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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夜惠美 -【妻華】《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2:57 PM     標題: 夜惠美 -【妻華】《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kidchang 於 2018-7-16 05:14 PM 編輯

【書名】:妻華[重生]

【作者】:夜惠美

【內容簡介】:

    重生的她不再背負家族的使命和責任,盡情享受鄉間女土豪的快意人生。

    然而天意弄人她面臨以下幾個問題:

    1 三年後曠古爍今的六首狀元正在她家門口書寫莫欺少年窮。

    2 被她踹斷腿的柳三郎將來是外表風光霽月實則狠辣無比的魏王世子。

    3 她關在後宅百般苛責的病秧子五年後是震動朝野的錦衣衛都指揮使。

    4 沒完沒了的狗血時不時降臨到她頭上。

    女主說:「世上沒有拳頭解決不了的問題,一拳不行,就兩拳。」

    男主說:「每天同夫人的迷弟迷妹們爭寵,心好累。」

    女主:「你為渣渣求情?」

    男主:「我心疼你手痛。」

    總結:武力值破表雙商在線女主vs表裡不一腹黑實力寵妻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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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2:57 PM

第一章 掃墓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里,吹動玉門關。

  皎潔的明月當空,一望無垠的大草原,空曠深遠,長風拂過半人高蘆葦蕩漾出壯闊的波浪,磅礡中亦有蒼涼孤寂。

  一月前的狼煙烽火漸漸散去,將士的屍骨早已收殮,唯有玉門關同古道依然存在。

  月華如水,清淡朦朧,猶如在草原上籠罩著一層薄煙。

  一株古樹旁堆砌一塊巨大的青石,一個做少年打扮的人站在青石之上,月光化作清泉洗濯他昳麗的俊容,眉眼如畫,英氣逼人。

  慕嫿睜開眼睛,草原好似震動一瞬,她的眸子璀璨明澈,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穩重,看破一切的平靜。

  在她的眸中幻化出不同畫卷,隱隱有一股傷感。

  猶如身處山中不知朝夕的老者突然現在世,發覺世間早已經物是人非。

  慕嫿清醒後便單人單騎來到西北玉門關前找尋曾經的痕跡。

  「……一夢十年,你困住我靈魂十年,我依然能夠還陽重返人間。」

  嗷嗚,嗷嗚。

  銀狼仰頭長嘯,群狼緊跟著對月長嘯嘶鳴,在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狼嘯聲中,夾雜著人聲:

  「不好,有野狼。」

  「射箭,快射箭。」

  「不行,狼太多了。」

  慌亂,無措的聲音傳入慕嫿耳中。

  她跳下青石,而後猶如大鵬展翅極速奔去,似一道流星墜入被群狼包圍的人群之中。

  寒芒閃爍,猶如一道銀龍在狼群中撕扯開一條通道,幾隻野狼如同稻草人一般被劃開皮肉,氣絕身亡。

  目現雙月的頭狼好似有靈性凝視慕嫿,嗷嗚一聲,帶領群狼向草原深處遁去。

  慕嫿收回利刃,都說畜生無情,可不記得她的人何其多,那只被她救過的小月芽記得自己。

  即便她換了一副皮囊。

  小月芽還記得她。

  當初的小奶狼已經長成強健的頭狼。

  「多謝壯士相救……」

  火光照耀下,拜謝的人看清楚眼前擊退狼群的少年,真真是個昳麗英俊的少年郎。

  慕嫿從狼群遠去的方向回神,展顏輕笑,「我是女孩子!」

  領頭的男人大約有三十多歲,國字臉,絡腮鬍,肌膚若古銅色,大嘴張得不能再大,懷疑他看到的一切,「你逗我?!」

  雖然西北的女孩子一慣彪悍,方才少年利落精湛的刀法,一往無前的氣勢,便是上過疆場的男人多有不如,咋可能是女孩子。

  「你若是女孩子,我就是太監。」

  男人身邊站著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臉上還殘留著血痕,沒有少年相救,他早死在狼爪下了。

  慕嫿英姿深深印在他腦海中,崇拜的救命恩人竟是女孩子?

  倔強活潑的少年無法接受自己竟然不如女孩子。

  「夏七,夠了。」男人呵斥賭氣的少年,嚮慕嫿尷尬的笑了笑,「您別見怪,這孩子讓我給慣壞了。」

  「五叔難道認為他是女孩子?他哪裡像女孩子?」

  慕嫿低頭看了一眼女孩子最重要的特徵——胸部,雖不夠豐滿,還是有起伏的,夏七隨著她目光落在她飽滿的胸前,瞬間羞紅雙頰。

  「我不知你是不是太監,自家曉得自家事,我就是女孩子。」慕嫿笑盈盈,昳麗的臉龐神采飛揚,「要不你同我再打一場?你輸了,就要承認我是女孩子,哪裡都像女孩子!」

  眾人皆默,或是低頭看草芥,或是抬頭看明月。

  夏七少年一臉挫敗,「我打不過你,女孩子斷然不會像你……這麼說話。」

  「那該如何說?」慕嫿好奇的問道,認真求教令少年哽咽。

  她星子般眸子讓少年夏七恍然失神,古銅色臉龐浮現一片緋紅,腳尖踢著小草,一派彆扭羞澀。

  男人輕輕咳嗽一聲,慕嫿眸子望過來,三十多歲經歷過風霜的男人一樣失神了,一瞬間回到情竇初開時。

  方纔覺得少年殺狼帥氣,仔細再看,雌雄莫辯的少年不僅昳麗,精緻的眉眼緩緩展開猶如明艷的海棠,縱是女孩子沒幾個能勝過她顏色好。

  男人走南闖北多年,也見過京城中千金大小姐,少年——不,面前的女孩是天下少有的絕色。

  艷麗的海棠會被人捧在手中珍藏,女孩那身高深莫測的功夫,英氣卓然的氣勢,令人不敢有任何褻瀆之意。

  「……咱們還是坐下說罷。」

  男人比夏七少年率先清醒,恭敬請救命恩人坐在火堆旁,猶豫片刻,遞上旅途必帶的鹿皮酒壺,倘若是女孩子的話……慕嫿直接舉高酒壺,嘴唇離著鹿皮酒壺半寸,美酒流入她口中。

  夏七坐在五叔旁邊,吶吶說道:「我就說她不是。」

  烈酒讓慕嫿臉龐多了一抹紅暈,眸子水潤漂亮,她把酒壺扔給少年夏七,「不是什麼?」

  夏七握緊酒壺,一個勁往嘴裡倒酒,驅散心頭莫名湧起的琦念。

  「夏七是我侄子,蒙人看得起,認識我的人都叫我一聲夏五爺。」

  男人自我介紹,並把一行人中比較有身份的人介紹給慕嫿認識。

  慕嫿撥弄面前的火焰,火光照亮她的臉龐,「我聽過夏家商行的名頭,北直隸實力前三的商行。」

  夏五爺稍楞片刻,「公子……不,姑娘也不簡單,單憑一句話就能點破我的身份。」

  他是夏家商行地位最重的執事,是夏家家主左膀右臂,手中掌握百萬生意,「這次承蒙姑娘相救,夏某感激不盡,以後姑娘若有吩咐,夏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慕嫿手持挑火的柴禾在草地上勾勾畫畫,「不必以後,我現在就有一件事……吩咐。」

  夏七少年變了臉色,你呀懂不懂謙虛矜持?

  「姑娘請說。」夏五爺按住夏七的手臂,神態依然謙恭,再無方纔的熱絡。

  慕嫿彷彿沒察覺出夏五爺突然的冷淡,燃燒跳躍火焰印入眼中,「玉門關之戰後,沐家去了何處?」

  「沐將軍?姑娘說得是寧西公沐家?」夏五爺一臉敬畏,讚道:「沐少將軍以弱勝強,以少勝多掃平強敵,當今天子冊封沐老將軍為寧西公,沐少將軍為五成兵馬司右軍都督,封為世子。據說沐世子回京時,京城閨秀為他瘋狂。沐世子一戰,功在千秋,利在萬民,不是這場勝仗就沒有暢通的絲綢之路……」

  慕嫿打斷夏五爺對沐世子的稱讚,「戰死的將士埋骨何處?僥倖生還的將士可曾得到晉陞封賞?」

  「你問這些做什麼?」夏七皺著劍眉,顯然不大高興慕嫿無視沐世子,「你身手是厲害,可敵十人,兵法大家萬人敵沐世子才是真正的英雄!」

  慕嫿似笑非笑,「我吩咐你五叔,你多嘴作甚?」

  「你吩咐五叔?」夏七驚訝,「你竟把五叔給出的承諾用在……用在打聽消息上頭?」

  他很想說一句,你是不是傻啊,他們夏家是巨富皇商,好不好?

  慕嫿扔掉柴禾,緩緩起身,手指放在唇邊,尖銳的哨聲在寧靜的夜晚格外清晰悠長,一匹棗紅馬由遠及近飛馳而來,馬鬃飛揚,馬蹄有力,慕嫿不等駿馬停下,抓住韁繩翻身上馬,行雲流水,動作極是熟練瀟灑,向看傻了的夏七少年勾起嘴角,「我所求之事,你做不了,我亦不缺銀錢。」

  夏七:「……」

  「後會無期!」慕嫿策馬而走,身後傳來夏五爺渾厚的聲音,「戰死的將士埋骨在玉門關西山,離此地有十里。」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2:58 PM

第二章 退婚

  慕嫿的身影逐漸沒入草原深處,如同她突然出現救下眾人,離去同樣突然。

  夏五爺輕輕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夏七少年望著慕嫿遠去的方向怔怔出神,少年臉上浮現淡淡思愁。

  「她都沒提自己的姓名,以後……旁人問我救命恩人,我怎麼說?」少年緊緊握緊尚顯稚嫩的拳頭,「什麼叫我沒能耐報答她?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他排行在七,卻是夏家宗子,文采斐然,騎射俱佳,年方弱冠已高中舉人,在北直隸也是響噹噹的翩翩佳公子。

  夏五爺覺得今日遇見的姑娘無視侄子對一向心高氣傲的侄子未必是壞事,侄子被大兄嫂子寵得太過驕傲,過於自負。

  「五叔,我們還會遇見她嗎?」夏七期盼能從見多識廣的五叔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會的。」夏五爺緩緩認真的點頭,「驚才絕艷的人會去京城,我不知那位姑娘身份,她問起沐世子,肯定會去京城。」

  夏七眸子微微暗淡。

  夏五爺笑道:「下次再見面,別讓人家姑娘小看你。」

  夏七緊抿嘴唇,下一次,他要親口問出她的名字!

  令她正眼相看。

  夏五爺唇邊噙著一抹意味深長,嫂子她們不必再擔心夏七不開竅,只是那位姑娘絕非尋常女孩子,她那雙眼睛太過平靜。

  救下他們一行人,對她而言許是順手而已。

  夏五爺都無法忘記她,何況涉世未深情竇初開的夏七?

  如同天上的明月,靜靜的照亮夜空,不知凡間有多少人癡癡仰望著夜空。

  夏五爺嚥下勸說侄子的話,畢竟侄子還年輕,還有機會和希望,低沉沙啞念著:「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本當稱讚絕世高手的詩句用在她身上毫無突兀感。

  ******

  清晨,霞光出現在天邊,火紅的朝陽慢慢爬上來,淡淡的霧氣縈繞西山,露珠在草葉上滾動,露水晶瑩剔透,映襯朝陽,五光十色,猶如琉璃珠一般漂亮。

  西山平緩之地豎立近千有名有姓的墓碑,一座座玄色墓碑猶如叢林,整座西山被染上一層黑色,肅穆而悲愴。

  銀鞍紅馬,快若閃電,慕嫿縱馬疾馳趕到西山忠魂埋骨之地。

  她翻身下馬,手中提著一個酒罈子,一座墓碑,一座墓碑的走過。

  時而手指輕撫過墓碑上的刻字,時而喃喃自語,最後慕嫿來到墓碑群中間,於別處墓碑不同,這塊玄石墓碑上沒刻死者姓名,更沒有昭顯死者戰功的悼詞。

  慕嫿打開酒罈子,把美酒灑在墓碑前,隨後緩緩蹲下身體,額頭碰觸青石,額頭上傳來的涼意,清晨霧氣露水的味道,證明她是活生生的人。

  微笑從慕嫿嘴角綻放,解下腰間的利刃,狠狠將利刃插入墓碑前鬆軟的泥土中,殷紅的劍穗輕輕晃動。

  直到日頭偏西,慕嫿移動略有僵硬的雙腿,牽著韁繩,一人一馬慢慢離開西山,夕陽拉長她的影子,好似給她染上一層鎏金色,有一股超脫塵世之感。

  同過去道別,享受嶄新的人生。

  北直隸宛城距離京城百里,原是入京必經之處,繁榮熱鬧。

  五年前,當今聖上重修運河,京城同江南相連的要地偏向封城,來宛城的客商才子少了許多。

  但因宛城有大片的肥沃土地和京郊最著名的溫泉紅楓,失去京城門戶地位的宛城並沒完全衰敗下去,時常有京城貴胄來宛城別院小住。

  宛城東邊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別院,屋舍整齊,綠樹成蔭,後院有溫泉,在宛城算是極好的宅邸。

  這座靜園歸在永安侯府一位遠房表小姐名下,在宛城提起永安侯沒幾個百姓認識,可提起這位永安侯府的表小姐就是這座別院的主人,宛城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位表小姐年歲不大,脾氣卻是不小。

  左鄰右舍就沒有一個說她好的,一言不合,便同人大打出手。

  整個宛城就沒有得意慕小姐的人,這在民風淳樸的宛城是極為罕見的。

  靜園門口再一次聚集了不少的百姓,一邊嗑瓜子,一邊閒聊的婦人嘰嘰喳喳議論不休。

  「宛城第一討人厭又做了什麼?」

  「她還能做好事?」

  身穿半新不舊馬面裙的婦人呸了一聲,向站在靜園門口的少年努嘴,「她有眼無珠啊,陳家四郎都看不中,還不是嫌棄陳家窮?陳四郎前段日子摔斷胳膊,無法參加今年的童子考試,她不說安慰陳四郎,反而變本加厲羞辱陳家,死活非要退婚,逼陳家交回定親信物。」

  「她就是個嫌貧愛富的,陳四郎這般人品相貌,配她簡直是糟蹋了陳四郎。」

  「不知當初陳家老爺子怎會答應這門婚事?」

  一群看熱鬧的婦人盡情嘲諷慕小姐,婦人旁邊站著幾名未出嫁做少女打扮的女孩。

  她們悄悄凝視英俊儒雅的陳四郎,慢慢羞紅臉龐。

  陳四郎身穿布衣,容貌卻是頂頂好的,只是家境太過清貧,家中有老父老母,還有兩位守寡的嫂子,兩個未成年的弟妹。

  倘若陳四郎家境殷實,如何也輪不到宛城第一討人厭的慕小姐同陳四郎定下婚約。

  靜園門口的少年容貌清俊,身形筆直,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衫穿在他身上不顯得寒酸,反而平添幾分清雅,頗有天然去雕飾的味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們讓慕……慕嫿出來說清楚,她要退婚,我答應便是,她為何要推倒我娘,羞辱我父?」

  在少年身後不遠處,站著一位衣衫簡樸,袖口打著補丁的垂暮老者,眼見人越來越多,老者渾濁的眸子閃過驚慌,怯懦勸說:

  「四郎,咱們還是回去吧,你手上的傷還沒好……這門親事不結也好,咱們家高攀不上,是我一時糊塗,不怪慕小姐羞辱我。」

  「爹,這事您別管。」陳四郎右臂綁著厚重的紗布,「我倒要看看最後誰羞辱誰?!」

  躲在靜園門口的小丫鬟穿戴整齊,眉清目秀,一雙圓溜溜眸子泛著天真,見清俊儒雅的陳四郎不由得癡了,嘟著小嘴道:「小姐怎就狠下心退親?」

  急得團團轉的管家面容稍顯刻薄,他揪著本就不多的鬍鬚,「當我不想讓小姐出面?可我根本不知小姐跑到哪去了。」

  一旦慕嫿失蹤的消息傳回侯府,永安侯夫人還不得剝了他的皮?!

  靜園緊閉大門,不見慕嫿出門。

  陳四郎又等了一會,日頭著實太烈,他擔心老父的身體,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筆墨,沒有受傷的左手持筆,在靜園大門右側雪白的牆壁上題字……看熱鬧多是不識字的人,只驚詫陳四郎左手能寫字,這豈不是說陳四郎能參加童子考試?

