」白文蘿征了征,又看了一眼那上面的英文,只覺得那語法跟她以前學到的不太一樣,跟德語有點類似,是古代英文嗎?

    「呵,只認得一些簡單的,這個東西應該是從古雅那邊傳過來的,只有那邊才會吸收各個地方的東西,包括文字。」上官錦接過她手中的帆船,翻過來,指著船底下一行文字道:「這還有,這才是古雅的文字,也是一帆風順的意思。他們相信,在船底下刻上這樣的文字後,在大海上行船,就不會遇到大的風浪。」

    白文蘿看著船底下那一行完全陌生的文字,然後從上官錦手中接回那個帆船,拿在手中擺了擺,瞧著那上頭活靈活現的幾個水手,她似乎能看得到那一幅美麗的畫面。大海,藍天,白雲地,爽朗的水手,耀眼的陽光,自由的空氣,當然,也有忽如其來的風暴,隱於海面的暗礁。

   「喜歡這個?」上官錦看了她一眼,問道。

    白文蘿搖了搖頭,便放了回去地,然後轉過頭,看著他問了一句:「你怎麼會懂這些外族文字的?」

    「要瞭解一個地方,首要的就是學會他們的文字,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上官錦笑了笑,隨意說了一句,想了想,又接著道:「不過眼下大景會這些外族文字的人實在是少,不僅是商隊,官方也需要這樣的人。」

    白文蘿心中一動,看著那個帆船,屋內跳躍的燭火映在她烏沉沉的眼中,使得她的一雙明眸發亮。然這時上官錦卻轉過頭,看了旁邊的漏壺一眼,待他再看向白文蘿的時候,白文蘿面上的神色已經恢復了自然。

    「子時已過,回去吧,以後有時間了再帶你來這裡,想待多久都行。」他略有些歉意地說道。

    白文蘿沒說什麼,只是從那帆船中收回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

    十六那日,白文蘿一早起來,上官錦果然已經出去了。知道今兒是她的生日,孟氏本來是想要為她擺一次小宴的,卻被白文蘿給阻止了。眼下才剛剛忙過元宵的節慶,大家正是累的時候,還沒來得及歇一會,又要為她忙進忙出的。少不得會有人心裡有怨言,不過這都無大礙,怕的是王妃心裡會以為她愛出風頭就不好了,再說這又不是六十大壽,哪裡值得擺酒慶賀的。

    孟氏聽她這麼一說,又想眼下上官錦也沒空陪著,也就隨了她的意。於是便在中午的時候讓人送了四盤羹菜、一罈酒、一盤壽桃、一盤壽麵、一套織金重絹衣服,算是她為慶生。沒一會,康王妃那邊也著人送來了四個螺甸大果盒,兩匹大紅官緞,兩套遍地錦羅緞衣服。段姨娘那邊也送來了兩盤蜜食、兩盤細果。餘下的,她這屋內的丫鬟們知道今兒是二奶奶的生日,因此也都跟著表示了一番,也有送一個荷包的,也有送兩雙襪子的,也有送幾方手絹的等不一一細數。

    耀紅和綠蘇那邊,自是沒有落下,也都讓身邊的小丫鬟給送來了她們自己親自繡的荷包。白文蘿收下後,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她們這次竟沒有親自過來,難道是因為眼下上官錦不在嗎?因此便問了那兩小丫鬟一句,那兩小丫鬟皆是回道,耀紅姑娘和綠蘇姑娘都說了,知道二奶奶今兒必定是忙的,就不過來叨擾了,等哪日有空的時候再前來敘話。

    那兩小丫鬟出去後,白文蘿瞧著這收的一堆禮物,心中微歎,少不得要去到各處去行禮道謝的。至於給各個丫鬟土封賞的事,便交給了木香準備,待她回來時再一一發放就行。因此這一通忙下來,她連中午飯也沒好好吃,就已經是下午了,又處理了采藍回她的幾個雜事後,才終於得了閒,坐下歇了一會,頓時就覺得睏倦難擋。

    昨兒回來得晚,那一夜根本沒睡多少時候,於是便寬衣上了床躺下。只是才沒閉眼多久,就聽到外頭響起沉香和金萱的聲音,也不知兩人在爭執著什麼,一時說一句的,雖是壓著聲音,卻還是讓她聽進了幾句。

    她躺在床上聽了一會,外面的聲音卻小了下去,她便睜開眼,問了一句:「誰在外頭?」

    外面頓時響起衣料磨擦的聲音,好一會手見沉香走了進來,一手還拽著金萱,走到白文蘿跟前說道:「二奶奶,是我們。」

    白文蘿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她倆一眼,只見沉香面色如常,進來後就放開金萱了。而金萱臉上卻有些閃躲的神情,進來後也不敢看她。

    「怎麼了?」白文蘿說著就看了沉香一眼。

    「二奶奶,是金萱有話要回二奶奶。」沉香說著就瞥了金萱一眼,金萱頓時抬起頭,有些怨恨地看了沉香一眼,然後才有些怯怯地看向白文蘿道:「二奶奶,是沉香姐姐她誤會了,我,我其實沒什麼事要回二奶奶。」

    「你還想瞞著,是要我給你說出來才甘心!」沉香立馬瞪圓了眼睛,只是說話的聲音卻一直是刻意壓低著,沒敢大聲。

    白文蘿一瞧這樣,說道:「眼下還誰在外頭?」

    沉香回道:「就木香守在外面,另外幾個小丫頭我讓她們去洗衣裳了,柳黃在自己屋裡做活呢,采藍姐姐剛剛出去了。」

    「嗯,那你說說,是怎麼回事。」白文蘿點了點頭,也不看金萱,就直接問向沉香。

    「回二奶奶,我昨兒看到金萱這丫頭和柳黃在一塊鬼鬼崇崇的,也不知說了什麼,就聽到她們提到了二奶奶,還說什麼茶水啊,什麼東西很有效啊什麼的,隨後便見她去了柳黃的屋。我當時也聽得不太清楚,指不定是兩人在嘀咕著什麼齷齪事!誰不知道是柳黃專管著二奶奶這屋裡的茶水,你還特意去問什麼!」沉香說著就又轉過頭瞪了金萱一眼,罵道:「別以為你懷的那點小心思沒人知道,老太太當日讓你跟在姑娘身邊,可不是叫你吃裡扒外來的!」

    白文蘿聽沉香說完話後,面上交無怒容,只是目光轉向金萱,靜靜地看著她,也不開口。金萱趕忙就跪下說道:「二奶奶,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沉香姐姐了,竟要這穇說冤枉我!我昨兒確實是跟柳黃說了會話,不過是路是遇到,隨意聊了兩句罷了。當時因見柳黃手裡捧著茶水,我便隨口問了她可是從二奶奶房裡出來的,這次又是泡的什麼茶。然後聊著聊著,我瞧著柳黃手上的皮膚很好,一想她平日裡也是做活的人,於是便想向她討教個保養的法子,柳黃便說她自己配了一種專門抹手用的花露膏,可以送我一些讓我試試。二奶奶知道,我的手上留了塊疤,平日裡自己看著總彆扭,想將它去了。不過是這些事罷了,哪可能是有什麼別的想法,沉香姐姐話聽得 不清不楚的,就想得多了!二奶奶若是不信,叫柳黃姐姐過來一問便知。」

    「你身上可帶了柳黃給你的花露膏?」白文蘿聽完便問了一句。

    「沒,沒有,二奶奶要瞧,我這就去拿過來。」金萱搖了搖頭,說著就要站起來。

    「你現在手上抹著嗎?」白文蘿又問了一句。

    「啊,嗯,剛剛就抹了一些。」金萱微愣,然後就點了點頭,一時間被白文蘿這樣的態度弄得有些迷糊了。

    「起來吧,你過來我看看你的手。」白文蘿說著就朝她示意一下。

    金萱遲疑地看了看白文蘿,又瞧了沉香一眼,只見對方眼裡儘是鄙夷的神色。她心裡一氣,卻也不敢表示出來,只暗罵了一句破鞋,然後就站了起來,小心走到白文蘿跟前。

    白文蘿拉起她的手,看了看,鼻間就聞到了一絲淡淡的暗香,不同與她之前用的那些護膚品的味道。白文蘿想了想,便說道:「你這手上的疤想要全都去了,想必不太可能,不過能用上好藥的話,還是能淡化個七七八八的。柳黃給你拿花露膏的時候,可是說了那是去疤用的?」

    「沒,沒有,只說是保養皮膚用的。」

    「沉香,你將我那瓶粉彩小瓷瓶拿出來。」白文蘿點了點頭,然後就將放開金萱的手,對沉香說道。沉香看了白文蘿一眼,又瞅了瞅金萱,應了聲,便走到一旁,打開櫃子,將白文蘿說的瓶子拿了出來。

    「是我疏忽了,你這疤也算是因我才留下的,這個才是真正去疤的良藥,你每日睡前抹一點在手上,也可以在抹完後用棉布將手包住,捂一夜,明兒起來再將棉布去了。如此這般用上一個月,這疤痕起碼能去個五分。」白文蘿說著就將那瓶藥膏放在她手裡。

    「二,二奶奶,這,我怎麼能拿你的東西!」金萱手裡握著那個瓶子,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說道

    「拿著吧,柳黃給你的那個就別用了,一來那並不是真正去疤用的,二來你也是跟在我身邊伺候的人,而我對香味有些挑剔,不喜歡聞到不熟悉的味道。至於柳黃那邊,你也別跟她說這事,到底她也是一片好心,你可明白?」白文蘿說著就直直地看著她。

    瞧著白文蘿那樣的目光,金萱心中一凜,頓時就應下聲,再不敢說什麼了。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二十一章 警告

    「二奶奶,我不是沒事生事,昨日我真是見到金萱跟柳黃兩人,一臉鬼鬼祟祟的模樣,一瞅就是要算計什麼的樣子,絕不是她剛剛說的那般!」金萱出去後,沉香一邊服侍著白文蘿躺下,一邊有些恨恨地說道:「二奶奶可別被她給糊了啊,還給了她那麼一瓶好藥!可恨我當時看見得晚了,也沒聽清楚她們都具體說了些什麼。」

    「若是沒有確定的事,就別先亂猜測,也別亂說。」白文蘿躺下後,不鹹不淡的道了一句。

    沉香一怔,以為是白文蘿生氣了,已是有些囁囁的,然白文蘿卻接著就又吩咐了她一句:「你看著有機會幫我打聽一下,柳黃給金萱的那瓶花露膏,是不是真是她自己做的,並是她一直用著的東西,你一會也這麼跟木香說一聲。」

    金萱是她屋裡的丫鬟,會接觸到她的一切飲食,如果是直接往飲食裡下東西,即便是無色無味,她多少也能感覺的出來。怕的就是一些只跟某些食物起作用,並且換是一次兩次就起效果的東西,若是常年累月才出現的問題,到時就是想抓住源頭都是不易的事。

    「是。」沉香會過意來,趕忙應了聲,遲疑了一下,又道:「我再多嘴一句,說錯了二奶奶別生氣。」

    「說吧。」白文蘿躺在床上看著她道。

    「柳黃的那點心思,明眼的人都能瞧得出來,既然當時二爺都發話不讓她伺候了,二奶奶何必再讓她留在屋裡,這日日看著多鬧心,還要防著她生出什麼糊塗心思來。眼下她又跟金萱勾搭上了,這兩個肚子裡就沒裝過好心眼!」沉香這一說起來,就是滿臉的怒容,一雙杏目炯炯有神。

    「怎麼也要看著王妃的面,而且那丫頭其實沒什麼壞心思,也沒多大膽,不然二爺也不會將她留在屋裡這麼些年。」白文蘿淡淡地說道,然後就看了沉香一眼,又囑咐一句:「你的脾氣收斂著點,別在底下跟她們起了衝突,發現什麼事,直接過來跟我說就行。」

    「二奶奶放心,我知道分寸的。」沉香忙應下,見白文蘿已經準備要睡了,便幫她掖了掖被子,然後就出去了。

    白文蘿躺在床上慢慢琢磨那幾個丫鬟,也不知道當初老太太是怎麼看人的,挑了金萱這麼個空心美人。估計就是為了讓她好拿捏吧,只是這樣也容易讓人拿來當槍使了。不過……柳黃倒也不會傻到去做那些糊塗事。但凡是個明白人都知道,那是害人又害己,只是要防的是他們讓人給利用了換自知。

    剛剛都要睡下了,被這一打岔,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卻還是找不到睡意。腦子裡琢磨的事情又太多了,白文蘿乾脆坐了起來,也不叫丫鬟進來,就只披了件外套,靸著鞋,走到那妝台邊,拉開屜子,將那個紫水晶幸運石掛件拿了出來。

    然後就站在那妝台前,看著手裡的掛件,思索了許久,便搖了搖頭,找出一條帕子,將那個掛件包了起來。這東西,連著紫煙,連著上官錦,連著綠蘇,連著數年前的事。但是,與她無關,或許綠蘇就是想讓她自己琢磨,然後生出不安和懷疑來,進而越來越焦慮。

    最不費力的挑撥離間,就是藉著一些似有若無的事,讓別人自己跟自己較勁去。白文蘿忽的笑了一下,便將那個包好的掛件放了下去,再不看它。

    沒兩日,木香和沉香就將那花露膏的事打聽出來了。柳黃確實會自己做一些護膚用的東西,但是給金萱的那一盒,確不是她自己做的。柳黃最後扛不住木香和沉香的連番逼問,並且她也從金萱那得知,白文蘿已經知道這事了,因此她只得老實交代,那花露膏是綠蘇姑娘給她的。

    當時綠蘇只跟她說了,這是北齊的聖品,抹在身上,不但能使得肌膚柔嫩,而且這神秘的香氣還能讓她達成心願!她自己有什麼心願,她心裡自然清楚,因此唬了一跳,自是不敢接的。然後綠蘇卻是一把就塞到她懷裡,隨即就轉身走了。她愣了半響,想起來要還回去的時候,金萱卻忽然從一旁冒了出來。雖沒有問她剛剛的事,只是金萱那面上的表情神色皆是表明,她已經看到了剛剛的那一幕。於是柳黃心裡就開始發慌了,因此就主動跟金萱套了近乎,還拉著她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就將那盒花露膏拿了出來,說是讓給她用。

    金萱一聽這是聖品,加上自己手上的疤一直就未見消退,可以說是病急亂投醫,也沒多想,當時就美滋滋地收下了。柳黃心眼比她多些,見金萱這麼好哄,她心裡頓時就生出主意來。其一,她就是想讓金萱先試試,這花露膏到底有什麼效果;其二,她也知道綠蘇姑娘身份敏感,因此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受了人家的東西,特別是白文蘿。故而就叮囑金萱千萬不要說出,這東西是綠蘇姑娘送的,否則二奶奶心裡該不痛快了等等。

    卻不想這事到底還是被白文蘿知道了,木香拿著從金萱那得來的花露膏,遞給白文蘿道:「二奶奶,我昨兒偷偷出去問了曲先生,他說這個花露膏確實是難得的護膚聖品,但是在北齊用可以,在大景用的話就不太合適了。因為裡面含了一樣東西,用得久了,會跟百合香相融合,能在不知不覺間起到讓人精神萎靡的作用,還可能出現幻覺來,做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木香才說到這,一旁的沉香救滿是憤恨地接著說道:「她們果真是沒安好心,咱大景的富貴人家,都喜歡在屋內焚香的。雖說二奶奶屋內向來沒那些東西,但是王妃和大奶奶那卻是天天焚著百合香的,還有這府裡各處的花廳,堂屋等地方也都擺著香爐!她們這是要借金萱和柳黃的手給咱們二奶奶惹事呢!」沉香這會已經把綠蘇和耀紅整個歸為一派了。

    原是這麼回事,白文蘿看著那盒花露膏,只是話雖這麼說,但若真將這事明著擺出來,綠蘇咬死了自己是無辜的,她一時也拿她沒轍。一來,她這裡一直沒有焚香。二來,這東西給的是丫鬟,而丫鬟那邊更是不可能有餘錢可焚香。一兩百合香能頂她們一個月的月錢,沒哪個丫鬟會捨得這麼燒錢。而且就算有丫鬟捨得花這個錢,那也是不允許的,主子用的東西,哪個下人敢大刺刺地擺在自個屋裡。三來,這花露膏既然真是北齊可用的東西,那綠蘇便能說自己不知道這花露膏在大景還能有這樣的效。最後說破了天,她也只能算是好心辦了壞事。

    二奶奶,這事可不能這麼算了,最好就趁這個機會將她們趕出去得了!沉香瞧一直坐在那裡沉默的白文蘿,心裡有些著急,便又急忙忙地開口,炮仗一樣的話就衝了出來。旁邊的木香有些無奈地拉了她一下,輕聲說道:「二奶奶心裡自有主意,你別亂說話了,這事哪能是那麼簡單的!」

    「這贓物都有了,還能怎麼樣……」沉香瞪圓了眼睛,指著那瓶花露膏說道。

    「行了,沉香你冷靜點。」白文蘿終於開口,然後對木香道:「你去把綠蘇姑娘請過來,以後這事,你們一個字都別多嘴了。一會下去警告一下柳黃和金萱,告訴她們,我只容忍這一次。」

    「是。」木香應了聲,然後就拉著沉香出去了。

    綠蘇隨木香進了白文蘿的房間後,便見這裡面一個丫鬟都沒有,只有那個穿著大紅妝花通袖襖兒,嬌綠緞裙,貂鼠皮襖的女子一臉端莊地坐在那兒。金燦燦的雙尾鳳釵斜插在她的烏雲上,鳳頭上垂下來的一滴滾圓珠子在她臉側微晃動,反射出一抹清冷而華貴的珠光來。

    「二奶奶。」綠蘇小心走上前輕輕行了禮,白文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叫她坐下,直接將手裡的那盒花露膏擺在旁邊的炕幾,然後才說道:「這是你給柳黃的。」

    綠蘇瞧著那個花露膏後,微楞了一下,但馬上便神色自若地點了點頭,微微笑著說道:「是的,就是拉個人情,還望二奶奶別見怪了。」

    白文蘿似沒聽到她這她句話一般,直直地看著她說道:「把你當成客人對待,那是為了大家面上都好看些,其實說白了,你充其量就是北齊送過來的禮物罷了,與這屋裡的桌椅擺件沒什麼區別,不同的就是多張嘴吃飯而已!」

    綠蘇愣住,抬起眼,對上那雙看似清冷,實則透著幾分陰寒的眼睛,就好似一下子認不出白文蘿一般,良久才道:「二奶奶如此生氣,可是我做錯什麼事了?」

    白文蘿揚起嘴角,面上卻沒有半分笑意,清冷的聲音依舊是平靜地說道:「你錯了兩件事,一,我並沒有生氣,只是在警告你;二,你無需在我面前裝樣子,你裝得太差,我看著都覺得累。」

    綠蘇面上的表情有些僵住,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乾巴巴的說道:「我不明白,二奶奶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文蘿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差不多是對著她的耳朵說道:「你當然明白,你不明白的是,我若想讓你死,法子多得你想不到!」

    綠蘇只覺得心裡攸地一驚,寒意浸透全身,僵硬地轉過臉,就看到一雙真正的,純粹的,殺人者的眼睛。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43 PM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二十二章 借力

     綠蘇回到東廂房那邊的時候,手腳還是冰涼的。剛剛在那邊,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場噩夢,醒來時,內容記不得了,只留下那種恐懼的感覺浸在心裡,一點一點地漫遍全身。

    有些事情,沒有真的親身經歷過,永遠不會明白其中感受。被送進王府的綠蘇,或許比一般的深閨小姐懂的東西多些,思慮周全些,手段陰暗些,心腸也狠毒些。但是,到底也只是個十五歲的妙齡女子,作為禮物,她亦是處子之身,因此真正該經歷的事情,她幾乎都沒有親身經歷過。
    就好比一把寶劍,沒有開過光,染過血,就永遠不知道殺人的感覺,不清楚冰冷的利刃刺入溫熱身軀的那一剎那,赤裸裸地直面生與死時,心中所受到的震撼!而經那無情的陰暗,浸透過的靈魂,她無法明白,無法體會,亦無法抵抗。

    所以她不明白,為何那個年紀輕輕的女子,只是一個眼神,和區區的幾句話,就能讓她心生怯意!遍體生寒!

    「喲,綠蘇妹妹回來了,聽說二奶奶剛剛找你了,有什麼好事嗎?」兩人的房間是連著的,綠蘇剛走到門口,耀紅就從屋裡走了出來,兩手抱在身前,斜靠在門框上,眨眼睛,似拋媚眼般地看著她。

    綠蘇看著耀紅那又彎又長的睫毛,在自己面前惡意般的忽閃忽閃著,微凹陷的眼窩那盛著一雙葡萄般的眼珠裡,還含著幾分戲謔的笑意。她心裡對耀紅的厭煩又增幾分,卻不得不忍著,硬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來道:「沒什麼事。」說完就要回自己屋裡去,然耀紅卻似不打算放過她,又說了一句:「沒什麼事二奶奶還找你,怎麼沒找我呢?難不成。。。。。。」耀紅說到這,故意拉長了聲音,然那話卻是沒了後文。

    綠蘇轉過臉,終於帶上幾分不耐煩的表情看著她道:「難不成什麼?」

    「也沒什麼,這日長無聊,左右也無事,綠蘇妹妹要不要進來聊會天,打發打發時間?」耀紅笑瞇瞇地開口邀請,說話間,那濃密彎翹的睫毛又是忽閃忽閃地眨巴著。

    綠蘇站在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耀紅自進了康王府後,除了去見白文蘿那兩次,穿的是正經的裙裝外,餘下的時間,她穿的幾乎都是類似於騎馬裝的衣服。再看她眼下身上穿的衣衫,菊花暗紋的紫紅色上儒長至臀部以下,腰間綁上一條素淨的寬腰帶,裹出她的豐胸細腰;底下穿著的是降紅色的褲子,包著她修長的雙腿;腳上穿著鑲吉祥紋藍邊的黑色長靴,綁著褲腳塞到靴子裡面。

    雖她這一身打扮瞧著很利落,走起路來也比裙子方便多了,但是這不男不女的樣,綠蘇越看心裡越是反感。然她更反感的是耀紅的不作為,整天只在自己呆在屋裡像個沒事人一般,累得她費盡心思,做了那麼多事,卻一點效果都沒有,反倒還沒人警告了一番!

    「來,喝口茶,順順氣。別板著一張臉了,多嚇人!」綠蘇進了她屋後,耀紅將丫鬟遣了出去,然後給她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笑著說道。

    「我板著臉嗎?」綠蘇聽耀紅這話,不由得就摸了摸自己的臉。

    「要不要我拿鏡子過來你自個瞧瞧。」耀紅說著還真從旁邊的妝台上拿過一面小鏡子,給綠蘇舉在前面,樂呵呵地說道,「怎麼樣,是不是臉有點青了!」

    綠蘇瞧著她這嘻嘻哈哈的模樣,感覺像似在嘲笑自己一般,便有些不耐煩地把耀紅舉到她跟前的鏡子撥開,然後道:「你就打算一直這麼貓著,什麼也不做?」

    「呵呵,那綠蘇妹妹做了那麼多事,可是收到什麼效果了,說來我聽聽!」耀紅也不惱,放下手中的鏡子,就看著她笑道。

    綠蘇被她這一句,一時答不出話來,忽的又想起那雙陰冷的眼睛,面上的神色又沉了下去。耀紅瞥了她一眼,接著道:「我之前就說了,綠蘇妹妹太心急了些,雖是想立功,但這事,欲速則不達啊。」

    「哼,看在你都是北齊來的份上,我提點你一句。那個二奶奶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自己小心些吧。」綠蘇說著就站了起來,她有些後悔進來這裡了,她們兩人根本就說不到一塊去。但是為了以後不被耀紅拖累,她還是提點了耀紅一句。

    「哦,怎麼個不簡單法?」耀紅似對這個挺感興趣,便追問道。

    綠蘇冷笑了一下,道:「你別這麼天天待在屋裡,多做一些事,自然就知道怎麼個不簡單了。」她說完,就用開了門,走了出去。

    剩下耀紅在屋裡,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心裡說了一句,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做什麼呢,蠢丫頭!

    不過那個二奶奶,確實有些特別,但這並不妨礙到她。

    綠蘇從她那出去後,白文蘿看著炕幾上的那盒花露膏,想了想,便拿了過來,放入袖中,然後就出了屋,往孟氏那走去。只是當她進到孟氏房間的時候,卻孟氏正穿衣打扮,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嫂子這是要出去嗎?」

    「嗯,一會陪王妃進宮看一下各位娘娘,原也是想帶你一起過去的,只是王妃說,你眼下也不熟那宮裡的規矩,等以後慢慢教了你,再帶你進宮去看看。」孟氏站在鏡子前,一邊左右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一邊笑著說道。其實,宮裡有好些娘娘倒是都挺想見一下白文蘿的。那以爵位換美人的事,早在宮裡傳了好些時日了。只不過康王妃心裡對這事犯觸,不喜別人在自己面前提這事,因此便都攔了下來。

    白文蘿在一旁說道:「幸好王妃想的周到,否則我這什麼規矩都不懂的,進去了豈不是給王府丟臉!」

    孟氏回頭看了她一眼,就揮了揮手,讓丫鬟們都出去,然後將白文蘿拉到炕上坐下,問道:「今兒是有事特意過來找我的,還是覺得無聊,前來說話聊天的。」
    「嫂子不忙著出去嗎?」白文蘿說著就往外瞧了一眼,只見孟氏身邊的丫鬟已經準備好,都在那外頭候著了。

    孟氏搖了搖頭道:「不急,還有些時間呢,這麼說你真是有事特意過來的。」

    白文蘿笑了笑,就將放在袖中那盒花露膏給拿了出來,放到幾上道:「是這麼一回事,前幾天,我身邊一個丫鬟收了綠蘇姑娘的一盒花露膏,卻被另外一個丫鬟給瞧見了,結果就告到我這來。原本我想著這也沒什麼,不過是下人之間的人情往來罷了,那綠蘇姑娘才剛進府估計是想收攏一下人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過,我那丫鬟覺得這個東西太貴重了,聽說這是北齊的護膚聖品,她一個丫鬟,也用不起這樣的東西。但要還回去,又怕傷了綠蘇姑娘的一片好心,於是便拿出來,讓我處理。

    我本想是給綠蘇姑娘拿回去的,但是後一起,這樣似乎有點太下她的臉,這都送出來幾天的東西了,又給送回去,到底不妥。偏我用的那膏啊露的,都是用慣了以前的,也沒想要換。這個要拿來轉手當人情送人吧,心裡又有些犯嘀咕,畢竟這東西我以前也從未見過。雖是貴重,但畢竟是抹在身上的東西,保不準誰的皮膚都合適用的。再來,北齊和大景水土也不一樣,也不知到了這邊後用了妥不妥,所以就拿來給嫂子看看,想著嫂子見識多,不知嫂子以前見過這個花露膏?」

    「北齊的護膚聖品。」孟氏微挑了挑眉毛,然後拿過去,打開輕聞了一下,就笑著說道:「很特別的味道,這東西我好像曾聽宮裡的娘娘說起過,只記得確實是挺貴重的,若真是那北齊皇宮裡的方子做出來的花露膏,那可是價值千金呢。這個綠蘇姑娘為了拉攏人心,對個丫鬟,還這麼捨得下這般大的手筆!」

    「居然真這麼貴重!那這個莫不假的吧!」白文蘿微睜著眼,歎了一句。

    孟氏蓋上那個盒子,看著睜圓眼睛的白文蘿,一直是清清冷冷的人,此時面上難得露出幾分天真的神色。 不過是跟她的孩子一般年紀,這麼乖巧坐在她面前,什麼事情都來問她,讓她給出主意,看著倒像是她女兒似的,她心裡不由得一軟,就笑著伸出手指點了點白文蘿的額頭,笑道:「呵呵。。。。。。鬼精的丫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兒也是碰巧了。你這東西就先放我這吧,正好我這就要進宮一趟,能拿這去問問懂行的人,還能發筆小財。」她說完便站了起來,接著道:「行了,我得去王妃那候著了,你回去吧。」

    白文蘿從孟氏那出來後,心裡微微鬆了口氣,既然曲元知道那花露膏的功效,那麼宮裡懂行的人就更是不在話下了。這事,自然會藉著孟氏的嘴傳到王妃耳裡,其中的彎彎繞繞,不用她說,她們自己去琢磨,這樣,比她過去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效果可是天差地別。
     



第三卷 京州風雲 第二十三章 落 棋

    孟氏進宮後,找了人問清楚了那花露膏的事,心裡頓時就是一驚,她當時聽白文蘿說的時候,就已經發覺這其中有些不太對勁了。這麼一盒子花露膏用來收買一個丫鬟的心,太不值,而且這東西的價值,別說是丫鬟了,就是一些貴婦人官太太也不一定就清楚的。若真是想收買人,隨便一支簪子,手鐲什麼的都比這個來的實在。

    但是她當時未動聲色,就是怕這只是自己的臆測,而且這東西是不是真藏了什麼玄機,她也不清楚,貿然說出來,只會給人堵心。而眼下,她幾乎已經確定,這裡頭果真是藏著見不得人的心思,只是北齊來的那丫頭也太狡猾了些,這東西若是直接送給白文蘿,就能好好拿捏她一番了,偏是送給丫鬟。再者,這東西會有這樣的效,也真不是什麼人都清楚的,她要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

    幸好文蘿那丫頭也是個心思剔透的,必是察覺出什麼不對勁來了,只是又不好確定,所以才特意過來找她一下的吧。孟氏想著便輕輕笑了一下,然後又暗歎了口氣,這事,怎麼也得告知王妃一聲。

    「你確定!不過剛剛在宮裡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從宮裡回來後,康王妃本是要休息一會的,卻不想會聽到這樣的事,那面色一時就沉下幾分。

    「確定的,這東西我是問了芸妃娘娘身邊的官嬤嬤,她比宮裡的御醫還瞭解這些脂粉膏露,自是不會假。而那會您還在太后那兒說著話,我打聽清楚後,便知道這事到底藏著不光彩的心思,怎麼也不好當著太后的面說出來,因此只得等回了府才說。」孟氏慢慢解釋道,面上的神色同是很嚴肅。

    「簡直是不把王府放在眼裡了!」康王妃說著就將手裡的茶杯?地一下擱在茶幾上,猛地就溢出一些茶水灑在桌上。外頭候著的丫鬟聽到動靜,偷偷往裡瞧了一眼,一見康王妃那樣的面色,再瞧也沒有叫人進去伺候的意思,就嚇得趕忙收回了身子,走遠了些。