  「你的字寫得不錯。」

  一道清脆的聲音身後傳來,陳四郎發洩完心中憤怒,回頭看向識字的人,慢慢瞇起眸子,狐疑詢問逆光坐在馬上的人,「慕嫿?!」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2:58 PM

第三章 贈詩

  坐在馬背上的人比周圍看熱鬧的人高上半頭,圍觀鄰居讓開一條通道。

  慕嫿利落翻身下馬,牽著韁繩向府邸走去。

  她身穿素色衣裙,風塵僕僕,昳麗精緻臉龐掛著汗珠在烈陽的照耀下,顆顆晶瑩,宛若最最清澈的寶石,她唇角噙著和熙溫柔笑容,令人心生親近。

  方纔專心偷看陳四郎的女孩子全部將目光轉移到慕嫿身上。

  她好似從畫中走出來的年輕公子,允文允武,瀟灑爽朗,迷人極了。

  便是上了年歲的婦人不由多看她幾眼,乍一看似昳麗的少年,細細看過少年其實是漂亮的女孩子,以獨特的風姿讓人欽慕,再難以開眼兒。

  「慕嫿?!」

  「慕小姐?!」

  「怎麼可能?」

  抽氣聲此起彼伏,有人使勁揉眼睛,不敢置信指著慕嫿,「她就是宛城第一討人厭?」

  慕嫿直徑穿過人群,來到寫滿字的雪白牆壁前,仔細鑒賞書法,讚道:「你深得顏體精髓,縱觀全篇書法,一氣呵成,字字相屬,虎虎有生氣,勁挺豁達,直抒胸臆,字裡行間橫溢著不憤,又有鯤鵬展翅,笑傲天下的自信,你寫得一手好字!」

  她竟是他的知音?

  整個宛城讀書人都算上,無一人能憑著一篇書法看穿他的心緒。

  她還是那個恨不得把所有金銀都穿在身上,整日塗抹厚厚看不出膚色的脂粉,頂著掉脂粉慘白臉龐同人吵架拌嘴,性情暴躁的慕嫿?

  洗掉讓人不敢直視的脂粉,她竟是一絕色!

  她肌膚不如養在深閨的小姐們白皙細膩,泛著健康的光澤,再結合她週身英氣,盡顯雌雄莫辯之美。

  既有少年的瀟灑,又有女孩子特有的嫵媚。

  陳四郎心一下子跳得飛快,趕忙移開目光,怕被慕嫿那雙通透的眸子看破。

  「以你的年紀由此顏體功力,真真天下少有,沒成想宛城竟有你這等奇才,書法大家。」慕嫿佩服般讚歎,「宛城果真藏龍臥虎,人傑地靈,盡出天下英才。」

  「慕小姐,你比我還小兩歲……」

  她以看後輩的目光格外令陳四郎難受,陳四郎全然忘記以前從未叫過她慕小姐。

  慕嫿佯裝繼續鑒賞書法,她總是忘記此時自己不過是十三歲的女孩子。

  靜園的管家直衝過來,他身後跟著好幾個壯碩的,提著棍棒做家丁打扮的凶漢:

  「臭小子竟然敢侮辱我們小姐?陳四郎,你是不是不想在宛城呆下去了?今日我非打斷你另一條胳膊不可!徹底斷了你科舉之路。」

  「打,打死打傷算我的。」

  聽見管事叫囂,家丁在宛城也是橫著走的,還怕一個寒門子弟陳四郎?

  他們在外欺行霸市,總有永安侯府為他們善後。

  陳四郎是一書生,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然不是殘暴家丁的對手,突然襲擊過來的亂棒,縱然他有心躲閃,奈何他動作笨拙著實躲不開。

  閉上眼睛,陳四郎做好承受棒傷的準備。

  砰砰砰,棍棒落地,陳四郎聽到家丁的哀嚎。

  他睜開眼睛只見到慕嫿擋在自己身前,嬰兒手臂粗細的棍棒生生斷成兩半,斷裂處泛著白茬,一如一眾看熱鬧鄰居的心泛著寒意。

  慕嫿撫了撫衣袖,向陳四郎嫣然一笑,「我不會讓這群人毀了你寫字的手。」

  陳四郎:「……」

  他一點都不感激慕嫿!

  慕嫿看他的手,比看他目光還熱切,彷彿他的手才是稀世珍寶。

  慕嫿察覺不到陳四郎複雜的心思,對著倒地的家丁道:「你們在犯罪,知道嗎?你們差一點讓後世少了價值萬金的書法。」

  「小姐,小姐,我們是替您出氣,陳四郎寫詩罵你!」

  管家一雙鬥雞眼幾乎聚攏在一起,慕嫿突然失蹤,他驚恐慌張,慕嫿突然回來且形象大變,管家還沒來得急試探,似往日為小姐出氣,卻被小姐揍了。

  倒地不起的家丁傷勢不輕。

  慕嫿輕輕一拳便棒斷人飛。

  管家猛然拍了腦殼,恍然道:「我忘了,小姐不大識字……陳四郎這臭小子寫得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陳四郎扯了扯嘴角,斜睨告狀的王管家,慕嫿不識字?

  原本他相信慕嫿不識字。

  今日慕嫿說出顏體,講出顏體的精髓,她能不識字?!

  她若不識字,他就是沒有讀過書的白丁文盲。

  「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慕嫿再一次看向牆壁上的顏體書法,「你字好,寫得更好,少年人就該由此志氣!」

  陳四郎開口道:「前些日子你要退婚,還一直羞辱我父母。」

  底氣略有不足,陳四郎把心一橫,「成親本是結兩姓之好,你看不上我陳家,婚約就此作罷。」

  「信物已經奉還,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陳四郎走到牆壁前,抬手抹去尚未完全乾涸的書法。

  漆黑的字,雪白的牆,金色的陽光令這篇書法似發光一般。

  筆下有情,這是一篇佳作!

  「不必抹去。」慕嫿笑聲清脆愉悅,「以後等陳四郎功成名就,這處宅邸的價值會翻上數倍。」

  「小姐……他罵你啊。」王管家聲嘶力竭的說道,「他功成名就,豈不是證明您有眼無珠?」

  慕嫿沉思片刻,正當陳四郎等人以為她會改變主意之時,她開口:「借筆墨一用。」

  陳四郎遲疑一瞬,把常年用得毛筆遞給慕嫿。

  慕嫿踱步到另外一面雪白的牆壁前,懸空抬高手臂,芊細手腕沉穩,運筆如飛,龍蛇競走,鐵畫銀鉤,每一筆似要從牆壁上飛裂開去。

  片刻功夫,她停下毛筆,頗為滿意點點頭,隨手把毛筆扔還給陳四郎,「回府,關門!」

  慢悠悠走進靜園,慕嫿順手帶上府門,漆黑鑲嵌碗口大鉚釘的府門隔絕外人或是驚訝,或是迷戀,或是不知所措的目光。

  有識字的書生念出來:「李杜詩篇萬古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好詩,好詩。

  通俗易懂,便是不識字的婦人都能感覺一股上湧的熱血。

  未嫁的姑娘們多是捂著胸口,雙眸含春,期期艾艾望著靜園大門。

  「附贈一言,英雄莫問出處,有志不懼年少,君有凌雲志,何苦刁難弱女子。落款——勸君進學。」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2:59 PM

第四章 效應

  陳四郎臉若火燒,臉頰上的皮肉輕顫,略顯猙獰,顯然是氣憤到極致。

  她沒有任何改變,一樣惹人厭!

  以前她只會吵架,現在她變本加厲的羞辱於他。

  他是鬼迷心竅才認為慕嫿是自己的知己,不,他是被慕嫿美麗的皮囊蠱惑了,默念兩句紅顏枯骨平穩氣息,周圍人議論令他火冒三丈。

  「我覺得慕……慕小姐贏了,縱然以後陳四郎功成名就,不會有人說她有眼無珠拋棄陳四郎,反會稱讚她光明磊落,勸陳四郎不必拘泥於婚事,當一心進學。」

  「陳四郎名聲越顯赫,地位越高,今日的事越能廣為流傳,傳為一樁美談。」

  說話的女孩子臉頰有幾顆雀斑,雀斑沒有破壞她的相貌,反而顯得她可愛活潑,望了陳四郎一眼,嘴角翹起:「婚事不成兩家都有原因,何必鬧到靜園題字,陳家……哼,也不是多光明磊落,不過是欺負慕嫿家中沒有頂門的男人罷了。永安侯遠在京城,遠水解不了近渴,等候府接到消息派人過來,慕嫿嫌貧愛富的名聲洗不掉了。」

  「哎呦呦,你以前不是看不起慕嫿?今兒怎麼替她說起委屈?」

  「有感而發罷了。」雀斑女孩眸子閃過一抹感同身受的痛苦,「你也知曉,我曾退過婚。」

  旁人不提,不意味著她忘記未婚夫指責她嫌貧愛富。

  她的未婚夫游手好閒,好吃懶做敗光祖產,憑著當年指腹為婚的婚約鬧上門,疼愛她的父兄怎捨得她嫁個混子?

  硬著頭皮退了這門親事,為退婚破費不少,這才堵住男方的嘴。

  她有父兄做靠山,未婚夫又不似陳四郎能言善辯,識文斷字,悔婚的事這才沒傳開。

  慕嫿有什麼?

  沒人幫慕嫿。

  衝出來的家丁和管家無法解決問題,反似火上澆油,一旦陳四郎被家丁打斷手臂,慕嫿坐實了嫌貧愛富的名聲。

  陳四郎……縱然今年無法參加秀才考試,來年也是必中的。

  他的才學在宛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師長都讚他有狀元之才。

  衣衫素雅的女孩是宛城第一才女,她父親擅長書畫,有許多慕名而來的人來宛城求字,「慕嫿行事利落灑脫,打得過家丁,書法不比陳四郎差,慕嫿的字帶著力破牆壁的強勁,相反陳四郎的字雖好,到底筆力弱了。」

  「沒想到她洗去恐怖的妝容,竟是昳麗絕色。」

  「便是柳家幾位郎君都不如她。」

  明知慕嫿是女孩子,偏偏同為女子的她們為慕嫿唇邊的溫柔折腰。

  這等光看美顏的論調,奇跡般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

  大秦百姓愛美顏,愛才子。

  因當今太后輔政多年,給予女子諸多寬容,當今侍母極孝,親政並沒改變太后對女子寬容態度,甚至鼓勵女子讀書識字,徹底廢除前明女子裹腳的習俗。

  媳婦閨秀皆可光明正大走在街上,女子可騎馬打馬球,參加詩社等在前朝大明是絕不准許的事。

  因此慕嫿可以疾馳千里去玉門關,靜園門口雲集宛城大多數的婦人和未出閣的女孩子。

  她們可以肆意討論俊俏的少年郎。

  對陳四郎而言,稱讚慕嫿的話語無異於火上澆油,然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敗了。

  敗給他從未正視過,瞧不起的慕嫿!

  「四郎,咱們回家罷。」陳老漢小心翼翼拽了拽兒子的袖口,目光躲躲閃閃,小聲道:「親事退了就好,趕明兒等四郎高中,還怕娶不到賢惠能持家的好媳婦?慕小姐,她……她出身不好,聽說在京城侯府惹了禍事,被侯府厭棄趕到靜園。」

  陳四郎眉頭微皺,「爹認識永安侯府的人?」

  「不認識,不認識。」陳老漢連連搖頭,不敢去看兒子的眼睛,「前陣子你娘和你嫂子不是去京城走親戚嗎?碰見在侯府當差的管事,聽了一耳朵,回來你娘就同我嘀咕這門親事不妥當,又不好悔婚,怕慕嫿打上門,急得我和你娘睡不著覺,沒成想慕嫿竟是悔婚了,這正和我們的心意。」

  陳四郎沉默不語。

  「走吧,回家,回家,我讓你大嫂給你煮混沌吃,再點上幾滴香油,味美湯鮮,你該好好補一補,爭取早日中個秀才回來。」

  陳老漢拽著陳四郎向家的方向走去,「爹這輩子就指望你了,你兩位嫂子為陳家守寡多年,盼著你高中,過上好日子,要不,我和你娘愧對你嫂子,更沒臉見你兩個勞累致死的兄長。你弟弟能否進學,你妹妹能否嫁個好人家,也都落在你身上。」

  陳四郎回頭看了一眼靜園,兩側雪白的牆壁上各有黑墨大字,即便他不抹去,風吹雨林墨字也會淡去,宛城百姓無法遺忘今日。

  他一定會高中的!

  慕嫿你等著看我狀元跨馬遊街。

  陳四郎父子走遠,靜園大門緊閉,看熱鬧的鄰居漸漸散去,靜園門口逐漸恢復往日的寧靜。

  靜園斜對著豎立著一處酒家,清靜幽雅,宛城讀書人聚會的首選。

  方纔靜園門口鬧劇,酒樓中飲酒吟詩的宛城才子們大多看到了。

  早有德高望重的鴻儒認定陳四郎有狀元之才,平時無論詩詞文章,還是辯才無人能出陳四郎之右。

  「咱們的陳大才子也有吃癟的時候,解氣,解氣啊,為此當喝一大杯。」

  「以前他狂得沒邊了,誰都看不上,瞧不起,今日他被慕小姐退婚,又有勸學詩流傳,看他還敢不敢擺著一張高傲面孔,他就是一個被女子甩了的窮酸。」

  「他連慕小姐都不如,幾句話,一首詩就把堂堂才子打發了,他以後就算高中狀元又如何?還不得承受被退婚的恥辱?最解氣得是他還不能有怨言!」

  幾名年輕公子高談闊論,竭盡所能貶低嘲諷陳四郎。

  陳四郎才名盛,家境不好,對出身富貴的公子哥同窗多有輕視。

  在才學上,他出類拔萃,鋒芒畢露,帶著寒門學子少見的傲氣固執,他和同窗的關係並不好。

  「三郎怎麼不說話?陳四郎不好過,你不高興?」

  說話的公子看向依在窗前的少年,他外罩書生儒衫,腰間綴著一塊美玉,雍容高雅,少年相貌如玉賽月,眉梢好似流淌出盈盈月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在宛城唯有他能同陳四郎在才學和容貌上一較高下。

  少年早在去年已高中秀才,比陳四郎還要小上一歲。

  他左腿綁著厚厚的繃帶,身旁放著一隻枴杖,唇邊噙著暖若春風的微笑,「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再互相傷害呢。」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0 PM

第五章 暗流

  少年說話時,雙瞳浮現一抹複雜,快得令旁人發覺不了,略顯靦腆的笑容顯得格外溫柔。

  「你同陳四郎那個窮酸怎能一樣?三郎完全是被連累的,倒霉正好撞上慕小姐發脾氣,一時不慎才被慕小姐踹斷腿。」

  說話的人後背挨了旁邊人一拳,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自知說錯話,自罰一杯。

  「慕小姐字寫得漂亮,今日的事情做得更漂亮,以前她的脾氣哦,又烈又倔,似一團烈火,灼燒旁人,可也傷了自個。」

  「沒錯,以前我覺得她就是不想活了。」

  「以前她沒有今日的灑脫,換做以往她準保被陳四郎羞辱得不敢出門,或是直接讓家丁出面打斷陳四郎的胳膊。」

  公子哥你一言,我一語寬慰被柳三郎,同時饒有興致八卦慕嫿驚人變化。

  慕嫿宛城第一討人厭的名聲不是一日兩日形成的,她來宛城之後,就沒做過一件令人刮目相看的事,當然今日的事除外。

  「你們沒發覺慕小姐是個美人?原來她的美貌都被脂粉掩蓋了,真真是暴殄天物。」

  說話的公子哥十八九歲的年紀,家中剛娶了正妻,卻不妨礙他納妾。

  他是家中唯一的兒子,自幼受盡父母嬌慣,幾個出閣的姐姐所嫁之人非富即貴,他二姐夫是當朝次輔的嫡孫,便是宛城縣令都對他孟公子客客氣氣的。

  家中父母早早給他買通國子監的名額,他只等秋闈後入國子監讀書了。

  這句話引得同坐的同窗公子們哄然大笑,他們多是早早通了人事,慕嫿美得夠味兒,美得不同尋常女孩子,自然引得自詡風流的他們垂涎側目。

  孟公子更是被同窗挑撥得對慕嫿勢在必得,橫豎慕嫿已同陳四郎退婚,他孟公子完全可納慕嫿為側室。

  一直望著靜園方向的柳三郎淡淡的說道:「孟兄莫忘記她有一身蠻力,縱然孟兄能把人納進門,她若不願,你根本進不了她身。」

  孟公子啞然,同坐人這才記起方才慕嫿輕輕一拳就讓棍棒斷裂。

  何止是蠻力啊,堪比大力士。

  孟公子細胳膊,細腿根本壓不住慕嫿。

  「她若是願意呢?」孟公子挑起眉梢,風流飄逸,他的姐姐們都能坐穩夫人的位置,他的容貌自是不差,「我聽說她一心想回京城,在宛城只有我有資格帶她回京。」

  柳三郎濃密的眼睫擋住雙眸,勾起嘴角,「那我就預祝孟兄抱得美人歸了。」

  「哈哈,孟公子納慕小姐之日,我等必然登門道賀。」

  「是極,是極,似慕小姐這等容貌唯有孟公子消受得起。」

  「小弟只求孟兄納妾之日,喝到慕小姐敬過來的美酒。」

  在大秦妾和妻有著天然之別,妻子出面應酬,客人必是規規矩矩,不敢輕薄正妻。

  妾若是出門應酬,男主人的友人可戲之,甚至男主人可令自己的侍妾侍奉朋友知己,賤妾更可隨意送人。

  慕嫿絕不會落到賤妾侍妾的地步,一旦做了孟公子的妾室,向孟公子朋友同窗敬酒也合乎情理。

  孟公子斜著眼睛望著起哄的同窗,意味深長的說道:「這要看她是否識抬舉。」

  柳三郎輕輕搭放在椅子上的手指微不可見的曲起,緊接著孟公子的胳膊便親熱的搭在他肩頭,濃烈的酒氣噴在他白瓷般的臉頰上,「三郎。」

  打了個酒嗝,孟公子用眼神示意旁人放低聲音,別影響他同柳三郎說話。

  在坐的公子哥紛紛放低聲音。

  「在我所有朋友同窗中,我最是看中柳三郎你,也知你志向遠大,同我們不一樣。」

  孟公子微醉的眸子閃過一抹精光,「你幫我謀成此事,我極力促成你拜入我二姐夫的師門,嘿嘿,到底慕小姐是永安侯府的人,我雖然不怕剛剛恢復爵位的永安侯,但也不想太得罪他們。在朝廷上,文臣同勳貴涇渭分明,尿不到一個壺裡去。」