    康王妃深呼吸了幾下,就看著孟氏道:「藏著這種心思的女人如何還能讓她留在府裡,要麼打死,要麼攆出去賣了!」

    「請王妃冷靜些,您忘了,那女人,是皇上指名送進來的,而且還是北齊那邊的人,跟咱這府裡的下人不一樣。沒個確實的說話,隨隨便便就處置了,萬一傳到皇上耳中,若是問起來,府裡也不好交代。」孟氏一邊說,一邊站起身,走到康王妃旁邊,拿出帕子獎濺到桌上的茶水輕輕拭擦乾淨了。然後才坐回去,又接著到:「想必長卿心裡早就知道了,北齊送來的那兩女人不是什麼善茬兒,所以到這會還晾著她們。其實說起來,文蘿那孩子,也是著實讓人心疼的,才一進門,就有這麼兩個心術不正的女人,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偏她心裡又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幸好還有幾分警覺,知道拿來給我瞅一眼,不然,到出了事的時候就晚了!」

    經孟氏這一說,康王妃已經冷靜下來了,其實她心裡並不是不清楚那女人不能隨意處置,只不過她在這府裡,居高慣了,心裡一不痛快了,這樣的話就容易衝出口。

    朝堂上的事,她知道的並不多,康王爺也不是那種喜歡跟女人談論朝堂政事的人。再就她自己而言,她也認為女人只要將內院管好,並且幫助丈夫拉好一些旁的關係就行。

    所以,當上官錦一被革職後,皇上就將兩個美人送了過來,她只當是皇上慣例的賞賜,可能還含有幾分安慰的意思,因此心裡還挺欣慰,到底皇上還是有愧疚的。畢竟上官錦都這麼個年紀了,子嗣的問題確實很讓人著急的,多幾個女人就多幾分期盼。

    可當知道上官錦將那兩女人領回來後,竟有晾個一兩年的打算,她心裡就有些不痛快了。當時就以為,準是白文蘿給上官錦吹了什麼枕頭風,竟讓她兒子連皇上賜的美人都給甩手晾在一旁!本來她是想就擱個三五個月,等白文蘿有了身孕後,就讓上官錦將她們收了房。雖然有些委屈了白文蘿,但她的孩子一生下來就是嫡子,誰能越的過去!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兩女人,居然真懷了這樣不正的心思!簡直是膽大包天了!名分還未掙到呢,就想動歪心思!就算她不喜歡白文蘿,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換到旁人插手。而且是非對對錯,輕重緩急,她還能分得清,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放在王府裡,就是一個極不安定的因素,指不定什麼時候又出什麼事來這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不缺那一兩個

    「那也不能留著這個禍害!」康王妃想了一會,就冷冷地說道。

    孟氏看了康王妃一眼,遲疑地說道:「您是想。。。。。。」

    「沒誰能保證自己這一輩子都無病無災,既然是皇上賜下來的美人,自然比一般人尊貴些,明兒我就派個嬤嬤過去照顧她的一切起居生活。」康王妃冷笑了一下,頓了頓,又問道:「對了,另外那個怎麼樣,可是也藏了這樣的心思?」

    「聽文蘿的意思,這事似乎只是綠蘇一個人的事,但是誰保得准另外那位沒這樣的心思,畢竟都不是咱大景的人。」孟氏說到這,想了想,又道:「不過她們到底也是皇上送來的,若是一塊兒出了事,多少也會引人注意,還是慢慢來得好。」

    「嗯,你說得不錯,確實是急不得。」康王妃點了點頭,又慢慢端起茶盞,面上一派尊嚴之色。

    「那文蘿那邊,要跟她實說嗎?」孟氏又問道。

    康王妃放下茶盞,想了一會,使搖了搖頭道:「算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就別說出來讓她鬧心了。」其實,她不想讓白文蘿知道,並非是真的為白文蘿的心情著想。而是,她自己將要做的這些事情,到底也是見不得光的,還是少個人知道,她心裡會舒坦些。孟氏自然也是明白的,而且她也是參於了這事,若真讓她跟白文蘿說去,還真有些不好開口。

    事情算是定下了,孟氏從康王妃那出來後,看著將要落山的夕陽,園中的桃樹已經冒了幾點花骨朵,只是瞧著還是瘦骨伶仃的樣,風依舊很冷,那桃花要盛開還得些時候。

    孟氏過來找白文蘿的時候,白文蘿正在房裡自個跟資格下著棋玩。瞧她進來後,白文蘿便叫木香將棋盤端到一邊去,然後讓孟氏過來坐下。喚了丫鬟上了茶後,再瞧到孟氏的眼色,她心裡會意,就將屋裡的丫鬟都遣了出去。

    「那盒花露膏,我找了懂行的人看了,確實是好東西,只是不太適合咱大景這邊的女人,似乎跟其後有些的關係吧,聽說有人用了後,多少有些過敏了,不是紅就是癢的。」孟氏先是喝了口茶,然後才笑了笑,一臉自然的說道。

    「啊,既然是這樣,那就麻煩嫂子幫我處理了吧。要是覺得麻煩,就讓人直接扔了,不過別讓綠蘇知道了就行,免得她心裡過意不去的。」白文蘿一聽,馬上就順著孟氏的話接了下去。

    「扔了也太可惜了,要不我讓人拿去外面賣了,得了銀子再拿回來給你。」孟氏一聽她沒有多問,心裡鬆了口氣,便又笑著道。

    「嫂子這是說笑呢,要讓人知道我拿了丫鬟的東西去賣錢,換得被人笑死了!呵呵……嫂子要是捨不得,可以偷偷拿去換了錢,然後跟我說扔了就行了。鑰匙我哪天真窮得揭不開鍋了,一准想起這事來,到時可就賴上嫂子了!」白文蘿眼兒一彎,就笑瞇瞇地說道。

    「嘖嘖,我換知道,原來你這張小嘴還會反咬一口呢!」孟氏被她逗得樂了起來,笑著搖搖頭,過了一會兒,

    才似忽然想起來般,就開口道:「對了,因今日進了趟宮,王妃這才想起那兩位北齊過來的姑娘,是皇上賜下的,到底跟一般的下人不一樣。便打算明兒讓個老嬤嬤過來伺候她們一應起居之事,我提前跟你說一聲,你心裡別多想了。」

    「我正發愁這事呢,雖早安排了兩個小丫鬟過去,卻也怕伺候得不周,若讓人以為我待她們不好,我真就冤了。可這畢竟得有一段時間

    適應水土不服,只是我這邊又沒有適合的人,王妃能想到這些,我感激還來不及,哪會多想的!」

    「你確實是個懂事的孩子,我沒白疼你,別擔心,王妃準會慢慢發現你的好。」孟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事情說完了,再一瞧這天色漸晚,便就站起身告辭了。

    白文蘿跟著起身送了孟氏出去後,就返身回了房間,然後看著擺在桌上,自己剛剛下的那盤棋。她從棋盒裡拿起一杯黑子,用中指和食指夾住,瞄準一個位置,啪地一聲脆響,那枚黑子就落了下去,吃掉了一枚白子。

    讓老嬤嬤過來伺候她們的飲食起居嗎,終於把球踢了出去,至於結果如何,就等著瞧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46 PM

第二十四章 把脈

    初春回暖,房中地龍已熄。春意萌動的夜晚,一對紗燈朦朦朧朧,一盆炭火明明暗暗,帳幔垂下,被褥凌亂,空氣中微有喘息聲此起彼伏。上官錦摟著側臥的她,緊貼著休息了許久,才在她耳後沙啞地說道:「做得好!」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兩人心裡都明白指的是什麼。白文蘿未應聲,只是動了動身子,蹭了他兩下,算是回應。然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背靠著他,臉貼在枕頭上,就沉沉地閉上眼睛。這事情,她處理的時候雖是避開了采藍,但是木香和沉香私底下找柳黃和金萱打探花露膏的事,采藍不可能沒有一絲察覺。而且木香還去找了曲元,再有孟氏那邊也自會與他說。因此她從沒想這事會瞞過他去,再者,她私心裡也是想看看他對這事的態度到底是如何。眼下看來,那水晶幸運石掛件的事,確實是不值一提了。

    自王妃派了一位姓歐德嬤嬤過來關睢閣這邊,負責照顧耀紅和綠蘇的一應生活起居後,東廂那邊基本上就再聽不到什麼動靜了。

    很長一段時間,那兩人基本都不過白文蘿這邊來了。

    其實耀紅自進了王府,除了在著裝上特別點,其餘的都是任聽安排,表現得很安分,而且又沒有前科,由此那嬤嬤盯著她的時間要少些。至於綠蘇,雖是經過花露膏的事情後,她馬上就安分了不少,只偶爾瞧著天氣好的時候,才出來再這園中走走。但歐嬤嬤一過來,就將她當成重點監視對象,並且有王妃撐腰,所以對她的態度自是沒幾分客氣的。因此綠蘇常常是在外面沒走上多少時候,就會被找過來的歐嬤嬤給請回去歇息。

    上官錦依舊是很忙,不但是白天裡少有見到人的時候,就是晚上,也是常常三更半夜的時候才爬到她床上。白文蘿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他也從不說。而且這段時間裡,白文蘿也有要忙的事情。綠蘇的花露膏事件後,又經孟氏尋機會勸了兩句,康王妃對白文蘿的態度多少是好了些。於是有一日,康王妃忽然就開口讓她跟著孟氏學一學管家,以及這府裡各方面的人情往來之事。

     偌大的王府,每日大小事加起來,多的時候足有百件。再有朝中的王妃,公主,誥命們的結交牽線,生辰做壽,婚喪嫁娶等,幾乎日日都有。送何禮,禮之輕重,可需赴宴。。。。。。這些都需要拿捏妥當了。孟氏對她在這人情往來方面教得用心,但是對於府內的管家之事,多是草草帶過,少有細說的時候。白文蘿自是明白其中意思,其實她原本也無意於這王府的管家之權,更沒有要跟一杯羹的心思。所以關於這方面的事,她幾乎是隻字不提,就是偶爾孟氏與她說起,她也用自己精力不濟為借口推開了。幾次之後,孟氏也明白了她的心思,故而待她越是親密起來。

    在忙著熟悉這府裡的一切大小事,琢磨著上上下下的人情往來,應付著康王妃時不時的挑剔,那時間不知不覺就滑了過去。當有一天,白文蘿看到園中的桃花已經開始敗謝,樹枝上冒出來的一簇一簇嫩綠的新葉,昭示著炎熱的夏日就要到來。

    東廂房那邊,這幾個月來,在歐嬤嬤的細心照料下,季節轉換的時候,綠蘇還是不小心傷了風。在床上躺了好些天才起來,好是好了,只是人卻是瘦了一大圈,那身子瞧著也不如以前了。誰看著她那光景,都嘀咕著也不知什麼時候就倒下去了。而那期間,白文蘿自是沒少讓人送了好些藥材過去,並還安慰她幾句,綠蘇一一受了,連連道謝。她這段時間,真是學乖了不少,默默地看著自己周圍的一切,再不動別的心思。至於耀紅,依舊是那般,看似安分,實則冷眼觀看著這王府裡的一切。

    似乎大家都在等待著一個適當的時機,眼下的平靜,看起來更像是在僵持。

    立夏的那一日,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白雲悠然。一早,白文蘿去康王妃那請安回來後,也沒回屋,只在院裡頭的觀雪亭那坐著,知道日近中天的時候才回了房間。更衣的時候,將手中的鐲子脫下,放置匣中時,她微頓了頓,就從那匣中拿起其中一個鑲紅寶石的鎏金鐲子。白文蘿輕輕摸著那鐲子上的紅寶石,也不知在想著什麼,只見背光而站的她,又是微垂著臉,使得面上的神色模糊不清。她看了好一會,才將那鐲子慢慢放了回去,然後轉身。

    初夏的陽光從糊著銀紅薄紗的窗欞中穿透進來,照射在那擺在窗戶旁,全身鍍了金的小天使身上,使得那整個小天使像都熠熠生輝起來,如似活了一般。白文蘿轉過臉,看著那一雙往上飛揚的翅膀,一時有些怔住。

    木香輕輕拽著沉香出去後,悄悄問她:「今兒王妃是不是又跟二奶奶提那事了?」

    「可不是嘛。」沉香微微皺了皺眉,面上帶著幾分焦慮,輕歎了口氣就接著道:「五妃也太著急了些,這才半年時間呢,就這麼急著趕著問的,這個月都提了三回了,我在旁邊聽著都不舒坦。」

    「聽說大奶奶當年一進門,才兩三個月的時候就懷上了。而且現在那邊有四個孩子,熱熱鬧鬧的,王妃怎麼也得拿來比較一下。」木香跟著歎了口氣。

    「這怎麼能拿來做比較,大奶奶的大公子比咱二奶奶都還大一歲呢!而且我記得在白府時,府裡有好幾房人家,都是娶了妻後,兩三年才有的消息,還不是一樣過得很好!」沉香頓時就瞪著眼睛說道。

    「你小聲些。」木香說著就拉了拉她的袖子,想了想便接著道:「不過我算了算,二奶奶的月事,這個月遲了兩天呢,會不會。。。。。。」

    「要真是就好了,只是前幾個月,不也都沒怎麼准的嗎。」沉香一時說,一時歎氣,然後又接著道:「唉,我有時真想去廟裡求一求那送子觀音。」

    「行了,不害臊的,這話要讓別人聽到了還不羞死你!」木香說著就轉過臉,捂著嘴笑了起來。

     「沒良心的,難道你不替二奶奶著急嗎!」沉香被木香這麼說,臉一紅,頓時又羞又氣的說道。

     「我哪能是不著急的,只是想想,這時日也短,沒準再過一兩月就有好消息了也不定。俺們都放寬了心,別咱這一旁乾著急的,影響了二奶奶的心情才是。」木香慢慢收了笑,然後一臉正經的說道。

     時間久在這略顯焦急與期盼中,又滑過了一個月。王府的園中意識一片綠意,滿院桂花飄香,圃中的紫薇。鳳仙爭相怒放,蜂蝶亂舞,天氣越來越熱。

     那日的午後,沉香服侍中午小憩片刻的白文蘿起來洗簌完後,別的小丫鬟都出去了,就她還站在那裡遲遲沒有動身。白文蘿瞧了她一眼問道:「有事?」

     「二奶奶,我算了日子,您已經兩個月沒來月事了呢!』沉香面上是抑制不住地歡喜,也不顧白文蘿面上依舊淡漠的神色,接著道:「是這就告訴王妃去,還是先找個大夫到把把脈,確定了再說?」

    「不是那麼回事,你別多想。」白文蘿靜默了一會,就搖了搖頭,只是語氣到底也不是很確定。但是她總覺得應該不是懷孕了,她的月事一直就沒有太準的時候,雖然兩個月沒來,以前從未有過。。。。。。

    「是不是,總得讓大夫把脈了才知道啊。」沉香一聽白文蘿這話,趕忙就勸道:「再說了,若玩意真的不是,那二奶奶這身子也得好好調理調理才是,這個可千萬別亂了!」

   「你倒是什麼都能操心的!」白文蘿說著就一笑,淡淡的,也說不出什麼情緒來。

    沉香苦笑著說道:「我這不是替二奶奶著急嘛,這兩個月可是天天算著日子呢,好容易等著有兩月了!明兒還是讓人找大夫過來瞧一眼吧,二奶奶要是不放心,就跟采藍姐姐說一聲,讓她悄悄領著大夫進來,先別聲張了,這也好。。。。。。」

    「誰要找大夫?」沉香的話忽然被上官錦打斷了,兩人一轉頭,就見上官錦掀開竹簾,從外頭走了進來。

    「今兒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白文蘿瞧他進來後就站起身。

    「嗯,事不多。」上官錦只略道了一句,然後就來回瞧著她倆,問道:「剛剛怎麼說到找大夫,你不舒服?」

    白文蘿有些無奈看了沉香一眼,沉香抿嘴一笑,就說道:「這事,二奶奶自個跟二爺說吧,我先出去忙了。」她說著就趕忙轉身,走了出去。

   「怎麼回事,你真的身子不舒服?」上官錦說著也不待她回答,就拉著她坐到炕上,將她的手放到炕幾上,隨即就伸出手,搭在她的脈搏上。

    白文蘿原是要張口的,只是見他這般,便又忍住了,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他面上的表情,心裡一時生出些許複雜的情緒。




第二十五章 調 理

    過了好一會,上官錦才放開手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然後說道:「身子不適怎麼不早說。」

    白文蘿聽了這說,也理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只覺得那顆懸起來的心,在半空中一上一下,晃晃悠悠的。她笑了笑,收回手,放下袖子道:「我也沒覺得什麼不適,你這把脈都瞧出什麼來了?」

    「沒大事,就是血氣有些不足,自明兒起,你喝一段時間的藥調理一下。」上官錦收起手時,垂下眼睛,那一瞬,她看不到他眼裡的神色。待他再抬起眼,他面上已經帶著笑了,只見他才說完,想了一會又道:「我明日還是讓曲元過來一趟,給你好好瞧瞧,再開方子。」

    「其實就是月事不調罷了,還需要讓曲先生過來的。」白文蘿說著就站起身來為他更衣。

    「這不是小事,也是我這段時間太忙,疏忽了。」上官錦換好衣服,然後直瞅著她好一會沒說話。

    「怎麼這般看著我,臉上長花了不成。」白文蘿瞟了他一下,就走到那櫃子前,打開,將一件新做的月牙色袍子拿出來,在他身上比了比,說道:「剛剛忘了叫你換這件了,這是前兩日才做好的。就照著上月那件的尺寸做的,只是…你這個月似乎是瘦了點啊。」白文蘿說著就伸手量了量他的腰。上官錦順道抬手摟著她的肩膀,垂下眼睛看著她問道:「王妃是不是跟你說什麼讓你累著了?還是這段時間王府裡人情往來的事太多,疲於應付?」

    「怎麼會,你想得多了。」白文蘿要推開他,見他不放手,她便笑著拍了拍他道:「這衣服要皺了呢,我費了不少時間做的,你不穿也別糟蹋了!」

    上官錦只得鬆了手,卻馬上開口道:「那我現在就換。」他說著就動手脫衣服,白文蘿才走到床邊打算將衣服疊好了,聽他這一說,就轉過頭道:「好好的又換什麼,也不嫌累的慌。」

    上官錦瞧她這一回頭,漆黑的眼中半含著笑,纖細的腰身微扭,輕柔的夏衣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他想起這段時間因為忙,已經好些天沒好好親熱一番了,今兒好容易得了空,時間多有富裕。再一瞧嬌妻在前,心中微熱,剛解了一半的衣裳百度名門喜事吧螞蟻手打團首發,就走上前去,將她摟在懷裡道:「那就不換,咱都脫了。」

    「你,這大白天的,太熱了……」她說著就要推開他。

    「乖,把火洩了就不熱了,完後再泡一泡澡。」他一邊哄著,一邊就抱著她滾到床上。

    。。。。。。

    第二日,上官錦難得沒有一早就出去,陪她吃了早膳後又陪她去康王妃那說了會話,然後再回關睢閣,沒多會,采藍就進來報:「曲先生過來了,正在外廳候著呢。」

    「知道了,讓他等一會。」上官錦點了點頭,采藍便退了出去,白文蘿在鏡子前看了看,又整了整衣服,然後問他:「王妃知道曲先生今兒過來嗎?」

    上官錦搖了搖頭道:「我沒跟她說,不過這會就算知道了,也只當是過來找我的。只是你自明兒就開始喝藥,王妃多少會知道些,要是日後與你說什麼了,你別放在心上,我會找機會跟王妃好好說說的。到底咱成親也都不到一年時間呢,著急孩子的事做什麼。」

    白文蘿隨上官錦出去後,就見曲元坐廳內的椅子上,正接過沉香給他端上的茶,只是瞧他們出來後,他就將接過的茶盞放在幾上,站了起來,朝她和上官錦微欠了欠身。

    上官錦擺沒多做客套,讓他坐下後,就將白文蘿帶到他旁邊坐下。

    曲元告了聲罪,然後才抬起眼仔細看了白文蘿一會,接著便道:「麻煩夫人將手放在幾上,我為夫人把一把脈象。」

    白文蘿於是伸出手放到茶幾上,候在一旁的沉香將一條帕子輕輕蓋在她的手腕上,曲元這才伸出手指搭在白文蘿的腕上。屋內一時間很安靜,白文蘿微垂著臉,面上沒什麼表情,上官錦在一旁看著,面上亦是很平靜,只有一旁的沉香和木香,臉上皆是帶著幾分期待之色,而守在外面的采藍卻是看著那青天,心裡想著,這院裡是不是要出喜事了。

    其實也僅是片刻時間,曲元就放開了手指,白文蘿便將手收了回去,這屋裡的氣息一時間出現明顯的波動。

「夫人只是氣血稍有不足,體內之氣有些失調,並無大礙,我開個方子,夫人照著方子調養一段時間便可。」曲元面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說話時聲音亦是平緩有度,讓人不由信服。曲元說完,然後就站了起來對上官錦道!「我前日接到別人傳來的幾個口信,煩請大人借一步說話。

    上官錦帶著曲元往書房那邊走去後,沉香才歎了口氣道:「怎麼不是西脈啊,那位曲先生可是看準了沒有!」

    木香趕忙拉了拉沉香,有些責備地看了她一眼,又示意了一下白文蘿那邊。沉香頓時收口,然後扶起白文蘿笑著道:「二奶奶別洩氣,等這段時間把身子調養好了,準能傳出喜訊來。」

    「真能貧嘴的。」白文蘿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麼,就回屋去了。

     書房那邊,上官錦盯著曲元直接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我昨兒給她把脈,總感覺有些不大對勁。」

      曲元不慌不忙地說道:「夫人這氣血不足,是先天性的,應該是自小身子就不好,常年病痛加身。只是後來似乎是調養得當,慢慢轉好,但眼下根還未除盡,不過也無大礙了。我剛剛看了夫人的脈象,氣血雖有不足,但夫人體內有一股綿延之氣一直在為她繼力,這也算是吉人自有天相,估計夫人能擺脫了小時的病弱之身,也是那股綿延之氣的作用。眼下這般看來,只需加上藥理,好好調養些時日,便可完全除去舊時病根。」

    上官錦聽完,沉默了一會,又問道:「她這段時間,是不可能懷上身孕?」

    「這事並不能說得準了,其實說得通俗一點,夫人只是身子有些虛弱罷了,至於。。。。。。」曲元說道這,就頓了頓。上官錦看了他一眼道:「有什麼好為難的,你有什麼說什麼。」

    「至於夫人近段時間月事失調,只是大人亦說,夫人之前未出現過這樣的事,那麼這一次,除了與原先的病根有關,或許是受了些情緒的影響,比如一些壓抑和煩悶的不好情緒,多少也會使身體失調。」

    「你是說她是因過得不開心所致。」上官錦靜默了好一會,才慢慢說道。

    「這個。。。。。。我不知道,大人亦懂醫理,心裡應該清楚。」曲元微欠了欠身,輕聲說道。

    上官錦沉默良久,然後又問:「跟我有關係嗎?你知道我的情況,而且我去北齊那段時間,停了藥近一年的時間,這。。。。。。會不會有影響。

    曲元搖了搖頭道:「其實那段時間停了藥,對大人以後的子嗣來說算是好事。而且以大人的身體來看,最近這幾年是最好的時間。」

    曲元走後,白文蘿除了一日三餐外,早晚時刻便多了兩碗藥,黑乎乎的藥汁,又腥又苦,她卻每次都是眼都眨地就一口灌了下去,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沉香不知為何,心裡總要歎息兩聲,然後又悄悄許願,希望二奶奶的肚子能早日傳出喜訊來。

    然而喜訊沒有傳出,這事倒是很快就傳到了康王妃那邊,康王妃心裡頓時就犯急了。這還未生孩子呢,身子就成這樣了哪能行!就是等她調養好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懷得上,而且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懷上!

    七月中旬的時候,那太陽如火般毒辣,天氣悶熱了,康王妃這一天裡也都覺得身上休息,懶得多花,又因白文蘿這段時日要調養身子,於是便免了他的早晚請安之事。

    只是,有些話,她還是覺得心裡不吐不快,因此尋著上官錦稍有閒時,便將他叫了過去,提了這事,又暗示了一些,讓他可以先做房裡收個丫鬟。然上官錦卻是一口拒絕了,並笑呵呵地說道:「我這成親還不到一年時間呢,而且文蘿她年紀還輕,母親何必這麼著急。」

   「這能不著急嗎,她是還年輕,那你都多少歲了,你不是….」每次一提到白文蘿,上官錦就全站到那邊去。

    康王妃說著說著就有些氣到了,乾脆就住了口,瞪了他一眼。

    「母親莫生氣莫生氣,快喝口茶,消消火。「上官錦滿臉討好地笑,,說著就上前躬身給康王妃捧上茶,見康王妃接了,他才接著說道:「其實也就調養幾個月的時間罷了,沒準到年底的時候就給你送來了喜訊也不定。」

    「說的倒是好聽,她那身子,萬一真是生不出來的主,你打算如何!」廉王妃乾脆挑明了說。

    「若真是那樣,也不一定是她的原因那,沒準是我的原因呢?」上官錦慢悠悠地說道,只是瞧著康王妃又要上火的表情,他趕忙又陪著笑,補充了一句:「母親忘了,我亦是懂得醫術的,這些事情多少是清楚一些。」

    「真是越說越荒唐,什麼你的原因,若是你的原因,當年你屋裡那個叫紫煙的丫鬟是怎麼懷上的!」康王妃說著擱下茶盞。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46 PM

第二十六章 避暑

    上官錦沒想康王妃忽然提到好幾年前的事,微怔了一下,便又笑著道:「都過去好些年的事情了,母親怎麼還提那事。對了,我剛剛讓人給母親備了些消暑甜品,是將甜瓜、蜜桃、鳳梨切了塊,然後加冰塊和蜂蜜拌在一起,不過都這會了怎麼還沒見送上來!」

    正說著,就見一丫鬟捧著一托盤,從外頭走了進來,托盤上擱著的,正是上官錦說的消暑甜品。上官錦隨即起身,從那丫鬟手中接過,然後端到康王妃跟前道:「這夏日炎熱,這些東西清爽可口,稍稍吃一些,能開胃,母親嘗嘗,看可是喜歡。」

    康王妃看著捧到跟前隱隱透亮的玉薄瓷碗,碗中碎冰沉浮,蜂蜜粘稠,瓜甜桃香,色澤鮮艷。且那碗中的冰塊一直往外飄散著幽幽冷霧,使得那瓷器外圍凝結出無數細小的水珠,帶出一股涼郁泌人的香甜之氣。

    康王妃看著上官錦這一片體貼心意,心中的火頓時就消了大半,只得歎了口氣道:「你呀,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行了,行了,我也不說了,就依你靜等段時日`百度名門喜事吧首發再看吧。」

    上官錦從康王妃那出來,看著院中青石板被烈日曬得反射出一片晃眼的白光,旁邊的樹木皆是靜悄悄的。偶爾一陣微風經過,似也受不了這炙熱的陽光般,只見那綠濃濃的樹葉有氣無力的動了兩下,就又停下了。

    上官錦一邊往關雎閣走去,一邊想這天氣如此炎熱,也該去避避暑了。

    晚上,上官錦就跟白文蘿說了這事,白文蘿愣了一下便道:「去別院住,王妃會答應嗎?」

    上官錦笑了笑,輕撫了她的頭髮道:「玉蓮山那邊的別院,是幾年前,皇上賜我的住所。就在京外二十里處,位於半山腰,山腳下有個小鎮,山頂有座寺廟,即是臥佛寺。那地方清涼幽靜,正是夏日避暑的好去處。每年的夏季,我都會去那邊住一段時日.正好`青蛙手打眼下你也需要靜養,這幾日收拾一下,就隨我過去吧。離了王府,也少了許多勞心費神的事,對你的身體有好處,王妃不會有什麼意見的。」

    第二日,白文蘿就確定了隨行的丫鬟,因上官錦說了是去那邊靜養的,她這邊只需要帶兩個貼身服侍的丫鬟,再加上一位廚娘及兩個粗使的婆子便行。因此木香和沉香自然就在隨行名單內了,至於廚娘,白文蘿選的也是隨自己陪嫁過來的那位,只有另外兩個粗使婆子是關雎閣原有的人。
    采藍是必須要留下來看管院子的,白文蘿一早就跟她交待了一番,又將幾處鑰匙給她管理,采藍一一應下了。柳黃和金萱兩 人一聽自己沒在隨行之列,心裡都不得勁,找木香和沉香求情,讓二奶奶也帶上她們,皆被斥了一頓。

    至於東廂那邊,白文蘿只讓人請了歐嬤嬤過來,客氣地說道:「過兩日,我便隨二爺去玉蓮山的別院住一段時日,耀紅和綠蘇兩位姑娘就勞嬤嬤多照看。我也沒什麼可謝嬤嬤的,前幾日,大奶奶那邊送了些人參過來,原我這邊也有這個,如今實在是多了,一時也用不完。而且這東西,若是放久了會失了力氣。再者,嬤嬤這一把歲數了,平日裡還要起早貪黑,盡心盡力地服侍那兩位姑娘,若因此嬤嬤的身子有了什麼閃失,那便是我的過錯了,這些點參,是我挑了好的出來的,算是給嬤嬤補補身子用。」白文蘿說著,就將茶幾那個打開的錦盒子慢慢蓋上,完後輕輕推了過去。

    歐嬤嬤剛剛已瞧見,那錦盒是裡裝著的是兩條足有兩根手指粗的山參,沒上百年,少說也有七八十年了。她心中微動,她兒子眼下就缺這一味藥材,只是她的參價格實在太貴。即便她捨得拿出銀子,也不容易買到真正的好參。

    原本是想去求王妃的,但一想,就算是求到了,估計也不過是得幾兩而已,能頂上幾日。如今二奶奶如此大方,她心裡想接,但一時又有些遲疑。

    歐嬤嬤剛一進關睢閣的時候,白文蘿就讓木香想辦法去打聽關於歐嬤嬤的一切消息。原沒打聽到什麼特別的消息,然幾日前,木香忽然得知,歐嬤嬤早年失散在外頭的兒子竟找到了,只是不想卻得了重病,眼下最缺的就是人參這一味藥材。

    白文蘿不清楚耀紅和綠蘇本事有多大,這府裡可有他們的接應人。但她卻知道,她能讓木香打聽到的消息,別人自然也能打聽得到。而且,歐嬤嬤有了這樣的難處,少不得會在這府裡跟身邊的人訴上兩句,遲早會傳到那兩位耳朵裡。如果萬一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讓那兩位收買了歐嬤嬤,那她就太被動了。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但是她也不得不防著。而且就幾根人參而已,她還拿得出手,當日嫁過來時,那嫁妝裡就有不少這樣珍貴的藥材。

    而且這送人情,籠絡人心,需要的是適當的時機。歐嬤嬤是王府裡的老人,即使她眼下不幫這個忙,過些時候,自然會有給歐嬤嬤送上這份人情來。甭管是不是那兩位,她都不想讓別人白白得了這個機會。

    白文蘿瞧著歐嬤嬤遲疑的樣子,便輕笑了笑,慢慢說道:「其實這東西擱在我這也是白放著的,再說又不是什麼千年人參,就是普通的山參罷了。我想嬤嬤這一把年紀了,又是王府裡當差多年,想是見過比這好的多得是,我拿出來的,估計還不入得嬤嬤的眼。」

    歐嬤嬤忙道:「二奶奶這話真是折殺我了,其實是因為我也沒給二奶奶辦過什麼事,就收這麼重的禮,實在有些受不起。」

    「怎麼沒為我辦過事,嬤嬤過來後,不知讓我省了多少心。不然我這段時間既要熟悉府裡的一應事情,又要分心照看那兩位姑娘。我年紀輕,什麼事都不懂,若不是有嬤嬤幫著分擔了一些,那忙起來指不定出多少錯。這麼點東西,哪算得上是重的,再輕,我就拿不出手了!」白文蘿說著就朝旁邊的木香示意了一下,木香笑呵呵地走上前來道:「嬤嬤就拿著吧,不過是些補身子的藥材罷了,怎麼說也是二奶奶的一片心意。」木香說著,就將那個錦盒拿起來,放在歐嬤嬤的手中。

    歐嬤嬤握著那個盒子,頓了頓,便笑道:「既然二奶奶如此厚意,那我就厚臉收下了,二奶奶只管放心去,我定會幫二奶奶好好看著那兩位的。

    歐嬤嬤出去後,一旁的木香有些不放心地說道:「歐嬤嬤不會去王妃那多說什麼吧。」這萬一傳到王妃那,但保不準王妃多想了,一位二奶奶是想要收買她的人!

    「歐嬤嬤現在正求不得這些東西呢,既然收了,自是不會多嘴。而且,我不過是給府裡的老嬤嬤送點人情罷了,她雖是領了王妃的話過來的,但怎麼也在我這裡幫忙,我不表示點意思,也說不過去。」白文蘿輕輕搖了搖頭,她這不是收買王妃派來的人,而是避免王妃派來的人被人收買。

    白文蘿說完就進了房間,這會已近傍晚時分,夕陽斜照,屋內紅日滿窗。四下寂靜無聲,窗邊的鍍金天使,在餘暉的斜照下,依舊閃著淡淡的金光,她走過去,拿起那個小天使,入手時堅硬的溫熱感。窗戶上凹凸的花紋,纏枝的圖案投射在她的手上,枝葉蜿蜒,細細密密。

    天氣確實是太熱了,京州的夏日,比西涼還要悶上好些,即便屋裡擱著冰塊,她有時還是有點透不過氣的感覺。

    就在白文蘿準備著過去避暑別院的時候,京州城,最有名的萬春紅樓裡。趙武滿臉彆扭的對旁邊的漢子說道:「大當家怎麼叫咱到這來了!」

    「你小子怎麼還不樂意的樣,要知道這裡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銷金窟,溫柔鄉,咱是沾了光,對方非要拉著大當家到這來,不然你以為憑你這全身的家當,能踩得進這裡!」

    「我說,那個空缺的位置,要是讓這樣的酒色之徒給補上了,咱還不整日提心吊膽的!」趙武一邊說著,一邊跟著那漢子踩著那鋪著厚厚毛毯的樓梯,往二樓的房間走去。

    「你囉嗦什麼,這事自有大當家來做定奪,咱不過是打下手的,想那麼多也沒用。再說你以為那樣的人容易找嗎,要不是老趙身體真不行了,他家裡老母又沒個妥帖人照看,大當家才不會放人呢!哦,就是那邊的房間,走,過去吧,嗯?喂,你看什麼呢?這兒的姑娘雖是漂亮`轉瞬的距離手打,也別把眼睛都給看直了,要想逍遙快活,得先賺足了銀子,到時左擁右抱,想多美就多美。。。。。。啊!喂,你往哪去,房間是在這邊!喂喂,臭小子,你這是被哪個妞給勾了魂了!這地兒不是能隨便亂闖的!」

    趙武沒聽那漢子在說什麼,他剛剛一上二樓,無意中往下一瞥,卻沒想竟會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就愣了一下。只是想再瞅清楚些時,那人卻往另一邊的樓梯走去了,忽的一下就不見了影。他微握了握拳,下意識就往那邊跑去,只想瞅清楚了到底是不是那人!




第二十七章 起 程

    只是趙武還沒往前走出十米,就有兩個龜奴從旁邊走上來招手攔住他,見他面生,便客氣地道了一句:「這邊是上等雅間,客人若要過去,請出示一下玉牌。」趙武沒理睬他們,打算直接衝過去,卻沒想才一眨眼間,就讓人給擒住了手臂和肩膀,眼看就要將他甩到一邊去,同趙武一塊上來的那漢子趕忙就跑上前來,拍著趙武的肩膀笑道:「我家兄弟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認錯路了,我們是想去銀花三間,是早定好的房間,兩位給指個路吧。」

    那兩位龜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趙武,然後才慢慢放開手,客氣地道了一句:「往前,左拐,就是。」

    「多謝多謝!」那漢子笑著道了兩句謝,然後就拉著趙武往回走,直到走出了有十幾米遠後,他才抬起手,似恨鐵不成鋼地在趙武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說道:「臭小子,進來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不是一般的窯子,就是皇親國戚來了,也得規規矩矩地。你倒好,第一次進來就不要命地橫衝直闖,惹了禍不說,鑰匙攪黃了大當家的正事,看大當家不扒了你的皮!到時可別想讓我幫你求情!」

    「這窯子也太古怪了,怎麼連裡面的龜奴都有這樣的身上。」趙武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個的肩膀,有些憤憤地說道。

    「就是為了對付你這樣橫衝直闖的客人準備的,要不然這樓裡的姑娘,一個個如花似玉的,萬一進來個想要霸王硬上弓的,可怎麼辦!我說,小武啊,你剛剛是被哪個姑娘迷住了呢,還是怎麼了?這沒頭沒腦地就衝上去,要不是我河馬懂得隨機應變,你就被摔出去了,到時你丟臉不要緊,我還得陪著你一塊丟!」

    趙武揉夠了後,就將手從肩膀上放下來,想了想才道:「似乎是瞧見了熟人,不過估計是看錯了吧。」

    「熟人?男的女的?」聽他這話,何馬的眼睛頓時一亮,趕忙追問。

    趙武轉頭瞪他,似要發怒,然後又忍住了,悶悶地道了一句:「不關你事!」

    何馬摸著下巴,一臉壞笑地盯著趙武上下打量了幾眼,接著道:「剛剛看你那樣,瞅著像是要衝過去捉姦似的!照理說,應該是女的!不過經我聰明的腦子仔細一分析,若真是老相好的話,依你這性子,剛剛可沒那麼輕易就放棄了,所以說,指定是男的了!不過這說來,就算是男的,那也不可能是你爹,你反應那麼大做什麼?」

    趙武一聽這話,眼見真要發怒了,何馬隨即就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哈哈地說道:「好兄弟,來來來,跟哥哥說實話,什麼大事兒,別藏著掖著跟個娘們似的!」

    因為他們說話的聲音太大了,幾乎都要壓過了樓下傳來的絲竹之聲,沒一會就有位老鴇模樣的女人扭著身子走了過來,笑瞇瞇地說了他們兩句。正巧那會何馬和趙武也走到銀花三間的房門前,於是便歇了話,敲門進去了。

    他們的聲音消失後,玉花間那邊的上官錦才將門輕輕關上,沉吟一會,笑了笑,然後就往裡走了進去。

    那奢華如宮妃玉殿般的房間內,一個如神仙妃子般的女人瞧著他進來後,就從那張貴妃椅上站了起來,慢慢收起平日裡的嫵媚之色,朝他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他過來找你了?」上官錦進去後.也沒多瞧這房間裡一應奢華至極的擺設駕輕就熟地往右邊的一張太師椅上走過去,撩袍坐下。

    「是。」天羽紅一邊應聲,一邊從桌上給他端過一杯茶,輕輕擱在他旁邊的茶幾上,然後才接著道:「自媽媽幫我拒絕了那麼多客人後,大家便都傳有位神秘貴人最近常到我這,恭親王那應是坐不住了,昨兒過來後,沒說多會話,就直接問到大人頭上。我照大人的意思,未明說,只是恭親王似已信了八分,並說往後會常來看我。」

    「別大意了,他不是輕易就能相信別人的人。我交代你的事,也不能太過著急,先圈住他這段時間再說。」

    「我明白。」天羽紅點了點頭,然後就走到琴案旁,緩緩坐下,每一個動作都那麼恰到好處。上官錦一雙深邃的眼眸淡淡地看著她,天羽紅嘴角揚起一個含蓄的弧度,微側過臉看著他柔聲道:「今日就為大人彈一曲柳絮飛可好,是我剛學會的新曲子。」

    上官錦嗯了一聲,天羽紅垂眸微笑,悠揚的曲聲就如流水般慢慢傳了出來。。。。。。

    白文蘿定下了隨行的丫鬟婆子等,交待完院子裡的事情後,就剩下去康王妃和孟氏那說一聲了。因上官錦已提前跟康王妃說了這事,因此她到康王妃那的時候,倒沒再多費什麼口舌。最後康王妃只交待了她,這段時間要注意好好調養身子,服侍好自己的丈夫,然後便讓她出去了。

    走到孟氏那邊時,剛一進去,孟氏就拉著她的手,先是安慰道:「不是什麼大事,你年紀還好,有這毛病也算正常。幸好長卿想得周到,現在這麼熱,過去玉蓮山別院那正是時候,也好讓你安心調養。剛剛我正想過去你那呢,不想你就過來了,是明兒就起程嗎?」

    白文蘿點了點頭道:「是,因為擔心路上太熱,打算明兒天一亮就過去。」

   「這也好,有什麼缺的,現在趕緊跟我說,隨行的丫鬟都定下了嗎?」孟氏說著,想了想,就聽丫鬟將她櫃子裡的一瓶花露水拿出來,然後遞給     白文蘿道:「知道你不喜歡熏香,但是那別院是在山腰處,晚上的時候,還是有不少蚊子的,到時候你若還是不熏香,就在手腳上抹點這個。

    白文蘿瞧著那瓶花露水,也不客氣,伸手接了過來道:「多謝嫂子,讓嫂子別費心了。我那邊就帶了木香和沉香過去,另外還有一個廚娘和兩婆子。」

    「嗯,東廂那的那兩位,你怎麼安排了?」孟氏點了點頭,又問道。

    「就跟原來一樣,總歸就是我在的時候,那邊的事情也是由歐嬤嬤一手操勞的。昨兒已經跟歐嬤嬤說了,我不在時,勞她多費些神,也沒別的可交待的。」

    孟氏點了點頭,不再多說這事,又囑咐了她幾句,完後白文蘿就起身告辭了。

    第二日,太陽還未露臉,東方初現微光之時,就有兩輛大馬車從王府門前出發,帶著白文蘿和上官錦以及數個丫鬟們往玉蓮山的別院行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47 PM

第二十八章 別院日子

    約莫一個時辰後,馬車就到了玉蓮山腳下的萬寧鎮。白文蘿跳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只見晨光中的小鎮,人影稀落,房屋古樸。鎮上的青石路,看著年歲已是相當古遠,石板裂開的縫隙中冒出一簇一簇的青青綠草。這裡沒有京州城的喧囂和繁華,雖鎮上也有商舖酒肆等,但總透著一股悠閒寧靜之感。

    雖說那別院是在半山腰,但其實距地面並不遠,馬車穿過小鎮過後,沒走多會就來到一處由大青石板鋪就的斜坡處,斜坡很平緩,馬車可行得上去,且那坡的兩邊亦有階梯供人行走。

    白文蘿挑開車簾,往那山上看了一眼,遠遠便可見那青山松柏之中,樓台佛閣雄偉壯麗。

    「除了山腳下有一條通向臥佛寺的階梯外,別院後面亦有一條路可以直通臥佛寺。每逢初一十五日,前來燒香的人會多些,不過不會影響到別院的清淨,只是那幾日的香火之味卻是濃了不少。」上官錦瞧她往上看,便笑著說道。

    「我們要在這住多長時間?」馬車已經上了斜坡,白文蘿便放下簾子問道。也不知是否是心裡作用,一到這後,就感覺空氣清涼了不少,即便眼光已見晃眼,卻並不覺得有多悶熱。後面跟著的那輛車上,丫鬟和婆子們都下了車,順著兩邊的階梯跟在馬車後面走上去。

    「你若是喜歡,一直住到年節時再回去亦可,這邊冬日的雪景也是值得一看。」上官錦握住她的手說道,即便是在這炎炎夏日,她的手亦是帶著幾分冰涼。

    終於在別院門口下了車,白文蘿抬頭一看,就見長長的一塊門匾上,落著三個大字——寤寐居。

    此時山頂佛塔飛簷上懸著的銅鈴,經風一吹,發出泠泠之聲,綿延悠長,緩緩傳至,越發顯得此處清幽寧靜。

    不止這別院佔地多少,進去一瞧,只見裡面參天古樹,碧竹綠影,隨處可見。竹林中有從山上蜿蜒而下的泉水,匯成清澈溪流,映著碧綠纖葉,宛若一條凝翠而成的青帶。院中皆以甬石為道,道邊蒼苔漫漫,從中走過,只聞風聲細細,溪水淙淙,使人心曠神怡,確實是難得的寤寐之所。

    走完那條甬道,才見綠蔭如棚,碧竹森森間,一帶矮牆,一處院落掩於其中。

    入了院落,進入房間,但見桌椅簡單,幾案澄淨,滿園蒼翠冷色映與屋內,與王府內奢華繁複之象形成鮮明對比。

    真是山中不知歲月,先前在王府的時候,幾乎是一天一天數著過的日子。然道了這後,日日聽那晨鐘暮鼓,一晃眼,竟就過去了半個月。來了這邊,上官錦依舊有他要忙的事情,別院這同樣有一處專供他用的書房。他有時只在書房中處理事情,偶爾接見一些來去匆匆的人;有時卻是需要出去,亦有隔日才回的時候。

    然白文蘿從不問他辦的何事,去的何處,這些日子,她過得佷悠然,就連穿衣打扮,也不像在王府時那般,時刻注意著要與身份相符。在別院裡,她的穿衣打扮,一切從簡,胭脂膏粉,皆棄之不用。就如今日,她的一頭烏雲只綰了個簡單的螺髻,斜插一支珍珠簪子。身上穿的是素色的棉布衣裙,沒有多餘的花邊裝飾,腕上亦是乾乾淨淨的。纖細玉白的手中,拿著的是一封已經拆開的信,幾張薄薄的信紙被她反覆看了兩遍。

    白玉軒院試已過,正式取得秀才資格。而明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鄉試,他在信中說了,雖是早了些,但是機會難得,他還是想參加試試,如若不中,便三年後再考。時光飛逝,才短短幾年時間,那個懵懂的孩子,如今已經知道怎樣為自己打算未來的路,語氣中也愈顯成熟自信。。。。。。   

    白文蘿坐在竹林間的躺椅上,微瞇著眼睛,透過麥麥竹葉,看著碧藍如洗的天空。

    西福街是簡單幸福的生活不會回來,伯爵府內步步小心的日子已經過去,至於康王府的生活。。。。。。她慢慢回想,那會每日起來,先是請安,服侍康王妃用了早膳,然後回去處理院內的大小事宜,接著陪著孟氏應付王府裡的一些平日離得人情往來之事。再有,若族裡哪位親戚,或是朝中誰家有了紅白喜事等,或者備禮或者赴宴,期間還要仔細注意著與各個夫人結交牽線。時間就是被這些細細碎碎的雜事,一點一點地磨掉。雖然乏味,但她並不厭煩,每件事情都做得很仔細用心,盡量不出錯漏。

    這類似於機械一樣的生活,小心應付著別人的不滿,她覺得自己早已習慣,但為何這身體會出現排斥?而且婚後的這段時間,上官錦對她,也算是處處細心,該想到的,能做到的,他都算是做到了。她沒道理過得不好。白文蘿想著就將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心裡歎了口氣,千算萬算,就算漏了這一點。

    心中有一絲莫名的缺憾之感,一直就被她選擇性的忽略......

    七月三十那日,上官錦說他今日有位朋友要過來,怕對方不認得路,因此一早就出去了。沉香服侍白文蘿梳洗完後就笑著道:「聽說今日是地藏王菩薩聖誕日,二奶奶要不要去那臥佛寺上燒柱香?也都住了這些時日了,這別院也是走得膩了吧,不如今日就出去散散心可好。」

    來了這些天,雖是那湯藥日日都不曾間斷,但不知為何,白文蘿的月事卻依舊遲遲未來,算著日子,這已經是停三個月了。白文蘿看著也不似著急,沉香在一旁伺候著可是急的無可奈何,天天在心裡罵著曲元庸醫,可在白文蘿面前又不敢表露出一絲一毫的著急來。

    既然醫藥暫不見效果,那眼下那寺院就在跟前,沉香覺得,就是為表誠意,也該去燒柱香,順便許個願,沒準過不了多久,就傳出喜訊了也說不定。

    白文蘿原是無意那神佛之事,只是被沉香磨嘰得久了,她想就是去那山上瞧一瞧這景色也是不錯。於是便起身,只帶了沉香,往外吩咐了一聲。這別院的管家就領著她們往別院後面走去。

    別院後面,通向臥佛寺的那條路,雲台高聳,石階如梯,一路蜿蜒而上,伸向雲深之處。

    「二奶奶,要不您稍等一會,我讓下人備一抬竹轎,您坐著上去。」管家瞧著白文蘿嬌柔細弱的身子,於是提議道。

    「原就是出來走走的,還坐什麼轎子。」白文蘿說著就已經抬步踩在石階上,一步一步走了上去。沉香趕緊跟上,那管家同是變趨變步地跟在後面。

    抬頭遠眺,晨光之下的臥佛寺莊嚴雄偉。樹木蔥蘢的玉蓮山上,有兩行人,分別從不同的道上,往同一個方向走去。





第二十九章 誰的幸運石

    差不多是花了一個時辰,才終於踩上了臥佛寺那乾淨平整的大青石地板!白文蘿喘著氣,兩頰微紅,面帶薄汗,不過反倒顯得那雙烏黑的眼眸更加明亮,猶似染了異彩般。

    沉香也是累得一時說不出連續地話來,她一邊掏出手絹,一邊對跟在她們後面,如履平步的管家道:「原來這兒……這麼高!怎麼,開始,也不說一聲!」 那管家一臉苦笑,心想他剛剛在下面的時候,不是說了要讓人抬竹轎的嗎,是二奶奶推說不要的,不過白文蘿這一路上的表現倒是讓他不由刮目相看。明顯是沒有武功根基的身子,但卻懂得呼吸配合速度,而且這一路上皆是不急不躁,也無一句抱怨。偶爾停下了歇一會的時候,還會問一問他關於臥佛寺的來源等等。所以,眼下登上來後,她身邊的丫鬟是氣喘如牛,而她也不過是一呼一吸間稍沉了些,實在是難得!

    沉香歇了一會後,就拿著帕子走到白文蘿跟前,要為她擦臉上的汗珠。白文蘿搖了搖頭,撥開了她的手,自己掏出帕子隨意擦了兩下,然後問那管家:「這裡是可以隨意走的嗎?」管家點了點頭道:「可以,二奶奶只別往僧人的房舍那邊過去就可。不過這上來的是臥佛寺的後院,二奶奶若想上香的話,請從這邊走到主殿那。對了,明兒是初一日,二奶奶若想上第一炷香的話,我一會與寺中主持說一聲,可以給二奶奶留著。」

    白文蘿笑了笑,道了一句:「不用。」然後便站在那環顧了一下四周,但見佛閣巍峨,鼻間香火之氣繚繞不去,陽光照射熠熠發光。周圍佳木蔥蘢,蒼天古樹攀枝蔓節,相互纏抱,一陣風吹過,帶來沁膚的涼意。佛塔上的銅鈴泠泠作響,其聲清脆遠。。。。。。

    就在白文蘿邁開腳步,往主殿那走去的同時,主殿那邊也有一行人正往她的這個方向,一路走一路笑的行來。

   「呵呵,想不到易兄還是個信佛之人!」河馬一邊摸著那殿前的朱漆欄桿,一邊對旁邊一名青衫男子說道。

   「算不上信與不信,不過是看過一些佛經,感其深廣,如今即上了玉蓮山,自然是要到這臥佛寺一看。怎麼,河馬兄是不是瞧著我那日,非拉你們大當家去萬春樓一敘,便覺得我是個酒色之徒,不可能與佛沾邊!」易風呵呵一笑,一邊說,一邊看著這巍峨殿宇,望著那供在殿外的莊嚴寶相。「哪裡哪裡,這想法,也就我這不成器的兄弟才會有。」河馬說著就拍了旁邊的趙武一掌,然後笑哈哈地接著道:「易兄仙風道骨,這一瞧就是個世外高人!沾點酒色怎麼了,不是有句話叫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嘛!」

    「哈哈哈,河馬兄倒是個有趣之人,請你們隨行,倒是不用擔心會無聊了。」易風大笑,然後瞅著旁邊的曲元道:「我記得這寺院的後面有條道是直接通向別院的,可是從這邊走?」

    「沒錯,不過那裡可不是隨便能進去的,之前長卿都說去接你,偏你要自己上來,也不給他留個口信。」曲元點了點頭,跟著又搖了搖頭道。

    「他自會知道,不過這能不能進得去,得先試一試才知道。」易風說著,眼中已露期待之色。

    曲元搖了搖頭,知道多勸無意,就等著看他吃暗虧。

    白文蘿往這邊行來時,已經聽到前面有談話之聲傳來,沉香在一旁嘀咕道:「這麼早就有香客了嗎?」只是她話才落,忽然覺得眼前晃了一下,隨後便發現剛剛還跟在他們後面的管家,眼下竟站到他們前面足有十步之遠的地方!

    「原來是曲元公子。」那管家閃身上前後,正巧曲元他們就轉到了這邊,雙方一對上,打了照面,那管家就止住了腳步。

    「古管家怎麼在這?」曲元微怔,不過他的聲音才剛落,就看見從那管家後面走上來的白文蘿,心裡頓時明白了。

    趙武沒想會在這又碰上白文蘿,呆了呆。旁邊的易風自是也瞧見了前面走過來的兩位佳人,一雙眼睛在白文蘿和沉香身上來回掃了幾下,最後還是落到白文蘿身上。他不但不避嫌,反而甚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了幾眼。單論容貌,要比旁邊的丫鬟略遜一些,不過那冷冷清清的氣質,從從容容的神態,卻是將旁邊的丫鬟整個比了下去。一時說不出哪裡特別,但只要多看幾眼,就越發覺得與眾不同。特別是那雙烏沉沉的眼眸,乍一看,裡面什麼都沒有;再一瞧,又覺得那裡面似乎有秘密。沒有見過哪個女子的眼眸如她,似千尺寒潭般沉靜且神秘。

    他在打量白文蘿的時候,白文蘿亦是不動聲色地掃了他們幾位一眼。趙武旁邊的那名漢子,三十上下的年紀,身材粗壯,面容豁達,神色之中皆帶著幾分江湖氣的豪爽。而曲元旁邊的那名青衫男子,身材和年紀都與上官錦差不多,只是他下巴那卻蓄了一把小鬍子,使得那瀟灑的神貌中隱隱透出幾分痞味來。

    「這位莫不是……就是傳聞中的那位,令長卿以爵位換的美人!」易風打量完後,說著就朝旁邊的曲元看了一眼,笑呵呵地打趣道。

    曲元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對白文蘿欠了欠身道:「不知夫人來此,多有唐突,請夫人見諒。」

    「這麼些年,你還是沒改這酸氣!」易風無趣地搖了搖頭,眼角的餘光瞧著從剛剛就一直不語的趙武,此時卻是直愣愣地瞅著前面。他挑了挑眉,問向河馬:「你兄弟怎麼了,不是看呆了吧?」

    河馬從剛剛就發覺了趙武的不對勁,他摸著下巴,瞅了瞅趙武,又瞅了瞅前面立著的那位已梳了婦人髮式的女子,然後就笑哈哈地說道:「易兄別理他,這小子時常犯傻。」

    參天古樹撐起一大片濃濃的綠蔭,涼爽的山風徐徐吹過,竹葉蕭蕭,即便是中午的烈日也帶不走這別院裡的清涼之意。院中綠蔭下的涼亭內,曲元、易風、趙武及河馬等人已坐在亭內的石桌錢,沉香和木香端上冰鎮的瓜果,山泉泡的茶水以及精緻的茶點等,白文蘿親手接過,一一擺在石桌上,然後才笑道:「山居之所,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各位,二爺應該就快回來了。」

    易風坐著石墩上笑呵呵地說道:「我同長卿親如兄弟,夫人不用這麼客氣。不過前段日子因有事纏身,趕不急回來祝賀這大喜之事,夫人別見怪,日後定補上一份大禮!」

    「易公子客氣了。」白文蘿笑了笑,微行了禮,就退了出去。沉香隨白文蘿出去前,有些責備地瞟了曲元一眼,曲元一愣,不解地看回去,只是沉香這會已經轉身出去了。

    「你得罪那丫鬟了?」白文蘿她們走遠後,易風沒錯過沉香剛剛那一記眼光,馬上就問了曲元一句 。
   
    「怎麼會。」曲元亦是滿頭霧水。
  
    「嘖嘖,莫不是瞧上你了,我才離開這麼幾年時間,想不到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易風說著就哈哈笑了一下,拍了拍老實人曲元的肩膀,然後對一直就有些心神不寧的趙武,和一副欲言又止的河馬說道:「兩位放心,我既答應了你們大當家,自是不會食言。總歸時間也算充裕,帶你們來這兒,想是也明白是什麼意思了。眼下就先好好商議一番,以後的事情也好辦些。」

    白文蘿出了涼亭,走得遠後,沉香才在後頭有些惋惜地開口道:「二奶奶剛剛在那臥佛寺裡為何不求支籤呢?連那寺裡的老師父都說讓二奶奶搖簽的,那麼辛苦上去一趟呢!」

    白文蘿笑了笑,沒應聲,佛說因果輪迴,善惡報應。。。。。。她若是信了,得下去多少層地獄才行。。。。。。
       「不過那曲公子怎麼又過來了,這次該讓他給二奶奶好好開個藥方子才行,上次到現在,都多長時間了,也不見。。。。。。」沉香自顧自的說著,忽然就被木香拽了一下,她醒過神,忙就閉了嘴。白文蘿回頭瞥了她們一眼,道:『這兒客人多,廚娘那是忙不過來的,你們都過去幫忙吧,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

    下午,上官錦就回來了,先是過白文蘿著說了幾句話,然後才過去易風那邊商議事情去了。晚上,白文蘿自己用了晚膳後,太陽已落山,銀月斜掛,屋外涼風習習,竹葉颯颯。她出去問了一句,聽說上官錦眼下正跟易風在書房裡談話,曲元和趙武及河馬各自回了給他們安排好的房間,只等著吃晚飯了。管家又說二爺剛剛交待了,晚膳就擺在書房旁邊的小廳內。

    白文蘿想了想,便去廚房那瞧了一眼今晚準備的菜餚,覺得沒什麼不妥後,才讓丫鬟們小心裝在食盒裡,然後領著她們往書房那走去。

    飯菜擺好後,白文蘿讓沉香和木香去請曲元他們過來,然後自己往書房那走去,打算叫上官錦一聲。

    只是她才走到書房門口,就聽見裡頭傳出上官錦的聲音:「你的東西,有人從北齊那拿過來的,卻偏是交到我手裡。」

    「真想不到,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還能瞧見這個。」易風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自嘲。

    「你自己惹的。。。。。。誰在外頭?」上官錦說到一半,忽然就停住,往外問了一句。

    「是我。」白文蘿移步現出身,輕笑著說道:「飯已經擺好了,特意來請二爺和易公子出去用晚飯。」

    「夫人客氣,走吧走吧,什麼事以後再說,夫人的這一片盛情是不能負的。」易風回頭,就站了起來,一邊把手裡的東西放入懷中,一邊笑呵呵地說道。剛剛那自嘲的語氣,這會已不見了蹤影。

    白文蘿笑著,眼睛瞟向易風放入懷中的東西,原來是個水晶石掛件!只見掛件下面那紅艷艷的流蘇,好不耀眼!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49 PM

第三十章 夜會

     見白文蘿的目光瞟向易風手裡的東西,上官錦眸光一動,當下卻未說什麼,只是笑了笑,趁著易風先出去的時候,他悄悄握了一下白文蘿的手,隨後才出了書房進了廳內。

     趙武在席上坐了沒過會,就起身解手去了。此時天已盡暗,墨藍色的蒼穹上,一彎銀鉤,從那枝枝葉葉的縫隙中露了下來,清輝如水,月色如霜,灑了一地。

     他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伯爵府的三姑娘,康王府的二公子用爵位換了美人,皇上賜婚。。。。。。這都是什麼事啊!他這三年來的執著和尋找,眼下看著就像個笑話!

     與屋內那個一身貴氣,高高在上的男人同坐一席時,他只覺得渾身彆扭,只好借口出來透透氣。自那日在萬春紅樓大當家同易風談妥後,不想前兩日,大當家家裡忽然出了事,不得不趕回去。於是就只好由他跟二當家一塊前來,同易風商議以後的事宜。原今日易風說的是前來會見一位朋友,並且跟他們的事情有關,便邀著一塊來了。

     卻沒想,易風嘴裡說的那個朋友,竟是上官錦,而且這裡也是他的地方!

     趙武心裡一邊胡想著,一邊順著那彎彎曲曲的甬道,無意識般地往前走。不知不覺,就走到那小溪之畔,聽著淙淙的水流,他怔了怔,就要往回走,沒想就聽到了一個聲音!