  大秦開國已有百年,歷經三朝,開國勳貴早已不復當年之勇。

  當今重視民生文臣,勳貴多是掛著虛職,並不掌權,文臣對勳貴多有看不起,往往一個督查御史都能讓勳貴吃不了兜著走,但是大秦開國太祖曾言,世襲貴胄於國同戚,這道鐵律刻在鐵柱上,樹立在乾清宮門前。

  明末民不聊生,義軍四起,外族入侵,太祖在一眾兄弟手下輔佐下才平定同自己爭天下的對手,進而把韃子女真等外族重新趕回關外。

  太祖感念他們的功勞,按照軍功封爵,確保他們後世子孫依然能享受富貴。

  大秦朝存在多久,世襲勳貴就能享受多久的太平富貴。

  永安侯剛剛復爵,並攀上了大秦第一勳貴英國公,又因當年一樁錯案毀券奪爵發配邊關十餘年,當今和文臣大多不會過於苛責永安侯。

  次輔嫡孫的師門異常顯赫,倘若能拜程澄為師,完全可以私下管當今皇上叫一聲師叔。

  程澄的父親曾是帝師,頗受皇上敬重,皇上同程澄一起讀書識字,打小的交情,只是程澄一心撲在做學問上,無心仕途,但凡程澄的學生,皇上多會另眼相看。

  周圍的公子們一聽有機會拜程澄為師,眼睛都亮了,師從程大儒,不說能否被皇上另眼相看,即便師門諸多師兄弟也是一份不小的助力。

  「怎樣?三郎幫我一把如何?」孟公子察覺出柳三郎的猶豫,壓低聲音道:「我再給透個消息,今年程門入學考試的主持者就有我二姐夫!我雖無法保證你必入程門,但有我為你引薦,你的機會遠遠大於旁人。」

  「孟兄就這般稀罕……她?」

  柳三郎清澈眸子看過來,平靜卻好似能望進孟公子心上,看破一切的秘密。

  孟公子尷尬收回手臂,柳三郎果然精明,他隱隱有股氣勢,同他二姐夫身上的氣勢相仿,真夠奇怪的。

  二姐夫可是次輔嫡孫,柳三郎不過是宛城長大的,從沒離開宛城一步,讓人生畏的氣勢因何而來?

  「能拜入程門固然可喜,倘若不成,亦不覺遺憾。」柳三郎緩緩起身,撐著枴杖,「倘若放在昨日,我許是就答應了,今日見了她贈給陳四郎的詩詞,我只能辜負孟兄好意,同窗們才學在我之上大有人在,孟兄不愁無人相助。」

  他深一腳,淺一腳,步履蹣跚,卻有一股莫名的灑脫。

  咚咚咚枴杖碰觸地面的聲音,好似能敲醒執迷不悟的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0 PM

第六章 傻鳥

  守在酒樓外的小童見自家公子身影,趕忙上前把公子扶上馬車。

  酒樓中,隱隱傳來杯盞落地的聲音,以及有人高聲說:「柳三郎不識抬舉,竟敢拒絕孟公子的面子?!」

  「不需孟兄動手,我這就收拾了柳三郎。」

  「柳家在宛城屁都不是,誰給他的膽子違逆孟公子?」

  「我聽說柳三郎在家並不得寵,反倒是他兩個哥哥很是識時務,才幹也不比他差。」

  「活該他被慕小姐踹斷腿。」

  柳三郎乘坐的馬車不曾走遠,眉清目秀書僮把公子的傷腿放在柔軟的腳蹬上,入耳的話語不禁讓他有點著急,「您得罪了孟公子?」

  「從靜園門口緩緩路過,以便我能看清慕小姐的字。」

  柳三郎慵懶舒適靠軟墊,順手撩起簾子,馬車一走一過,緩慢行駛讓他把慕嫿的字盡收眼底,再看不到雪白牆壁上的字體後,他才放下簾子,手指輕輕比劃模仿慕嫿的書法,「果真寫得一手好字,陳四郎不如,我亦不如。」

  「公子太瞧得起慕小姐了,她的字是不錯,比您還差一點。」書僮跟了公子五六年,親眼見到公子練習辛苦,慕小姐未必吃得了那份苦。

  「論書法我自是不弱於她,然而持筆的腕力上她勝我一籌。」

  「……您可是手腕上綁著石頭練字……」

  「天賦不如她。」

  柳三郎慢慢合上眼眸,時常掛在唇邊的笑意漸漸斂去,「京城有不利於程門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公子不願拜入程門?那您為何同孟公子相交?」

  書僮臉龐鄒成包子狀,伺候公子多年,依然弄不懂公子想些什麼,宛城誰不知孟公子有個在程門頗有地位的姐夫?

  同孟公子相交的人大多是奔著他姐夫去的。

  書僮以為自家公子也有此意,可公子好似更加重視朝廷上的消息,朝廷發給縣衙的邸報但凡有程門的動靜,公子總會特別留心。

  柳三郎輕哼一聲,隨後宛若老僧入定一般再不理俗世。

  靜園的景色幽美,尤其是後院能引地下溫泉水,沐湯極是方便。

  「小姐,小姐,您等一等,等一等。」

  皓齒明媚,俏麗活潑的小丫鬟提著盛滿花瓣的籃子緊追自家小姐。

  明明小姐走得不快,她怎麼就趕不上呢。

  小丫鬟在慕嫿身後,發覺小姐走路時腰背筆挺,袍袖帶起勁風,格外有氣勢。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比見陳四郎時還要快上一分,「沐浴需要花瓣,您不是說過勳貴人家小姐多是撒花沐浴。」

  「我說過?」慕嫿突然挺住腳步,回頭看向鼻尖微微冒汗,臉頰酡紅猶如紅蘋果的小丫鬟,意外的賞心悅目,「是我不是,走得太快了,你先擦擦汗。」

  小丫鬟明亮的眸子閃爍,突然被小姐關心,手腳都彷彿不是自己的,順拐起來,小姐好溫柔,好漂亮啊。

  慕嫿找遍週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帕子,笑道:「以後我會記得帶時手帕,記得你是女孩子。」

  「沒事,沒事,小姐不必顧及我,我跟得上。」小丫鬟臉龐更紅,糯糯說道:「我給小姐準備帕子。」

  方纔她想提醒小姐什麼來著?

  怎麼在小姐溫柔的注視下什麼都想不起來,只記得小姐燦爛溫暖,貼心的笑容。

  慕嫿捻起一片花瓣,輕輕放在鼻下嗅了嗅,唇邊蕩出愉悅,眼角眉梢流淌出點點暖意,彷彿冰雪初融,大地回春。

  小丫鬟雙腿軟了,癡迷望著小姐。

  追過來的管家挺住腳步,手扶著垂花月亮門,嚥下解釋的話語,不忍驚動慕嫿。

  慕嫿輕嗅花香,身邊人亦在觀美人。

  將花瓣重新放回籃子裡,慕嫿捏了捏小丫鬟的鼻尖,「花瓣挺香的,以後我沐浴都不用放花瓣,也不需香料。」

  「為什麼?」小丫鬟茫然的問道,以前小姐不是這麼說的,小姐一舉一動總是按照京城勳貴人家貴女標準。

  慕嫿唇邊多了一抹俏皮,「萬一花瓣的香氣招來的不是蝴蝶,而是蜜蜂呢?」

  她瀟灑的轉身,「我可不想被蜜蜂盯得滿身包。」

  「怎麼可能會招來蜜蜂?」小丫鬟一臉費解,完全不明白小姐的意思,「花瓣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慕嫿楞了一瞬,眼中的黯然轉瞬即逝,靈魂被困十年後仍然能還陽重生在戰死之時,她已經足夠幸運,不該再怪罪投胎時喝過的孟婆湯突然失效。

  現代的記憶更多是不幸的,零散的碎片,兩世都償還父母生養之恩,為國征戰而死,還是慕嫿的女土豪身份適合她。

  「有時間我同你詳細說說有一隻傻鳥被蜜蜂轍得滿頭包的故事。」

  「那個故事很有趣?」

  「……怎麼說呢,喜歡的人很多。」慕嫿手臂拖著下顎,「轟動一時,連在軍中……都看過一些。」

  小丫鬟喃喃道:「小姐騙人,大秦軍中才不會看一隻傻鳥呢。」

  「軍中並不是指大秦軍中,是一支足以縱橫天下,戍衛國家尊嚴的鐵軍。」

  她曾是那支鐵軍的一份子,雖死無憾!

  對那份遙遠模糊的記憶也只剩下一點點曾經摯愛過的軍綠色了。

  慕嫿笑得前仰後合,「小丫頭真是可愛。」

  「我才不是小丫鬟。」女孩子跺腳,「小姐給我起名冬梅,說是勳貴人家丫鬟都以高潔的梅為名。」

  又是勳貴人家?!

  她不明白原本的慕嫿到底有多盼望成為勳貴人家的小姐。

  腦中閃過幾個片段,慕嫿辛苦模仿高門大戶小姐走路,即便被她們嘲笑耍弄,仍然虛心求教,真是個讓人心疼的傻孩子。

  小慕嫿做得那些努力,只會淪為笑柄。

  「你原本叫什麼,以後就叫什麼,父母給你的名字,比梅花更寶貴。」慕嫿掐斷對原主的回憶,「心思齷齪的人即便整日泡在梅花中,都染不上梅的傲骨和高潔。」

  「爹娘叫我……胖丫。」小丫鬟雙手捂臉,「一點都不好聽,是吧,是吧。」

  因這個名字,她被同伴笑了許久,雖然她也不大喜歡冬梅,但總好過被叫胖丫,「我落生時可胖了,又是個丫頭,我爹隨口說就叫胖丫好了。」

  「很有意思的名字。」慕嫿並沒有笑,「你爹娘親眼看過你,抱過你,才能起出合乎你當時體態的名字,胖丫,你比那些不受期望降生的嬰孩幸福多了。」

  曾經有個女孩在懂事後才見到了親生父母,縱然她再努力都無法得到父母的誇獎疼愛,一直一直是孤獨的一個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1 PM

第七章 身份

  「小姐,您還有冬梅,不,還有胖丫。」

  小丫鬟莫名心疼起自家小姐,以前小姐脾氣暴躁,時常突然癲狂起來,說話刻薄,言行粗魯,侍奉小姐是公認的苦差事。

  誰都不願意面對脾氣時陰時陽的小姐。

  然而今日的小姐令她願意接近,哪怕突然小姐發脾氣,她也願意跟著小姐。

  胖丫篤定小姐不會再罵人打人了,小姐是個溫柔,令人心生好感,懂得體貼女孩子的好人。

  慕嫿沒想到自己只是外漏一絲的傷感就被小丫鬟察覺到了,笑容燦爛,堪比暖陽,「對,我還有你,還有靜園,有百畝良田,老天並沒虧待我!」

  宛城離著京城不遠,去江南也很方便,享受繁華悠閒,有錢,有閒的日子,不是她最最期望的?

  「過一陣,我領你出門,去看看江南水鄉的美,五嶽山脈的奇駿,塞外的黃沙,還可去天府之國逛逛,體會李白所寫的蜀道難。」

  「小姐要出遠門?」

  「我們慢慢走,慢慢欣賞美景,嘗遍當地特色美食,覺得風景好,就多住一段日子。」慕嫿知曉小丫鬟擔心什麼,路途勞累,出門很辛苦,「我捨不得讓你累著,咱們有銀子,以馬車代步,不會很累。」

  小丫鬟經過小姐一說,心思也活躍起來,想著出門後,小姐笑容會更美,心情更好,等再回宛城,左鄰右舍的鄰居不會再記得小姐是宛城第一討人厭了。

  「可是您說過,勳貴小姐都不大出遠門。」小丫鬟再次提醒慕嫿,「她們只愛呆在京城。」

  「停,停下。」

  慕嫿揉了揉額頭,「以後啊別同我再提勳貴小姐願意怎樣,我就是個宛城小地主,有兩兒閒錢,自在悠閒,這輩子做不成貴女。」

  小丫鬟似懂非懂點點頭,「我覺得小姐一點不比貴女差什麼。」

  「小胖丫,同別人比,意味著你已經輸了,或是輸給了自己的自卑,或是輸給了自負。」慕嫿灑然一笑,「每個人在自己的生命中都是獨一無二的。」

  胖丫懵懵懂懂,只覺得小姐說話好高深,以前她覺得胖丫這名太俗,太土,今日被小姐念叨一遍,她立刻覺得自己的本名清新悅耳,記起爹娘對她的好,總怕她在小姐跟前受委屈,每次娘都給她準備好吃的,雖是娘親總是戳著她額頭說,胖丫又胖了,卻更怕她吃不飽。

  慕嫿再次捏了捏胖丫肉嘟嘟的臉頰,手感真好,肌膚順滑細膩,比慕嫿的皮膚還水靈,「去幫我準備換洗的衣裙,我去泡回湯浴,用晚膳時再叫我,倘若廚房有點心,果子酒就幫我端過來一些,沒有的話,不用麻煩廚娘再幫我準備了。」

  「怎能是麻煩?我們都是侍奉小姐的奴婢。」胖丫覺得小姐變了,變得太好說話,就算吩咐自己辦事,也多幫,請這樣的商量語氣。

  以前小姐都是強硬的下令,完不成吩咐,她們就沒飯吃,還要罰跪。

  「勳貴對僕從的要求極多,是小姐您……」

  胖丫俏皮吐了吐舌頭,對著手指小聲道:「我錯了,以後我再不提了。」

  「既然你已經知錯了,我就罰你……」慕嫿特意吊著胖丫,果然見到她黑葡萄般的眸子緊張的閃爍,「罰你一會兒和我同浴,咱們互相擦背吧。」

  「小姐!?」

  胖丫耳朵都羞紅了,跺腳羞惱道:「還是小姐呢,就曉得欺負人。」

  「哦。」慕嫿慢悠悠反問:「那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來,同我說說,我是怎麼欺負你了?」

  胖丫的臉似要冒出火來,胸口似踹了一隻兔子,轉身就跑,「我去給小姐準備衣裙,廚房有新作的果子酒,小姐一定喜歡。」

  沒想到小姐有朝一日會喝野果子釀的酒,以前小姐總是非名酒不喝。

  慕嫿笑聲朗朗,落在胖丫耳中似有股魔力,直接衝進心頭,蕩漾起一層層波紋。

  王管事瞪大眼睛,張大嘴巴,不是慕嫿每間那顆紅痣還在,他都要懷疑,有人假冒小姐。

  慕嫿淡淡瞥了王管家一眼,轉身進了湯浴的屋子。

  王管事一屁股坐在地上,後背一層層的冷汗濕透外衫,小姐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他有種感覺,小姐什麼都知道。

  他私下搞得事,小姐都清楚!

  是不是給永安侯送個消息?

  永安侯夫人怕是不知小姐的改變,萬一小姐去京城,他們根本攔不住,王管事可是牢牢記得永安侯夫人的吩咐,隨便慕嫿折騰討人嫌,他只需將慕嫿牢牢按在宛城就能給自家小子謀個好出身。

  其餘的事情……永安侯夫人另外有安排。

  以前慕嫿脾氣不好,但是好糊弄,如今慕嫿脾氣變好了,王管事不敢去看她那雙水眸。

  從地上爬起來,他顧不得拍去衣服上的塵土,猶豫片刻,他走到門外,拿不準小姐會一直似今日,還是明日慕嫿又變成以前的脾氣,倘若慕嫿明日恢復原樣,他貿然給永安侯夫人送消息,豈不是惹夫人不快?