     「小武哥怎麼到這了,不是在那邊吃著飯嗎?」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意外,從不遠處傳來。

     趙武順聲一轉頭,就看見那溪畔的青石之上,一身素衣的白文蘿正轉頭看向他這邊。銀月之下的她,盤腿坐於石上,石邊蜿蜒的小溪生出裊裊霧氣,一陣風過,周圍竹林樹木沙沙作響。溪水映著月色,反射出浮光萬點,似流銀般,自她那處流向他這邊。

     此情此景,趙武只覺得一陣恍惚,一時分不清眼前的那個女子,到底是人是仙。

     他猶記得,她銷聲匿跡了三年,然後卻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忽然就出現在那古董店裡,並且已為人妻!當時除了極度震驚外,還覺得她身上貴氣壓人,讓他連想要靠近,都止不住生出怯意來。過後自是沒少打聽她的消息,但庭院之深,候門之高,非他之力可接近。再見,卻是半年後的今早,於臥佛寺主殿前,彼時的她,已褪去了當日那一身的珠光寶氣。然身上依舊是清清冷冷,待他也未見比別人多一分親切,偏這裡又是她丈夫之所,讓他心裡更是五味雜陳。

     而眼下,第三次見面,雖是他無意先行闖入,但卻是她先開口叫住他。。。。。。趙武有些怔怔地看著白文蘿,三年的時光從眼前滑過,他不再是前的那個愣頭小子,她不再是那個只梳著兩條粗辮子的小丫頭。然不變的是,他在她面前,依舊顯得拘謹,加上心緒紛雜,一時反不知該從何說起。

     白文蘿自到了別院後,發現這一處月色迷人,適合靜坐。因此晚上無事之時,她便會到這邊或是靜坐冥想,或是整理思緒。今晚因瞧著書房裡的那一幕,往日的許多事情驀然間就連成了本,答案呼之欲出,於是便又來此靜坐,卻沒想會瞧見趙武往這邊走來。知道此時的他,心中定是有許多疑問,因而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叫了他一聲。只是卻見他遲遲未開口,白文蘿想了想,便自那大青石上下來,然後道:「我們改日再談吧。」

     眼下夜幕已落,這又是僻靜深幽之處,孤男寡女,到底會有無盡嫌疑。

     眼見白文蘿就要轉身,從另一邊離去,趙武忽然就開口:「為什麼?」是歎息,是不甘,也是不解。白文蘿頓了頓,看著一臉神色複雜的趙武,沉吟一會,便道:「當日,我娘她,原是帶著我和軒兒前來西涼找我父親的。只是其中發生了許多事,致使我娘她不得不帶著我們在舅舅那兒落腳。當時為了不招人口舌,娘不得已,才一直未說實話,其中情由,我無法一一細說。總之,後來我父親找到了我們,並要接回府去。娘她不想大肆張揚這事,因此才對你們家撒了謊,原以為這輩子都沒有相見之日了,沒想。。。。。。」白文蘿說到這,有些恍惚地笑了笑,然後略帶幾分歉意地說道:「我很抱歉。」

    抱歉什麼?是抱歉我們家從過來到離去,都未說出實情?還是為他這三年來,沒頭沒腦的尋找感到愧疚?若是面對別人,趙武覺得自己指定會好好痛斥一下對方,可是當對上白文蘿那雙淺淺含笑,卻並無多少請緒的沉靜雙眼,他只覺得自己什麼也說不出口。

     誰家沒本難念的經,誰規定了誰對誰推心置腹,誰就要對誰掏心挖肺?

     趙武怔然好久,直到白文蘿以為他再無話時,他忽然又開口問道:「那你,這幾年,過得好嗎?」

     「很好。」白文蘿點了點頭。

     「他對你一好嗎?」趙武接著問,語氣異常遲疑。

     白文蘿怔了一下,便笑道:「也很好。」

     「可是,你不知道他。。。。。。」趙武有些急切地開口,然而話到嘴邊,忽的又止住了。

     白文蘿微偏了偏臉,瞧了他一會,竟無要追問的意思,只是笑著說道:「小武哥出來有些時候了,該回去了,不然得有人出來尋你了呢。」

    正走著,那邊就傳來木香尋人的聲音,並且聽那腳步聲,似乎正往這邊走來。原是河馬見趙武出去解個手,竟這麼長時間沒回來,心裡擔心那小子莫不是迷了路。這別院地廣人稀的,又在半山腰,若真迷了路可不得鬧得雞飛狗跳的,於是只好托個丫鬟出來找一找。

     趙武轉頭往那探了一下,見木香還未過來,便再回頭看了看白文蘿,只見她依舊立在那裡,姿態娉娉裊裊,他吐了口氣,然後道:「這水氣重,你也早些回去吧,省得著涼了。」他說完就轉身,悶頭走了。

     白文蘿只聽那邊他似與木香碰上,寂靜的夜裡,傳來幾句隱約的對話,隨後那聲音就慢慢遠去。

     估計上官錦那邊吃完飯後,還得談論事情,因此白文蘿就在那一直坐到月上中天之時,才從那溪邊慢慢走四院落。整個別院靜得只餘下風聲沙沙,木香和沉香坐在屋外的竹椅上乘涼低聲說著話兒,似在等她。見她回來後,皆站了起來道:「二爺才回來,我們本想去找二奶奶的,二爺卻說不用。

     「在屋裡了嗎?」白文蘿問。

     「是。」木香和沉香點了點頭,待白文蘿進去後,她們便也回了各自的房間。

     白文蘿進屋後,見只外屋的燭台上一點橘紅,屋裡未見星火,窗是開著的,上官錦正半躺在窗下鋪著竹蓆的軟榻上。屋內的沉暗,窗外的月華,在他身上匯成一副漂亮的剪影。她進去時,他是看著窗外的銀月彎鉤,側面的輪廓稜角分明,如似刀切。

     聽見響動後,他轉過頭,月光背著他,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使得她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見他朝她伸出手,緩聲道:「過來。」她走過去,側身坐在他身邊,說道:「還以為你們談事情會談得很晚,回來了怎麼沒叫人喊我去。」

     他一邊將手攬在她腰上,一邊說道:「他們幾位會在這住上一段時日,什麼事以後慢慢商議便行,急不了這麼一會。教你的那套功法,眼下練得如何了?」

     「馬馬虎虎唄,我又不是適合練武的身子,而且年紀也不合適了,如今能稍增強一下體質,無病無災就行。」她笑了笑,差不多是來了別院一個月後,某天,無意中瞧見他在院中練武,她一時看得有些愣住。上官錦只當她是好奇,便說教她幾招試試,可惜招式再怎麼奇巧,她領悟得再怎麼快,沒有力量,一切都是枉然。沒有人清楚她心裡有多失落,然上官錦倒是不在意,反高興得很,若不是她天生體質不適,且錯過了最佳年紀,簡直就是個練武奇才。

     最後,還是教了她一套最基本的武功心法,白文蘿倒是沒拒絕。學了後,結合自己一直練的那套氣功,慢慢琢磨了一段時間,發現兩者之間不但沒有排斥,竟還有些相通之處。於是便當成鍛煉身體,消磨時間,一直練了下去。

     「能將身子鍛煉得結實點也是不錯,這樣我也能放心些。」上官錦笑了笑,停了一會,就問道:「剛剛在書房那的時候,是不是有事想問我來著?」

     「什麼?」白文蘿頓了一下,就抬起眼看他。

     「不是想問這個嗎?」上官錦說著,就將另一隻手抬了起來,給她看他拿在手裡的東西,接著道:「前段時間嫂子有跟我提了一下這事,我當時還琢磨著,你到底是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這事。等了一段時間,總也不見你問,後來事忙,也就忘了,若不是今兒易風過來,也不知道得什麼時候才想起來跟你說一下。」

     白文蘿只見他手裡拿著的,就是綠蘇給她的那個水晶石掛件。她記得當時自己用帕子包起來後,就扔在了放雜物的櫃子的最底層,沒想竟會被他給拿走了。




第三十一章 夜半私語濃情

    「哦……」白文蘿看著他手中的掛件,笑了一下,然後才道:「之前不過是心中對那兩位存疑,後又聽到了關於你以前一個丫鬟的一些事,其中有點聯繫,便問了嫂子兩句。既然都是過去那麼久的事情了,我若問你,也顯得太沒意思了些。」

    「我跟易風在書房說的話你聽到了?」上官錦抬起眼,一邊看著她,一邊甩著手中的掛件,輕聲問道。

    「嗯,我走過去時,正好聽到你說把東西給易公子。」白文蘿點了點頭,坦白的說道。

    「心裡怎麼想的?」他接著問。

    白文蘿垂下眼,看了他一下,遲疑了一會,便道:「想是你以前的那位丫鬟與易公子應是舊相識,或者……兩人之間還發生過什麼事情。」

    他看著她平靜的臉,此時垂下的眼瞼遮著了她眼中的神色,月光從窗外灑進來,落在她臉上,顯得那皮膚愈加細白柔嫩。他從她腰上抬起手,在她臉上摸了摸 ,然後才淡淡地說道:「她當時懷的,不是我的孩子,我從沒想過,要隨隨便便讓個女人來給我生孩子。」

    大約是六年以前,那會先帝因病重,性情起了些變化,竟有了要廢太子的心,於是另外幾位皇子便想趁機渾水摸魚。然而,當時的太子行事向來謹慎,基本沒有留下能讓人抓去做文章的把柄。於是那幾位皇子便廣撒網,重點打魚,其中康王府也被暗中列入了撒網的對象。因當時,於公來說,御查院的主事康王爺是單為皇上效力。但誰都知道,於私底下,康王爺同太子佰的渡關貼系巴一先直髮就非同一般。而且,當時跟在康王爺身邊辦事的上官錦,同太子也走得很近。就是因為這一點,讓別有用心的人不時地吹了吹風,加上皇上因病重,性情大變,所以才慢慢起了疑心。

    於是,一名貌美的女子,在別人的特意安排下,被送入了康王府,且順利進了關雎閣。上官錦不知道對方到底想要通過紫煙來查探什麼,也不清楚對方都懷疑了些什麼。當然,他一開始的時候,並不知道紫煙其實是探子,只是他一直以來就防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因此紫煙並未找到什麼機會。尹氏陰錯陽差,因上官錦一次外出赴宴,紫煙過去送東西,意外結識了行事浪蕩又自命風流多情的易風。當時易風驚於紫煙的美貌,又以為她是那主家的下人,未曾想是上官錦的丫鬟。

    於是兩人之間,各懷鬼胎,上演了一段露水姻緣。易風過後知道真相,卻並不知內情,因此心懷愧疚,便打算向上官錦討了紫煙。卻就是那當會,上官錦發現了紫煙的真正身份,原是打算悄悄將她解決的。沒想太子卻阻止了他,並讓他想辦法從紫煙口中套出那背後的人,及具體事項,以便能倒打對方一把。

    然而那會,紫煙卻忽然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她原是因在上官錦這遲遲找不到突破口,便想從上官錦身邊的朋友下手。但似乎連老天都不幫她,不但被發現了身份,還意外懷上了身孕!

    接下來的事變簡單多了,上官錦給她兩個選擇,一時活著配合他,說出背後的主謀來,事成之後,他不但能放了她,還能將她完好地送到易風身邊;二是將她帶進御查院的刑房,到時是生事死就由不得她了。

    可以說,紫煙並不算是個合格的探子,因為當時她當時猶豫了。她做不到,身為一個探子,被發現身份後最好的選擇。然而,她的猶豫不但救不了她,反而讓她提前送了性命。不過也是因為紫煙送命之事,給了上官錦順籐摸瓜的機會,一下子揪出了好幾位探子。故而他就藉著這事,將那些人一同清理掉了。

    所以紫煙的事,在王府裡,除了上官錦和康王爺,別的人都不瞭解其中的內情。就連康王妃,也都以為他當時是一怒為紅顏。而別的探子,卻以為紫煙是因為愛上了上官錦,又懷了身孕,所以打算背叛舊主。

    至於那個水晶幸運石,是紫煙臨死前,求上官錦將它拿給易風。不過那掛件其實是一對兒,紫煙給易風的只是其中的一個,還有另外一個,在北齊那邊,可惜她再也拿不到了。然而,幾年之後,另外那個水晶石掛件,卻經由綠蘇的手,送到了上官錦身邊。
    「紫煙真是北齊人?那她和綠蘇是什麼關係?而且綠蘇當時將這個東西給你的話,豈不是明明白白地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你怎麼。。。。」白文蘿聽完後,想了想,便問道。
  
    上官錦笑了笑:「嗯,紫煙是北齊人,但她原來的家已經破散,而她因相貌齊整,便被人輾轉賣到了大景這邊。綠蘇將那個掛件給我的時候,說她與紫煙是舊識,知道紫煙在這香消玉損後,便將紫煙之前留在北齊的掛件帶了過來給我。」
  
    原來是這般,因為綠蘇也當紫煙是上官錦的人,故而將紫煙的東西拿給上官錦後,轉身又給自己送過來一個。如果她是個多心的,順著這蛛絲馬跡,無論是懷疑綠蘇和上官錦之間發生了什麼曖昧之事,還是介意紫煙當年的事情,總之她心裡都好過不起來。。。
  
    白文蘿說不清自己此時心裡是什麼感受,微微怔然了一會,才又問道:「易風知道這裡面的事情嗎?」
  
    「這事,我沒有跟他明說過。不過他雖從未參與過朝堂之事,但易家是南邊的大族,他是易家子孫,或多或少都會聽到些裡頭的事。而且紫煙才死沒多久,朝中就起了大變,後來我又坐上了御查院主事之位,他想事也慢慢琢磨明白了。只是這事已經過去,沒必要再翻出來明說,而且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光彩之事。」上官錦說到這,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對我也一樣!」

    白文蘿聽他這麼一說,就抿嘴一笑,然後看了一下窗外亮如水銀般的月色清輝,再轉眸瞧了他一眼道:「即使如此,你怎麼還與我提起。」

    「我替他背了那麼多年的黑鍋,別人誤解就算了。我卻是沒打算要為了那傢伙的糊塗事,讓你誤解了我。」上官錦說著就點了點她的額頭,似氣她明知故問,不知好歹。

    白文蘿偏了偏臉,然後低頭淺笑,柔柔的月光找出她的眉眼間的莞爾,嘴角邊的弧度,他伸手將她的臉轉了過來,便見她眼中明眸流光,衣風拂過,帶出她髮際衣間的幽幽暗香。

    凝視了好一會,手順著她的脖子,穿過她的長髮,然後將她往下輕輕一按。

    月色之下,唇舌舔舐,呼吸糾纏,情濃難捨……良久,她才靠在他肩膀上低低喘著氣,他的手在她背上一陣陣輕撫,直到感覺她氣息平穩後,他又要繼續,她卻順勢推開他坐了起來。他眉毛微挑,手伸出去,欲要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拉過來,卻被她抬手捉住了他的手掌,然後兩手握住。他的手掌很大,張開,一反手,就將她的兩隻手都包住了。

    她不欲被他掐住,於是在他制住錢,手一扭,瞬時就抽出一隻手來,他要去抓,然才微一張手指,她的另一隻手又趁機逃開了。於是他乾脆伸出另一隻手,一邊一下,眨眼間就將她牢牢抓住,然後將她拉近了說道:「玩什麼呢?我教你的,都學的不錯嘛,動作靈巧又快速,要不要再學點別的?嗯!」他曖昧的笑,說著就將她的手反轉到她背後,用一隻手抓住了,然後空出一隻手來,開始在她身上輕揉慢撫。

    「長卿……」她俯下臉,在他耳邊似有若無般的吹了口氣,低低柔柔地喚了一聲。

    「嗯?」他轉過臉,在她臉側耳邊磨蹭輕啃,呼吸微沉。

    「這樣,總共有三隻手不能動了,會少很多樂趣的……」她似笑似歎,聲輕似霧,音媚如妖。說著就微微抬起臉,對上他的眼睛。窗外清輝如水,照在她垂落而下的長髮上,反射出烏亮的光澤。顯得那一頭青絲,猶似流光,襯著她深潭般的雙眸,帶著幾分神秘,晃出一室糜艷之澀。

    總能被她偶爾出現的這樣的一面,弄得幾欲有瞬間的窒息!像是魂已被她勾去了般,他的手不自覺地就鬆了鬆,她抓住機會,手腕一扭,瞬時就掙脫了他的掐制。雙臂恢復自由,也不待他重新追上,就伸上前來,摟住他的脖子低聲輕笑,吐氣如蘭的在他耳邊柔曼輕緩地誘惑:「比起被你抓住不能動,我更喜歡這麼抱著你隨意動晃。」

    這樣撩人的話,從她口中說出,那一瞬,他竟覺得一陣眩暈,不由開口:「白文蘿,總有一天,我會被你……」然話還未說完,就被她附上來的唇給吞了下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51 PM

第三十二章 意動

    一地香衣,兩影交疊,三千髮絲纏住滿室濃情……

    他半垂著眼,看著如水清輝,如霜月華,灑漫在她的身段上。似牛乳般滑膩的肌膚,因出了一身薄汗,隱隱反射出一層膩白的柔光,如煙似霧般地籠在她身上,迷醉了他的眼。

    抬手輕輕撫開散在她的肩背的長髮,然後微起身的,讓靠在他身上的她稍側一側身,接著就將唇落在她圓潤小巧的香肩上,烏髮從她背上滑到塌上,又緩緩垂了下去,落到地上那凌亂的衣裙鞋襪上。他的手順著她背後的曲線上下游移,來回揉捏。

    「嗯……」她輕哼一聲,伸手環住他的腰身,臉在他懷裡蹭了蹭,才接著道:「累了,不要了。」

    「這會不讓你動了……」他輕笑,手上的動作越來越肆意無度。

    她扭著身子躲著他,卻惹得他愈加興奮,她只好抬起臉,瞧著他問道:「你剛剛說,總有一天,你會被我什麼?」

    他似一愣,手上的動作一時頓了頓,遲疑一下才說道:「嗯?我剛剛有這麼說嗎?」

    她忽而一笑,也不答話,只是看著她,眼中儘是了然之色,卻偏就不開口。

    他心裡微窘,隨即一個翻身,就將她壓了下去……

    總有一天,會被這樣的你給生吞活剝了,卻也是心甘情願!

    不知過了多會,兩人終於覺得疲憊了,良久都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從急喘沉重,到平緩輕慢。白文蘿眼見就要在塌上睡了過去,上官錦擔心她會著了涼,剛剛出了那麼多汗,而且眼下已是夏末,猶是深夜,雖是完事後他就將自己的衣服蓋在她的身上,但到底也不抵事。

    於是便起身將她抱到床上,又找了毛巾重新給她擦了身體,然後才上了床同她躺在一塊。

    白文蘿經這一番動作,剛剛的那些睡意一下子就被趕走了一大半。她一邊輕輕打了個呵欠,一邊蹭到他身邊,爬到他身上,頭枕著他的胸膛,手攪著他的腰身。靜靜靠了一會,才呢喃地開口問:「那位易公子和趙武怎麼走到一塊了?」

    「是不是還想問趙武怎麼到我這邊來的?」上官錦手放在她的胳膊上,一邊摩挲,一邊笑問。

    「嗯......」她手順著他的腰身,慢慢撫上他的胸膛。

    「妖精!」他抓住她的手,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才道:「你這是在關心我的事呢,還是當心那位姓趙的被我給算計了?」

    白文蘿聽他這麼一說,沉默了一會,感覺頭髮被壓住了,有些不舒服,便撐起身子,坐了起來,然後就在他面前,用兩手梳理著那稍顯凌亂的長髮。她身上未著片衣,朦朧的月光透過雪青色的帳幔,覆在她曲線迷人的身軀上。且因她抬起手整理長髮的關係,使得她胸前的飽滿輕顫,腹上的細腰微扭,臀下的長腿沒於青藍色的軟被中,猶似那傳說中,專門勾人魂魄的海妖!上官境錦眼眸濃暗,生怕會驚擾到眼前這幅絕美的畫面,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白文蘿將頭髮整理順了,仔細撥到一邊後,才抬眼轉眸看向他,唇角輕揚,勾出一抹笑。隨後就俯下身,雙手交疊地擱在他胸前,下巴抵在自己手背上,上身壓著他,下身纏著他,眼眸相對,目光相交。

    「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她呵氣而笑,接著問道:「不能說嗎?」

    他張開雙臂摟抱住她,靜靜地享受著這滿懷的溫香甜軟,良久才歎息一聲道:「易風雖是生在易家,但他從小就不喜政事,又因生性愛自由,所以早早就離了家,各處行走,遊歷天下。故而這些年來,他結交了不少朋友,因此也學會了好些外族語言,其中就包括古雅文和西洋文。趙武所在的那個商隊,一直以來就跟海外有交易,所以他們需要能在語言上順利交流的人。前段時間,他們商隊專門負責這事的人因事要離開商隊了,而易風,曾跟他們商隊的大當家有過交情,於是這便找上來了。」

    「他們商隊難道去過古雅那邊?」白文蘿遲疑了一下,又問道。

    上官錦淡淡地笑著,垂下眼看了看她,慢慢說道:「貨源的來處,貨運的流線,對商隊來說,都是秘密,他們向來就有一套自己的流程規則。我找他們,插入一手,並非是以官家身份。不過只要最後談妥了,他們以後的行事,我卻可以給很多方便,再將來大景這邊若出什麼優惠政策,也會以他們優先。總之大景對古雅是勢在必得,不會拖太長時間,只有看準機會並大膽抓住的人,才能撈到金子。

    白文蘿抬起眼,看著眼前說這事的時候,總顯得有些懶洋洋的男人。她的手貼在他的胸膛上,能感覺得到他胸口下面,那強而有力的心跳。

    夜漸沉,倦意濃……

    古雅,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還以為她要睡過去了,沒想到黑暗中,忽然又傳來她輕悠悠的聲音。

    上官錦睜開眼,看著身旁那張閉著眼晴的容顏,伸手將滑下她肩頭的被子拉了上去,然後才輕聲說道:「易風這次帶來好些那邊的書籍,你若有興趣,明兒我讓人拿來你看看,或者你過去書房那邊自己找也行,我那原就有不少介紹各處人情風土的雜記。」

    「嗯……」她模糊地應著聲,完後再無話。

    上官錦看了她好一會,將貼在她臉上的髮絲撥開,輕輕吻了一下,然後便摟著她,也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第二日,被林中的鳥鳴聲叫醒,上官錦陪著她吃完早飯後就先去了書房那邊。白文蘿也不知是不是昨兒晚上運動得過頭了,早上起來後就覺得腰酸背痛,渾身懶洋洋的。原是要打算一會就過去書房那邊瞧瞧的,只是因身上有些不適,心裡莫名的就有些煩躁,便暫且擱下了。

    沉香端來藥汁,等白文蘿喝完放了碗後,她瞧著白文蘿面上露出幾分懨懨的表情,便道:「二奶奶是不是身子不利爽,剛剛二爺交代了,待會就讓曲先生過來再給二奶奶把把脈,看看是不是該換一換方子。」

    「沒有,可能是昨兒沒睡好的關係。」

    白文蘿說著就打了個哈欠,她都忘了昨晚兩人是說話到什麼時候才睡下的。

    「要不二奶奶再上床躺一會去,等曲先生過來了,我再叫二奶奶起來。」

    「不用,我去院中走走,曲先生說了什麼時候過來嗎?」白文蘿搖了搖佰頭渡,貼就巴站先了發起來,一邊往外走去,一邊問道。

    「不知道,估計二爺空了,便帶他過來吧。」

    「嗯,你去忙吧,不用跟著我了,我自己走一會,醒醒神。」

    「是。」沉香端著碗下去後,又回房裡將白文蘿換下的衣物拿去洗衣房,正巧見木香也在那洗著衣服,她便走過去,一塊兒蹲下。然後一邊往盆裡舀著水,一邊輕輕歎了口氣。

    「怎麼了你,一大早就這麼長吁短歎的。」木香一邊搓著衣服,一邊轉頭看了她一眼。

    「還不是為二奶奶的事焦心,說實在的,我一直就對那個姓曲的不太放心,雖說他是二爺的朋友。。。。。。」沉香把水舀到盆裡,瞧著水漫過衣服後,就將木香旁邊的胰子拿過來,悶聲說道,言語中也沒幾分敬意。

    木香笑了笑,搖頭道:「沉香姐姐還真是什麼都敢說的,既然知道曲先生是二爺的朋友,還容得你懷疑和不放心的。小心被誰聽到了告到二爺那去,說你不敬,到時可不是讓二奶奶難做人。」

    「死丫頭,我不是對你才這般掏心挖肺的嗎,難不成你還想告我小狀去!」沉香說著就豎起眉毛,瞪起一雙杏眼。木香趕忙陪笑著安撫道:「好姐姐,我這不是提醒你嗎,歲眼下不適在王府裡,可咱是跟在二奶奶身邊的人,平日裡說話還是小心些得好。不然這養成習慣了,以後一時嘴快沒把住,保不準會招什麼禍,姐姐也清楚那府裡的人都不是好想與的。

    沉香也知道這個理,於是便沒反駁木香的話。她知道自己性子急,脾氣上來了就容易暈頭,也就二奶奶隊容得了她這樣的。木香一瞧沉香靜了下去,便又笑著寬慰道:「就放心吧,我聽說曲先生醫術,就是宮裡的御醫,也是沒幾個能比得上的。」
   
    「瞧你這麼說,那可不就是更奇怪了!既然是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卻為何人人都稱他曲先生,竟連聲大夫也沒撈著呢?」沉香一邊說著一邊撈起衣服,拿胰子抹了幾下,然後就仔細搓了起來。

    木香撲哧地一笑,然後才道:「那是曲先生讓別人這般稱呼他的,聽說是因為曲先生的師父還未明說他可以出師,因此不敢輕慢了大夫這二字。所以曲先生一直也就未出去開館行醫,只跟著二爺身邊幫忙而已。」
   
    「為何他的師父未讓他出師,還是醫術不行!?」沉香一聽,便又追著問道。
   
    「不是,聽說曲先生的師父有一天忽然失蹤了,於是他這出師的事,便就一直擱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都聽誰說的?」沉香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忽然就問道。
   
    「哦,我是之前聽采藍姐姐說的,她在府裡的時間長了嘛。」木香笑了笑,,然後三兩下就將自個盆裡的衣服擰乾了,完後又道:「我先把這些拿去晾了,回來再幫你洗。」

    「不用,也不多,這馬上就洗完了,你去吧。」沉香擺了擺手,木香笑了笑,便拿著衣服出去了。





第三十三章 月事

    「那位曲元怎麼回事,只會滿口說無礙無礙!」沉香從白文蘿那回了房間,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後就放下水杯,氣憤地說了一句。木香正離把前些日子做好的幾雙襪子找 出來,一邊檢查著一邊笑道:「你怎麼火氣那麼大,既然曲先生說了二奶奶的身子無礙,那便是無礙的。」
   
    「二奶奶都喝了一個月的藥了呢,我在一旁瞧著都覺得嘴裡發苦,偏到現在二奶奶的月事也沒見影,可那傢伙,卻還一副慢吞吞又裝得胸有成竹的樣!」
   
    木香瞧著沉香這氣急敗壞的樣,不由就笑出聲來,只是見沉香一瞪眼,她便趕忙收住了。將襪子放在一邊,再將拿出來的衣服疊好,然後才搖著頭說道:「你也是太急了 些,又不是什麼靈藥仙丹,哪能一喝下去就見效的。再說了,女人這事,也得對準了日子才好,這算算,應該是最近這幾日的事了,沒準過兩天就見紅了呢。」

    「我記著日子呢,若是准的話,昨兒就該來了。」

    「你記得是哪月的日子?」木香瞟了她一眼,想了想,也歎了口氣道:「二奶奶這日子向來就沒有太準的時候,有時差個五六天不也是有的。

    沉香聽她這麼一說,停了一會,火氣稍稍下去了些,然後才有些感慨地說道:「幸好二爺對二奶奶沒變,不然二奶奶不知得多辛苦。」

    木香點了點頭,也跟著感慨道:「是啊,王府哪是那麼容易待的,別人只瞧見外面的光鮮亮麗,哪知裡頭的難處。就是大奶奶那般的身份,而且一進門就給康王府生了個 世孫,最後還不是讓世子爺納了個姨娘進門,還給生了個姑娘。都是讓那名聲給累的,就為了賢惠這兩字,不得不。。。。。。」木香說到這,忽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就說得多了,竟議論起主子的事情了,趕忙就住了口,訕訕地笑了一下,不敢再往下說。
   
    沉香亦知這話不可說到那邊去,也跟著沉默了一會,然後才道:「總歸二奶奶若能調養好身子,順利懷上,別說是曲大夫了,我以後叫他曲大爺都行!」
   
    木香被她這一說,頓時就撲哧的一笑,然後到:「這話我是幫你記住了,等二奶奶傳出好消息那天,我一准提醒你!呵呵,不知曲先生聽了後會有什麼表情呢!」
   
    沉香不由一窘,知道自己說的有些過了,便一扭腰,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我先去拿藥,晚上還要煎呢,你先去二奶奶那邊伺候吧。」
   
    無論是關雎閣還是寤寐居,都專門設了一間藥房,平日裡都是上了鎖,並有專人看著的,曲元過來後,自然就交給了他處理。沉香走到藥房時,正巧看見曲元正在配藥,只見他的每一個動作都非常認真,神情也異常專注。每一味藥拿出來的時候,他都會放在鼻尖聞一聞,看是不是放的時間長了。沉香在門外站了好一會,他都未發覺,瞧著他差不 多都配好藥後,沉香才輕咳了一聲。聽到了聲音,曲元才發現有人站在外頭,於是一轉過臉,就看見一個極貌美的丫鬟站在門邊,正直勾勾的看著他。曲元面上一時露出幾分郝色來,他對沉香有幾分印象,知道她是 白文蘿的貼身丫鬟。而且這丫鬟不但昨兒忽然就瞪了他一眼,今兒他過去給白文蘿把脈的時候,她看他的目光也很不友善,一雙漂亮的杏目裡,儘是指責的神色!害的他一瞧見她,心裡就是莫名地一陣忐忑,卻又想不通自己到底好似哪得罪了她。按說,他也是昨兒才第一次見她,哪有什麼機會得罪到她頭上去的。

    「我過來拿二奶奶的藥。」沉香原是憋著些氣的,只是瞧著這人一臉好脾氣的模樣,再看他剛剛那麼認真的神色,一時倒覺得自己說不出什麼來,便開口直接道出了來意。

    「哦,馬上就好,請姑娘稍等一會。」曲元趕忙點了點頭,就將剩下的那兩包藥仔細包好了,然後又拿繩子繫上,才遞給沉香,接著道:「煎藥的法子跟先前的一樣,麻煩姑娘了。」

    「這是為二奶奶煎的藥,我有什麼麻煩的。」沉香接過他遞過來的藥,想了想就又問道:「敢問先生,這藥方子是不是改了?二奶奶這身子,到底是如何?何時才能調養好?」

    曲元聽著她這一連串的發問,再看她面上露出明顯的擔憂之色,一時有些意外,頓了頓,才笑道:「藥方子沒改,只是加了一味保養的藥。姑娘放心,我剛剛為夫人把過脈,發覺 夫人的身子已是比先前好多了。如今再吃這幾幅藥,加上以後飲食上多注意一些,盡量別碰生冷的東西,就無礙的。」

    沉香帶著幾分懷疑地瞧了他一會,曲元一見這樣的目光,心裡又是莫名地緊張起來,心想這丫頭怎麼這麼難纏,難道他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只是緊張的同時,他心裡卻是又歎了一 句,難得有這麼一個忠心為主的丫鬟。

    「那二奶奶何時能傳出喜訊來?」沉香猶豫了好一會,咬了咬牙,乾脆就厚著臉皮問了出來。

    曲元一聽,面上頓時一窘,怔了好久才苦笑著說道:「這個,在下又不是送子觀音,這事哪能說得準的。只要夫人身子調養好了,那都是遲早的事。」

    「那二奶奶的身子何時能調養好?」沉香不甘地又問了一句。

    曲元沒脾氣地說道:「其實夫人的身子眼下已經無礙了,算是已經調養好了,這幾幅藥不過是鞏固一下而已。」

    「好了!」沉香一時就瞪圓了眼睛:「那為何二奶奶的月事遲遲未來,你這都是把的什麼脈!說的什麼話!」

    曲元聽她這話一句比一句大膽,面上更窘了,苦笑了好一會才道:「姑娘莫急,今兒夫人身上不是不太利爽嗎。那個……那個,也就這兩日的事了。」

    沉香又是懷疑地看著他,直到曲元都做好了心理準備,等著她又質問出什麼來的時候,她卻說道:「那好吧,那我走了,過兩天二奶奶若是沒那啥,我再來找你!」

    曲元又是一臉苦笑,卻還是好脾氣地點著頭道:「好好,姑娘慢走。」心裡卻想著,他若真看差了什麼,都不用沉香來找他,一個上官錦他就夠了。

    下午,白文蘿起來後,走到屏風後面換衣服,沉香聽到東響,便走進來說道:「二奶奶起來了,怎麼不叫我一聲,咦,二奶奶是在更衣嗎?不先洗把臉嗎?」

    「嗯,褲子上弄髒了。」白問羅從屏風後走出來,身上穿的還是輕軟的紗衣綢褲,手上拿著是件沾了點紅的軟黃綢褲。

    「啊,二奶奶這是……」沉香趕忙接過那條褲子,面上一下子就露出喜色來。

    「咋咋呼呼的做什麼,這也值得你這麼高興的!」白文蘿瞥了他一眼,正好這會木香端著水走進來,一瞧沉香手裡的褲子,便明白發生了什麼,面上也跟著露出幾分笑意 來。她端著水,走到白文蘿身邊,一邊服侍著白文蘿梳洗,一邊說道:「二奶奶可不知道,沉香姐姐為了這事啊,不知在我跟前念叨了多少次,跟魔怔了似的。她還說了,若是曲 先生能將二奶奶的身子調養好了,再順利懷上身孕,她從此就改口喊曲先生為曲大爺呢!」

    「碎嘴的死丫頭,不過是跟你在私底下說的話兒,竟故意在二奶奶面前翻出來!想要下我的臉,瞧我不撕爛了你的嘴!」沉香面上又紅又窘,一邊看著白文蘿的臉色,一邊氣不過 地伸出手去作勢要擰木香。

    「好姐姐,是我錯了,我不該道出你的心事,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木香一邊躲著,一邊笑著說道。

    「你還說,越說越沒譜了!」沉香滿面通紅,又羞又怒,只是這是在白文蘿跟前,她還真不敢就放肆根木香胡鬧起來。可這又堵不住木香的嘴,最後只得求到白文蘿跟前:「二奶奶,你快轟了這沒羞沒臊的小蹄子出去吧,瞧她那滿嘴胡說八道的!」

    白文蘿知道她們這是一時開心,想是前段時間都為自己擔心,心裡憋得厲害了,這會忍不住就笑鬧起來。她只得笑了笑,一邊接過毛巾擦著手,一邊說道:「好了,都別瞎鬧了,曲先生不是給你們用來開玩笑的。以後你們見了曲先生,都尊敬些。」

    「是。」沉香和木香忙點頭應聲。
  
    白文蘿想了想,看了沉香一下,忽然又道:「當然,你心裡若真有什麼想法,就及時跟我說,我會為你說話去的。」

    木香在一旁頓時就摀住嘴偷笑,沉香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又羞又臊的,憋了好一會才道:「二奶奶怎麼也被那滿嘴胡說八道的小蹄子給弄糊塗了,這哪兒跟哪兒啊,我哪有什麼 想法!」她說完就搶過水盆,扭身走了出去,臨走前還瞪了木香一眼道:「死丫頭,一會再跟你算賬!」

    白文蘿穿戴好後,覺得這老是坐著,那腰身更是軟綿綿了起來,腹中還有微微的沉墜感。她想這還不如出去走走,分散一下注意力,也不會覺得那麼不適了。於是就起身出去問了句,聽說上官錦眼下還在書房那邊,不過易風他們剛已經從書房那出去了,這會應該就他一人在裡頭。如此,她正好過去瞧瞧,於是也不讓人跟著,就一個人往那慢慢走了過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52 PM

第三十四章 我之幸

    進了書房一看,果然只上官錦一人在裡頭,敲她進來後,他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將她拉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後自己坐在桌案上垂著眼看著她笑道:「怎麼過來了,不是今兒身子不適嗎?我本想一會就回去的。」

    「老呆著,更覺得身上不得勁,便過來看看,」她坐下後笑了笑,往他案上看了一眼,便問道:「你還要忙多會?易公子他們呢?」

    「看完這些東西就行了。」上官錦隨手撥了撥案上那幾卷還未打開的宗卷,然後才接著道:「易風帶著另外兩位遊山去了,別理他們,等過幾日,你身上利爽了,我安排些時間,咱們也出去好好遊玩一番去。說來都到這有段時間了,也沒帶你四處看看去。」

    「你的事情要緊,我原也沒怎麼想要四處亂轉的。」白文蘿說著,就伸手從他案上隨意拿起一本泛黃的小冊子,翻了翻,卻發現裡面全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她怔了怔,就問:「這個,是古雅文?」

    「嗯,就是易風這次帶來的,關於那邊的一些雜記。」

    「你——也會古雅文?」她抬起頭看他。

    「這有譯本。」他笑了笑,又從桌上抽出譯本薄厚差不多的小本子遞給白文蘿,接著道:「是手抄本,都是易風閒時譯出來的,你若喜歡看,那邊架上還有不少。不過有些事沒有譯本,那傢伙做事都是一陣一陣的,失了興趣,動筆的速度就慢了下去。」

    白文蘿聽他這一說,便站起身,走到後面的書架前,慢慢看了起來。他的藏書不少,涉及各個方面,並且分類齊整,一目瞭然。上官錦坐在桌案上,看著她找書翻書的背影,有種溫馨又寧靜的感覺,絲絲縷縷地往他心裡浸透進去。

    夏末初秋之際,溫暖的午後,和煦的陽光透過濃綠的樹葉,灑落了一地如寶石般熠熠生輝的光斑。寂靜的別院,溪水淙淙,竹風颯颯,木香在廚房裡幫廚娘準備晚飯。沉香單開小灶,為白文蘿準備補身子的燉品。她將一小框紅棗細細刷洗乾淨後,就端起水走到外頭潑了出去,然後抬起頭,瞧著那湛藍的天空,聞著那風過處,帶來清爽的樹木之香。滿心裡都是輕鬆愉悅之感,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正巧這會曲元拎著選好的藥材,正往廚房這走過來,忽的就瞧見站在那廚房門口,一臉笑意的沉香。

    曲元怔了怔,莫名的就放輕了腳步,然沉香卻還是瞧見了他,忽然就想起剛剛被木香取笑的事來,不由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隨即甩手轉身進了廚房。曲元頓時滿頭霧水,這,他又怎麼得罪她了?

    廚房內,木香還奇怪沉香怎麼一進來,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對勁,正想問呢,就見曲元進來了。原本曲元是想將做燉品的補藥交給沉香的,只是見她背過身,明顯就不打算搭理他的模樣,他不由有些訕訕的,也不敢招惹這個脾氣古怪的丫鬟。只好拿著手裡的東西,走到木香跟前,好脾氣地笑道:「這是給夫人準備的補藥,用量我都分好在裡頭了,麻煩姑娘了。」

    木香笑了笑,眼睛往沉香那一瞟,然後才道:「有勞曲先生了,還特意跑過來一趟,其實讓沉香過去拿不就行了。喏,沉香正在那邊給二奶奶準備燉品呢,我這手裡沾了水,就勞煩曲先生拿過去給沉香吧。」

    聽木香都這麼說了,沉香不好再彆扭,只得轉身走過來,接過曲元手裡的那包東西,然後客氣地說道:「多謝曲先生,下次就喚我過去領吧。

    「不礙事不礙事,你們忙吧,我就不打擾了。」曲元忙笑,說完就逃似的轉身出了廚房。

    「呦,這曲先生瞧著好像挺靦腆的呢,跟你們兩丫鬟說句話都有些結結巴巴地樣,倒是個實在人!」曲元出去後,一旁的廚娘隨即就歎了一句
    「可不是嘛。」木香笑呵呵地點頭,沉香只當是沒聽見,悄悄瞪了木香一眼,然後拿著東西過那邊忙去了。

    白文蘿在上官錦的書架前翻了一會後,就專門找關於遊記類的書籍。雖之前在白府的時候,她也看了不少這方面的書,但那些遊記,多是經過架空或者添枝加葉,偏向於小說了。不似這裡,略翻了翻,她就發覺這些遊記,幾乎是純介紹各處的風土人情和車馬漕運及民生等。其實比較起來,這一類的遊記,看多了準會覺得枯燥乏味,然而白文蘿卻對這個更有興趣。並且,她還偏向於古雅和西洋方面的書籍,只是拿出來基本手寫的譯本後,眼睛就瞟向那整整齊齊摞放在旁邊的原本。

    「怎麼了?」見她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上官錦便走了過去,從後面將她摟抱住,在她發上磨蹭了一下,然後垂下眼睛,看著她拿在手裡的一本古雅遊記說道:「似乎對遊記類的書較感興趣,是想去各處走走嗎?」

    「呵,四書五經我是不喜歡,詩詞戲曲我也沒那麼高的鑒賞力,兵法醫藥我又看不懂,小說話本看著太費神,也就這一類的書瞧著有點意思。」她笑摸著手裡的書,然後轉頭瞧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上官錦在她臉側親了一口,柔聲道:「說吧,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嗯,那些原本,我能一同拿去看嗎?之前沒見過這樣的文字,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平日裡無聊時,對著看,沒準還能學會一些外族文字。」白文蘿說著,就從那書架上抽出一本來,翻了翻,是西洋文。然而這樣的英文,卻跟她以前學過的不太一樣,她眼下看著有些吃力。仔細一瞧,那裡面的語法,單詞等等,似乎混入了德文和拉丁文。

    「你興趣倒是有些特別。」上官錦雖有些意外,卻也不怎麼在意,鬆開她,從那架上抽出一本翻了翻,便道:「既然喜歡就一同拿去,我會叫易風將剩下的那些盡快給譯出來。」

    就在這會,遠在玉蓮山頂一處松林怪石區的易風,忽然打了個大噴嚏,一旁的河馬頓時轉頭說道:「易兄不是被這風吹的吧,這山頂的景色不錯,不過風還真不小!」

    「呵呵,是啊。」易風擦了擦鼻子,呵呵笑了一下,心裡卻莫名的有些犯嘀咕,總覺得要被誰算計了一般。」

    「若是有看不明的,我能否去請教一下易公子?」聽上官錦這麼一說,白文蘿便又拿出幾本原版的書箱,遲疑了一下,又問道。

    上官錦微怔,隨即瞇了瞇眼,就說道:「問我便行了。」

    白文蘿將手裡的書執起來,差不多遮去半邊臉,一雙半是含笑地烏眸,忽閃忽閃地瞧著他。只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又垂下眼,看著手裡的書。

    上官錦被她看得有些心猿意馬,不由歎笑了一下,然後接過她手裡的書道:「雖是隨你看,不過這幾天還是不用勞神得好,好容易才將身子調養過來,萬一再累著可就不值了。」

    「幾本書而已,哪能就累著。」白文蘿雖是這麼說,卻也隨他,只是說著就瞧了他的桌案一眼,便就推了推他道:「你忙去吧,嗯,我先出去,不擾你了。」

    她說著就要往外走,上官錦忙拉住她,想了想,便道:「總歸你也無事,不如就幫我整理一下這邊的書架,有些沒歸類好,我把事情處理完後,咱再出去。」

    白文蘿欣然點頭,於是兩人便開始各忙各的,然沒想到的是,上官錦將公事處理完後,再回頭,便見白文蘿早已將書架歸整完,眼下正拿著一本遊記翻看著,不是還拿起旁邊的原版書對照一下。上官錦瞧著她一臉專注地神色,心裡歎息一聲,只好將她拉了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說道:「怎麼不聽話,既然要看,拿張椅子坐下不好!」

    「怕打擾了你,我也是剛剛翻一會,不過這裡怎麼會這麼譯呢。」白文蘿笑了笑,就指著書裡的其中一句問道,完後又往前翻幾頁,接著說道:「我瞧著這邊也有同樣的一句話,對照了一下,文字都是一樣的,不過前後翻譯過來的意思卻是完全不同。」

    見她問了,上官錦只得拿起來瞧了瞧,然後便慢慢向她解釋。

    時間不知不覺就滑了過去,廚房那飄出了飯菜的香味,易風他們已經開始下山。而書房內,上官錦和白文蘿之間,從一開始的一問一答,漸漸發展成兩人的相互討論,最後甚至會出現小小的辯論。

    如此,白文蘿手裡的那本用西洋文寫的古雅遊記,翻完了最終一頁後,她不但對古雅有了個粗略的認識,對於這個時代的西洋文,也慢慢摸著了門路。

    上官錦早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她旁邊。此時他一手放在桌上,支著腦袋,看著慢慢合上書的白文蘿。這個女子,總能讓他一次比一次感到驚詫,她身上到底還有多少驚奇是他沒有發現的!良久,他才歎道:「文蘿,可惜了你身為女兒身。」

    她轉頭,他忽的就將她拉過來,擁在懷裡,在吻上她前,又道了一句:「但這卻是我之幸!」




第三十五章 古老的風俗

    到底是直挺挺地坐了一下午,而且精神又非常專注,過於著急地吸收新的東西,再者這是來月事的第一天,身子原本就不舒服,所以,白文蘿到底是有些累著了。晚上也沒吃多少東西,就放了筷子,然後也不出去院中散步,就直接回了房裡。在房內站了一會,稍稍走了幾步,便寬衣上了床,拿著枕頭墊著後腰那,半靠在床上。

    上官錦走進來,皺著眉頭問道:「很不舒服嗎?是不是肚子疼得厲害?我來給你揉揉?」

    「揉什麼啊。」白文蘿笑了笑,就稍稍換了個姿勢說道:「過兩日自然就好了,你別動我,我就這般靠一會,現在腰疼著呢。」

    「就說讓你別累著了,這會可不是自找的!」上官錦在她旁邊坐下後,有些責備地說了一句,然後還是將她拉了起來道:「你別這般靠著,越這樣一會越是不舒服,趴著躺下,我給你舒緩舒緩。這會疼,還是證明你的身子沒完全調養好,加上下午又累著了。以後幾天可不能再這樣了,怎麼也得等過了這幾日。」

    白文蘿拗不過他,只好聽他的,一邊在床上趴了下去,一邊問道:「你要幹什麼?」

    上官錦沒應她的話,只是撩起她的上衣,又將她的褲子稍往下拉了點。白文蘿要回頭,他便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道:「我還能吃了你不成,好好趴著!」

    白文蘿只得依言趴下,隨後就才感覺他的手開始在她後腰處的氣海俞,關元俞等穴位上適度地揉按,不時還用溫熱的手掌貼在她的後腰處輕輕揉搓。沒一會,她便感覺剛剛的酸痛消逝大半,身上有種懶洋洋地舒適感,忍不住就輕輕哼出兩聲來,如貓叫一般。

    上官錦的手頓時停了一下,溫熱的手掌緊緊貼著她的後腰,問道:「不舒服嗎?」

    「沒有,很舒服。。。。。。你繼續吧。」白文蘿歎了一聲,因他停下了動作,便忙說道。上官錦笑,心裡異常舒暢,於是謹遵吩咐,手上又開始揉按起來。約莫兩刻鐘後,他瞧著白文蘿慢慢閉上了眼睛,眉頭也盡舒緩了下去,他忍不住掌下滑膩的誘惑,就將手悄悄探入她的後背,輕輕摸了兩把,見白文蘿沒什麼反應,便又試圖往前移。

    「你也太。。。。。。」白文蘿終於睜開眼,轉頭瞟了他一下,有些無奈說了半句,然後就撐起身子坐了起來。上官錦只好依依不捨地將手從她衣服裡退出,然後道:「怎麼起來了,再給你揉按一會。」

    「已經感覺好多了,我起來走走,天還早呢,這會就躺在床上,晚上該睡不著了。」白文蘿一邊說著,一邊理著頭髮。

    「也好,那就去院裡散散步,我陪你。」他說著也從床上起身,白文蘿輕輕一笑,眼中眸光流轉,然後就將腿放下床沿,正打算穿鞋襪。上官錦忽然按了一下她的肩膀,道了一句:「等一下。」白文蘿不知怎麼了,不解的抬頭。沒想就見他竟屈膝蹲了下去,單膝跪在她跟前,一手托起她的赤足,垂眼看了一會,然後才抬頭看著她緩緩說道:「在古雅,有個很古老的風俗,說的是,當男人吻了女人的腳......」他說到這,忽然就笑了一下,眉毛微跳,嘴裡的話卻停了下來,然後瞅著她問道:「你可知,那是代表著什麼?」

    白文蘿怔住,與他對視了許久才搖了搖頭:「不知道。」她頓了一下,又問:「代表什麼?」

    上官錦笑,沒答話,只是兩手都托起他一雙嫩白小巧的赤足,握在手中,溫?熱的手心捂了好一會,才慢慢垂下臉,又在那光潔的腳背上落下兩個輕吻。白文蘿怔怔地看著他的這一番動作,唇微張,卻發不出聲來。上官錦放下她的腳,然後兩手從後面順著她的腳踝,慢慢摸上了她的小腿,一邊揉捏一邊笑著說道:「等以後,再告訴你。」他說著就將手放了下來,然後幫她穿好鞋襪,就站起身,把她拉了起來。

    白文蘿想追問,只是見他這打定主意不說的樣子,只得忍住了。

    接下來的幾日,上官錦不但不讓她到書房那去,連那些書都給她收了起來,說是不許她勞神,等她過了這幾日,再讓她看。白文蘿自知反對無效,也就隨他,安安穩穩過了五天。待身上終於乾淨後,卻恰逢接下來的這幾日,上官錦事情很忙,根本沒閒著的時候,而且時常還需要出去一趟。白文蘿倒是不介意,拿了那些書,就自己慢慢琢磨起來。   

    一入八月,天氣就開始轉涼,院中的柿子樹、棗樹等都已結出小小的果實,一顆一顆青青圓圓的,瞧著好不惹人期盼。早上,上官錦出去後,白文蘿抬頭一望,只見天藍如鏡,陽光慵懶,實在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於是便拿著那幾本書,走到綠蔭下的涼亭內坐下,慢慢看了起來。

    趙武一早起來,同河馬過幾招後,出了一身的汗,將這幾日裡心頭的悶氣洩了大半,感覺舒服了不少,便回去洗了個澡。然他沖完涼,出了屋一瞧,見易風不知何時過來了,正跟河馬在外頭比劃著。沒一會,河馬就收了手,笑哈哈的說道:「易兄好身手,我這兩下子就不在你跟前班門弄斧了。」

    「河兄謙虛了,我瞧河兄這身手,應該是半道出家,內力有些不濟,因而好些招式無法全部發揮出來。不過河兄的功夫是屬大開大合,如若多注意一下靈巧變化,倒也能彌補了內力上的許些缺憾。」

    河馬點頭道:「易兄所言極是,可惜我是個大老粗,而且又是半道出家,東拼西湊的,能到這份上,不知是下了多少苦功夫。想要更上一層樓,不是件容易的事。」

    「呵呵,在下雖是不才,不過指點一二自認還是可以的。河兄若是不嫌棄,就隨我去那竹林中,那個地方,是最適合訓練身手的靈巧配合。」易風說著,又轉頭看向趙武,笑呵呵地接著說道:「趙兄弟也一塊過去吧,總歸也是閒著無事,趁著長卿不在,咱們幾個想怎麼折騰都行。」

    於是白文蘿才在那亭子裡看了一會書,正看到不太明白之處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音,隨之就發覺前方的竹林,似整個都動晃了起來,而且那擺?動的幅度,絕不是風吹所致。

   往那瞧了一會,仔細聽了一下,才發覺似乎是趙武他們的聲音,也不知在做什麼,怎麼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白文蘿遲疑地放下手中的書,正打算過去看一眼時,真好就見一個身影從那裡頭衝了出來,邊跳邊喊道:「易兄你這招也忒狠了,這不是把我們拉到這白挨打嗎!」

   「所謂快能生巧,這可是最好的法子,你瞧,趙兄弟挨的可不比你少,這跑的可不是比之前快了些。反應也靈敏了不少那。」易風慢悠悠地跟著河馬走了出來,笑呵呵地指著裡頭說道。

   「這可真是下的猛藥!」河馬噴噴地道了一聲,然後就朝裡喊道:「喂,小子,別太拚命啊,小心護著命根子,你這還沒娶妻呢!」

   「哈哈哈。。。」易風大笑,然後就拍了拍河馬的肩膀,正想說什麼,卻忽然發現那不遠處的涼亭內,有個人正往這邊看過來。他轉頭一瞧,原來是白文蘿,於是便遠遠地開口道:「原來夫人也過來這邊,是不是在下打擾到夫人的清幽了。」

   河馬一聽這話,也轉過頭,而竹林內的趙武聽到易風的話,一個反應不及,就被旁邊那繫在竹子上的石頭甩到胳膊上!隨之那四面八方的石頭也跟著過來了,他乾脆就倒在地上,躺了下去,看著上面飛來飛去的石頭,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白文蘿等著易風他們走近後,才笑著道:「沒有,我也是閒來坐一坐罷了,易公子這是同河二當家在竹林那比劃功夫嗎?」

   「嘿,夫人直接稱呼我河馬就行了,別河二當家地叫,聽著怪彆扭的!」河馬趕緊一擺手,大發咧咧地說了一句。

    白文蘿笑了笑,易風便道:「閒著無事,便過來耍幾下打發時間。」他說著,眼睛往下一掃,便又笑著道:「哦,夫人在看這個,這不是我拿來的嗎?咦,夫人還看原版的!」

    「呵,有些好奇,便拿來瞧瞧。」

    「我說呢,長卿這幾日催命似的讓我幹活,原是這個原因!」

    白文蘿一笑,正想趁機向易風請教剛剛看不明白的地方。

    卻這會,木香從一邊找了過來,手裡還拿著件外衣,瞧著她後,便笑著走進來說道:「原來二奶奶在這兒,叫我好找,我瞧著外頭的風有些涼了,便拿件衣服出來找二奶奶。」

    「嗯,你去準備些茶果拿到這邊,然後讓沉香也過來這伺候著。」白文蘿起身,走到亭外,背著亭柱將外衣套上後,就吩咐了一句。她想同易風他們聊一聊外頭的事,光看書到底是隔著一層。只是她一個婦道人家,多少有些不便,因此得叫上丫鬟過來陪在一旁,用以避嫌。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56 PM

第三十六章 偏是被撞見

    沒一會,那亭裡的石桌上就擺上了許些精細茶果,沉香和木香亦已站在亭外候著。易風原之前就覺得白文蘿與一般閨秀不同,如今再瞧她這大大方方的樣,更是對了胃口。於是也不藏私,然仔細指點了幾次白文蘿對古雅文的不明之處後,他便發覺白文蘿竟是個能舉一反三的。很多語言上的訣竅,他還未說出來,白文蘿就已經自己總結出來了。易風心裡不禁輕歎,一個深閨女子,竟能聰慧至此。

    幸而白文蘿問的也不多,沒一會,就將話題轉到那書中所介紹的種種事上。易風這些年來的所見所聞,比那書中所說還要豐富,正愁沒人聽了,於是就打開了話匣子,侃侃而談起來。

     沒多會,趙武也從那竹林內走了過來,坐在一邊,聽著易風的高談闊論,只是不時會往白文蘿這看過來一眼。白文蘿只是專注地聽著,偶爾會問上一兩句,一來二去,倒是挑起了易風的興致。於是便由單人演說,慢慢發展成了相互討論,連河馬也加入其中,趙武只是不時插上一兩句

     一直到那東邊的太陽慢慢爬上了頂頭,木香進來提醒一句,該用午飯了,於是這一場茶話會才算散了場。白文蘿從那涼亭內走出去時,心裡歎了一句:真沒想到,這樣的時代,居然還會有那樣的地方。。。。。。

     午飯過後,河馬一邊打著飽嗝,一邊拍著趙武的肩膀,用一副老氣橫秋地口吻說道:「小武啊,老哥跟你說句話,你可別不愛聽。」只是他話才—剛落,就又打了個響亮的飽嗝。

     趙武趕緊走開到一邊去,然後又進入到那竹林中,輕輕推著從竹子上面垂下耒的石塊。河馬跟在他後面,嘿嘿一笑,隨手搖了搖旁邊的一株竹子,然後道:「記得我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呢,也是一身血氣方剛,凡見到漂亮點的姑娘,就兩眼發直,恨不能直接撲上去!」

    「你那不是血氣方剛,是色慾熏心!」趙武咧嘴一樂,就將垂在他旁的石頭往河馬甩了過去。

    「臭小子,我說你就聽著,是想顯擺你比我多認得幾個字還是咋的!」河馬一側身,就躲開他甩過來的石頭,然後一掌拍在旁邊的竹子上,就見那竹子猛地彎了彎,隨即一塊石頭就朝趙武飛了過去!趙武一邊躲,一邊反擊,河馬亦是不甘下風,於是兩人就在這竹林中邊說邊打起來。

    「我說,你跟那上官夫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我瞧著你小子好幾次都要將眼睛貼在人家臉上了!」

    「胡說!」

    「什麼胡說以你現在這樣的道行能騙得了我去!」

    「莫不是真瞧上有夫之婦了吧,小武啊,回頭是岸,這天底下,女人多得是,千萬別自討苦吃啊!」

    趙武沒說話,兩人比劃也有一炷香時間了,林中的飛石頭別處都是。因河馬提起這事,他不由得就想起在上午亭內的時候,白文蘿同易風侃侃而談時,面上隱隱散發出的光彩。。。。。。他覺得心裡有些亂,有些厭煩,於是便又一頭倒了下去,四肢敞開地躺在地上說道:「不玩了,沒意思!」

    「是被我說中心事了吧!」河馬也靠著一株竹子坐了下去,然後接著說道:「小武啊,老哥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真瞧著你這幾天有些魔怔了。說來,咱這一趟,事情談得很順利,算算時間,也待不了幾日了。不是老哥沒提醒你,今年的這事,大當家可是很看重,你可千萬別分心了,把事情做好,以後不愁大當家不看重你。」

    「我知道。」趙武看著天空,淡淡地應聲道。

    「所以說,那天邊的人,就別瞎想了,只要你幹成一番事業了,以後想要什麼樣美人兒沒有的。」

    「她是我前的鄰居,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趙武忽然說道。

    「什麼?」河馬一愣。

    「後來她父親找了他們一家子回去,然後她就成伯爵府的姑娘,我一直就不知道。」

    「。。。。。。難不成。。。。。。」河馬瞅了趙武一眼,才接著道:「你小子那幾年,聲聲唸唸說要找自個那未過門的妻子,就是她?」

    趙武沒應聲,河馬頓時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說道:「嘖嘖,你這孩子還真是倒霉催的!老哥理解理解,不過這也只能算了,反正人家都生米煮出熟飯了,你就節哀順變吧,外頭沒被送進鍋的大米有的是。」

    趙武懶得理他的瘋話,翻身坐了起來,撓了撓頭,然後看了看天空,就轉頭問道:「我們什麼時候下山?」

    河馬本想細問的,只是見趙武故意轉了話題,嘿嘿一笑,便打住了,想了想才道:「已經跟易兄和上官大人談妥了,等一收到大當家的信,跟他們兩位確認後,我們就馬上下山。」

    於是,三天後的中午,大家才剛吃完午飯,就有人將信專門送到寤寐居的河馬手裡。

    正巧那會,上官錦和易風都在。河馬拆開信,看完後,便叫上趙武和易風,一塊去了上官錦的書房。

    沒過多會,也有從康王府出來的車到了寤寐居的門口,原來是康王妃讓兩個婆子給別院送了兩筐今年新摘的水蜜桃及一些細點,說是宮裡賜下的。

    「怎麼沒見著二奶奶呢?」那兩婆子進了別院後,見接待她們的竟只是別院的管家,和白文蘿身邊的丫鬟,便有些不快地問了一句。

    「二奶奶剛剛才吃完飯,說去園中走走,消消食。嬤嬤這一路上累了,先喝口茶,歇一會。」木香一邊陪笑著說道,一邊同沉香將茶水捧了過來。

    其中一個穿著靚藍色襖兒的婆子接了茶後,先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然後就瞟了她倆一眼,又道:「怎麼二奶奶出去,你們也沒跟在身邊伺候著,這雖是離了王府,卻也不能隨便壞了規矩。主子寬厚,下人卻不能順竿子就往上爬,趁機偷懶的!」

    沉香頓時就皺了眉皺頭,卻是忍著沒有開口,只瞅了木香一眼,,木香便笑道:「是二奶奶說不想讓人跟在身邊,嬤嬤歇著,我這就找二奶奶去。」

    那兩嬤嬤一聽,對視了一眼,剛剛開口的那位便放下茶杯道:「這麼勞煩姑娘也不好,只是我們一會就趕著回去了,這都過來一趟了,沒給二奶奶請安就回去的話,王妃若是知道了,少不得會說我們偷懶不敬的。只是這也不能讓二奶奶過來見我們,還是我跟著姑娘一塊兒找去吧。」她說著,又問道:「這會二爺可是在院裡?」

    「在的,正在書房那商議事情。」木香點了點頭,然後就領著她出去了。沉香留在屋裡,招呼另外那位嬤嬤,並負責回答她問的這段時間來,別院裡的發生的大小事。

    沉香並不笨,一瞅就知道這是王妃搞的突襲,還專門派了兩個體面婆子過來,又特意分開了她和木香來問話。這若是有什麼事,她和木香的回答沒對上的話,後准少不了要添點煩心事。所言辭間都非常小心,並提醒自己要收起那衝動的脾氣,省得給白文蘿添了麻煩。

     而上官錦那邊,河馬將大當家的信件交給他看後,幾個人又商議了幾句,雙方就都將事情確認了下來。完後河馬便提出告辭,上官錦只客氣地說了兩句挽留的話,見他們並未改變主意,也就隨他們去了。

    於是河馬和趙武從書房一回到房間,就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也就兩套換洗的衣服罷了,兩個大男人,又是長年漂泊在外,這些事都已習慣,三兩下便什麼都打包好了。然而兩人將要出門時,趙武卻是沉默了一會,忽然就說道:「先等我一會,我去說句話,然後再走。」

     「去吧去吧,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去再看一眼,準是不死心的。」河馬似不耐煩般的朝他擺了擺手,見他跑出去後,才又嘟囔了一句:「真是個愣頭小子,那石頭腦袋,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轉過彎來!」

     在這裡住了這些天,趙武也大略知道白文羅平日裡的一些習性,比如每日吃完午飯後,她都喜歡去那小溪便散步。因此他從房間跑出去後,就直奔那而去。其實,他並不知道自己要對她說什麼,只是一想這一離開,以後再見,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他心裡就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

     腳踩著甬遂,從綠蔭下跑過,從竹林內穿過,聽到自己撲通撲通地心跳,伴著越來越清晰的淙淙溪流,終於瞧見那個站在溪邊的纖弱身影。午後的陽光灑下,清爽的涼風吹過,溪面躍動碎光萬點,她轉過頭,眼中有幾分意外,面上卻帶著幾分笑意。

     木香亦知道白文蘿這會指定是在小溪那散著步,於是便帶著那婆子往那邊直接走了過去。然兩人才將走近的時候,忽然就聽到撲道的一聲響,是什麼東西掉到水中一般。木香心裡一驚,怕是白文蘿出了什麼事,就趕忙跑了過去,那婆子也是心裡微詫,便緊著跟在木香後面。

     可萬萬沒料到的是,當木香和那婆子跑過去後,竟會看到白文蘿正站在那溪水邊,半邊身子幾乎濕透,而趙武的兩手卻都抓著白文蘿的胳膊上!並且兩人之間,靠得很近!