  他一家老小都在永安侯夫人手上捏著。

  隔著刻著海棠花的房門,王管事聽到裡面傳來水聲,伴隨著舒心悅耳的小調,看起來慕嫿心情極好。

  慕嫿心情自然好,偌大的浴池只有她一人,引來的溫泉水溫度適合,身體侵入其中,又解乏又舒服。

  四周圍著簾子,隔絕外面的窺視。

  縱然比不上以前她享受到的浴池,在此處泡湯浴比以前舒心許多。

  此時她不需要想著練兵,想著如何克敵,想著如何去討父母歡心……更不用想著如何保全振興家族。

  「老奴來向小姐請罪。」

  王管事心一橫,跪在門口,哭訴道:「老奴沒領會小姐意圖,方才……方才對陳四郎無理了,主要陳家欺人太甚,這門親事本就是陳家高攀,陳四郎竟然敢上門辱罵小姐,老奴替小姐委屈,這兩年一直是老奴侍奉您,把您當做主子看待,陳四郎說您不好,好似挖老奴的心啊,陳徹憑什麼認為主子不該退婚?他根本配不上您!」

  「陳徹?」慕嫿撐起身體,揚聲問道,「你且等一等,讓我仔細想一想。」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1 PM

第八章 強人

  陳徹嗎?

  曠古爍今的六首狀元,十年後的吏部天官?!

  慕嫿主動退婚的對象竟然就是陳徹!

  狀元時常見,六首狀元從誕生科舉起,只有陳徹一人。

  他不僅是六首狀元,邁入仕途後,在官場上呼風喚雨,步步高陞,頗得當今的賞識。

  她的靈魂禁錮在靈位上時,時常聽去寺廟上香的夫人同閨秀提起陳徹,她甚至聽到貴女們向佛祖許願嫁個如玉郎君時提過陳徹的名字。

  當然貴女們最想嫁得如玉郎君還是魏王世子,陌上君子如玉,才華驚絕天下,他還是聖上最為倚重的宗室子弟。

  靈牌被雷電劈裂,禁錮十年的靈魂因此脫困,卻被一道驚雷閃電弄到了十年前她剛死之時,重生在慕嫿身上。

  小慕嫿留給她不多的記憶中關於陳四郎的一切都很模糊,甚至根本就沒在意過陳四郎,最深刻的記憶是小慕嫿急切想回京城,想要證明……陳四郎右臂受傷,無法科舉,無法做官就不能回京,她等不起,也不打算繼續等下去,於是她主動悔婚了。

  慕嫿撩起的水珠擊打在臉頰上,天真的小慕嫿不知她錯過了什麼,她主動捨棄的陳四郎能帶她回京,能帶給她尊榮富貴,她不用再羨慕任何名門貴女,只要她能熬過嫁給陳四郎兩年中的清貧日子,以後就是貴女們羨慕她了。

  聽說陳六首品行端方,仕林聲望極高,似他這般愛惜名聲的人絕不會做出富易妻惹人非議的醜事。

  她佔據慕嫿的身體,該怎麼解決這道難題?

  慕嫿並不後悔退掉這門婚事,也沒想過挽回陳徹。

  陳徹將來再顯赫富貴,同她悠然度日的願望不和。

  倘若她憑著知曉陳徹會是六首狀元就各種抱大腿,求原諒寬恕,她都瞧不起自己!

  門外,王管家稍稍活動跪得發麻的膝蓋,「小姐,您還在聽嗎?老奴真心是為您出氣,他配不上您。而且陳四郎即便能中秀才,他再難寸進。」

  慕嫿略覺好笑,一個別院的管家竟然敢說陳四郎無法中舉?

  無知者無畏,以後他見陳六首狀元遊街,會不會嚇尿褲子?

  「陳家窮得叮噹響,哪有銀子給他應酬?而且他同兩個守寡的嫂子同處一室,瓜田李下,難免不清不楚,科舉考試先德後才,德行不好,再有才都不會被考官取中。」

  王管事聽見裡面只有水聲,語重心長的繼續勸說,「這些話老奴同小姐提過,當初小姐也是贊成老奴所言,老奴知曉您想回京,回永安侯府,陳四郎只會是您的拖累……您讓老奴去陳家退婚,陳老漢他們不肯答應,更不肯退還信物金銀,還說小姐您的嫌貧愛富,不是個好的,老奴這才氣不過推搡了他們。」

  原來陳四郎的怨氣是從王管家這來的,以陳徹的驕傲不屑說謊,慕嫿在悔婚時肯定還做了折辱陳家的事。

  父母被欺辱,嫂子們被污蔑,陳四郎當然會登門來討個說法。

  在慕嫿的記憶中,她脾氣的確不怎好,可內心卻是個善良,吃苦耐好的好姑娘。

  「退婚就退婚,何必鬧得陳家不得安寧?」慕嫿身體再一次沉入溫泉水中,水面倒映她漆黑深沉的眸子,「你經歷過許多事,又是靜園的管家,眼看我羞辱陳四郎的母親而不阻止我?不管是何原因,違背婚約是我。」

  「小姐怎能這麼說?您是誰?陳家婆娘只是個老嫗,被您罵兩句,是您瞧得起她。」王管事抬高聲音,「您就算惹下天大的事,永安侯夫人都會替您做主,斷然不會讓您受委屈。」

  「這門婚事,永安侯夫人知道嗎?」

  「您沒同夫人說,倘若夫人提前知曉,她肯定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夫人很疼小姐您,當初保證過,等三小姐病情好轉,便接您回去。」

  王管家在說謊!

  慕嫿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對陳四郎記憶如此模糊,甚至記不住陳四郎的名字,怎麼會把終身托付給完全記不住不清楚的陳四郎?

  這門婚事沒人促成就奇怪了!

  慕嫿不願去京城,不是怕見曾經熟悉的人,而是沒有必要。

  原主靈魂最後也是最強的執念,她怕是無法滿足了。

  但是慕嫿就算不回京也要弄明白定親,悔婚背後的真實原因。

  倘若有人算計過小慕嫿,她不介意讓那群人付出代價!

  「宛城很好,我已經不想回京了。」

  慕嫿看著手指上的繭子,握過鐮刀的手會留下這樣的繭子,記憶中也有小慕嫿面朝黃土,背朝天耕作畫面,還有在冰冷的河水中洗著成堆的衣服,因王管家提起永安侯夫人,她彷彿才解鎖了深埋在腦子深處的記憶,「你給永安侯夫人帶個口信,不必來宛城接我。」

  王管家失聲道:「小姐,您,您不是一直都盼著夫人接您回京?您別鬧脾氣了,老奴勸您一句,向夫人服個軟,你依然是侯府的小姐,即便比不過三小姐她們,總比待在窮鄉僻壤的宛城強。」

  「宛城人傑地靈,以後沒準會出現了不得大人物,宛城絕對不是窮鄉僻壤。」

  等陳徹成為六首狀元,宛城人走到哪都是挺著胸膛的,好似魏王世子也是在宛城長大的,還有讓朝臣聞之變色的病閻王錦衣衛慕指揮使。

  小小一座宛城為大秦貢獻三位傑出的英才,他們必然會在大秦的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頁。

  不過她聽打掃寺廟的小和尚提過一句,他們三人雖是都出自宛城,關係很不好,尤其是慕指揮使對陳徹橫挑鼻子,豎挑眼,也就是陳徹機靈才沒被慕指揮使抓住把柄……

  慕?

  對哦,慕嫿突然靈光一現,慕指揮使姓慕來著,慕嫿的慕。

  莫非他同慕嫿是親戚?!

  她不記得慕指揮使的名字。

  恨他的人叫他病秧子,短命鬼,畏懼他的人叫他病閻王,佛門清靜之地,掃地的小和尚也不會多說狠辣無情的慕指揮使。

  王管家暗暗嘲笑慕嫿異想天開,慕嫿若是肯留在宛城,永安侯夫人交給自己的任務豈不是很容易就完成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2 PM

第九章 佈局

  慕嫿手指在水面上曲起,一下,一下輕輕彈著水珠,好看的眉頭皺起,將來的慕指揮使同永安侯夫人是不是有關係?

  他倘若姓慕,除了慕嫿的慕外,永安侯爺也姓慕!

  小慕嫿記憶中那位端莊,賢淑,善良,慈悲的……母親永安侯夫人絕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她兩世都為女兒身,從未弄懂過女人,都是在妙齡時就戰死了,是不是因此不明白做母親的心思?

  看著水面倒映出來的影子,皮膚縱然不夠白皙,但是五官容貌精緻,難得的好顏色,慕嫿貪婪般摸了摸自己的臉龐,真是個美人呢。

  這輩子她要做個真正的女孩子,相夫教子,徹底體會一把做女人的喜怒哀樂。

  家族興衰,國政征戰的大事就讓男人去操心。

  「小姐就這麼放過陳四郎?」王管家咬了咬嘴唇,永安侯夫人讓人代來吩咐不得不聽,「陳家欠著咱們銀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既然親事不成,小姐您不必再好心寬容陳家,老奴明日就去陳家討回銀子。」

  「你是要去趟陳家。」

  王管家聽到慕嫿的吩咐,心中一喜,隨後浴室的門開了,慕嫿披著一件玫紅外褂,披散著濕漉漉烏髮走出來。

  因沐浴,她臉頰酡紅,滴著水潤的光澤,襯得她顏色越好,美得驚魂動魄。

  恰恰慕嫿好似對自己的魅力無所察覺,狐疑問道:「你怎麼好似看到了天人?」

  王管家趕忙移開驚艷的目光,磕磕絆絆的說道:「老奴這就去準備,定要讓陳家吃不了兜著走……」

  「我是讓你去陳家道歉,你多準備一些禮物,打聽打聽陳四郎的父母喜歡什麼。」慕嫿見過當家夫人為禮單發愁,彷彿送禮很有講究,「算了,還是我親自給陳家準備禮物,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慕嫿興致勃勃的想著,做女孩就從準備禮單開始,這才是女孩子該做的事啊。

  她倒不是知曉陳四郎將來的成就轉而討好他,而是記得小慕嫿在陳家大吵大鬧過,還踹斷過陳家的大門……縱然她不明白如何做女孩子,也知道小慕嫿所作所為很不討喜,從陳家人口中許是能打聽到定親悔婚的詳情。

  王管家問道:「小姐說是去給陳家送禮?」

  「陳家欠了多少銀子?」慕嫿反問。

  「有五十多兩,銀子不多,可您登門去給陳家送禮,旁人會說您怕了陳四郎,您到底是永安侯府的小姐,堂堂金貴一般的人兒何苦去討好一個窮酸,還是侮辱您的窮酸。」

  王管家慢慢收聲,目光躲閃不敢去看慕嫿。

  慕嫿盈盈一笑,洞察一切卻又毫不在意王管家的挑撥,有股說不出瀟灑。

  小俏婢胖丫端著果子酒跑過來,小臉上掛著汗珠。

  慕嫿迎上去,背對王管家,「那點銀子就當我資助陳四郎求學了,寒門學子求學不易,我少買一盒胭脂水粉省下的銀子都不止五十兩。」

  王管家莫名心頭一顫,莫非慕嫿發覺每日支出的貓膩?

  「旁人不知我尷尬的身份,你該知道我從來就不是永安侯府的小姐,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是。」慕嫿語調輕快,絲毫聽不出勉強積憤:「你主子永安侯夫人該放心了,我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再不會奢求不屬於我的富貴。」

  王管家雙腿一軟,坐在地上。

  慕嫿接下婢女手中的酒壺,嗔怪婢女跑得太急,摔倒了怎麼辦。

  幾句溫柔關心的話語弄得小丫鬟春心蕩漾,臉龐羞紅。

  對小丫鬟溫柔的慕嫿就是方才點明他真實主子的慕嫿?

  洗去滿身的脂粉,慕嫿容貌上清麗脫俗,明艷動人,言行上更是變得瀟灑大方,毫無以前的時而魯莽衝動,時而羞怯自卑。

  旁人眼中潑天富貴的永安侯府,在慕嫿眼中同尋常人家沒太大差別。

  王管家覺得縱是永安侯夫人都沒慕嫿這等氣魄,好似慕嫿本就生長在鐘鳴鼎食之家,見慣了極致的富貴尊榮,剛剛恢復爵位的永安侯府檔次略低。

  一直不願慕嫿回到侯府的永安侯夫人知曉慕嫿不肯回京的真正心思,只怕會有幾分尷尬。

  以前怕慕嫿攀永安侯府,如今慕嫿根本就沒把侯府放在眼中。

  「小姐,小姐,酒不是這麼喝的。」胖丫雖是覺得小姐舉杯喝酒的姿態瀟灑雅致,可是小姐一般不都是小口小口的抿酒,或是用袖子遮擋住櫻桃小口慢慢淺酌。

  慕嫿放下酒杯,手指點著額頭,該死,又忘記了,難怪那一夜夏七少年始終不肯承認她是女孩子。

  想做一個合格的女孩子還有很多毛病要改正。

  「胖丫,以後我就靠你了。」

  「小姐……」

  胖丫羞澀般垂頭,對著拇指,一抹酡紅在她脖子上暈染開去,「小姐那樣飲酒也很好看。」

  慕嫿心情極好,拽住胖丫的小手,「走走,陪我沐浴,同我好好說說女孩子都是怎樣飲酒的。」

  王管家眼瞧著小俏婢半推半就被慕嫿重新帶進浴室,聽著裡面俏婢羞怯嬌笑,時不時還有慕嫿寵溺縱容的笑聲,「小胖丫,我等著你擦背,要不,我先幫你擦?」

  這哪是女孩子?!

  明明就是個風流瀟灑的公子哥兒嘛。

  永安侯一家從苦寒的遼東回京後,他才入侯府當差,知曉慕嫿是侯爺的義女,永安侯夫人讓他伺候慕嫿,他便隨著被送出京城的慕嫿來到宛城。

  對慕嫿真正的性情瞭解不深。

  慕嫿身上毫無瑕疵,言行瀟灑從容看不出任何偽裝痕跡。

  王管家弄不明白慕嫿原本性情就是如此,還是因慕嫿被送到宛城後大徹大悟,不再偏激固執?

  最讓他為難得是如何同永安侯夫人回話,永安侯夫人一直很關心慕嫿,等著宛城傳過去的消息。

  他相信侯府上上下下,包括最疼愛慕嫿的永安侯都不樂意見如今的慕嫿。

  「你……你……說什麼?」慕嫿罕見結巴,「我哥哥,額,我竟然不給他飯吃?他快被我磋磨死了?」

  小胖丫口中備受她磋磨的慕雲,不會就是慕指揮使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3 PM

第十章 初見

  慕嫿猛然從浴池中起身,坦露較好曼妙的酮體,無論慕雲是不是慕指揮使,人命是最為寶貴且值得尊重的。

  胖丫一下子雙手摀住眼睛,透過手指縫隙偷偷瞄著自家小姐那足以讓任何人血脈膨脹好似有著無窮彈性和柔韌的身體……全然忘記後院關著虛弱的病公子。

  方纔她見小姐變得不同以往,才壯著膽子為慕公子求情,胖丫始終記得慕公子病弱之美,他那雙溫潤的眸子看向小姐時是帶著寵溺的。

  胖丫想讓慕嫿明白,除了她自己之外,世上還有人心甘情願陪著小姐,重視小姐。

  「帶我過去看看慕……慕雲。」

  「好。」

  胖丫被慕嫿冷冽的氣勢震懾住了,心頭一顫,忙披上外袍,小跑著跟著大步流星的小姐,「慕公子在後院柴房,東邊那一排矮小不透光的屋子。」

  慕嫿記憶中慕雲是在驚天秘密暴露後,她設計慕三小姐時,唯一肯站出來為她說話的永安侯慕家人。

  只有慕雲肯陪著慕嫿來宛城。

  慕嫿對慕雲並不好,彷彿把對永安侯府的不滿,怨恨,委屈一股腦傾瀉到慕雲身上,對慕雲百般苛責,不曾再叫慕雲一聲二哥。

  王管家更是在偏激的小慕嫿耳邊念叨,慕雲生來下賤,是公認的喪門星,生母更是下賤淫蕩的 *** 生下慕雲後便同野男人私奔了,慕雲是不是永安侯的種,誰都不敢打保票。

  不是永安侯夫人慈悲,慕雲絕活不到今日。

  然而慕雲不知感恩,時常同嫡母永安侯夫人較勁,在京城時同宦官不清不楚,令人鄙夷不齒。

  王管家再三強調,同慕雲太過親近,永安侯府上下肯定不會高興,永安侯夫人更會對慕嫿失望。

  異常想要回京,回到侯府,重新獲得永安侯夫人寵愛的小慕嫿更是變著法子折磨慕雲。

  天真的小慕嫿啊,她親手傷害唯一疼惜自己的人。

  靜園的屋舍整潔乾淨,唯有後院的柴房四處漏風,門框歪歪斜斜,好似紙糊得一般,刮來一陣強風柴房就有可能被風吹走。

  如今春暖花開,氣候怡人,然而早晚溫差很大,柴房連下人奴才都受不住。

  何況慕雲本身身體就不好。

  西北氣候冷於京城,慕嫿知曉冬天的寒風有多冷,風吹過臉龐好似刀割,靜園從未給慕雲準備過炭火。

  時常挨餓,沒有炭火,慕雲到底是怎麼熬過寒冬?