     那婆子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木香一時間也嚇白了臉。




第三十七章 鬆口氣

    趙武沒想會被人撞見這一幕,不等白文蘿開口,就觸電般的放開了手。白文蘿稍趔趄了一下,然後往前走了幾步,瞟了瞟旁邊的婆子,看著木香問道:「有事?」她開口的時候,面上的神色異常平靜,就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周圍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怪異起來,趙武本想說什麼的,但張了張口,一時又說不出什麼。就好似這氣氛,被什麼東西壓抑著,讓誰都不敢隨便妄言。而木香卻是莫名的,心裡生出一絲冷意,直到白文蘿問了話後,她才想起來回道:「是,是王妃派了兩位嬤嬤送了新鮮的桃子過來,兩位嬤嬤說因要急著回去,所以我就過來找二奶奶。。。。。。」

    木香剛一開口的時候,白文蘿的目光就已經轉向那位婆子了,不過是眨眼的時間,她心裡就轉了千百個念頭。康王妃派來的嬤嬤,偏偏又瞧著了剛剛的那一莫。若是讓這婆子回去將這事傳給康王妃,再添油加醋一番,她到時就是有一百張口都說不清了。萬一再將以前的事情挖出來,趙武找了她三年的事,然後再順著一查,說不準還能將之前她與趙武差點定親的事都給翻出來……以後,她會因為這,添多少煩心事!

    一想到康王妃對她百般挑剔的樣子,白文蘿看著這位嬤嬤,心裡本能地就開始考慮,要不要將她殺人滅口得了。

    那樣的眼神,木香是見過的,在不可思議的平靜底下,藏著難以察覺的冷酷。

    當年在逃命的雪地裡,白文蘿手刃那幾個黑衣人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讓人害怕,但處於那樣的絕境時,卻又莫名地讓人感到信服!

    「還傻愣著幹什麼,二奶奶身上都濕成這樣了,你還不快扶著回去!」那婆子心裡也轉了好幾轉,完後就朝木香斥責了一句,接著又將目光轉向趙武,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白文蘿那一瞬就下了決定,只是她剛要開口,眼光無意中往那婆子後面看了一眼,卻又住了口。

    似乎那深門大宅裡,總有不少這樣的老女人。她們一般是打小就跟在主子身邊伺候,熬了大半輩子,剛體面了些,就開始到處琢磨著怎麼給別人折騰出點事出來,以顯得自己有能耐。特別是府裡別的主子的醃髒事,最是令她們興奮的。就在那婆子面上剛現出那種不懷好意的表情,對趙武張開了口,然而卻沒來得及出聲,她就是一個悶哼,隨之竟是彭地一下,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木香原是往白文蘿走去的,聽到這響動,反射性地一回頭,就看到了上官錦不知何時已經過來了,而且那後面還跟著古管家。而那不知怎麼就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婆子,正被那古管家無聲無息地抬了下去,只在地上留下幾叢青草被壓過的痕跡。

    上官錦手裡拿著一件雪青色的披風,他沒說話,面上亦不見喜怒,只是大步朝白文蘿走過去,將披風散開,給她披上,繫好。隨後就拉著她的手,要帶她離開這裡。

    「等一下,剛剛,是個誤會!」趙武咬了咬牙,終於開口。

    上官錦這才頓了一頓,轉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個誤會!」說完,他就回頭,見白文蘿正往趙武那看過去,他握住她的手一緊,然後不由分說,就拉著她離開了那。

    木香站在一旁,有些不知道該往哪走,看著上官錦和白文蘿走遠了身影,然後再回頭看了看趙武,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憋了好一會,她才又是氣憤又是無奈地說道:「你——這也太……唉!」她說著,就頓了頓腳,然後就轉向追了過去。

    這事,真不知道會怎麼解決呢,那個嬤嬤被打暈後會怎麼處理?剛剛指定是園中的暗衛去通知二爺了,二爺會不會責怪二奶奶?沉香那還陪著另外一位嬤嬤呢,她這會過去該怎麼交代?還是,先去找一下古管家,問清楚了才好……木香一邊快步走,一邊想著,然後就又轉身,往管家那邊走了過去。

    所有人都走光後,趙武一個人站在那溪邊,一時手握成拳,一時又鬆開。他知道,自己今天衝動了,惹了禍!剛剛本想追上去繼續解釋的,但他知道,他越是那樣做,白文蘿就越是難堪。又是一陣風吹過,溪水依舊淙淙,竹葉依舊颯颯,可他的心情,卻比來之前,更加糟糕!

    她說的沒錯,他是太易衝動了!可是,可是。。。。。。趙武看著這閃著粼粼波光的溪水,看著旁邊那塊大青石,看著她剛剛站過的地方,良久良久,長長歎了口氣,然後終於邁開腳步,拖著濕噠噠的鞋褲和下袍,垂頭喪氣的回去了。

    而那邊,上官錦將白文蘿拉回房間後,沒著急著說什麼,只讓她先將衣服換了。等她從屏風後面出來,上官錦依舊未開口,只是那眼中,既無責備之意,亦無氣憤之情,只是耐心地等著她開口。白文蘿對上他的目光,良久才稍稍移開眼睛,歎了口氣道:「剛剛,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他便順手扶了我一下。」

    「嗯。」上官錦淡淡地應了一聲,依舊那麼看著她。

     白文蘿再轉回眼,對上他的眼睛,知道這事不可能這麼兩句就完了。而她想知道他心裡的打算,就得先將這事給說清楚了。這些天,他自然是感覺到趙武對她的那點意思,但因她一直就注意著沒有與趙武有過多的接觸,因此他也一直未就這事開口。

     「我未進白府前,在西福街那會,我娘差點就將我許給了他,你。。。。。。應該知道吧?」白文蘿想了想,要將這事講明白了,就只好從頭說起。其實當時的定親之事,只是芸三娘和趙武他娘之間的私議,知道人也就那麼幾個。然而,趙武在外找她這三年來,露出的口風卻是找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因此上官錦之前只要打聽過,指定是知道這事。

     「知道。」上官錦倒也不含糊,直接就點了頭。

     「後來,我娘帶著我們進了白府後,他一直以為我們是回了淮州,於是就到處找,一直到半年前,在古董店碰見我。。。。。。其實他只是陷入了自己的執念中,一時半會沒轉過彎來,再加上容易衝動一一」白文蘿說到這,抬眼看了上官錦一眼,然後才接著道:「今日,他說是要離開了,於是便來找我告別。」

     「只是告別?」上官錦眉毛一挑,終於開口問了一句。

     白文蘿沉默了一會,又看了他一眼,就坦白地說道:「還有表明他的心意,並且希望我能過得幸福。」後面還有一句,她想了想,覺得沒必要說,便沒道出來。

     聽前半句的時候,官錦的臉色一時冷凝了起來,然當聽到了後半句,他的面色又緩了下去。只是依舊未開口,白文蘿看著他,忽然就用非常鄭重地語氣說道:「以前的日子,只能做回憶,我不是喜歡緬懷過去的人,無論那曾經多麼溫暖過。我很清楚,眼下的還有以後的,才是最重要的。這說的都是實話,你若是不信,我。。。。。。」
     「我信。」上官錦開口,似鬆了口氣般。他一直就知道,西福街的那段日子,對她來說是個特殊的存在。所以趙武對她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心裡一直就有些不確定。可即便是知道不管那意味著什麼,也改變不了任何事,他卻還是沒法不在意。而現在聽完她如此坦白的話,他覺得這段時間來,存在心裡那股是有若無的煩躁感,一時間全部消散!他面上依舊是冷靜,但沒人知道,他此時心裡有多愉悅!

     白文蘿見他面色終於緩了下去,知道這事算是過去了,於是就開口問道:「剛剛那個嬤嬤,你打算怎麼辦?那是王妃派來的呢,等她醒來,可不是更難交代了!」

     上官錦忽的就一笑,然後看著她問道:「若是交給你處理,你打算怎麼辦?」

     白文蘿一愣,遲疑了一會就道:「剛剛的事,只要王妃知道了,無論我怎麼說,都沒用了。」

     「所以呢?」上官錦接著問。

     「如果她忽然得了風疹,或是什麼疑會傳染之類的病症,自然就不能到王妃跟前回話了。再若剛好這幾日她因吃壞了東西,嗓子不能出聲。。。。。。總歸年紀也大了,在府裡伺候了大半輩子,就讓她出府享享清福去吧。」白文蘿看身上官錦慢慢說道,該下手的時候,她從不是個心軟的。她不相信那個婆子會對這事守口如瓶,即便她想辦法收買,過後也是無法放心所以是用自己的法子比較穩妥。

     「既然你求情,那我就留她一命吧。」上官錦笑,然後就站了起來。

     「你————」白文蘿有些詫異,剛剛說出那些話的時候,還擔心他會不會反對,畢竟那是康王妃身邊的嬤嬤。卻沒想,他原本的打算,竟比她還要狠。

     上官錦笑了笑,看著她道:「有些不知輕重的下人,,平日裡就愛在王妃跟前吹風,也是該好好警告一番了。」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木香早守在外頭,見上錦出來後,她才進了屋。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28 09:57 PM

第三十八章 秋去冬來

    「怎麼就你回來了?春嬤嬤呢?」差不多是掌燈時分,康王妃坐在房內一張貴妃椅上,塗了丹蔻的手指輕輕摸著自己袖口上的金線牡丹花,慢悠悠地問了前來見她的婆子一句。那婆子垂著臉,一臉陪著小心地說道:「回王妃,她在回來的路上,不知怎麼,忽然出了一身的紅疹!來勢兇猛,沒一會竟連說話都費勁起來,還沒回府,整個人就變得迷迷瞪瞪了。老奴怕會傳染,就讓她先在外頭住下,已經通知了她兒子,這會正找大夫看著呢。」「怎麼忽然這樣,今兒出去時還好好的,再說她向來身子不都沒什麼問題嗎!」康王妃一抬眼,眼中精光直往那正在她跟前低頭垂臉的婆子射過去。「這個,老奴也納悶呢,我們在二爺那的時候還好好的,卻沒想這一回到半路上就成了這樣!難不成是衝撞了什麼?」那婆子微微抬起臉,面上露出許些驚悚的表情來。那玉蓮山,是神佛之地,她得在別院裡的時候,還總能聞到幾分淡淡的香火氣。

     而這些年來,她們都做過什麼,自己心裡可不是最清楚了,如今一下子出了這事,一時沒頭緒,就想到那上面去了。康王妃不語,看了她一會,然後就轉開眼似思索了一下,才接著問道;「你在那裡都聽到什麼了?」

     「回王妃,聽說二奶奶的身子已經調理好了,前段時間剛來了葵水。我給二奶奶請安時,仔細瞧了一眼,二奶奶面色紅潤,精神也很好,想是身子確實是調理好了。」

     「哦,今兒二爺也在別院嗎?」康王妃點了點頭,又問道。

     「是,在著呢。」

     「那裡還有別的事沒有?」

     「老奴看著沒了,那別院的人手少,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想是也沒能有什麼事的。」

     那婆子退出去後,康王妃一下一下撫摸著袖上那朵凸起的牡丹花,良久才輕輕歎了口氣。她到底是關心他的,可惜那孩子,偏是不領情。罷了罷了,既然那丫頭身子沒事,以後能生個大胖小子,她也就沒什麼可說的。

     那兩婆子離開別院沒多會,趙武他們也跟著告辭了。當時趙武頂著那個模樣走回去,再加上臉上那垂頭喪氣的神色,河馬便知這小子準是碰了釘子,難得體貼,沒追問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哈哈地安慰了兩句,然後就讓他換了衣服,抓緊時間下去。

     而趙武他們剛走兩天,易風也過來告辭了,白文蘿當時正好在書房,雖然她迴避了,但還是隱約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這才得知,原來趙武他們商隊這一次,是打算出海遠航,直奔古雅,而易風也是隨行之人!

     易風出去後,白文蘿才進來書房遲疑地問了上官錦一句;「不是那航海圖還未完善嗎?他們這樣會不會有危險?」

     「商隊有商隊的辦法,而且沒準這也不是他們的第一次出航。」上官錦笑了笑,然後瞧著桌上那張簡略地航海圖,眼中微光閃動,面上神色不明。

     易風走後,雖曲元還在,但這別院一時間感覺似乎就冷清了不少。時光飛逝,山間的秋意越來越濃,樹上的葉子漸漸發黃,沉香有時瞧著那樹葉往下飄落,不由得就道了一句:「真靜啊!連著落葉的聲音都能聽得到了。」一旁的木香也瞧著那紛紛往下落的葉子,輕輕說道:「是啊,不過也不知能靜多久,這都快到中秋了,王妃該讓二爺和二奶奶回去了吧。」

     沉香一聽,心裡也跟著歎了口氣,然後就往曲元那走去,這段時間,白文蘿的食補方子都是由他負責的。

     別院中的生活雖有些寂寞,但是勝在舒心,幾乎沒什麼七八糟的煩心事。白文蘿自易風走後,每日裡除了做些針線活外,就是拿起那些遊記,一邊看著打發時間,一邊鑽研那些陌生的文字。就在她專注著學習新的東西,不知不覺,那院中的枯黃的葉子慢慢落光了,當天空飄下第一片雪花時,白文蘿才發覺原來冬天已至。而她來這別院已經整整四個月,成親也將近一年的時間了。

    中秋那日,上官錦帶著她回王府過了團圓節,然後第二天又帶著她回了別院。隨後的時間,上官錦似乎閒了些,於是,這周圍的山峰,附近的小鎮等都留下兩人的足跡。那段時間,他們就像是對神仙—眷侶,拋離了一切凡塵俗事,或是遊山玩水,或是秉燭共讀。於是那別院裡的書房,不單是上官處理公事的地方,也成了白文蘿讀書之地。甚至有的時候,上官錦還讓她幫著譯一些外族往來的文件宗卷等。白文蘿也因此,多少瞭解了些他的事情以及眼下這時局的走向。如他所說大景對古雅的覬覦乏越來越明顯,而北齊那邊也跟著蠢蠢欲動起來。

     至於恭親王那邊,白文蘿偶一次從上官錦口中知道,恭親王之所會屢屢跟他作對,並不時下黑手,是因為目前上官錦所做的一切,恭親王那邊也在著手準備著。這是一次立奇功的機會,而且恭親王覬覦御查院的職權已很久,因此他自然是不希望上官錦先他之前,同古椎談成合作,並完善海圖。

     然而這些爾虞我詐,彎彎繞繞的事,上官錦並不想讓她知道得太多,省得白添心煩。因此白文蘿也只瞭解個大概,至於其中各方面的事情進展到底如何,她並不清楚。

     時光飛梭,眼見又一年就要過去了。在別院的這些日子,是除了在西福街的那段時間外,她過得最是順心如意的。白文蘿看著空上飄下來的冬雪,呵了口白氣,然後將乎慢慢撫上自己的小腹處,唯一遺惦的是她遲遲沒有懷上身孕。她的月事已經很準了,曲元也說她的身子早已無礙,甚至比之前還健康了不少,可卻就是懷不上孩子,是。。。。。。天意嗎?白文蘿有些漠然的心想著,其實她並不是很著急,畢竟這才一年的時間,怎麼說也算正常,但周圍的人是著急得不行了。除了木香和沉香外,上官錦也略顯擔憂,雖然他從沒有提過一句,然她還是能感覺得到。而且就晚上他的表現便能知道,只要是恰當的日子,他都少有讓她安穩睡覺的時候。

    「二奶奶,怎麼站在這風口呢!」木香一出來,就瞧著白文蘿靜靜立在門口的身影,眼下外頭的風很大,特別又是在這山上。

    「嗯,剛剛二爺說了,過幾日就該回府準備過年去,你和沉香都收拾一下吧。」白文蘿聽了聲音,就轉過頭對她說道。

    「是。」木香應了聲,雖有些詫異,但倒沒多少意外,眼下已是臘月,這山上要比京城裡冷上許多,再瞧著也近年底了,確實是到了該回去的時候。

    原本打算在回去的前一日再給王府送信,卻沒想信還未送出去,王府那邊就又派了人過來請他們。而且這一次,柳黃也跟著過來,說是王妃特意讓她來的,因二奶奶身邊人手少,怕伺候不周,便讓她也過來幫忙。總歸也是他們院裡的丫鬟,完後跟著一起回去敦是。

    白文蘿聽了柳黃說完後,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讓王妃費心了,然後才問道:「這段時間,關雎閣內可有什麼事情沒有?」

    柳黃站在一旁,微垂著臉,乖巧地答道:「奶奶,采藍姐姐管理得很細心,院內一切事情都挺妥當的。」

    「東廂那兩位如何了?」白文蘿接著問道。

    「也沒什麼事,基本跟二奶奶離開的時候無二。」

    歐嬤嬤照料得很用心,只是綠蘇姑娘的身子瞧著似乎總也好不起來的樣子,一個月時間,得有半個月是躺在床上的。耀紅姑娘也少有出來的時候,多是待著屋裡做些針線活,就是偶爾出來了,碰見我們,也只是點個頭便走開了。」

     白文蘿一邊聽,一邊打量身穿一襲鵝黃衣裳的柳黃,她比之前清減了幾分,但這般看著卻反而多幾分惹人憐的顏色。柳黃說完後,抬起眼,就瞧到白文蘿打量她的目光,輕輕淡淡的,卻又帶著幾分了然之色。柳黃一時就感覺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擺放,囁嚅了一下,就怯怯地垂下眼睛,等著吩咐。

     白文蘿倒沒多說什麼,只對旁邊的沉香和木香道了一句:「你們帶她下去,一塊幫著收拾,既然王妃都派人來了,那麼咱就明兒回去吧。」

     瞧著人都退下後,白文蘿輕歎了一聲,然後繫上披風,往上官錦的書房走去。雖他說了,具體哪一天回去,由她做決定就是,但怎麼也得提前跟他說一聲才行。

     「明天,怎麼忽然這麼著急,不是打算再待個兩三天,先去山上看看雪景,完後才回去的嗎?」上官錦聽她說完,便合上書問道。

     「雪景年年都有,之前也瞧過了,沒什麼稀罕的。」白文蘿笑了笑,然後走到他身邊接著道:「主要是王妃都派人過來請了,我若再拖,怕王妃會不高興。再說了,咱在這都住好幾個月了,早晚也就這幾天的事,而且眼下就要過年了,還不如早些回去。嫂子那邊沒準也需要幫忙的呢,我總不能就一直這麼偷懶下去。」

     『這倒也是。」聽她這麼一說,上官錦點了點頭,只是瞧了她一眼,卻又道:「其實你也用不著事事都這麼小心翼翼,主要的還是保養你自己的身子,別這樣好容易才調養好,一回去就又給累著了!」

     「我知道。」白文蘿看著他,笑著點了點頭,心裡卻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第三十九章 隱 憂

    車一入城,就感覺像是回了人間一般,那熙熙攘攘的人群,透著一股濃濃的煙火味。從車窗內看去,有種不太真實的恍惚感。

    終於回了康王府,一下車,就是一眾奴僕圍在身邊,一直到回了關雎閣才算清淨了些。采藍領著數個小丫鬟早候在門口等著他們,瞧著進來後,便笑著迎上來,先問候了一聲,然後就讓開身子。等著上官錦和白文蘿進了屋,她才跟在後面走了進去。隨後丫鬟們就將熱水,毛巾等物流水一般的捧上前來。

    盥洗畢,丫鬟們都退了出去,白文蘿看著這如夢一般的房間,不知為何,一時間竟有些不太習慣起來,便不由歎道:「之前倒沒覺得什麼,如今回來一瞧,真覺得這裡太奢華了些。」這裡的每一件擺飾,從根雕高架上的寶石假山,到妝台上的象牙小圓盤,都是價值不菲,隨便說出一個價格來,都是能令普通人家感到窒息的數字。

    「怎麼,不喜歡嗎?」上官錦挑了挑眉問。

    白文蘿搖了搖頭笑道:「也不是,只是忽然從別院一回來,有些不習慣罷了。別院那邊雖名著簡樸些,但也什麼都不缺,住起來反而感覺舒服。」她如今,很多話都能坦白的同他說出來。不再似剛開始的時候,無論要說什麼,都必須在腦子裡先過一遍,心裡再斟酌一番才開口。

    「要不就讓人將這這些東西換了去。」上官錦倒不在意,這房間原之前也沒擺這麼多東西。因為大婚,所以才照著康王妃的意思,該換的換,該添的添,於是就成了現在這奢華至極的模樣。

    「折騰這做什麼,省得又要去王妃那解說一番,住兩日也就什麼都習慣了。」白文蘿說著,然後又道:「這會該去王妃那一趟了,完後我也得瞧瞧嫂子去,眼下離年也就十天的時間,估計嫂子那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

     上官錦同她一塊回去後,一邊往康王妃那走,一邊說道:「你用不著管那許多的,嫂子在王府快二十年時間了,這些事惜早就駕輕就熟,你過去偶爾意思一下便行,無需插手太多,只管好我們院中的事便可,如此也不用費許多神。」

    白文蘿一笑,眸光微閃,就看了他一眼道:「這個我自然是知道,之前也都是這般做,只是你。。。。。。」

    上官錦轉頭對上她的目光,問道:「我怎麼?」

    「沒事,只是沒想你會跟我說這些。」白文蘿似笑似歎一般地說著,口中噴出薄薄的霧氣。

    上官錦看了看垂目斂神地跟在離他們幾步遠的丫鬟,然後悄悄握了握她的手,低聲說道;「之前就想這麼對你說了,只是瞧你一直就處理得很好,便覺得沒必要多嘴。」他說到這,忽的就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歎道:「不過如今我倒是有些噦嗦起來了。」

    白文蘿垂眸淺笑,只是眼下已近了康王妃的院子,便沒再答話,且悄悄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也在那別院住了這麼些日子,如今身子可是都好了?」康王妃手裡托著茶盞,一邊撥著茶蓋,一邊看著白文蘿似隨意般地問道。

    「是,都無礙了。」白文蘿對上康王妃的目光,笑著點了點頭,輕聲回道。然後也不等康王妃再開口,她就接著問了一下康王妃的身子健康,隨後又問了王爺的健康。這都是平日裡的客套話,自然得是有問有答的。然康王妃話才剛落,白文蘿便又將話題轉到今年的天氣上,討論了幾句,完後便詼到這年節時要請的親朋好友等,隨即順著這話,一臉笑意,滿聲誠懇地請欺康王妃這年節人情往來之事。

    康王妃似乎被她的話給繞了進去,這一盞茶的功夫下來,就感覺自已一直在不停地說,並且心裡還有些隱隱地滿足感。直到白文蘿和上官錦起身告辭離去後,她才反應了過來,感情那丫頭一直就在忽悠她呢。
   
    康王妃在椅子上坐了下去,慢慢回想剛剛的情景。總覺得那丫頭,自別院回來後,跟以前明顯有了些不同,似乎多了幾分明艷,不似之前那般沉靜清冷的模樣。看來這段時間過得是不錯,剛剛瞧著那氣色也很好,想是身子確實是無礙了。她將幾上的茶盞端起來,掀開茶蓋,看著氤氳的水汽,低頭沉吟許久,然後才輕輕喝了—口。那丫頭的心眼不少,如今瞧著這樣,應也是個能震得住後院的。康王妃將茶盞放了下去,便拿定了主意,然後想起自己剛剛原是有話要問的,卻儘是被白文蘿給繞得忘了,心裡一時又稍有些不快。只是轉而一想,她又覺得也不必操之過急,還是先等等,過了這個年再說吧。

    白文蘿隨上官錦從康王妃哪裡出來後,又去孟氏那問候了一聲,見孟氏正忙著,於是沒多做打擾,略說了幾句,便出來了。兩人才回關雎閣,正要更衣,就有小廝過來報,說是康王爺剛從宮裡回來,叫上官錦過去一趟。

    白文蘿迸上官錦出了院門,見他走遠了,才回身。只是將要進屋的時候,卻見耀紅和綠蘇從東廂那走了過來。她笑了笑,邀她們進屋坐下,再喚丫鬟上茶來。

    「知道二奶奶今兒回來,我們便過來請安,不知二奶奶最近身子好些沒。前些日子連下了三天鵝毛大雪,當時別院的景色一定是美極了吧,聽說那玉蓮山的雪景在京州是最有名的。」耀紅行禮坐下後,就先開口說道。近半年不見,她依舊如剛開始那般,這王府的生活並未洗去她面上的神采。只是瞧著似比先前略斂收了一些,言語間也多了幾分婉轉。

    「讓你記掛了。」白文蘿輕笑著道了—句,對自己的身體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然後就接著道:「山上的雪景確實不錯,就是比這城裡要冷上幾分。我這些日子沒在,照應不到你們,兩位沒受什麼委屈吧。」

    白文蘿說著,就往綠蘇看過去一眼,只見她越發瘦得不成樣了。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得似能扎人,不過那目光卻是比以前沉靜了許多,面上亦是無悲無喜,像是認命的樣子。

    「能有歐嬤嬤這麼細心照料,怎麼會受委屈。」綠蘇見白文蘿看向她,便抬起眼,面上笑了一笑,聲音淡淡的,語氣卻暗含著一絲諷刺。白文蘿看著她這樣,心裡忽然就有種怪異的感覺,然那感覺卻只是一閃而過,還未待她抓住就消失了。耀紅依舊是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樣子,只是面上一直帶著笑意,等白文蘿寬慰了綠蘇幾句後,耀紅就說道:「眼見要過年了,這府裡院裡的事情應該不少,二奶奶若是忙不過來的話,還請別跟我們客氣了,有什麼我們能做的儘管開口。」

    「耀紅姑娘有心了,這院裡的事我目前還能處理得過來。」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又看向綠蘇道;「眼下天冷,平日裡還是多注意著些,免得舊病還沒好又添了新病。行了,你們都回去吧,我這邊也要處理些雜事。哦對了,我從別院那摘了些新鮮的冬棗,已近讓丫鬟洗好裝了盤,一會就送到你們那。」

    「多謝二奶奶!」耀紅和綠蘇起身道了謝,然後便轉身出去了。

    白文蘿在後面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知為何,心裡總隱隱帶著一絲不踏實的感覺,沉思許久,她便喚了采藍過來問道:「綠蘇姑娘生病臥床期間,可有請大夫來瞧過?」

    這府裡,若是有下人生病了,一般都是回自家休養到好了才回來,免得給主子過了病氣。幸好東廂那邊離正屋也有段距離,又隔了個庭院,所以倒是沒必要挪地方。而能在府裡請醫問藥的,起碼得是姨娘身份才行。但綠蘇既不是下人,也不是姨娘,之前白文蘿在的時候,她病的那一場,是歐嬤嬤示意了一下,白文蘿才開口請了大夫來瞧一眼。

    她不知道康王妃是打算一直這麼吊著,還是打算再等一段時間才一一一或者是改變了主意?