  慕嫿微微顰眉,腳步微微一頓,沒人暗中幫襯慕雲?!

  慕雲身上當有秘密,不過他的秘密同慕嫿無關,她只想代替小慕嫿說一句對不起。

  「小姐,小姐,您不進去看看慕公子麼?」

  胖丫眼見慕嫿停在門口,方才小姐不是很著急,「慕公子不會怪小姐……」

  「慢慢,是你?」

  一道柔和的嗓音從柴房飄出來。

  慢慢,是慕嫿的小名。

  一幅幅畫卷在慕嫿腦海中展開。

  在寒冷時候,慕嫿同慕雲在一起取暖,他總是把僅有的單薄的被子圍在慕嫿身上,笑著保證,『以後二哥一定給慢慢最厚實最漂亮的錦緞被褥。』

  『慢慢,她又讓你在冷水中洗衣服?』

  『你怎麼就這麼聽她的話?』

  『好了,好了,知道你孝順她,來,二哥幫你一起洗。』

  『慢慢,這顆雞蛋你千萬要記得吃了,別再給他們送去了,她在背後吃魚吃肉,不缺你孝順……好,好,慢慢別急,二哥不說了,不說了。』

  苦寒之地,慕雲一直陪著慕嫿,竭盡所能幫襯慕嫿,或是洗衣服,或是耕田種菜,或是養雞餵豬。

  京城侯府,慕嫿被所有人鄙夷,謾罵,有口難辨時,慕雲衝進榮壽堂,握住慕嫿的手,『除了慢慢,我再沒有別的妹妹!」

  永安侯府得臉的奴才都能隨意欺辱慕雲,沒人把慕雲當做永安侯的兒子,當做侯府的少爺。

  連永安侯都把慕雲當做恥辱,他定力不足,被 ** 的 ** 勾引所生的孽種。

  當初慕嫿是被一群僕婦壓著捆綁著送到宛城,慕雲同樣被死死的綁著,他對著哭成淚人的慕嫿道,『慢慢,給我五年,給我五年,我一定把你該得東西拿回來,二哥不會再讓人欺負你了……慢慢,相信二哥,好不好?』

  五年後,慕雲就是令朝臣不敢直視的錦衣衛都指揮使?!

  做了聖上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刀。

  錦衣衛都指揮使權柄顯赫,風光無限,然而極少有善終的。

  慕雲會是例外?

  以慕雲的才幹心機,他完全可以走一條更順暢的仕途之路,他那麼著急陞官,掌握權柄,全是為了對慢慢的承諾。

  慕嫿的手放在柴房的門上,單薄歪斜的木門經不住她一根指頭,此時卻有千斤重。

  她的靈魂被困在靈位上時,往來進香的小姐好像沒聽見有永安侯的小姐。

  嘴碎的打掃小和尚對慕指揮使提得更少,世人皆知慕指揮使狠辣無情,是不是連他的生父……慕嫿抬眼凝望藍天,碧空如洗,白雲朵朵,微風徐徐,一切都是那麼乾淨美好。

  然而人世間卻充斥著一幕幕不堪的醜陋。

  小慕嫿的委屈,不該只指望慕雲。

  胖丫莫名心頭一酸,「小姐,您哭了?」

  慕嫿震驚般抹了抹眼角,手指上濕漉漉的,喃喃說道:「我也會落淚?!」

  萬箭穿心,屍骨無存時她沒有哭。

  父兄褪下她染血的鎧甲穿戴在他們身上時,她同樣沒有落淚。

  靈魂被困住十年,無法投胎轉世時,她笑聽貴女們命婦的八卦。

  今日,她竟然因為一段記憶落淚。

  小慕嫿的痛苦如此沉重,那段記憶好似慕嫿親身經歷,比萬仞穿心還要疼。

  她領兵出征時就明白將軍的宿命就是馬革裹屍,戰死疆場,她全了忠孝節義,不覺遺憾。

  可小慕嫿太冤了。

  不是說她沒做錯任何事,可比起口蜜腹劍的那群人,小慕嫿是乾淨的,純粹的。

  「慢慢,真是你?」

  柴房的門打開,門口站著一臉病容,只穿一身單薄燕青長褂的少年,「你是來看二哥……我?」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4 PM

第十一章 立威

  少年眉清目秀,五官出奇的精緻漂亮,濃密的眼睫扇動宛若蝴蝶展翼,蒼白的膚色顯得他肌膚細膩,烏鴉鴉的黑髮順勢披散在身後,髮梢卻是頑皮般翹起。

  他衣衫單薄,身材瘦削,弱不勝衣。

  望著慕嫿的眸子溫情脈脈,眸底泛起一絲絲漣漪。

  「……慢慢。」

  只有慕雲能叫慕嫿慢慢。

  慕嫿學走路慢,學說話慢,識字慢,總是跟在慕雲身後的小姑娘便被他稱做慢慢。

  慕嫿兩世記憶就沒碰到過比慕雲還漂亮精緻的男孩子,精緻到極致卻不顯得陰柔或是女相。

  在外看,柴房已經足夠破舊。

  慕嫿看嚮慕雲身後,柴房裡面更是破舊不堪。

  一堆稻草能當床嗎?

  倚著斑駁泛著潮氣的牆壁是一張只剩下三條腿的桌子,上面放著一個缺口的茶杯,一隻沒有蓋子,沒有把手的茶壺。

  從柴房頂端射下幾束陽光,躺在一堆稻草上完全可以欣賞夜晚的星辰,冬天羅雪,夏天漏雨,屋中泛著刺鼻的霉味。

  慕嫿一把抓住慕雲的手腕,手心被他手腕的骨頭咯得生疼,更疼得是慕嫿的心。

  怎能這麼折磨漂亮的少年。

  慕雲看著握著自己手的小手,從她掌心傳來炙熱的溫度,扯起泛白的嘴角,「曉得慢慢會來看我……」

  話沒說完,慕雲感覺身體一輕,一旁的胖丫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銅陵大,「小姐,小姐你抱著慕公子……去哪?」

  她家小姐有這麼邪門的力氣?!

  不對,胖丫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自己不是該勸小姐別用抱小姐的姿勢抱慕公子嗎?

  雖然慕公子很漂亮,到底還是少年郎。

  「笨胖丫,我還能去哪?當然是回我房裡了。」

  慕嫿雙手明明抱著一名少年,卻依然健步如飛,好似雙手空空。

  瞧她那著急的模樣,立刻就要搶人洞房,這事傳到外面還了得?

  不說慕公子同小姐是兄妹,就算是尋常男女也不成。

  胖丫提著裙擺,趕忙跟上去,不能讓靜園的奴才亂嚼舌根子。

  慕雲低垂眼瞼,乖巧毫無生氣般被慕嫿抱著,籠在袖口中蒼白的手指微微輕顫,修長的脖頸蜷縮並染上一抹嫣紅,「慢慢。」

  「二哥,別急,馬上就到了。」

  慕嫿的一聲二哥,令慕雲好似靈魂都在顫抖,罷了,慢慢喜歡就好。

  砰,慕嫿一腳踹開了閨房的房門,胖丫在後摀住了臉龐,該說小姐有夠氣勢?

  房門也在情理之中的倒塌壞掉了。

  閨房佈置極致奢華,精美的千功床,柔滑細膩的珍珠紅錦緞被褥,金鉤分兩邊挑著孔雀藍幔帳,圓桌腿和椅子腿都包裹著金子,桌上的玉器香爐上升起濃郁的香料味兒。

  慕雲眼底閃過一絲憤怒,「這些是她讓人給你佈置的?」

  慕嫿笑道:「家居擺設證明我有銀子,以後二哥想買物什儘管同我說。」

  家居擺設奢華而顯得格外庸俗,爆發戶人家的女兒都不會這般艷俗裝飾自己的閨房。

  慕雲抬眼看慢慢,她的笑聲朗朗,不是沒心沒肺蠢貨般傻笑,真真覺得她很有銀子?!

  慕嫿把懷裡的少年小心翼翼放在梳妝台前,望著梳妝鏡裡昳麗精緻的少年,喃喃道:「老天爺真偏心。」

  「二哥,我幫你梳頭。」

  「對,還要換一身好看的直裰,你皮膚白,適合月白色。」

  慕嫿口中念叨需要給慕雲準備的衣物配飾,腳不停在閨房翻箱倒櫃,「胖丫,我首飾盒子放哪去了?」

  站在門口的胖丫呆滯的目光從破碎的門板移到慕雲身上,後背不覺打了寒顫,愣是不敢跨過門檻。

  每個女孩子都有娃娃情節,然而慕公子長得再漂亮精緻,也不是隨意換裝的娃娃。

  「……小姐。」胖丫輕聲提醒,「慕公子的衣物是有準備的,不必您操心……」

  慕嫿拿著梳子為慕雲梳理黑髮,握著梳子的手指在他發間穿梭,臉上露出迷醉享受。

  胖丫嚥了口水,僵硬般轉身,自己已經盡力了。

  不過被小姐那般溫柔以待,全心呵護的慕公子好令人羨慕。

  胖丫捂著胸口,臉若火燒。

  透過梳妝台上的鏡子,慕雲把為自己梳頭的人看個仔細,嘴角緩緩彎起弧度,慢慢才是上蒼的傑作,漂亮,乾淨,純澈。

  慕嫿不會打理女孩的髮髻,對如何給少年梳頭極是熟練。

  不大一會功夫,她便梳好髮髻,並在首飾盒中挑出一塊鑲嵌溫玉的髮冠,仔細戴在慕雲的髮髻上。

  「二哥,去換上衣衫。」慕嫿捧著找到的月白直裰,「我讓廚房給二哥準備吃食,二哥最喜歡吃叫花雞,當年我們還一起去偷過麻嬸子家的雞,被麻嬸子從村頭追到村尾,最後還是二哥背著我爬樹躲了過去。」

  記憶中的叫花雞真香,不過後來她被母親罰跪,打了五十下手板,手掌腫了一個月。

  即便手掌腫脹,慕嫿也不能耽擱幹活。

  「慢慢,你還記得?」

  慕雲轉過身,同慕嫿相對,抬起手好似怕傷到精貴的慢慢:

  「那天是你生辰,我總想給你準備一頓好吃的,計劃有疏漏,被人發覺了,害得你被她嚴懲,生辰都沒過好。」

  從那日起,慕雲就告訴自己制定計劃更仔細,更心狠。

  倘若當日直接把麻嬸子家的狗毒死了,他們偷雞時就不會露餡,慢慢就不會在生日跪在雪地裡,向那個女人磕頭告饒。

  慕嫿低聲道:「有二哥陪伴的生辰就是最好的。」

  慕雲慢慢握緊拳頭。

  慕嫿推了他一把,輕快的說道:「快去換衣服,一會兒,我陪二哥喝酒吃雞。」

  在慕雲轉去屏風後更換衣衫時,王管家連跑帶顛飛奔過來:

  「小姐,小姐,你怎能把賤種放出來?永安侯夫人把他交給你,就是想讓小姐您好好管教目無祖宗,不尊禮法的賤種……」

  王管家感覺面前飛來一物,趕忙後退,匡當,慌亂中他後腦撞到迴廊的柱子,後腦腫起一個大包。

  從閨房飛出來的金簪整支沒入柱子中,只露出薔薇簪頭,王管家大驚失色,身體順著柱子滑落地面,倘若紮在他頭上焉有命在,「小姐饒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5 PM

第十二章 坦白

  整支的金簪沒入迴廊柱子中,薔薇簪頭故意留在柱子外,足金打造的薔薇好似原本就長在柱子上,靜靜反射陽光的光輝。

  慕嫿從面前的首飾盒隨意拿出一支簪子,隨手揮了出去。

  王管家屁滾尿流,褲襠濕漉漉的,地上多了一灘的水漬。

  胖丫聞到刺鼻的尿味。

  慕嫿繼續挑揀首飾盒中的首飾,時不時拿出步搖戴在頭上,或是在胖丫的頭上比劃,最終挑了一隻石榴髮簪插在胖丫頭上,欣賞般頷首,「很合適你。」

  胖丫連連推辭,「不行,這枚簪子太貴重,我……」

  「首飾就是用來佩戴的,難不成我自己一個人能用得了這許多的髮釵和簪子?放在首飾盒中只會讓首飾蒙塵。」

  慕嫿抓住胖丫正欲拔下髮釵的手腕,「女孩子韶華之齡也就這幾年,此時不美,更待何時?」

  隨後又選了幾樣首飾,墜角送給胖丫。

  「小姐……」王管家鼻涕淚水橫流,「奴才知罪,知罪!」

  慕嫿這才從首飾上移開目光,讓王管家心驚膽戰得是慕嫿手中還把玩著一根簪子。

  以前他但凡提起永安侯夫人,或是拿回京說事,慕嫿總會聽他的。

  然今日王管家看不透慕嫿。

  人還是一樣的人,眼前的慕嫿讓他害怕,令他湧起一股無所遁形之感。

  簪子在慕嫿手中靈活的旋轉,簪頭垂下米粒大小的珠子因轉動而瑩瑩發亮。

  「聽說女孩子處置不聽話的奴才總要分幾步,動些手腕展現實力,起到殺雞儆猴的效用,原本我想同你慢慢玩,一下子把你嚇住顯不出我是女孩子。」

  慕嫿方才露那一手簪子入木,已足夠驚人,他不敢同慕嫿玩,小命要緊!

  「我是真心不想動拳頭,太粗魯,太暴力。會嚇到胖丫,不似女孩子作為。」

  慕嫿遺憾之意更重,話鋒一轉,「你鼓動我塗抹厚厚脂粉出門,讓我滿頭珠翠,穿金戴銀顯得庸俗無知,在外惹事回來向我告狀,請我出面維護永安侯府的名譽,使得在宛城我最不受人待見。」

  王管家頭越來越低,不敢去看慕嫿洞察一切的眸子。

  在屏風的慕雲死死咬著嘴唇,手中的直裰被揉成一團,他們怎麼沒說慢慢被一個奴才欺騙利用?!

  他早該想到那個女人不會放過慢慢。

  不讓慢慢聲名狼藉,眾叛親離,她怎能凸顯親生女兒的無辜和美好。

  慕嫿靠著椅子後背,身姿筆直中平添一抹慵懶,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這些事我都不打算追究,你只不過是忠人之事,在你主子眼裡你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棋子罷了,把你收拾得慘兮兮,你的主子會記得教訓?似你這樣的奴才,你主子怕是不少。慕嫿倘若不是過於相信你們,急於回京,證明自己是勳貴小姐,露出破綻,便不會被你利用抓住短處。」

  慕雲半邊身體探在屏風外,慢慢,不值得,她不值得你傷心。

  唰,慕嫿手中的簪子再次扔出,這回兒沒入王管家面前的地面,簪頭的花紋竟被慕嫿抹平了……他尿意再次不由控制,濕了衣衫。

  「原本我只想做個安靜的,無憂無慮的,嬌花般的女孩子。」從慕嫿的語氣中不難聽出真誠和嚮往,「你非逼我動手,一旦我動手,何時停手可由不得你們說得算,不是你們求饒,我就會收手。」

  砰砰砰,王管家瘋狂般磕頭。

  「你和你招來的家丁做了不少危害鄉里的事兒,做錯了事就要去向苦主道歉。」慕嫿手肘撐著椅子扶手,托著下顎慢悠悠的說道:「領著你的狗腿子挨家挨戶道歉,該賠禮賠禮,該賠錢賠錢,鄉里鄉親若是原諒了你們,你們就回京城去,是向你們主子告狀,還是說委屈,都隨你。」

  慕嫿眉間的紅痣似火焰燃燒,「橫豎我是不怕的。」

  胖丫癡迷望著自家小姐,什麼陳四郎,柳三郎,慕少爺,宛城所有英俊的公子哥都比不上小姐!

  王管家仗著永安侯府勢力和好糊弄的慕嫿,他做了不少的欺男霸女的勾當,此時登門道歉,挨揍是一定的,能不能活著回京都說不好。

  他又不敢再欺騙慕嫿。

  「怎麼?你想留下來讓我練手?」慕嫿眸子閃過一抹亮光,「我正準備打一套飛鏢刀具,你留下也不是不成……」

  王管家連滾帶爬,「奴才這就去道歉,一定讓小姐滿意。」

  「等等。」

  「……」

  王管家不敢向前爬了,臉上擠出巴結討好的笑,「您說,您說。」

  慕嫿淡淡的說道:「靜園的賬本和田產地契,你還沒交給我,倘若你在賬本上動手腳貪了我的銀子,你該知道怎麼辦,前幾日你是怎麼說陳四郎來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就不要你利息了。」

  「奴才,奴才一定還錢。」

  王管家以為慕嫿不識字,貪墨銀子的假賬做得極是敷衍。

  慕嫿這般聰明厲害,怎會看不明白假賬。

  事實上慕嫿未必能看得懂,她沒受過看後宅採買賬本的教育。

  在她手中流出的糧餉軍需等開支數以萬計,後宅這點小錢微不足道,說那番話只是詐一下王管事,聽王管事說還錢,慕嫿思索討回多少銀子合適。

  「還有,你不向二哥賠罪?」

  慕嫿指了指慕雲,「二哥和我不一樣,他是堂堂正正的永安侯府少爺,入了宗族族譜,你只是侯府的奴才,狗仗人勢欺辱二哥,也要分地方,我還管不了永安侯府,在我的靜園,任何人都不得侮辱二哥。」

  王管家嚮慕雲磕頭,「二少爺高抬貴手,饒了奴才這張臭嘴。」

  辟里啪啦,王管家重重自打耳光。

  慕雲一直出神的望著慕嫿。

  聽了十幾巴掌耳光聲,慕嫿一抬手,「滾!」

  王管事在地上飛快的爬走。

  「胖丫,你去看看廚房的飯菜可準備妥當了。」

  慕嫿打發走胖丫,側頭同慕雲對視。

  「慢慢……」慕雲輕聲道。

  慕嫿幽幽歎了口氣,緩緩起身站在他面前,複雜且真誠的說道:「慕雲別再自欺欺人了,我不是慢慢。」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7 PM

第十三章 認清

  閨閣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慕嫿望進慕雲的眼中,他瞳微縮,迷一樣的漆黑蘊藏暴風雨般的憤怒,好似席捲一切,令天地失色。

  慕雲面部肌肉緊繃,猙獰之色抹去病弱,精緻的眉眼平添一抹冷峻,氣勢變得冷厲無情。

  他就是五年後的錦衣衛都指揮使!

  此刻慕嫿毫不懷疑昔日聽到的慕指揮使赫赫凶名。

  然慕嫿一字一句的說道:「慕雲,我不是慢慢。」

  慕雲手臂一揮,宛若靈蛇吐芯朝向面前的女孩兒。

  慕嫿眼前極快閃過一道殘影,下意識仰頭。

  她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男人捏住脖子,一隻蒼白骨感的手卡住喉嚨,手臂上泛著淡青色的血管,骨結分明的手指只要輕輕用力便能捏斷她的脖頸。

  饒是命門被控制,慕嫿不見任何驚慌慌亂之色。

  慕雲眸光微沉,慢慢的顏色十分出色,嫌少有女孩子比得上。

  她終於肯聽他的話,洗去厚重的脂粉,除掉閃花人眼的珠翠金簪,她身上罩了一件素色妝花褙子,挑金線同色長裙,鬆散的髮髻只用一根烏金簪子,有股說不出的立落灑脫,女孩子的瑰麗嬌嫩,別有一番楚楚風姿。

  「慢慢。」慕雲執著般喃嚀,垂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抬起,抽掉慕嫿頭上的髮簪,烏黑順滑的髮絲垂下,襯得她巴掌大小臉艷如海棠,「說,你是慢慢。」

  不知是不是錯覺,慕嫿竟然從慕雲的威脅中聽出顫音,以及一絲的祈求。

  明明被卡主脖子的人是慕嫿,反倒像是慕嫿拿捏住慕雲的命門。

  「只要你肯答應,慢慢,我一切都依你。」

  慕雲願意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慢慢面前,「你是慢慢,對不對?」

  聲音已有不容錯辯的哽咽,漆黑的雙眸覆蓋薄薄一層水霧。

  他該是後悔的!

  後悔慢慢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他沒來得及保護她,沒來得及給予她最想要的東西。

  眼見慢慢在小人的鼓動下,走向死路。

  她不知慢慢的靈魂是如何消失的,只記得她醒來時,枕頭濕了大半,那個女孩子該是在絕望中默默消失的,帶著對殘忍世界的痛恨無奈,以及悔意。

  在靈魂離開時,她已經明白自己犯下的錯。

  否則慕嫿方才不會同慕雲說話那般的放鬆隨意,宛若嫡親兄妹一般。

  只要她肯應允,憑著慢慢留下的記憶,她就是慕指揮使最疼的妹妹,捧在手心中的至寶。

  然慕嫿堅定的說道:「遲了,慕雲,你回來遲了。」

  慕嫿從蛛絲馬跡中推測慕雲並非一直住在柴房。

  慕雲將來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此時他已經入了錦衣衛,時常出門執行秘密任務。

  慕雲在京城出入永安侯不方便,遠不如在宛城,不易被人察覺。

  簡陋的柴房根本很少人靠近。

  慕雲再挑釁慢慢幾句,以慢慢的衝動自然會對二哥置之不理。

  她再生氣為討好永安侯夫人也不會真想餓死二哥,更多是王管家陽奉陰違,處處針對慕雲。

  手指輕輕下滑,滑過慢慢的額頭,鼻樑,唇瓣……慕雲神色恍惚,「為何為何不等我?慢慢,你為何不等等二哥?」

  眼淚順著慕雲的眼角滾落,澄澈的淚珠晶瑩,亦是苦澀的。

  慕嫿感覺脖子上的手輕了,他的手指最後眷戀般拂過她的肌膚。

  慕雲轉身背對慕嫿,身影大半沒入屏風的暗影之中,拉長的影子顯得孤單而寂寞:

  「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代替慢慢……用慢慢的眼睛看盡世上風景,看清楚該遭報應的人如何淒慘哀鳴。」

  在慕雲的腿跨過門檻時,聽到身後一句:「對不起。」

  他的身體僵硬如岩石,動彈不了分毫。

  「慢慢說,對不起,二哥!」

  慕嫿眼角微微泛潮,在那段艱苦清貧的日子,慢慢唯一的寄托就是慕雲,而在慕雲悲慘的童年中,慢慢是他唯一的光明。

  他們如同迷失在叢林中,被噬人野獸團團包圍的幼獸,互相依偎,互相慰藉取暖。

  慕雲率先掙脫枷鎖,避開陷阱成長起來,而天真的慢慢卻被陷阱和人心吞噬了。

  「她覺得不該苛責你而討好永安侯夫人,不該不去過問你的衣食住行,不該同你爭吵,不該不聽你的話。」

  慕嫿知曉此時的話對慕雲的殺傷力有多大,然慢慢最後的意識讓她不得不傷害慕雲,逼慕雲認清現實,慢慢的消失……慕雲也有一份責任。

  「慢慢從未怪過二哥,她期望你得償所願,雖然她始終不明白你所追求的東西。」

  慕雲的拳頭深深陷入門框中,木屑劃破他的手臂。

  他赤紅染血的眸子盯著慕嫿。

  慕嫿挺起腰背,自然做出對敵之態,垂放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成拳頭。

  方纔她受制於慕雲,並非是沒有戒備,而是代替慢慢同慕雲攤牌。

  慢慢未盡之言已經說完,她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無需再對慕雲客氣。

  慕雲是個昳麗的少年,慕嫿欣賞他的顏色,欣賞他的性情,甚至欣賞他對永安侯府的恨意,對庶出身份的抗爭。

  慕雲眼底的血紅漸漸散去,隨之消散還有方才對慕嫿的縱容寵溺,她不是慢慢……慢慢真的消失了。

  昳麗的少年渾身散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他輕輕扯了一下嘴角,「看在慢慢的份上,有難處,你可憑令牌找我。」

  一塊似銅非銅,似鐵非鐵的令牌被放在慕雲拳頭砸出來的窟窿中,令牌上刻著蟒蛇,陽面刻著鎮撫司三個字。

  慕嫿讚賞般看向慢慢消失的慕雲,他已經是北鎮撫司實權人物!

  莫怪幾年後,慕雲便掌握整個錦衣衛。

  「小姐,小姐,慕少爺走了?!」胖丫氣喘吁吁跑過來,「我攔不住慕少爺,小姐怎麼辦呀,外面的人一直不肯放過小姐。」

  王管家同護院都被小姐趕跑了,如今靜園除了婦人小丫鬟外,再沒能頂事的人了。

  慕嫿懊惱般嘟囔:「還是二哥呢,令牌在宛城誰認識?」

  胖丫很是著急。

  慕嫿懊惱來得快消失也快,摩拳擦掌道:「好在我從不曾指望過旁人,倒要看看誰敢打上靜園!」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8 PM

第十四章 夜探

  黑夜沉沉,星辰微閃,一層朦朧的薄霧覆蓋皎潔的月色。

  靜園燈火不如往日明亮,偌大的宅邸人少了一大半,夜風拂過,樹梢沙沙作響,略顯空曠。

  「小姐明日要去尋陳四郎?」

  胖丫為慕嫿褪去外衫,小口張得很大,「您是想挽回這門婚事?」

  慕嫿把垂在胸口的辮子甩到腦後,緩緩踱步到窗前,推開半遮半掩的窗戶,站在窗邊好似欣賞朦朧的夜月,涼風吹拂,吹去白天的炙熱,令人很舒服。

  閨閣左邊有假山,怪石,多是從江南運來的,彰顯慕嫿驟然乍富後附庸風雅。

  「小胖丫要搞清楚,我是去陳家,為當初的莽撞向陳家兩位老人道歉。」慕嫿手指輕輕扣著窗欞上雕刻花紋紋路,「不是去見陳四郎,更不可能去挽回婚約。陳四郎將來是六首狀元也罷,吏部天官也好,同我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我擔心小姐去陳家,他們又欺負您不善言辭。」

  胖丫他們一家是慕嫿來宛城後買進府做幫傭的,簽得是活契,並非是慕嫿從京城侯府帶來的永安侯家生子。

  她的心偏嚮慕嫿後,處處為慕嫿著想,聽外人聲討慕嫿,胖丫好生氣。

  陳四郎的嫂子很不喜歡慕嫿,總是搶白曲解慕嫿的意思,陳四郎的妹妹更時常拿慕嫿臉上的脂粉取笑,說慕嫿就算是穿上華貴的衣衫也一股子窮酸臭味。

  以前慕嫿被他們逼得說不出話,只能亂發脾氣,令王管家動手懲治刁民。

  慕嫿囂張任性,嫌貧愛富的名聲有大半是從陳家傳出去的。

  解鎖的記憶越來越多,慕嫿更加懷疑這樁婚事另有玄機。

  「說不過他們,還打不過麼?」慕嫿隨意一般捻起桌上擺著充作夜宵的點心,「我一向認為拳頭能解決的問題,都不叫事兒。」

  點心飛向窗外漆黑之處,砰得一聲,點心好似撞到硬物,聲音在寂靜的月夜格外清晰。

  「有人嗎?」胖丫快步走到慕嫿身邊,探出半個身子向外張望,催促慕嫿:「您快躲一躲,我來抵擋無恥之徒。」

  絕對不能讓夜探靜園的登徒子靠近小姐!

  胖丫握緊小拳頭,維護小姐的名譽就靠自己了。

  慕嫿唇邊蕩起愉悅的笑意,以前總是她站在所有人之前,保護身後的親族良朋,今日竟被一個小小,弱弱的小姑娘保護了。

  這份暖暖瑟瑟的感覺著實新鮮。

  慕嫿佯裝讓胖丫頂在自己身前,練過功夫的人都看得出,她站在身後卻把胖丫護得滴水不漏,意味深長抬高聲音:「興許是不知從哪裡鑽進靜園的野狗,許是餓了,正覓食呢。」

  清冷的聲音同樣在深夜傳播得很遠,緊接著又有一句戲言傳過到陰暗的角落,「野狗怪可憐的,再餵他一塊點心。」

  「您就是太好心,您這樣會被人欺負的,我娘常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胖丫聽說是野狗,便不覺著急,並沒阻止小姐再往外扔點心餵狗。

  雖然她睜大眼睛也沒看到野狗在哪。

  胖丫想著一定要勸著小姐節省點,銀子也不是大風刮過來的,喂野狗肉骨頭就成,用不上點心。

  不過小姐笑得開心,下次再勸說小姐。

  「嗚嗚。」再一次被點心擊中,隨後傳來汪汪的狗叫聲。

  慕嫿勾起嘴角,隨手關上窗戶,拉著胖丫的手:

  「陪我一起睡吧,在床榻上咱們可以互相取暖,順便胖丫給我講一講,宛城到底有多少人討厭我,以前我得罪多少人!」

  「……小姐。」

  胖丫攪動手指,既有點害羞,又有點期盼。

  ****

  黑夜角落,人影晃動,黑衣人靠近學狗叫的同伴,背起雙腿幾乎被打折的同伴,騰空而起,翻出牆外時,黑衣人回頭看了一眼點心襲來方向,盈盈燭火把一道曼妙的倩影映在窗戶上……誰能想到她竟然能精準發覺他們潛入靜園,並用點心給予警告。

  甚至逼得錦衣衛北鎮撫司的精英學狗叫。

  不叫?

  一盤子點心都得落在他們身上!

  他們根本就脫不開身。

  回到錦衣衛買下的別院,靠同僚背回來的人低聲道:「我的腿……」

  「折了?!」

  「沒,好似恢復了。」

  跳下同僚的後背,黑衣人原地蹦躂了兩下,慶幸般長出一口氣,「方纔,方纔我真怕兩條腿被兩塊點心廢了!」

  隨手扔出點心的慕嫿對力道的把令人歎服。

  黑衣人抹去額頭的冷汗,寧遇閻王,莫遇慕嫿!

  同伴腿腳沒事是值得高興的,他們以為很輕鬆的任務竟然辦砸了,不僅沒帶回十三爺留在靜園的東西,還丟了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臉面。

  今夜的事情傳揚開去,他們只能申請外調去偏遠蠻荒之地打探消息。

  「真他娘的奇怪,往常咱們進進出出靜園好多次,從十三爺手中領任務,就沒被靜園的人發覺過,今日明明懂得粗淺功夫的人都離開,偏偏碰上個硬茬子!」黑衣人心有餘悸的歎氣,「不愧是十三爺的妹妹,一身的本事怕是比十三爺還……」

  身旁的人摀住同伴的嘴,壓低聲音道:「你沒見十三爺今日走出靜園的臉色?難看得……額,反正現在十三爺的妹子是個禁忌,不能提,不能碰,更不能當著十三爺說起。」

  「咱們該如何同十三爺回話?不能提慕小姐,該怎麼說?」

  兩人沉默片刻,一籌莫展,左右為難。

  「先看看十三爺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其中一人拿定主意,「我同十三爺近身的陸總旗有些交情,他一直跟著十三爺,總能替咱們說上幾句。」

  他們脫下夜行衣,換上飛魚服,跨上繡春刀,恢復錦衣衛身份後,從靜園狼狽逃竄出來的兩人顯得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然他們見到陸總旗時,心立刻沉入谷底。

  陸總旗等一眾兄弟宛若木頭樁子站在庭院之中,任由夜風吹拂,露水侵蝕。

  令人敬畏的十三爺正坐在湖邊的石頭上,身穿月白直裰,腰間綴玉,風姿卓絕,昳麗俊俏。

  他靜靜看著湖中的明月,緩緩彎下腰,將手中的長明燈放在水面上,「慢慢,倘若她是你生命的延續,二哥必要試試她的深淺。」

  不是所有孤魂野鬼都有資格做慕嫿!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8 PM

第十五章 內情

  長明燈浮在水面上,一飄一蕩,順引進來的水流飄向遠處。

  遠去的燈光忽明忽暗,一如慕嫿的人生晦澀不明。

  「十三爺,咱們是不是把王管事捉回來?」

  一直充作木頭樁子的國字臉男子稍稍移動腳步,跪伏在眺望長明燈的慕雲跟前。

  他比慕雲大上十餘歲,已有而立之年男子的成熟,本身又是世襲錦衣衛,在錦衣衛中也是一方實權人物。

  當初被指派給十三爺時,陸鳴極是不服氣,瞧不起病怏怏的慕雲。

  曉得慕雲被慕嫿『虐待』,被一個靜園管事欺負,對慕雲的輕視之意更濃,別說靜園的管事,便是永安侯府,陸鳴都可隨意去得。

  剛一見面,病秧子慕雲就露了一手,輕輕鬆鬆把陸鳴打得沒了脾氣。

  讓陸鳴徹底對慕雲言聽計從得是昭獄的一幕。

  慕雲躺靠在軟椅上,一邊咳嗽,一邊吩咐對庭訊之人抽筋拔骨,許多聞所未聞的審問手段和刑具令見慣世面的陸鳴不寒而慄。

  此後慕雲順利坐上錦衣衛十三太保的位置。

  他是十三太保中資歷最淺,年紀最小的一人。

  論計謀之深,手段之陰狠凶殘,陸鳴覺得在十三太保中間,十三爺是頭子!

  偏偏無論是在錦衣衛都指揮使,還是在廠公陳公公的眼中,慕雲都是一個病弱的美少年!