    「一個月前,請過一次。」

    「是誰去請的?請的是哪—位大夫?大夫是怎麼說的?」

    采藍想了想,回道:「是歐嬤嬤出去請的,是位沒什麼名號的郎中,過來瞧了一眼,只說是傷風了,開了方子,領了銀子就走了。」

    白文蘿沉吟一會,又問:「當時你可在旁邊?」

    采藍有些不解,卻還是老實回道:「我只是去看了一眼,因為有歐嬤嬤在,也不好在一旁守著,見那邊也沒什麼缺的,就出來了。」

    白文蘿點了點頭,采藍出去後她便慢慢琢磨起來。一個月前的話,那會也快到年底了,可能是不想添白事,也可能是想再裝裝樣子,所以才請了郎中。王妃那邊對這事的態度,她倒是沒多少不放心的,就她離開的這段時間,院裡能這般平靜,都是康王妃的功勞。

    只是剛剛見了那一面後,她對綠蘇隱隱有些不放心起來。按理說,如今的綠蘇,根本翻不起什麼風浪了,而且看樣子,過了這個年後,她能不能繼續保住命都難說。但是,剛剛心裡的那種感覺,卻讓她無法忽略。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30 04:24 AM

第四十章 喜 年

    綠蘇的事她沒太多時間去想,年節眼見一日逼近一日,王府準備年禮的事雖有孟氏一手包辦,但她怎麼也得過去幫些忙,提點建議。比如要送到宮裡的年禮,多少也得有點新意,才能顯得出誠意來。所以這送禮的事,真是家家有家家的難處。

     王府的名義送給各處的年禮,白文蘿和孟氏挑選商議了三天後,總算是都訂了下來,兩人皆是舒了一口氣。接著孟氏就開始著手忙府裡的大小事了,而她這邊,白府給她陪嫁過來的那個莊子,今年的收成也送過來了。白文蘿叫上沉香和木香陪她一塊清點完後就開始準備給娘家的年禮,還有上官錦的一些同僚的家屬等,乃是不能落下的。

    等一切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後,看看日子,就已經是臘月二十九了。白文蘿吁了口氣,起身走出屋外,看著那年復一年的飄雪,瞧著這恍然一新的院子,心裡不時盤算著有沒有什麼落下,或是沒想到的。良久她心裡不由感歎,果然當了人家媳婦和做姑娘的時候,是天地之差。

    想之前,無論是在西福街還是在白府,這過年的時候,她哪操過這麼多心,西福街時,鄰舍簡單,大家送什麼基木都是那幾樣,裡頭沒什麼彎彎繞繞,純是表個心意,是收的開心送的也高興。至於白府,雖府裡結交的人家不少,親戚也多,但所有的一切都有周氏打理,不行上頭還有老太太把持著,自然是沒有她插手的餘地。

     而如今嫁為人婦,就得事事親為,偏這人情往來之間,牽扯到的關係錯綜複雜。有些芝麻大點的事,扯起來,不知會牽連上多少人事。白文蘿暗歎了口氣,看著自己呼出來的熱氣在眼前凝成淡淡的白霧。幸好有關氏在一旁幫襯著,沉香和木香也與她同心,上官錦對她也是只有好沒有壞的。還有白府那邊,白玉軒幾次來信中都提到,他如今是越來越得老太太和白孟儒的看重,芸三娘在府裡也漸漸受到了重視。她。。。。。。是該知足了,抬頭看著天空中紛飛慢舞的雪花,白文蘿這麼對自己說。

     「二少奶奶。」她正微有些發怔著,采藍忽然走過來,輕輕叫了了一聲。

     白文蘿轉頭,見采藍是像是特意過來找她的樣子,那面上還帶著一絲羞澀的表惜,她一時有些疑惑,問道:「怎麼了?」

     「奶奶先進去吧,這外頭下著雪呢,怪冷的,小心凍著了。」采藍看了看天,又往院門那瞧了瞧,然後就收回目光,有些羞澀地笑了笑接著道:「我有話想跟二奶奶說。」

     白文蘿順著剛剛的目光,往那院門處瞧了一眼,就發現有個身影在耶晃頭晃腦的,像是個男人的身影,她便問采藍:「外頭那位是誰?」

     「是,是我叫他來,見二奶奶的。」采藍臉上微紅,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

     白文蘿頓時明白了,面上即露出淡淡的淺笑道:「那就叫他也一塊進來吧。」

     那男的也是這王府裡的家生子,眼下算是府裡的一個小管事,叫張晨,比采藍大兩歲,話少,但人看著比較踏實。白文蘿聽了采藍的意思,略問了幾句男方家裡的情況,隨即就點頭答應了。

     兩人面上皆是一喜,趕緊跪下,恭恭敬敬地給白文蘿磕了頭。完後采藍就送了張晨出去,外頭早有一幫得了消息的丫頭守在那,就等著她出來笑鬧呢。張晨被這一幫丫鬟打量得漲紅了臉,慌慌忙忙地就出去了。

     白文蘿聽著外頭丫鬟們嘻嘻哈哈的聲音,不由也跟著笑了起來,正好木香這會進來,也是笑瞇瞇地開口道:「我剛剛才得的消息,之前還想著采藍姐姐也是到年紀了,不想今兒就傳出這喜事來。」

     「唉,西涼那邊傳信回來了嗎?送年禮的車昨兒就該到了吧。」白文蘿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問了一句。

     「是,那邊也送了回禮,車剛剛才到,這是禮單子,二奶奶過目一下。」木香說著就將禮單呈了上來,然後又接著道:「那跟著禮車過來的人還在外頭候著呢,等著進來給二奶奶請安,是老太太房裡的老嬤嬤。」

    「哦,那還不趕緊請進來。」白文蘿隨即從禮單上抬起眼說道。

    「是。」木香笑著出去了,於是就在白文蘿與白府過來的老嬤嬤敘舊的時候,此時的采藍那邊,又是一番境況。好容易擺脫那一幫嘰嘰喳喳的小丫鬟後,采藍趕緊回屋打理了一下,然後便打算去廚房那清點一下昨兒送來的食材,只是才出了屋,就瞧見柳黃走了過來。

     「聽說你要定親了,恭喜。」柳黃進了采藍的屋,笑著說了一句。

     采藍道了聲謝,看著柳黃,本想說什麼的,只才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

     「打算什麼時候把事辦了?成親後是要跟二奶奶討了恩典出去,還是照舊留在這府裡?」柳黃想了想,又問一句。

     「他原就在府裡有差事,我自然是跟著的。」采藍笑了笑,然後看著一臉愁緒的柳黃,終是歎了口氣,勸道:「你我也共事了幾年,我少不得還是要勸你一句,別再執意下去了,年紀越拖越大,到頭哪都討不得好的。我是因為自小兩家就有這意思,所以這遲點,倒沒啥,你卻是不同。」

     柳黃怔了怔,遲疑了一會,才輕輕說道:「段姨娘不也是等了六七年才等著的嗎,我這才不到四年呢。而且奶奶如今無子,我也沒求什麼,只求能一直待在這,能時刻—看著一也是好的。」

     采藍聽她這話,再瞧她面上那表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柳黃瞧了她一眼,又道:「我是跟你說掏心的話,你可別。。。。。。」

     「把我當成什麼了,我又不是那嘴碎的!」采藍撇了撇嘴,然後就壓低了聲音,接著道:「不過你以為,那真是由得了你的嗎,即便你是王妃送過來的,但到底也是這院裡的丫鬟,去留還不是二奶奶一句話的事!再說了,東面那還兩位呢,還是上面賞賜下來的,你瞧著二爺可曾去看過一眼,王妃也沒見說過一句的。還有跟著二奶奶陪嫁過來的,也不是都沒有這心思,可眼下,有誰能討得一分好的去!」

    柳黃臉色白了白,卻垂著臉,不吭聲。采藍見她這副固執的樣,知道自己多說無用,只得最後歎一聲道:「真是自討苦吃,那個位置有那麼好上去的嗎?莫說二奶奶會不會點頭,就是二爺,也不見得真就有這個心思!」

     柳黃似聽不下去一般,抬起頭,強笑著說道:「明就是三十了,我那邊還好多事要忙呢,先出去了,給你的成親賀禮,我定會好好備的。」

     采藍只得由她去,都苦口婆心地勸了幾次了,只是那丫頭死命要鑽牛角尖,倔得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她還能有什麼辦法,就看柳黃自己的造化了。只是二爺那樣的人,哪是個由別人給自己拿主意的,采藍搖了搖頭,然後也起身忙自己的事去。

     嘉盛六年的春天,在熱熱鬧鬧的爆竹聲中如期而至。幾乎是低調了一整年的康王府,在這一年的正月初一那日,就接到了皇上一連串的恩賞,其中最值得可賀的,是上官錦重新受到皇上的重用。康王爺又退居幕後,御查院主事的位置由上官錦再次手。

     於是前來祝賀的人絡繹不絕,因此康王府這一年請客的年酒,幾乎像是在辦流水席一樣。從正月初一,一直到元宵佳節,可以說是日日籌交錯,夜夜燈火輝煌。而上官錦自接到正式任命的那天起,就基本見不到人影了,偶爾回來現身一次,也都是匆匆忙忙的樣子,還沒待多會就又出去了。連正月十六那日,原是說好要給白文蘿慶生,結果又是臨時有事,爽約了。

    然而,無論是為招待王府的客人,讓她忙得腳不沾地;還是上官錦自年後,就時常夜不歸宿。這些對白文蘿來說,都算不得什麼,習慣後,只到她手裡的一切大小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然唯有一件事,一直就讓她感到耿耿於懷。甚至讓她心裡隱隱生出許些迷茫的情緒來,莫名地,有種沒著沒落的感覺。

     年節一過,轉眼就到了陽春三月,園中各處開始爭芳吐艷。

    而春末初的那一日,康王妃原是去宮裡看望一下太后的,卻不想,正巧那日皇上也在太后那兒。於是康王妃自宮裡回來後,就總顯得一副憂心忡忡的樣。接著第二日,秦王妃就將白文蘿叫過去。

    一年四季都飄著百合香的堂屋裡,康王妃瞧著這自一開始就不怎麼讓她滿意,但是從進了王府後,一直也挑不出什麼毛病的,媳婦。待白文蘿行了禮,她難得笑了笑,然後就讓白文蘿在自己左手邊的位置坐下。隨後康王妃便讓屋裡的丫鬟全都退了出去,就連身邊的大丫鬟也不留一個。

     白文蘿看著一個個往外退的丫鬟,輕輕的腳步聲,細細的衣料摩擦聲,在這有些壓抑的房間內微微迴響。她轉回眼,稍稍打量了一下康王妃的表情,知道今日必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心中隱隱察覺,面上靜靜等待。





第四十一章 恰逢花開

    「前段時間府裡的事較多,累壞了吧。」康王妃輕輕地喝著茶,慢慢放下茶盞,似琢磨了一番,然後才看著白文蘿笑著說道。

    「雖是事情不少,但我原就沒什麼經驗,也怕做錯了事,因此這府裡的事多是大嫂處理的,我不不過是跟在旁邊幫些忙而已,累的人是大嫂。」白文蘿笑了笑,就順著康王妃的開場白說了下去。

    「你倒是個不邀功的。」康王妃瞧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接著道:「雖是如此,不過這府裡誰做了多少事,我都是清楚的。難得你才進來這麼些時間,就能將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的,元音也不止一次在我跟前讚過你。」

    「是大嫂謬讚了。」白文蘿微垂下臉,輕笑著說道。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過我還是怕你年紀輕,光知道將事情做好,卻疏忽了自己的身子。前些日子那麼忙,你的身子。。。。。。沒什麼不妥吧?」康王妃又笑著問了一句,語氣較平日裡同白文蘿說話的時候輕柔了不少。

    「挺好的,我一直就注意著保養身子,而且長卿也是沒少叮囑著。」白文蘿搖了搖頭,輕聲道了一句。

    康王妃卻是歎了一聲:「說來,自去年夏天,你的身子稍有不適後,我這心裡一直就擔心著。雖是後來也調理好了,按說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可是這都快一年半了,你這也沒消息出來。。。。。。」康王妃說到這,瞧了瞧依舊是微垂著臉,靜靜地聽著她說話的白文蘿,她一時頓了頓,然後就笑了一下,接著道:「當然,我也不是催你,都是女人,我也清楚這事有時候是看機緣,而且你年紀也不大,倒也不用太著急。只不過,長卿眼下都二十五了,算虛歲的話就二十六了,這事,你也該替他著急一下才是。怎麼說,他的那幾個侄子,眼見就快到娶親的年紀了,而他這邊卻依舊是冷冷清清,怎麼也說不過去不是!」

    白文蘿抬起臉,看了康王妃一眼,靜默了好一會,正要開口,卻不想康王妃又道:「其實這事,不光是我和王爺著急。就是皇上那邊,也曾問過一二,昨兒我進宮看太后的時候,正巧皇上也在那,當時就提了提這事。」

    聽到這,白文蘿微有些怔住,康王妃笑了笑,接著道:「長卿是皇上身邊的近臣,而且之前皇上還賞了兩位美人下來,如今都快過去一年半了,卻一點好消息都聽不到,再加上長卿眼下這個年紀,那外頭,多少還是會有人議論幾分的。當然,那兩位美人嘛,到底是北齊那邊過來的,你若是放心不下,也情有可原。不過除去她們兩位,別的不還有許多可任你挑選的。總歸有了孩子,不也是由你養著,這樣一來,有人幫你分擔一下,你也好鬆口氣不是。

    康王妃說到這,就停了下來,耐心地等著她回答。兩人都端端正正地坐著,屋裡靜得連輕輕的呼吸聲都能聽得到,白文蘿沉默了一會,終於輕笑著問道:「母妃是不是心裡已經有了好的人選?」

    沒想白文蘿會這麼反問自己,康王妃微怔了一下,然後就笑著說道:「這事啊,自然是由你來做主。到底是你院裡的事,而且你應該較瞭解長卿的喜好,所以你瞧啊誰就是誰,如此長卿那也艱有中意一些不是。」

    白文蘿從康王妃那出來後,看著這滿園爭芳吐艷,奼紫嫣紅的熱鬧景象,面上一時現出幾分惘然之然。終於,還是迎來了這個問題。剛剛康王妃雖是說了,這理也不著急,讓她慢慢瞧著中意了再決定她不遲。但她知道,如果她一直沒懷上身孕的話,這事再拖,也拖不過今年去。康王妃這一手做得可真準,直接從她這邊施壓,身處於這樣的環境,她能說一個「不」字嗎?如果只是為了她自己考慮,憑著上官錦眼下對她的感情,這個「不」字說出來也難的,可是。。。。。。

    白文蘿在園中慢慢踱著步子,面上的神色有些凝重,木香跟在她身邊也不敢出聲。剛剛她沒在那屋裡頭,也不知道康王妃都跟二奶奶說了什麼,但現在瞧著二奶奶這臉色,就知道準不是什麼好事。因此她心裡也跟著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幾次張口,可瞧著白文蘿的臉色後,又都慢慢閉上了。

    其實,康王妃剛剛說的那些話,憑良心講,也並非是無道理。人選由她來挑,生出來的孩子由她來養,既是賺了名聲,又可以讓她鬆緩一下。。。。。。按理,即便是不用康王妃這麼示意,她該主動這麼辦才量。

    她的身子遲遲不見消息,她不知道會拖到什麼時候。因此這樣無論是對她,還是對上官錦都是好的。而且,早在嫁過來之前,她不也是這麼計劃的嗎。然而,為什麼此時心裡竟有些不甘願!

    白文蘿走到一株牡丹花面前,眼下已是四月天,有幾株牡丹花已經長出了花骨朵,正含苞待放。白文蘿伸出手,托住其中一朵,瞧著那從花萼中露出來的淡淡粉色,再過幾日,就該綻放了吧。花兒逢季便開,一切皆是有緣由。。。。。。

    木香站在旁邊,只見白文蘿站在那株牡丹花跟前,不知深思了多久,忽然就見她面色似出現了許些變化,看著像是一驚,面上竟現出幾分駭然來!

    「二奶奶,怎麼了?」木香一瞧著這樣,終於忍不住上前輕輕問了一句。

    「哦!」白文蘿似一下子回過神,轉頭看了木香一眼,只見那雙烏沉沉的眼眸中還殘留一絲剛剛的驚駭之色。
   
    「是不是剛剛王妃斥責二奶奶了,您從那一出來,臉色就不怎麼好。」木香有些擔心的說道。

    白文蘿聽了這話,一時就沉默了下來,許久才長長吐了口氣,歎道:「沒什麼,就是要準備給二爺納妾而已。」

    「什,麼。。。。。。」木香張著口,一時說不出話來。

    「回去吧。」白文蘿放開那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時,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聲音也恢復了一貫的冷清。

    晚上,康王妃同康王爺說了白日在太后那碰到皇上的事,然後又接著道:「這事其實我一直就掛心著呢,沒想皇上也這麼關心,我當時心裡都有些不安呢。只是長卿那孩子,瞧著似乎就沒這份心思,也是太任性了些。偏我就是說他了,他也就嘴裡應著,卻轉頭就忘,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

    「你跟文蘿說了?」康王爺沉默了會,然後問道。

    「嗯,看樣子是聽進去了,我也不逼她,就讓她慢慢想通了再辦就是。總歸這也關係到她以後,不然若再這樣幾年下去,其實真正不好過的人是她。」康王妃坐在妝台前慢慢說著,然後想了想,就起身走到康王爺身邊,歎了口氣道:「王爺也該找個機會好好說說長卿才是,眼下連皇上都問了,王爺怎麼就不著急一下呢。」

    「這事。。。。。。長卿他自己心裡清楚,至於皇上,也就問問罷了,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康王爺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
   
    「王爺。。。。。。」康王妃還想再勸,康王爺卻打斷她道:「好了,總歸你也跟文蘿那孩子說了,那就先耐心等段時間看看。再說長卿他對自己這方面的事,向來就有自己的主張,我也強逼不得。」

    康王妃見康王爺都這麼說了,只得將這話題打住,心想,那就再等等看吧。

    與此同時,關睢閣這邊,白文蘿一手拿著玉梳,一手抓起自己胸前的一縷長髮,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旁邊的紗燈透出橘紅色的暖光,為她那一臉深思的面容添了幾分嬌媚的顏色。上官錦從浴室出來,就瞧見她站在那出神,美得像一幅畫。

    「想什麼呢,這般出神的。」他走到她後面,將她整個納入懷中,垂下臉,輕輕啃了啃她的耳朵問道。

    「你洗好了。」她將梳子放下,手覆在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上,似有若無地撓了撓。

    「嗯。。。。。。剛剛想什麼了?」他的唇慢慢移到她的脖側,嘬了嘬,再次問道。

    「想你了。。。。。。」她忽然就道了一句,上官錦頓時愣住,抬起臉,就將她轉了過來,認真地看了一會,然後才問道:「真的?」
   
    「這也值得你這般驚訝的嗎,你都好些天沒回來了!」白文蘿見他這樣,一時便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上官錦在她臉上巡視好久,然後就歎了口氣,帶著幾分難掩的失望。

    白文蘿本想問,以為我什麼,只是話到口中,不知為何,又吞了下去。

    鎏金台上燭光熄滅,紅羅帳內交頸而眠。。。。。。

    「長卿。」她在他懷裡休息了好一會,忽然就喚了他一聲。

    「嗯?」他有些模糊地應了一下,手下意識地在她油膩的背上輕輕撫了撫,只是那聲音裡已帶了幾分睡意。

    「你。。。。。。」她張了張口,然只說了一個字,就沒聲了。

    他等了一會,也不見她把話說完,就微睜開眼,往下看著她問道:「怎麼了?」

    白文蘿遲疑了一會,似已下了決定,終於再次開口:「這屋內,你可有相中的?」

    上官錦一時睡意全無,手抓著她的胳膊,將她側身躺在旁邊,然後自己也轉過身,盯著她看了許久,才問道:「你怎麼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30 04:25 AM

第四十二章 夏獵

    「我們成親都快一年半了,我這一直也就沒有懷上身孕。」白文蘿頓了頓,看著眼前的男人,接著道:「而子墨他們瞧著都快到娶親的年紀了,你,著急不著急?」上官錦瞧了她好一會,然後就吐了口氣,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道:「這有什麼好著急的,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年紀,再說,才一年半的時間哪算長。你別想那麼多,孩子的事,順其自然就好。」「可是。。。。。。」白文蘿想了想,總覺得自己心裡想要表達什麼,但一時又琢磨不出個頭緒來。上官錦見她這樣,想了想,就微起身,從床上坐起來,半靠在床頭,然後將她攬了過來說道:「還是跟你說件事吧,免得你總以為是自己的問題。」「嗯?」

     上官錦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歎了氣道:「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泡一次藥湯,這個你是知道的。其實泡藥湯這個事,從我一出生就已開始,因我自生下來,身上就帶了胎毒,若不是王爺尋了名醫費心為我治療,這條命早就不在了。只是這胎毒,一直到現在,都未完全消失,所以必須每隔一段時間,用泡藥湯來平衡體內的毒素。雖然曲元和他師父都曾說過,這對—後的子嗣並無影響,但我總覺得這事也沒個准的,或許真是我的問題,所以,你就別琢磨那麼多了。孩子的事,能有最好,若是沒有,也無須在意,上官家的香火已有大哥和子墨他們繼承,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白文蘿微怔,沒想他會將這說出來,心裡一時稍稍鬆了口氣。其實她之前也曾這麼懷疑過,只是這事對男人來說,應該是很難以啟齒,所以她從未有——丁點這樣的意思顯露,然現在他就這麼輕輕鬆鬆地道了出來。。。。。。

     只是話雖是這麼說,但是到底是誰的問題,都必須經過實踐才能得知。如今這樣,有誰會為是男人的問題!

     「你,出生的時候怎麼回帶上胎毒的?」白文蘿聽,沉默了仵久,然後就抬起頭看著他問道。她一直就不知道他生母是誰,這一年多來,也從未聽人提起過,就似乎那個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估計是我母親懷我的時候,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吧,以至於一生下我她就過世了。」上官錦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就將身子滑了下來躺下,接著道:「好了,睡吧,那些事情不用想那麼多,我若不願,誰也逼不得。」

     自那一夜的談話後,上官錦算是表態了,但白文蘿心裡想的卻是更多了起來。或者說,她的心開始有些混亂起來,有種理不清的感覺混淆著她,想得越多,就越覺得迷茫。明明是能看得清這以後的路,卻不知為何,有種走不下去的感覺!她很明白,關於子嗣,無論是她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或者只是時間的問題。只要她沒有懷上身孕之前,就要一直面對讓不讓別的女人進來的事。上官錦目前是會拒絕,但是兩年後呢?三年五年後呢?誰能保證自己的想法永遠不會變,特別是在這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時代。如果她真的命中無子,如果她還想在以後的日子繼續站得穩的話,最終還是要她開口讓人進門的。。。。。。

     白文蘿輕輕歎了口氣,即便一一一她能有自己的孩子,那以後的日子,也不見得能完全逃開這些事情。

     侍奉王妃,管理妾室,教養子嗣,處理內院的雜事,拿捏好親戚間的人情往來。還有在外,同別人說話總得說一半藏一半,無論開不開心,臉上一定得掛著得體的笑容。無論什麼時候,說話都不能大聲,不管心裡多麼不痛快,也不能喊出來一日復一日,永不停歇的小心算計,生怕行錯一步,說錯一句。

     而她從始至終。所有的一切,都是繫在那個男人身上,完完全全依附於他。他是她的靠山,為了保有在他心中的地位,必須全身全心的圍著他。在這府裡,小心翼翼,循規蹈矩地過著日子。這樣的一場戰鬥不是一年兩年,而是一輩子!

     這就是她的價值所在,這不是早之前就算好的嗎,她也一直是這般一步一步地走著,可為何現在心裡會忽然覺得不甘!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緒,一日比一日強烈地籠罩住她,像是慌,像是迷茫,像是找不到歸屬感嫁給他依附於他,是她費盡心思,一步一步的算計後終於得以實現的事然而現在,她竟無法接受自己永遠只能倦「附於他的事實!」

    原是她早就算好的一直棋,然下了一半後,她忽然不想再落子了!很想乾脆把棋盤整個掀翻!這樣的情緒太可怕。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波動,陌生得讓她覺得恐懼!

    王府的日子依舊如常,平靜而瑣碎,每個人都在默默做著自己的事。而王妃自那次與她說了這事後,就再不曾提起過。然這段時間來,一種找不到發洩口,理不清緣由的沉悶情緒,無形中將她整個柬縛住。一直到六月初的時候,白文蘿才終於真真正正想明白,自己糾結這一切的原因。

    每年的六月,京州的貴族都會相邀外出打獵,時間差不過有兩個月的時間,因此大多數人都帶上眷屬前往。去年上官錦因受命在家思過,所以沒有去,而今年,大家自然是不敢將他落下的。

    白文蘿站在帳篷外看著前面一騎騎意氣風發的京州貴族,此處是距京州四十里外的皇家狩獵區。成片的草原,如織錦一般,風一吹,翻起一色的波浪,深深淺淺的顏色,一直滾到天邊,連接著那已被夕陽染上金邊的白雲,奇莫無比。

    而這如連城一般的營帳後面,則是綿延的青山,側面還有一片不算茂密的樹林,雖那山上也有不少獵物,但是狩獵的話,還是野地和樹林裡較方便——些。因此這裡一落營,趁著天還未黑,男人們就迫不及待地躍馬而上,揚蹄而起,甭管是不是正經打獵去,那也先得是縱馬馳騁一番,才不負這一路來的期待之情。

    此次夏獵,前來的皇親貴族眾多,白文蘿就瞧見不少熟悉面孔。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就是恭親王了,在這一群人中,他的排場最大,車馬最為華麗。陪著前來的除了恭王妃和一位側妃。另一位,卻是令她有些意外了,竟是三年前見過的景陽公主。她嫁到康王府後,就從孟氏口中聽說景陽公主兩年前嫁給南方的一位郡王,沒想今日會在這見到她。

    白文蘿看著從前面的帳篷裡走出來,一身華服的貴婦人,心中一時有些惋惜。再見不到當年那穿著一身火紅色騎馬裝,眉眼帶著幾分英氣,甩著馬鞭,在雪地裡騎馬馳騁的張揚女子。

    「當年看到你的時候一點都沒想道,你居然會嫁給錦二哥,還是皇上給指的婚!」景陽也是瞧見了白文蘿,於是就拋下那邊正同她敘舊的貴夫人,朝白文蘿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後說道。

    「好久不見。」白文蘿笑了笑,點了點頭,一時有些猶豫,不知是該稱呼她為公主,還是郡王妃。

    「照理,我該稱你一聲舅母可對,只是你比我還小一歲呢,這叫著也彆扭,還不如就相互叫名字吧。」景陽公主笑了笑,解了她的難,就接著問:「錦二哥呢,怎麼這一來就將你給丟下了?好些年沒見他了,我正想找他說兩句話兒呢!」

    「在那邊呢,剛恭親王等人邀他去比試一番,沒瞧見大家都跑到那邊湊熱鬧去了嗎。」白文蘿說著,就指著遠處的幾個影子示意了一下,只見那幾個影子越跑越遠,大有不決出高下勢不罷休的揮。

    「難怪,我來晚了,剛剛還想那邊怎麼那麼熱鬧。」景陽順著她所指,往那瞧了——眼,然後就收回目光,瞧著她問道:「當年曾說過,要教你騎馬的,結果我卻是食言了,如今你可是會騎馬了嗎?」

     「還比不上公主。」白文蘿笑了笑,含蓄地說道。

     景陽又打量了她一下,忽然就歎了一聲:「你也是變了,果然,這嫁為人婦後,想不改變都不行!」

     「變了?」白文蘿一時有些不解。

    景陽笑了笑,眉眼間有幾分落寞,一會才說道:「記得當年見到你的時候,雖然話不多,但瞧著就是清清楚楚的一個人,如今,竟要變得與她們一般了!」景陽說著,就朝那邊那幾個聚集在一起,一邊攀比,一邊指指點點的貴夫人,然後又接著道:「我也是變了,以前總不屑與她們多說一句,如今,競要特意找上去寒暄幾句。」

    白文蘿聽得怔住,說不出話來。景陽回眼看她,就笑道:「算了,不說那些了,這天底下哪還有誰是一成不變的!難得來這一次,你跟我來!」景陽說著就伸出手,拉著她往自己的帳篷那走去。





第四十三章 搏殺甦醒

    景陽將白文蘿拉到自己的帳篷內,然後讓自己的侍女和白文蘿身邊的丫鬟都候在外面,並交代了,沒有她的吩咐不許進來打擾她敘舊。「郡王沒在?」白文蘿要進帳篷前問了一句。「嗯,他過來的半道上,忽然有事又反回去了,估計得明兒才能過來了。我本還想趁著這機會,找幾個意氣相投的好好縱馬馳騁一番。誰知那些女人,一個個過來,就只是為看住自己的男人。哼,男人是過來是狩獵的,女人過來卻是為了守住男人!」景陽拉著白文蘿進了帳篷後才開口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嘲諷,但聲音卻是刻意壓低了些。白文蘿瞧著她說這話時,眼中帶著幾分怨氣。忽然想起前段時間從孟氏口中聽說,景陽公主去年曾懷過一胎,卻在四個月大的時候不小心流掉了!隨即郡王身邊的一個小妾接著就給懷上了,算著時間,這會差不多到了產期,難不成那郡王半路返回是為了那小妾的事。白文蘿瞧著景陽面上的神色,心裡隱隱這麼懷疑著,因而一時也不好開口接話。

    景陽也沒想要她接話,拉她進了帳篷後並沒讓她坐下,而是拿出一套黑色的騎馬裝扔給白文蘿,自己則拿出一套白色的騎馬裝,隨即就一邊動手換一邊接著道:「換上,咱倆比一場去!」

    「你一一」白文蘿拿著那套黑色的騎馬裝,遲疑地瞧著已經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一半的景陽。雖沒有規定說隨行的家眷不可騎馬,但是她們兩人這般出去的話,指定會惹得大家指指點點,看著倒像是作秀一般了。

    景陽瞧了她一眼道:「別擔心,我後面早已準備了兩匹馬,原是郡王和我的。我們直接從後面出去,不理那些七嘴八舌的人。營帳後面就兩個侍衛,我剛剛已經讓人打點好了,之前原是想自己出去跑一跑的,既然碰到你了,就陪我一會吧!反正這會大家都在前面呢,沒有誰會注意到後面的。而且我帳篷外面還有侍女和你的丫鬟候著,就是有人想到,也只當你跟我在裡頭敘舊呢。一會我們跑一圈回來,再將衣服換了,誰也不知道。」

    白文蘿原是想要拒絕了,她終覺得這樣不妥,然卻被景陽接下來的話,讓她改變的注意。

    「你難道就真想將自己完完全全變成外頭的那些女人一樣!若是那般,我也不強求,一個心被牽住的人,是無法真正享受得到風和速度帶耒的快意!」景陽換好騎馬裝後,又將一把鑲著寶石的匕首別再腰間,然後拿起一支烏黑的馬鞭,放在著手裡輕輕摸著,挑著眉看著她說道。白文蘿頓時發現,那個帶著幾分英氣,神采飛揚的女子又回來了。

    於是兩人相—互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然後就從那後門悄悄溜了出去。

    她們出去時,那後面果真沒有瞧到侍衛的影子,就只兩匹馬栓在那。景陽騎的那匹依舊是她當年的雪影,而給白文蘿騎的則是一匹通身皮毛漆黑發亮的烏騅馬,亦是難得的神駿。只是那馬個頭太過高大,白文蘿翻身上去的時候還好,然當她真真正正坐到馬背上時,才發覺她的兩腳剛勉強能夠得到下面的腳踏!幸而這匹馬的性子還算溫和,估計是平日裡被馴得很聽話了。因此去僅拉著韁繩調整了幾下,又有景陽在旁邊幫忙,這匹馬侯乖乖讓她騎在背上了。

     「怎麼樣,要不就跟我換一下。」景陽雖是這麼說,但是她還是捨不得將自己的雪影讓給別人騎。白文蘿怎麼會看不出來,便笑著說道:「不用,我的腿比你還長一些,你若騎這匹的話可不比我還吃力!到時要是輸了,你該說是你讓著我!」

     「哼!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比一比,就跑到那邊的山頭去!」景陽說著,已經一馬當先揚蹄而去。白文籮倒是不急,先在馬脖子那輕輕拍了拍,然後馬鞭在空中啪地一甩,同時踢了一下馬腹,抓緊韁繩,就追了上去。

    勁風吹散滿心陰霾,馬蹄踏碎一路繁華,暮色下的草原,夕陽下的青,壯麗的美景,無邊的視野一一粗糙的韁繩緊緊抓著,手心傳來清晰灼熱的痛,胯下的顛簸,胸口的翻騰。。。。。。風刮在臉上,一片冰涼!

     一黑一白,兩匹馬之間的距離漸漸拉近,慢慢持平,最後黑馬終於超越了白馬!

     眼前的景色連成一片,生命在風中飛揚,景陽似乎在她後面喊,然而風太大,她沒有聽到。激揚的蹄踏聲一路飛進山裡,驚起百鳥,林木澤密,馬兒無法發揮速度後,才終於停了下來。

     白文蘿坐在馬背上,看著眼前那充滿勃勃生機的綠,到處纏蔓的籐本植物,青翠的復生植物,粗壯的樹幹上長滿毛茸茸的苔蘚,這裡寂靜得只聽到她和胯下的馬兒粗重又暢快的呼吸聲。胸口劇烈地起伏好一會,她才放開韁繩,垂下手,抬起臉,似全身都放鬆了下來,閉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

     遠處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景陽拉緊韁繩,終於在她後面停了下來,然後才喘著氣,略有些不甘地說道:「這騎術,是錦二哥教你的!」

     白文蘿沒應聲,依舊是那麼抬著頭,閉著眼睛呼吸著。

     空氣那麼新鮮,微風裡帶著自由的味道,回想起剛剛肆意馳騁的感覺,就似後背上長出了雙短膀般,只要輕輕一用力,她就能翱翔九天!