  所有凶殘的事都是他們這群跟隨慕雲的屬下做的,慕雲只是比別人聰明一點罷了。

  錦衣衛都指揮使更看中慕雲的謀略。

  從千戶晉陞為總旗的陸鳴覺得自己後背的黑鍋很沉,然對慕雲的敬畏深深扎根在心頭。

  陸鳴覺得十三爺的志向高遠,十三爺未必把劉指揮使放在眼中。

  慕雲負手,背對單膝跪地的陸鳴,反問道:「你是不是忘記劉指揮使讓我待在宛城的目的?」

  「……可是,王管事對您……屬下怕他回侯府生事,破了您的計劃。」

  倘若慕雲心中還有一塊淨土柔軟的地方,一定住著靜園的主人——慕嫿。

  陸鳴是最早跟隨慕雲的人,慕雲外出辦差時,會收集一些當地的小玩應。

  十三爺領人抄家時,也總會截留幾件女孩子喜歡的珠寶。

  有一次,十三爺把玩一對祖母綠的耳環時,低嚀一句,『慢慢帶它會很好看。』

  陸鳴曾陪十三爺在京城最富貴的地段購買過宅邸,比之永安侯府無論從地段上,還是裝飾都要好上許多,左鄰右舍多是真正的權貴名門。

  十三爺親自設計庭院,命人按他的要求佈置,打造傢俱,一草一木,他都要親自過問。

  府邸最好的庭院自然是留給慕小姐,閨房中每一件擺設,慕雲都是仔細推敲才能定下來。

  慕雲曾在微熏時對陸鳴說過,此處宅邸是他和慢慢的家。

  十三爺有必須待在宛城的理由,然陸鳴清楚,十三爺不是只能留在靜園。

  以十三爺今日的身份地位,根本不用受制永安侯。

  完成差事之後,慕雲總會心急火燎趕回靜園的柴房中受苦受難,陸鳴一度懷疑十三爺有病。

  後來才明白十三爺對慕嫿用情至深,被薄待,被欺辱,依然把慕嫿放在心尖上。

  慕嫿定親很突然,悔婚也很快速,他們看得是眼花繚亂,還沒來得急向從昏迷中剛剛清醒的十三爺稟告……十三爺被慕嫿趕出靜園。

  不,是十三爺主動離開靜園。

  並半夜三更不睡覺,在水邊放用來祭奠親人的長明燈。

  十三爺得知王管事等人被趕出靜園後,派人去靜園取根本不值錢的衣物。

  靜園如今沒有家丁護院,別說他們錦衣衛,就是個毛賊也能摸進慕小姐閨房。

  「王管事仗勢欺人,曾對您不敬。他對慕小姐用心險惡,屬下認為一旦他回到侯府,少不了編排慕小姐的不是……」

  「咳咳咳。」

  慕雲的咳嗽聲打斷陸鳴的話,手帕輕輕捂上嘴唇,絹帕中間染上一抹鮮紅,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後,慕雲平復良久,嗓音沙啞,「不必理會。」

  是不必理會王管事?

  還是不必理會慕小姐的危險處鏡?

  雖然靜園門口牆壁上留著慕小姐的勸學詩,才華橫溢的陳四郎沒討得任何好處,然而慕小姐在宛城的處境依然艱難。

  以前還有護院在,毛賊們不敢妄動。

  一旦永安侯夫人再多些小動作,年輕漂亮且名聲不好的慕小姐不得被風流好色的公子哥掠去?

  無依無靠的女孩子被鄉紳糟蹋的事層出不窮。

  大秦雖可稱為太平盛世,當今清正愛民如子,女孩子地位得到提升,然而再是政通人和的盛世在民間依然會有悲劇慘劇。

  「我說不必理會!」

  慕雲突然抬高聲音,似說給陸鳴聽,更似在堅定自己的心。

  袍袖翻滾,慕雲直徑轉身離開,宛若逃避什麼,走得很快。

  陸總旗摸不清十三爺真正的意圖,直到聽見兩名小旗的稟告,問道:「你們沒說謊?慕小姐用兩塊點心就把你們教訓了?把你們趕出靜園?」

  兩個丈高的漢子羞得滿臉通紅,訕訕點頭,同時埋怨陸總旗不近人情,說什麼大實話啊。

  「還好,還好。」陸鳴轉頭望向十三爺離去方向,「總算不用擔心慕小姐被毛賊或是公子哥兒強行掠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陸鳴總覺得十三爺將來會後悔。

  「陸大人,您看我們該如何向十三爺回稟?」兩人最關心這件事,怕被十三爺責罰。

  「買兩件舊衣服應付應付。」陸鳴臉色微變,好似發覺了不得了的秘密,捋鬍須輕聲嘀咕,「不會是十三爺故意試探……試探……」

  「試探咱們的辦事能力?」兩人不又是欣喜,又是擔心。

  凡是經過十三爺考驗的人都陞官了。

  偏偏他們看輕慕小姐,辦砸了簡單的差事。

  陸鳴回以兩人看傻瓜的眼神,一人一個腦蹦兒,「你們這對蠢貨,還用得上試探?」

  回到乾淨舒適的臥房,慕雲一頭載到地上,臉色慘白,手臂顫抖取出隨身攜帶的瓷瓶,倒出一顆一半黑一半紅的藥丸,吞進口中,「慢慢,二哥解決完雜碎,就會去找你,等等二哥。」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09 PM

第十六章 定計

  燭火時暗時明,寬街窄巷的一處兩進宅邸,王管家在屋中走來走去,一會兒憤恨不平,一會兒又露出驚恐之色。

  匡當,房門被踢開,夜風捲進來,王管家不禁打了個寒顫,怕慕嫿突然出現。

  一道肥胖的影子閃身進來,婦人有三十多歲,白胖的臉龐,雙下顎,眼睛很小,鉤子眉上揚,略顯刻薄:「我說當家的,你也太沒用了,幾句話就被慕嫿那個小賤人趕出靜園?」

  「……你別小賤人,小賤人的叫喚,仔細被慕小姐聽到!」

  王管事費力推開堵著房門的婦人,小心翼翼向外看一眼,關嚴實房門,壓低聲音道:「我令你準備的銀子,你可準備妥當?」

  婦人雙眉幾乎倒豎起來,伸出厚重的巴掌,一巴掌拍在王管家消瘦的肩膀,王管家身體立刻矮了半截。

  「老娘自從跟了你,才享半年的清福,好不容易你拿回了一些銀子,憑小賤人一句話就想從老娘手中摳錢?門都沒有!」

  「咱們有夫人做主,不必怕小賤人!別說是她,當初她老子娘一樣得管老娘叫姐姐!不是夫人抬舉,小賤人還想做永安侯小姐?憑她那副妖嬈的樣兒,一看就是個下賤秧子!」

  「我說了別那麼稱呼慕小姐!」

  被慕嫿趕出靜園的王仁王管家還記得失禁般的恐懼,慕嫿明顯有真功夫,亦不好糊弄。

  以前慕嫿不會看賬本,王管家說什麼,她就聽什麼。

  平時王管家多說幾句勳貴小姐該如何如何,慕嫿沒有不依的,生怕做得不好,惹永安侯夫人不悅。

  在宛城,王管家沒少仗著侯府和慕嫿做些欺行霸市的勾當,自然得了不少的好處。

  慕嫿縱奴行兇的惡名,倒也不冤枉。

  今日慕嫿令他去向鄉鄰道歉,王仁便想從婆娘手中拿些銀子出來,償還鄉鄰。

  「看你那沒出息的熊樣,真真是丟盡老娘的臉。」婦人冷冷一笑,「我就不信小賤人能翻出天去?一個苦寒之地長大的野丫頭,比咱們家杏姐兒都不如,夫人對她是真好,還是面子情分,旁人不知深淺,你還看不出?」

  王仁眼睛一亮,畢竟永安侯才是他大靠山。

  慕嫿再厲害還能鬥得過永安侯夫人?

  強得過侯府一眾護院高手?

  他家婆娘一直不離永安侯夫人左右,當年在永安侯一家落難發配時,她縱然沒有跟了去也給夫人準備不少的乾糧和散碎銀子,並幫襯夫人藏了不少的祖傳之物。

  永安侯恢復爵位,他們一家立刻找上門去歸還祖傳物件,重新做永安侯府的奴才。

  永安侯夫人看在昔日情分上,對他們一家頗為優待,他才有機會做靜園的管家,就近監視並誘導慕嫿。

  胖婦人不屑般的哼道:「巴巴想做永安侯府小姐,連親娘老子都不管不顧了,老天爺怎就沒劈死這個不孝順女?!也就是夫人仁慈,看在三小姐份上,才留下她。」

  說到三小姐,胖婦人臉上好似綻開一朵花兒,縱然三小姐不在眼前,聽不到她的奉承,仍然諂媚巴結:

  「咱們三小姐才叫真正的名門貴女,端莊賢淑,聰慧明禮,縱然落在商賈之家,改不了她渾身的氣度,高貴的血統!慕嫿還想攀比三小姐?」

  「她連三小姐一個指頭都比不上!」

  「當日她做下的醜事,滿京城誰不知她是個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不忠不孝的賤人!」

  胖婦人嘴唇一張一合,極力貶低鄙視慕嫿,「她在宛城一身的惡名,在京城……哼哼,那就是茅坑的石頭,臭不可聞。」

  「夫人不讓她回京,也是為她好,否則一人一口塗抹星子都能淹死她!」

  永安侯夫人念舊,身邊離不開她們這些舊人侍奉。

  胖婦人在侯府也是管事嬤嬤一樣的人,自然更願意留在鐘鳴鼎食的侯府,她把親生女兒杏姐兒送到三小姐跟前,便是看好交遊廣闊且才名彰顯整個京城的三小姐的前途。

  永安侯府能同第一權貴英國公交好,其中少不了三小姐的原因。

  據說英國公世子極是傾慕三小姐。

  一旦三小姐嫁進英國公府,她家杏姐兒就是國公府的人了。

  胖婦人從心裡瞧不起慕嫿,更不清楚慕嫿根本是換了一個人,還當慕嫿是個巴結永安侯府,著急回京的蠢丫頭!

  王管家不願意向平民百姓道歉,自覺自己是侯府的人,比平民高出一等,往外掏銀子他也肉疼。

  何況萬一被永安侯夫人知曉他畏懼慕嫿,夫人許諾兒子的前程怕是就沒了,他兒子可是教書先生都讚過的讀書種子。

  他這輩子做侯府奴才,卻指望兒子借永安侯的勢謀個官身。

  這在侯府是有先例的。

  慕嫿的威脅令他心有餘悸,兩枚沒入地面和柱子的簪子太令人恐懼,「要不我們連夜回京?把宛城的事情稟告夫人……」

  一巴掌再次拍在王管家的肩上,胖婦人塗抹鮮紅口脂的嘴巴唾沫橫飛:

  「蠢貨!老娘白跟你講了半天兒,我告訴你,如今可是咱家姐兒和哥兒的關鍵時刻,你灰溜溜跑回京城,豈不讓夫人坐蠟?壞了夫人的全盤計劃?你自己不頂用,可別連累了兩個孩子!」

  王管家強忍肩膀的劇痛,扶著胖婦人坐下,慇勤備至端上茶點,求助般詢問:「你有好主意?」

  胖婦人得意洋洋撇嘴,「指望你?我和兒女都得喝西北風去,你且附耳過來,咱們啊,如何也得讓小賤人得不了好,還不能牽連到夫人身上!做夫人的奴才就不能讓主子為難,如此才能在主子面前有臉面,在永安侯府站住腳跟。」

  「媳婦英明,媳婦英明。」

  王管家連連點頭,討好般在胖婦人的肥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可想死我了。」

  胖婦人一把攬住王管家,空曠久了的身子火熱,同丈夫翻滾親熱起來。

  日上三竿,慕嫿躺在床上懶洋洋望著孔雀藍幔帳,睡到自然醒,不必早起練武,幸福般瞇著眼眸:「還是做女孩子好啊。」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0 PM

第十七章 觀美

  慕嫿見胖丫蜷縮般睡在身側,莫名童心大起,伸手去戳胖丫紅撲撲的臉龐。

  「嗚嗚。」胖丫向一旁躲閃,喃嚀:「小姐又欺負我。」

  「小丫頭,該起身了。」

  胖丫睜開眼睛,撩起幔帳看了一眼天色,「都這麼晚了?壞了,壞了,小姐還沒用早膳!」

  慌忙跳下床榻,胖丫捂著僅僅穿裹胸的胸口,尋找昨夜同小姐瘋鬧時丟掉的褻衣,小姐太壞了,總是弄得人癢癢的。

  「慢點,慢點,不著急。」慕嫿頭枕著手臂,意味深長的說道:「秀色可餐,我很飽了。」

  胖丫明知小姐是故意逗弄自己,心還是忍不住碰碰亂跳,「誰有小姐顏色好?您才是真正的絕色!」

  偏偏小姐彷彿不知她顏色有多好。

  在小姐眼中,好似任何平庸的女孩子都是美人,都應當得到尊重或者疼惜。

  就連她這樣賣身為奴的小丫鬟都能被小姐寵在手心裡,好似一下子成了高貴的,獨一無二的女孩子。

  慕嫿支撐起身體,捋了捋頭髮,這具身體的顏色的確是天下少有得好,可惜……麻煩更多。

  「小姐,您怎麼了?」胖丫關心的問道,「您是擔心去陳家?」

  「今兒咱先不去陳家,我帶你去看一場熱鬧。」

  慕嫿是愛美的,喜歡漂亮衣裙和首飾,既然是女孩子,她長得又好,便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

  盡情享受做女孩子的好處。

  然她卻挑了一件素色馬面裙,梳了個長辮子,選了一套銀飾戴在身上。

  在胖丫疑惑的目光中,慕嫿抿嘴一笑,「我不美嗎?」

  沒有華服美飾,慕嫿清純動人,宛若枝頭綻放梨花,純白無瑕。

  應了那句話濃妝淡抹總相宜!

  胖丫不自覺回道:「很漂亮。」

  只要小姐不把臉塗得同掛了白面似的,整個宛城就沒比小姐更漂亮的女孩子。

  即便在京城,小姐都算是有數的美人。

  慕嫿望著鏡子中的自己,總要為小慕嫿守孝三月,證明世上還有人記得她。

  今日正好是城隍廟趕大集,十里八鄉的人幾乎都來到城隍廟,使得宛城格外熱鬧,人聲鼎沸。

  有人燒香祈求一年平安,有人提著自家的產出,期盼能賣出個好價錢,還有人專門為自家的媳婦兒女買布料的。

  亦有一些精心打扮過的富庶人家女孩子從小轎子上下來,她們身邊自是好不了粗使婆子和壯漢保護。

  這些女孩子多是相約一起來城隍廟燒香,彼此關係極好,湊在一起談笑風生,令陽光都明亮上幾分,成為城隍廟門前一道最靚麗的風景。

  一路走來,慕嫿一個勁給胖丫買一些零嘴,胖丫左手拿著糖人,右手提著板栗,吃得自是不亦樂乎。

  慕嫿笑著抹去胖丫嘴邊的污漬,「慢點吃,又沒人同你搶?」

  胖丫羞紅臉龐,「您看,您看,是縣尊大人的千金,啊,宛城第一才女也在。」

  慕嫿依然專注幫胖丫弄完後,才把目光移到一眾小姐們身上,讚歎道:「梅蘭竹菊,各有千秋,都是美人呀。」

  「嗯嗯。」胖丫先是點點頭,隨後認真說:「沒小姐美!」

  「小丫頭學會討好本小姐了,繼續說,本小姐願意聽。」

  慕嫿笑容燦爛,從不曾因為自己過於美麗就擔心太引人注意,或是謙虛否認女孩子特有的美麗。

  不過她還是更願意欣賞美人。

  城隍廟香火鼎盛,大姑娘小媳婦進進出出。

  慕嫿領胖丫向略顯清淨的茶樓走去,相比較酒樓,進出茶樓的人多是長衫的文人或是有幾個閒錢追求風雅的公子哥。

  胖丫親耳聽過慕嫿說,要嘗遍美食,建議:「左側的一品軒是咱們宛城最好的酒樓,聽說廚子最擅長炒菜,被一品軒的老闆從京城有名的酒樓挖過來的,您喜歡美食,不如去一品軒。」

  「茶樓視野好,方便欣賞美人。」

  慕嫿負著手,「能讓我放棄美食,也只有美人了。她們結伴出行,青春靚麗,若少人欣賞讚美,於她們也是遺憾。況且我推遲去陳家的理由不是為一品軒,找個好地方看王管家……」

  「對哦,您讓王管家向被欺負過的人賠罪。」

  胖丫著急向茶樓衝去,一定要幫小姐佔個好地方,「王管家賠罪之後,宛城人就知曉小姐您是無辜的,他做得腌臢事,小姐都不知情。」

  慕嫿身形消失在茶樓門口。

  聚在一起的閨秀們小聲議論,「方纔那人是慕小姐?她……她顏色好似更好。」

  慕嫿在欣賞美人時,不知有多少男男女女在偷偷欣賞她。

  慕嫿並沒感覺出任何的異樣,顧盼生姿,沉穩灑脫。

  「不知陳四郎會不會後悔?」

  「咯咯,他還有功夫後悔?我看他如今只能抱著書本苦讀,早日高中,還能贏些尊重。」

  「這你就猜錯了,他地位越高,慕小姐名聲越顯赫,他能高中,有大半都是慕小姐督促得來的。」

  小姐們湊在一起,說起前兩日在靜園門口的事端,饒是陳四郎品貌出眾,但慕嫿憑著一首詩詞贏得女孩子們的好感。

  哪個女孩子都不希望有男子在家門口寫提寫詩詞,諷刺自己有眼無珠,嫌貧愛富。

  「對了,對了,我記得你同說過。」其中一個女孩子輕輕捅了捅沒有說話的同伴,小聲問道:「你曾遺憾陳四郎同慕小姐的定親,現在他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的機會不就來了?陳家雖是清貧了一點,陳四郎可用左手應試,肯定能中秀才。」

  當得知這門婚事時,宛城的女孩子都為陳四郎惋惜過,慕嫿配不上俊俏文雅的陳四郎!