     景陽駕馬走到白文蘿旁邊,瞧著她額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呼吸還很沉,以為她是一時累得不想開口說話。景陽又想到自己剛剛比輸了,不好意思多說什麼,於是就撇了撇嘴,然後便將目光往四周看了一下。也不知是看到什麼了,她忽然就跳下馬,走道一叢灌木叢旁,彎下腰有些驚訝地說道:「這裡居然還長了這個東西!」

     白文蘿終於睜開眼,輕輕吐了口氣,然後才往景陽那看過去,正好景陽也轉過頭來對她說道:「你下來幫我一下!」

     「怎麼了?」

     「竟長了幾株蘭花,不知是不是蓮瓣蘭。要是的話,那可是很難得的品種,我想將它挖回去,你過來幫我把這旁邊的灌木撥開,我挖著方便點。

     白文蘿聽景陽說著的時候,就往那一瞧,果真看見幾株葉脈纖長,形態嬌弱的植株隱於那灌木叢中,景陽正小心翼翼地撥著旁邊的灌木叢。白文蘿只得翻身下馬,走到景陽身邊,一邊幫忙一邊說道:「你居然還喜歡養這東西。」

     景陽沒看她,只淡淡地說道:「有些喜好,是為別人培養的。」

     白文蘿一頓,手中的動作就停了下來,景陽感覺到她的目光,正要說什麼,然這會卻聽到她們的馬忽然一聲長嘶,似受驚了般,猛地就轉頭往林外跑出去了!是烏騅馬先跑,隨即那雪影也跟在後面跑開了,景陽要叫已來不及!

     「怎麼回事!」景陽一時顧不上那株蘭花,趕緊就直起身,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放入嘴裡往那邊打著口哨。

     「小心,這有蛇!」白文蘿往那地上一瞥,趕緊就將景陽給拉了一下,使得她的口哨聲才打了一半就歇了。而景陽一聽到蛇這個字眼,一下子就驚叫了起來,忙抓住白文蘿的手臂道:「在哪裡在哪裡!」

     「已經溜了,這麼慌做什麼,山野之外本來就多些東西,也不知道那兩匹馬剛剛是被咬了,還是——」白文蘿正說著,然話還未完,她忽的就停了下來,眼睛嗖地一下,就往周圍掃了一圈,同時伸手摀住景陽的嘴!

     林中一時靜了下去,周圍的空氣猛地凝重了起來。景陽雖不知怎麼回事,卻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不敢亂掙扎。然等了一會,也不見白文蘿說什麼,周圍也沒見發生什麼事,以為白文蘿是在耍自己,於是就掰開她的手,可正要開的時候,白文蘿忽然就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小心,有野獸!」

    「什,什麼!」景陽睜大了眼睛,然還不待她多想,果真發現她們側面的灌木叢動了動,=,隨後就從那慢慢走出一匹目露凶氣的野獸!死死盯著她們!

     白文蘿倒吸了一口氣,居然是野狼!而且眼下那匹野狼離她們,也就十五米左右的距離,想要跑開是不可能的。再有最讓人當心的是,狼一般都喜歡結伴而行,也不知這附近還有沒有別的野狼守在暗處,等著撲上來將她們撕碎。

     「怎,怎麼辦,馬偏偏都跑了!」景陽被嚇得有些慌了,結結巴巴地說道。

     「別慌,我們慢慢住後退,盯住它的眼睛,別害怕!」白文蘿沉著聲音,慢慢道:「後面有棵樹,看見沒有,那樹杈也就一人高,到那的時候,我托著你爬上去,然後你從上面將我拉上去!我們必須在它撲上來前爬到樹上!」

     似乎是白文蘿的沉著影響了景陽,她吸著唇,死死壓住心裡的驚慌,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兩人就靠在一起,極為緩慢地一步一步往後退。馬靴踩在落葉上,發出細微的聲音,卻有震動耳膜的效果。然她們往後退的同時,那匹野狼也在往前慢慢逼近,距離一直就控制在十五米左右。

     那棵樹,距白文蘿她們不過就三四米之遠,然這短短的一段路,卻走得兩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景陽此時才發覺,這林中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此時夕陽已快落山,林中昏暗一片,只有前面那匹野狼的眼睛,惡狠狠地發出瑩綠的凶光。

     後背終於貼到那樹幹上,白文蘿微鬆了口氣,眼睛一邊緊緊叮著前面的野狼,一邊開口低聲對景陽說道:「你慢慢退道我後面,我會在你臀下托著,記住,一定要快!」

     「好!」景陽應著聲,正待要後退,白文蘿忽然又問道:「你會爬樹嗎?」

     「會的。」景陽眼下不敢多說,以前她在宮裡的時候,就是最不聽話的公主。騎馬射箭,爬樹掏鳥蛋,一點都沒少幹過。

     於是,景陽後退,轉身,手攀上樹杈,手臂用力往上提。白文蘿腳尖輕輕移,身子微側開一點,一手伸出去托住景陽的臀部。而做這一切的時候,她的眼睛不曾離開那匹野狼半分,因此那匹野狼似被她們的這一番動作弄得有些迷糊,似在猶豫,是馬上撲上撕咬,還是依舊緊叮,伺機而動。

     白文蘿也不看景陽,咬著牙,手用力往上一托,剛開始很沉,只是才眨眼間,手上的力量忽的一輕,隨即就聽到景陽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快,我拉你上來!」

     景陽一爬到樹上,那匹野狼似終於明白眼前的那兩獵物要做什麼了,它鼻中頓時發出沉沉的呼吸聲,眼見馬上就要撲上前來。白文蘿沒有絲毫遲疑,瞬間就轉身,一手攀上樹枝,一手抓住景陽伸下來的手,然後她的手臂用力的同時,兩腿隨即往那樹幹上幾個蹬步!後面,野狼已經撲上來了,眼前的獵物越來越近,它忽的就從地上一躍而起,猛的一個撲殺,就咬了過去!

     白文蘿沒有回頭看,她爬上樹的那一瞬,就知道自己的馬靴被咬到了,於是將腿狠狠地一甩,就將那掛在她腳上的力量給甩掉了!

     樹下的野狼從地上翻滾起來,死死盯著樹上的人,發出恐怖的嗚嗚聲。

     「你,你沒事吧,被咬到了嗎!」景陽滿是驚恐地問道。

     白文蘿喘著粗氣,剛剛從爬樹到甩開野狼,她幾乎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眼下腿還在微微顫抖。

     幸好那野狼只是咬住靴子的前面,這雙馬靴是景陽的,她的腳比這靴子要小一些,因此那狼牙雖是將這厚實的馬靴給撕破了,卻沒有傷到她的腳趾頭。

    「沒事。」良久,白文蘿才道了一句,雖然還在喘著氣,但她的聲音依舊跟剛剛一般,平穩且沉著。   

    上官錦取勝歸來後,少不得要同那些前來祝賀巴結他的人寒暄一陣。只是他在說話寒暄的時候,眼睛總是不時往這營帳的四處掃一下,然卻總不見白文蘿的身影。於是便草草應付完那些人,隨即就往自己的帳篷那走去。可他剛一進去,就又出來了,剛剛取勝歸來的喜色已經退去了大半。

     而此時的木香,早就瞧見上官錦回來,於是便往那帳篷裡喊了一聲,然等了一會,卻沒聽到有人應聲。她正待要喊第二聲時,忽然就發現有個人影從眼前晃過,竟一下子就往那帳篷裡衝了進去。

     越來越昏暗樹林裡,那只守在樹下的野狼好幾次想撲到樹上去,然後又滑了下來,嚇得景陽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最後,那匹野狼只好在那棵樹下恨恨地繞了幾圈,然後便對著樹上的那兩人,穩穩地守在下面,死死盯著。

     「你怕不怕?」見白文蘿自爬上樹後,就一直沉默不語,景陽便開口問道,她覺得自己現在迫切地需要有人跟她說話,來緩解她心裡的緊張和恐懼。

     白文蘿從下面收回目光,看了景陽一眼,只是還不等她開口,景陽又說道:「別怕,我們再等等,一會營帳那邊的人發現咱們不見,很快就會找過來的!」

     白文蘿聽她這麼一說,就轉頭往營帳的方向看過去,似沉思了一會,然後就道:「等人來救嗎?」

     「當然,不然我們還能怎麼辦。」景陽沒深想她的話,隨口就應道。下面的野狼盯著人的凶光,實在太可怕,讓人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即將被吞入腹中的肥肉一般!

     周圍的空氣被危險的氣息壓得沉沉地,不確定的希望在遠方,天就要入夜,林中或許還埋伏著未知的危險。一退再退,一等再等,難道除了這樣,就再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這匹野狼,從出現到現在,一直就不曾將同伴喚來。她幾乎可以確定,這是一匹落單的野狼,可能是餓了好些天了,所以見到她們,寧願死守著,也不願放過。

     白文蘿心裡下了決定,馬上就動手解開自己腰帶,隨即將她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掛在樹枝上,然後就將手中的馬鞭弄出一個圈,打了個可活動的結。

     「你,你幹什麼?」景陽被她一番動作弄得愣住。

     「把你的匕首給我。」白文蘿沒回答景陽的話,只是朝她伸出手,見景陽沒給,她便直接從景陽腰上取了下來。拔出刀削,握在手中感覺了一下,隨後就拿起自己脫下來的外衣。

     「你——到底要幹什麼!」景陽覺得自己的聲音忽然乾啞了下去,她隱隱感覺到,眼前的女子,那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幾乎蓋過了從樹下傳上來的危險。白文蘿剛剛的沉穩和冷靜已經讓她驚訝了,而現在,明明還是那張臉,可看著竟像是完全換了個人似的。

     「你好好坐著,別掉了下去!」白文蘿微轉過頭,瞥了她一眼。交待了一句。

     那一瞬,景陽只覺得那雙看向自己的眼睛,根本就不像是人類該有的眼神,那是。。。。。。那是。。。。。。她還找不出答案,就看見白文蘿將那把匕首咬在嘴裡,緊接著就將她手裡的外衣朝那匹野狼,扔了下去!

     黑色的外衣,準確,落在狼頭上!機會,只有一瞬!白文蘿對準那匹一時有些懵住的野狼,猛地就跳了下去,在它甩開罩在它頭上的外衣前,撲到它身上!在落到它身上的同時,她手中那用馬鞭做成的圈,瞬間就套在它的頭上!用力拉緊!衣服蒙住了它的眼,馬鞭套住了它的脖子,驚恐的野狼開始做臨死前的暴動掙扎,那力量,幾乎將白文蘿從它身上掀翻!白文蘿緊緊抓著馬鞭,雙腿死死壓著試圖從她身下逃走的野狼,力量有些懸殊,或許下一瞬她就要被甩開了!

    搏命,要抓住的就是時機和機會,生與死,往往就在一線之間。

    嗜殺的血在體內重新復甦,開始沸騰!

    她一手拿下咬在嘴裡的匕首,一手將手中的馬鞭送到口中咬住!兩手緊緊握住那把匕首,嘴裡死死咬住馬鞭,終於,在她被野狼掀翻之前,她雙手將匕首高高舉起,對準野狼的脖子,狠狠刺了下去!

    刀鋒,刺破衣服,割破皮毛,劃裂血管,勢如破竹,沒入脖子!那一瞬,野狼發出一聲嗚咽般的慘叫!那股反抗的力量,出現瞬間的停歇,然白文蘿一點都不敢大意,依舊死死握著匕首,沒有絲毫的鬆懈,並且還拼盡力氣往裡推!

    野狼,果真爆發出臨終前的最後一次反抗,一下子將白文蘿從背上甩了下來,然白文蘿只是從它背上滑到地上,手裡依舊緊緊握著匕首,嘴裡依舊死死咬著馬鞭。並且,因這身體滑下來的關係,使得她握著的那把,已經刺入野狼脖子的匕首,正好順著這一股力量,將野狼的脖子又割了一刀!

    野狼,終於死在她的手裡,當它停止了最後的掙扎,靜靜地躺在那樹葉凌亂的地上時。林中的這一場無聲拚殺,終於結束!樹上的景陽已經被驚得發不出聲音來了,此生以來,從未見過這樣激烈的,赤裸裸的搏命拚殺!她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是停止了跳動,又似乎是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一般!

    太陽落山了,月亮升起來了。

    白文蘿從地上爬起來,走到野狼的屍體前,握住那把匕首,用力一拔,猛地就撥了出來。濃稠的鮮血噴到她身上,她沒有避開,只是長長的吐了口氣,然後拿著那把沾滿血跡的匕首,直起腰,抬頭,挺胸,靜靜地看著那輪初升的明月。

    原來,這些天來的迷茫不安,根本就是與孩子無關,與女人無關,與王妃無關。。。。。。

    其實沒有人能逼得了她,是她自己在逼著自己,凡事都想要做得最好,但是,有些事情,無論怎麼做,都沒有最好的時候。

    「文蘿!」上官錦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這裡的兩人,一個是沉浸在剛剛的震撼中,一個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競都沒發現,那馬蹄聲的到來。

    聽到上官錦的聲音,白文蘿才慢慢轉過頭。

    昏暗的樹林裡,沾了一身鮮血的她,手裡握著一把還在往下滴著鮮血的匕首,蒼穹上的明月灑下清冷微光,照在她單薄的身上,她背後是深黑幽暗的樹林,她腳下是野獸的屍體。

    「你來了。」白文蘿輕輕的說了一句,然後忽的就揚起嘴角,明亮的眼睛,純粹的笑容,似一下子照亮了這昏暗的樹林,蓋過了天上的明月,讓他覺得一陣炫目!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0-10-30 04:26 AM

第四十四章 吃干抹淨

    夜幕已落,帳外燃起了篝火,男人嘹亮的歌喉在夜空中飛揚。天蒼茫,雁何往,酒喝乾,再斟滿……聽著外面豪氣沖天的歌聲正出神,忽然就感覺腳踝一陣劇痛,她唔地一聲,幸好嘴裡咬著毛巾,沒有傷到舌頭。垂下眼,上官錦已經將紗布一圈一圈地包在她的腳踝上。剛剛在那林裡從樹上跳下,緊接著就同那匹野狼搏殺,她到底是扭傷了腳踝,只是當時一心拚命,並未發覺。將她的腳處理好後,木香趕緊端來清水,上官錦一邊洗手一邊說道:「雖然只是輕微扭傷,但也得養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好,你這段時間盡量別走動。」「嗯。」白文蘿摸了摸自己被包的厚厚的腳踝,試著伸了伸腿,其實這種程度的痛對她來說算不了什麼,只是為了盡快恢復,接下來的幾天就只能老實待著了。不過她對自己這個身體的協調性,多少還是有些歎息,才這點動作就扭傷了腳,若是以前白文蘿剛想到這,忽然就打住了,心中隨之一笑不過現在這樣也不錯,拼盡所有,暢快淋漓!

    「想什麼呢?」讓木香退出去後,上官錦又拿出一瓶藥膏,然後坐到她身邊來。除了腳踝扭到外,她的膝蓋和手臂上皆有或大或小的淤青和擦傷。一直就知道她不同於別的女人,柔弱的外表是她迷成別人的假象,兇猛的靈魂隨時可化成凌厲的刀鋒!遇到危險從來不慌,受了傷也從不掉淚,這樣的女子,讓他著迷,讓他一次比一次不可自拔。

    剛剛她站在林中月下,血染衣衫,手提匕首,聽到他喚她時就轉過頭,然後對他忽而一笑,瞬時讓他心醉神迷。。。。。

    可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上官錦一邊給白文蘿的手臂上抹著藥膏,一邊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今天的事,他已經說不出是生氣還是害怕了。這個女人,為何就不能乖乖坐在樹上,等他過去!那林中,除了野狼外,熊虎豹,都有可能出沒!如果有個萬一,這天下,他還再去哪找到這樣的一個她來!

    「景陽她沒事吧。」看著上官錦有些陰霾的臉,白文蘿卻是笑了笑,聲音裡帶著幾分閒適的慵懶,似看透了一切般,再沒有之前話裡話外都帶著的那種小心翼翼。

    原來上官錦發現她們不見後,隨即就拎出守在帳篷後面的那兩侍衛。雖是問清楚了,然茫茫草原,無邊山脈,誰知道她們兩個女子具體是在哪個方向,於是便分頭尋找。幸而是他先找到的她們,而白文蘿不想過於引人注意,於是那匹狼自然就被說成了是上官錦殺死的。只是當時上官錦才找到她們沒多會,別的人很快就找了過來,因此她也沒來得及跟景陽多說,兩人就被分開了。回了帳篷後,前來探望的人也都一律被上官錦給拒之帳外。

    「她比你好多了。」上官錦抬眼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

    「林中的事,我剛剛忘了拜託景陽不要跟別人說去,你讓人幫我到她那邊囑咐一聲可好。」白文蘿不在意他冷淡的話,嘴角彎了彎,輕輕緩緩的聲音,依舊帶著幾分笑意。

    上官錦歎了一聲道:「我能不想到這個嗎,早讓人說去了。只是你,既然不想引人注意,又何必做這等事來,在那等我一會不行!」

    白文蘿瞧著他明顯是真的生氣的臉,有些驚訝,上官錦又看了她一眼,然後將她的袖子拉了下來接著道:「好了,身上的擦傷不少,雖是抹了藥,但是眼下天氣熱,注意別化膿了!」

    白文蘿收回手,應了一聲,然後抬起眼看著眼前略有些生氣的男人。烏沉沉的一雙眼中,含著淡淡的淺笑,粉嫩嫩的一點唇上,彎起微微的弧度。上官錦瞧著這樣的她,忽的又想起她在林中的那一笑,暗沉的目光在她臉上來回掃視,口中頓時一干,他抿著唇,喉結動了動,就移開視線說道:「今晚你好好休息吧。」他說著就要站起身,卻不想白文蘿竟忽然靠近,手臂一下子纏上健的脖子!

    「你一一」他微訝。

   「謝謝!」她剛一啟唇出聲,緊接著就主動吻上了他。

    藥瓶子從手中滑落,咕嚕地一下就滾到床上,唇舌糾纏間,他已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化守為攻,狠狠噬咬,用力吮吸!直到感覺自己下腹開始發熱,他才勉強收住心神,將她推開,然後喘著氣,盯著她徽紅的臉,看著被自己肆虐的紅腫的唇好久才板著臉說道:「腳都成這樣了還不好好待著,撩什麼火!」

    「嗯,我瞧你剛剛想吻我來著,難到不是?」白文蘿的手臂依舊在纏在他的脖子上,即便是讓他推開了一些,兩人之間依舊是靠得很近,她說話時的呼吸一直就在他的下巴和脖子上繚繞不去。並且話才說完,她的手就開始不安分地在地脖子上撓著,然後又將唇湊上去,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接著就滑到下巴、喉結、脖子。。。。。。一路留下細細辟碎的吻。

    「文蘿。。。。。。」被她這越來越大膽地挑逗,上官錦呼吸開始急促,恨不得馬上就將她一口吞入腹中。只是顧慮到她的腳傷,亦是知道她今日必是累極度,身上必有許多不適,因此並不打算碰她。

    然她卻開始解開他的衣襟,手一下子就探了進去一她對他身體的瞭解,就如他對她的瞭解一般,知道哪裡能讓他興奮,知道哪裡能讓他受不了。。。。。。

    「文蘿,快停下,你的腳一一.」他的聲音已經啞到幾欲聽不清,手一直在推開和抱緊她之間掙扎。

    「這點傷,不算什麼,我想要你。」她聲音含糊,卻及其赤裸坦白地說道。

    「你明天,得起不來了。。。。。。」

    「沒關係,我想要你,明兒的事,明兒再說一一」

    「你一一真是妖精一一」他一聲歎息,再不堅持,頓時就將她壓了下去。

    帳外的歌聲漸漸歇了下去,帳內的呼吸也慢慢輕緩。上官錦微起身,看著身旁的人那一副吃飽喝足後,一臉滿足地沉沉睡去的模樣,一時心裡又是憐愛又是無奈。他側過身,一手支著腦袋,垂著眼睛看了她許久,忽然就輕歎道:「真是被你吃干抹淨了!」

    白文蘿微微動了動,腳就從被子裡露了出來。上官錦瞧著她腳跟上包著的厚厚紗布,只覺得一陣刺眼,起身將她的腿輕輕放好了,然後躺回來,再瞧她安靜的睡臉,只得歎息一聲。俯下臉在她眉尾那落下一個溫柔至極的吻,輕聲說道:「你沒事就好。」

    那一晚上,大家瞧見上官大人將他的夫人從林中帶回帳篷後,就再沒出來過。只有帳外面的篝火在熊熊燃燒,一直燃到天亮。

    第二日一早,紅日初升,朝霞滿天。

    既然是來狩獵的,自然沒道理整日待著帳篷裡讓人笑話的,早上起來沒多會,白文蘿就將上官錦趕了出去。木香幫白文蘿梳洗完後,沒多會,景陽就過來了。

    「你的腳如何了,原本是想昨晚就過來看你的,只是你外面的侍衛不讓進來。」景陽在白文蘿跟前坐下後就說道。

    「就是扭到筋了,不嚴重,過段時間自然就好了。」白文蘿笑了笑,然後就讓木香上茶來。

    景陽瞧著坐在眼前的這個女子,驚訝的發覺,這前後還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感覺到自己好似看到三個不同的人一般。

    昨日剛見到白文蘿,只覺得她幾乎要淹沒在那一眾貴夫人中間,與自己最初見到她時的那種感覺,相差很多。就像是一顆光華流轉的珍珠,被蒙上了灰塵。然而,才用不了多會,她馬上就改變了看法。原本以為那一場賽馬,自己指定會贏的,卻不想。她竟從後面慢慢追了上來,並且距離越拉越遠!她從後面看著她的背影,看著那人與馬幾乎合為一體的漂亮騎術,讓她心裡止不住生出嫉妒來!可是,再往下,她連嫉妒的心都沒有了,不可思議的沉著與冷靜,不僅是讓她驚訝,還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就信服。再接著的那一場搏殺,炫目得讓她幾欲睜開眼,無法言喻的震撼,使得她整整一晚上,眼前晃動的全是那個無聲廝殺的畫面!

    而現在,再看白文蘿。又是跟昨日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景陽輕輕打量了白文蘿幾眼,只見她上著藕絲對梯裳,下著翠綾鑲邊裙,柔美的臉上帶著淺笑。乍一看,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亦是無法將這樣的她,跟昨日那一場廝殺連起來。然而,只要再看第二眼,就會發覺,她面上的笑,是那種看淡了一切,透著難言的閒適與慵懶的笑意。

    這樣的氣質,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學得來。

    這樣的女子,既有明察秋毫的聰慧,亦有殺戮決斷的魄力。

    「我今兒過來,主要是想跟你說幾件事。」景陽接過木香捧上來的茶,輕輕擱到一邊,就直接開口說道。





第四十五章 「戰場」

    「嗯?」白文蘿瞧景陽這一臉鄭重的神色,當是什麼重要的事,便也正了臉色。景陽先是看了她一會,然後才歎笑了一下,面上露出幾分悵然來道:「先是收回我昨兒對你說的那些話,你跟那些女人完全不一樣,也不可能一樣,是我看走了眼。」沒想她說的是這個,白文蘿微怔,完後也是一笑,輕輕搖了搖頭道:「其實你也沒有看走眼。」白文蘿說到這,停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似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我。。。。。。當時原就想做得像她們一樣的,是你提醒了我。」景陽一時不解她的話,便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白文蘿卻又笑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值得這麼說收不收回來的。」「如果是對別人說倒就罷了但你不一樣。」景陽搖了搖頭,看著她,眼中帶著許些羨慕,許些佩服:「我聽說,你成親這一年多來,肚子一直就沒見消息,但錦二哥也一直就沒有納妾,還特意帶你上別院休養。」

    白文蘿笑了笑,沒答話。

    「說實在的,我聽說這些後,心裡對你又是羨慕又是嫉妒的。錦二哥那麼優秀的人,怎麼就獨獨鍾情於你,實在,很不服氣呢。」景陽說話的聲音裡透著幾分悵然,只是她說到這的時候,忽然就歎了口氣,然後看了白文蘿一眼,接著道:「所以,一看見你,我就想找你比試一番,我當時以為,你是必輸無疑的,可是。。。。。。」

    「你何須為這事介懷,若是再比一次的話,不一定就能贏得了你。」

    「輸了就是輸了,我可不是愛給自己找借口的人,不過當時心裡可真的是極不舒服呢。」景陽順著白文蘿的話自嘲地一笑,然後才接著道」「但是後來,你著實是讓我震驚了,若不是親眼所見,真是不敢相信呢!」景陽說著就歎了一聲。

    「那事,就忘了吧,我也是被逼得急了,現在回想起來還害怕著呢。」白文蘿謙虛地道了一聲。

    景陽看了她好一會,忽然就說道:「你確實值得錦二哥對你這麼好,我要是男人的話,指定也會喜歡你這樣的!」

    白文蘿微啟唇,本想說句客套話的,只是話到嘴邊,她忽然就覺得沒這個必要。

    於是便又閉上了嘴,隨後莞爾一笑,如今才發覺,她這段時間來養成的習慣可真是不少。

    「今兒早上起來,我想了想,覺得還是該過來跟你道聲謝的。」景陽接著說道。

    「嗯?跟我道什麼謝?」白文蘿拉回思緒,有些不解地問道。

    「勇氣!」景陽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在先給自己聽:「我想,從今往後無論遇到什麼事,只要想起昨晚上的那一幕,我這心裡都會充滿勇氣,相信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了!」

    太陽已經高高昇起,外面不時傳了—陣喧鬧的聲音,夏風從草原上刮過,帳篷的簾子被微微吹起,帶進來陽光和草木的味道。

    景陽走後不久,白文蘿就從木香口中聽說,這次狩獵,郡王不會來了。聽說是因為皇上忽然有事指給他去辦,所以郡王一早上便著人傳信過來,讓景陽公主準備先回宮裡去,太后也想見她了。然而,除了這事外,還聽說郡王身邊的小妾,昨兒晚上生了個兒子。這讓景陽公主回去,一是讓她照顧產後虛弱的小妾,二是將孩子交給她撫養,歸於她名下。

    景陽倒也沒有磨蹭,中午一過,就已經準備啟程了。白文蘿因行動不便,只得讓木香幫自己傳話,無非就是祝她一路順利。然景陽卻是在臨行前,又進了她的帳篷。

    其實她們這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相處的時間整個加起來,也超不過一天,然而兩人之間,莫名的,就有種惺惺相惜之感。一個是外在沒有被磨滅的張揚,一個是內在未曾消退的勇氣。

   「後院就是我們女人的戰場!其慘烈程度並不亞於男人沙場上的拚殺,只不過,他們無論是勝是敗,都轟轟烈烈。而我們,無論勝敗,都得藏在笑容背後!」景陽說這話的時候,面上是帶著笑的。

    白文蘿無言,她看著此時的景陽,就似在看著之前的自己一般。可是,她勸不出什麼話來,因為她們倆,終究是不一樣。

    「即便錦二哥對你這般好,只是你現在心裡壓力也是不小吧,周圍虎視眈眈,閒言碎語的人必是不少,你。。。。。。」景陽說著就有些擔心地看了白文蘿一眼。

    「還好你不必擔心我,保重好自己吧。」白文蘿輕輕淡淡地一笑,身上帶著種懶洋洋的氣息。若是經驗豐富的獵人,必能瞧得出,此時的白文蘿,就像是動物在捕食前,那種特意的全身放鬆。景陽自然是看不出名堂來,但是那樣的感覺,卻也是讓她看得一怔,隨後她就釋然地笑道:「也是,擔心你的話,倒是顯得看低了你!我走了,以後若有機會,一定找你好好敘一番!」

     其實,我曾有一度,很羨慕你。白文蘿看著景陽轉身出去的背影,在心裡說著這句話的時候,猶似看見了當年那個身著一襲火紅色的騎馬裝,肆意地甩著馬鞭的女子。茫茫的雪地裡,是她縱馬馳騁的身影,那樣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景陽的提前離開,並不影響男人們狩獵的熱情,也不影響女人們攀比的心思。當然,也沒有影響到白文蘿的心情,只是,多少會覺得的有些無聊。這裡的一群女人,果然無趣得緊,只是每次看到她們的時候,白文蘿都會想起之前的自己。心裡就是一陣苦笑,果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不如咱們聽聽錦二奶奶的意見如何。」景陽走後,已經有十來天了,白文蘿的腳還未完全利索,因而今日,恭王妃又是領著一眾貴夫人,到她帳篷內看望她。剛剛她們就是在爭論,前幾日恭親王獵的兩隻紫貂,那皮毛是用來做披房好,還是做帽子好。

    「不如讓王爺多獵幾隻紫貂,然後不管是披房還是帽子,就都有了。」白文蘿看著她們,有些懶洋洋地笑著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漫不經心。

    恭王妃哪能聽不出白文蘿這語氣裡頭的怠慢之意,因此心裡頓時就生出不快來,於是心思一轉,就笑了一下,瞟著白文蘿道:「聽說上官大人這幾日,收穫甚豐,上官大人身邊也沒個多餘的人,可是讓錦二奶奶獨包獨攬了!也不知錦二奶奶這都有什麼秘訣,好生讓人羨慕的!」

    這話,說的可不就是她不讓丈夫納妾,再往下理解的話,就是她的妒忌心重,連孩子都生不出來,還能攔死了不讓人進門等等。

    若是以前,白文蘿必是耐著,與她們明槍暗箭的來周旋。一句話,定要掰成十句來,反反覆覆地說。而為了面上好看,顯得出有教養來,這話還不能完全說明白了,必須是藏一半露一半,總之大家心裡都清楚就成。

    可是現在,她已經沒有這份閒心思了,淡淡地一笑,就直接開口道:「我家大人獵到的東西是不少,王妃若是喜歡,我一會吩咐下去,王妃可以盡情挑選,喜歡哪個,直接拿走便可。」

    恭王妃面色頓時一變,白文蘿這話,說得就像是在打發叫花子似的!而且她的話原本也不在那些獵物,卻偏偏讓她這麼大刺刺地轉到那上頭去。而且再瞧她此時面上的神色,依舊跟剛剛一般,清清冷冷的一雙眼,嘴角邊掛著懶洋洋的笑意,話裡話外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旁的一眾貴夫人亦都察覺出氣氛不對勁來了,然而卻沒有哪一個是想著要開口打破眼前的僵局,或者是不敢,或者就是想看熱鬧。因次這帳篷內,一時間就靜了下去。

    到底,還是恭王妃沉不住氣,先開口,卻也不忘擠出一個笑容來,道了一句:「錦二奶奶的一片好意,我心領了,今兒坐的也夠久了,估計王爺他們也該回來了,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她說完,就站了起來,旁邊的一眾夫人瞧著這般,也都跟著站起來。

    「王妃慢走,我身上不便就不送大家了!」白文蘿依舊坐在椅子上,笑著說道。

    恭王妃強忍著怒意,憤憤地走了,低頭彎腰地送了一眾夫人出去後,木香才回到白文蘿身邊有些擔憂地悅道:「二奶奶剛剛何必說那些話,平白得罪了恭王妃呢,這能討得什麼好?」

    「討個清淨罷了,她這些天,幾乎日日過來,我瞧著煩,這一下,明兒必是不會再來了。」白文蘿笑著說道,面上絲毫不在意。

    「可是這樣,會不會對二爺有影響,恭親王和二爺在朝中,不是一直就針鋒相對著嗎,奶奶再那樣。。。。。。」

    「你以為,我與那恭王妃假意親熱,就能改變什麼,不過都是虛與委蛇罷了。」白文蘿搖了搖頭,然後又接著道:「只要二爺站得穩,就不怕。。。。。。」

    「什麼我站的穩,你就不怕什麼?」正說著,就見上官錦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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