  同伴目光閃爍,揚起下顎,「慕嫿都不要的陳四郎,我會稀罕?」

  *****

  茶樓中,小二不停在慕嫿面前道歉,「對不住,樓上雅間都滿了。」

  不僅樓上滿了,樓下也沒空地方,和慕嫿抱著同一個念頭的人不少,都是來欣賞美人的。

  正準備出門,慕嫿眼前一亮,喃喃道:「原來真有身披彩霞,令日月無光的少年!」

  「柳三公子,快請。」小二慇勤的迎上去,不由自主放輕聲音,「您定得雅間空著,西湖龍井已幫您備下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0 PM

第十八章 君子

  柳三郎走進茶樓時亦將外面的日華帶進來,風度翩翩,溫潤如玉,好似茶樓中處處春花綻放。

  不知是不是錯覺,慕嫿覺得茶樓小二同少年說話時都帶著小心,絕非畏懼柳三郎那種小心,而是不忍驚擾到他。

  他步履緩慢蹣跚,左手拄著枴杖,寬大的湛藍衣袖柔順般垂著,隨步伐移動輕輕擺動,宛若清風浮動般飄逸,又如燕子點水般輕盈。

  明明腿上的傷還沒好,還拄著枴杖,偏偏令人忽略他走路時的不順暢,扭曲般認為步履緩慢才好看。

  慕嫿見過俊美文雅的陳四郎,見過病弱昳麗的慕雲。

  前世時常混跡男人之間,見過形形色色出色男兒,按說不會再為男色而失神,然她的目光一直粘在柳三郎身上,讚歎柳三郎毫無瑕疵的魅力。

  不是美麗,是魅力氣質!

  柳三郎的容貌屬上承,論精緻不如慕雲。

  他就是一塊行走的溫玉,瑩瑩其華,溫柔雅致。

  他的目光那般高雅純澈,宛若天山上的白雪,不曾沾染世間的污穢罪惡,但凡見過他的人,都不由自慚形穢。

  少年發出一聲輕笑,他好似沒把旁人傾慕震驚的目光當回事,步伐不疾不徐,唇邊溢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慕小姐,日安。」

  「……」

  他同她問好?!

  用他明顯犯規的容貌同身上還帶著宛城第一討人厭的慕嫿問好?

  慕嫿眉頭微蹙,記憶中柳三郎只是個秀才,柳家在宛城只算略有根基,家中薄有田產,絕對稱不上是富庶人家。

  可眼前的少年幾乎令慕嫿錯認成衣冠望族精心培養出來用於繼承家業的宗子。

  柳三郎漂亮的下顎微微揚起,眉間極快閃過沉思之色,略顯遲疑。

  他的確認識慕嫿,也曾因為慕雲對慕嫿有所瞭解,更因為某種不可說的原因,被慕嫿一腳踢斷了腿!

  陳四郎在靜園門口提詩那日,慕嫿突然出現並回敬陳四郎後,他發覺自己突然看不透美麗的慕嫿。

  洗去一身脂粉的慕嫿無疑顏色極好,有令男人貪戀的姿色,柳三郎在意卻是少女眼中的冷靜清澈,同他所認知的偏激暴躁,截然不同。

  她看他的目光亦同旁人不一樣。

  慕嫿宛若欣賞一件精美絕倫的瓷器,沒有任何的貪戀癡迷,甚至他覺得慕嫿對自己存了一絲的警覺和疏遠?!

  她不可能看透他!

  柳三郎輕輕笑了笑,宛若盈盈月色落入他眼底,寧靜淡薄,悠閒安然。

  他同慕嫿擦肩而過,緩緩走向茶樓的樓梯。

  許是沒有用好枴杖,爬樓對傷腿還沒能復原的柳三郎太過艱辛,他又正好踩在樓梯上水漬上,身體不由得一歪……慕嫿反射般一把扶住柳三郎,即便隔著袍袖,慕嫿都能感到他身上的溫度,不是炙熱,也不是冰冷,溫溫潤潤的,一如他整個人的氣質。

  他回過頭看她,真心實意的說道:「多謝。」溫柔的眼波流轉,宛若一把鑰匙解開心頭的枷鎖,令人沉醉他眼底。

  慕嫿愣了片刻,飛快鬆手,深深吸了一口氣,唇邊同樣掛著真誠的悔意,「該說多謝的人是我,畢竟你沒計較我踹傷了你。」

  順便看了一眼柳三郎的傷腿,不無擔心的問道:「能痊癒嗎?」

  聽起來是擔心,柳三郎卻隱隱感覺慕嫿擔心自己賴上她似的。

  何時他成了被嫌棄的人?!

  柳三郎唇邊掛著一慣溫潤真誠的笑容,君子風範十足,「不礙事,過幾日便能養好。」

  慕嫿長舒一口氣,的確怕柳三郎借此『賴上』她。

  本身的麻煩已經足夠多,柳三郎這樣高雅的君子,前世今生她都只能仰望欣賞,親近不來。

  柳三郎再一次輕笑出聲,宛若在知己耳邊低嚀,眼角若有若無掃過茶樓某處,「傷勢大體痊癒,只不過以後颳風下雨會覺酸脹疼痛,慕小姐不必擔心,我已尋到些偏方,不會留下隱疾。」

  「……對不起。」慕嫿下意識遠離柳三郎,可他的腿是自己弄踢斷的,不敢真正甩開莫名防備的柳君子,乖巧般認錯,「三公子,我攙扶您上樓梯,您慢點走。」

  把柳三郎護送到雅間,也算是表示歉意,以後她能離柳三郎多遠,就要躲多遠!

  對陳四郎悔婚,因陳四郎在靜園門口的作為,慕嫿從不覺得自己虧欠陳四郎。

  何況齊大非偶,她放飛陳四郎,陳四郎應該感激她。

  對慕雲……那也是聰明的暮雲自願受苦,她已經代替慢慢道歉過了。

  然她踢斷柳三郎的腿,實在找不到任何原諒自己的理由。

  柳三郎不僅無辜,還是因一片好心才遭受斷腿之傷。

  三月前,她再次被宛城閨秀們奚落嘲諷,又從王管家口中得知三小姐揚名立萬的消息,衝到河邊發洩鬱悶不平。

  柳三郎坐在溪流旁的青石上讀書,誤會她要投河自盡,上前阻攔,好言勸說,溫柔至極。

  她心情本就不好,柳三郎高貴君子氣度刺痛她的眼,指著他說道:『你不過是鄉野小子,連生父是誰都不知,憑什麼高貴得似名門公子?』

  慕嫿扶柳三郎上樓梯,腦子裡卻浮現當日的情景,柳三郎說……咦,她只記得柳三郎說了什麼話,具體內容卻是記不起,最後她暴躁的一腳踹向柳三郎,揚長而去。

  再然後宛城上下傳遍柳三郎被慕嫿踹斷腿的消息。

  剛剛邁進雅間,柳三郎連聲道謝。

  慕嫿笑道:「無妨,無妨,不麻煩。」

  緊跟在他們身後的胖丫略略皺眉,小姐的笑同往常不一樣,柳三郎好似得罪小姐?

  道謝過後,柳三郎落座,坐姿筆挺悠閒。

  他優雅行雲流水泡茶的動作,令慕嫿提出告辭,看他泡茶是享受,泛起的茶香沖淡他們之間的拘謹。

  「慕小姐不忙的話,留在喝杯茶如何?」柳三郎目光溫柔守禮,真誠相邀:「方纔我恍惚聽見慕小姐也是要品茶的,不嫌棄我手藝不精,慕小姐不妨多留片刻。」

  輕飄飄兩句客氣的話語,堵死慕嫿所有婉拒的借口。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1 PM

第十九章 威脅

  不留下便是看不起柳三郎泡得茶水!

  不留下便是方才慕嫿上茶樓品茶是假話。

  慕嫿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然當她見到柳三郎那條傷腿,婉拒的話語如何說得出?

  所以說兩世為人的慕嫿最不願意面對君子了!

  坐在柳三郎對面,慕嫿拿起他推過來的茶盞,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

  柳三郎溫柔淡笑,波光粼粼宛若泉水,並沒覺得精心泡出來的茶水被慕嫿牛嚼牡丹般喝掉有何不妥,專注且有神親眼看慕嫿糟蹋自己的心血,唇邊的淡笑越濃。

  慕嫿嗆到了!

  「慢點,還有呢。」柳三郎話語在慕嫿耳邊響起。

  慕嫿下意識後仰,直覺再次發揮作用,完全是下意識遠離『危險』,槍林彈雨都過來了,她怎就無法對君子一般的柳三郎放心?

  柳三郎微斂,鬢間烏髮垂下,骨感手指把玩著茶杯,低聲道:「慕小姐很討厭我。」

  「不是,不是。」慕嫿下意識擺手,著實承受不柳三郎這幅落寞模樣。

  她還是更願意見到柳三郎身披雲彩,頭頂日華,腳踏祥雲……慕嫿慢慢抿了一口茶,恢復以前瀟灑的姿勢,空著的手戒備般垂放在膝蓋上,「我是否傾慕柳三公子,有那麼重要麼?」

  柳三郎愣神片刻,扯出一抹笑來,「慕小姐太小看自己了。」

  那醉人的目光好似她就是被他寵溺的至寶。

  然慕嫿只覺得心中發寒!

  前世她為守護後方的十幾萬百姓,為從小培養自己的家族,甚至為追隨她的將士自願邁入萬箭穿心的結局,她從始至終都記得自己是一名將軍!

  重生為慕嫿,她無需再承擔保家衛國的使命,沒有誰再能算計於她。

  她只是鄉間的女土豪!

  悠閒過著遊山玩水的日子,將來找個合眼緣的男人嫁掉,生幾個熊孩子,這就是慕嫿為自己勾勒出的人生。

  不求大富大貴,尊榮非凡,只願小富即安,混跡鄉野。

  「向上攀爬,需要犧牲許多。」慕嫿端著茶盞,輕佻般揚眉梢,「當野心和慾望同自己的身份不相符時,追逐榮華富貴,位極人臣怕是得犧牲更多,最後成功得寥寥無幾,更多人被門閥出身的公子壓垮了,或是在追逐權利的過程中徹底迷失,忘記初心!」

  柳三郎眸光深邃且深沉。

  靈魂被困在靈牌十年,慕嫿不曾聽人提過柳三郎,莫非他在向上爬的過程中夭折了?

  「不過你不會!」慕嫿認為令自己警覺的人,絕不會輕易倒下。

  柳三郎唇邊再次漾出溫潤的笑容,提起茶壺為慕嫿續杯,目光掃過慕嫿筆直端正的坐姿,揚臉輕笑,「借慕小姐吉言,鄉試時,能同陳徹兄一較高下,鄉試折魁。」

  慕嫿眼裡閃過一抹遲疑,陳徹可是六首狀元,而且是在同一年,從童生,秀才,舉人,到狀元,北直隸鄉試只有一個解元,柳三郎敗在陳徹的錦繡文章之下?

  陳徹才華橫溢,柳三郎也不差。

  倘若不是六首狀元的名聲太響,陳徹勵志經歷傳遍天下,慕嫿會壓住柳三郎贏。

  「慕小姐認為我會輸給陳徹兄?」

  柳三郎的聲音輕飄飄,落在慕嫿心頭卻有壓抑之感,面對柳三郎澄澈且認真求證的目光,慕嫿腦中理智和直覺戰鬥得極是『慘烈』,隱隱有幾分後悔,她當時在靈牌上帶著就好了,聽那些女孩子的八卦作甚?

  她靈魂脫困前,陳六首,魏王世子仍然還是眾多閨秀眼中的金龜婿。

  他們兩人如同高嶺之花,沒有一個女孩子能獨佔他們。

  慕嫿手肘放在桌上,按著發脹的腦袋,著實為柳三郎的問題苦惱,突然她坐直身子,出於柳三郎意料之外,主動湊上來,四目相對之時,彼此眼底印著對方的影子,令彼此無所遁形。

  她看穿他瞳孔微縮的緊張,燦爛一笑:「你們誰贏,同我何干?橫豎我不是考官,看不到你們的文章。」

  隨後慕嫿瀟灑起身,素色衣擺淺淺劃過一個弧度,「少用些心思,多在文章下功夫,你未必會輸給陳四郎。」

  最後她還是勸誡柳三郎一句,「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柳三郎錯愕,無聲笑了起來,在慕嫿即將走出雅間時,說道:「你可知曉上次同我說這話的人,在何處?」

  慕嫿後背不由得一緊,凌冽的氣勢噴薄而出,側頭回望,「在何處?」

  一瞬之間,優雅安寧的雅間好似瀰漫起硝煙,胖丫緊張得手足無措,張張小嘴,「小姐。」

  「有機會的話,你到是可以見見他。」柳三郎眼角眉梢流淌出盈盈笑容,「你認為我會殺人麼?」

  「……」

  慕嫿氣勢頓時一滯,不會殺人,說方纔那句話時,那般狠辣作甚?

  逗她玩?!

  柳三郎拳頭抵著嘴唇,掩飾越發燦爛的笑容,「慕小姐既然對他那般在意,改日我一定帶慕小姐去拜見他,說起來他對我影響頗深,是我此生最為敬重的師長長輩!」

  慕嫿更不想去了!

  完全被柳三郎套路,他最為敬重的師長,豈不是相當於父親一般的人?

  她和柳三郎沒熟到見長輩的地步。

  不對,慕嫿何時同他熟悉?

  柳三郎繼續說道:「他很和藹親切,學識淵博,見識廣泛,同他交談,令人受益頗深,慕小姐不必擔心他會對你嚴厲……世上再沒比他更……」

  「不見!」慕嫿怕他再說下去,耍賴般道:「我絕不會去見他!」

  這人聽起來就是很了不得人物,她慕嫿才不要自找麻煩。

  慕嫿狠狠的望向柳三郎,拳頭威脅示威般舉在胸口,擺出隨時攻擊的架勢,「再說話,我砸斷你另一條腿,橫豎我是宛城的惡霸,做壞事才符合鄉鄰的期望!」

  胖丫莫名眼圈紅了,「小姐才不是惡霸。」

  柳三郎心頭同樣一顫,「慕小姐,拳頭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

  「不對,你說得不對。」慕嫿身體筆直,宛若松柏不懼任何風雪,「解決不了問題,只說明你的拳頭還不夠硬!一拳不成,那就兩拳。」

  此時,茶樓外傳來動靜,「我是靜園管家,王仁!」

  慕嫿一個閃身,身影彷彿瞬移來到窗邊,緩緩勾出嘴角,「你看,證明我話的人到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2 PM

第二十章 誣陷

  簇擁王管家的壯漢擠開人潮擁擠的人群,生生為王管家擠出一條通道。

  王管家身穿寶藍色萬字不斷頭的長衫,頭髮梳得文絲不亂,髮髻上綴著一塊青玉,顯得極是富態。

  在他身後跟著一名白胖的婦人,頭上珠翠華貴,金簪橫插,一派趾高氣昂,盛氣凌人。

  慕嫿眉頭微顰,耳邊清晰傳來柳三郎輕笑。

  怎麼看他們都不似來向鄉里鄰居道歉的。

  「各位,我乃靜園的管家,永安侯府的世僕。」

  王管事緩緩走到城隍廟一旁的大石上,誠懇般一躬到底,向圍上來的百姓說道:

  「你們多是認識我的,我奉永安侯夫人之命陪表小姐來靜園居住,身為僕從,自當遵從表小姐命令。以前在下做過許多錯事,在下深感對不住宛城的鄉親。」

  慕嫿眼底蘊著笑容,似聽不出王管家別有用心。

  「慕小姐,你的拳頭並沒令他畏懼順從。」柳三郎看穿一切,慢吞吞的說道:「當他有所依仗,拳頭只能令他一時恐懼,而無法令他徹底不敢興風作浪。」

  彼時,王管家誠懇請罪:「一切錯事都是我的錯,是我辜負永安侯夫人的囑托,沒能規勸住表小姐。當日永安侯夫人千叮嚀萬囑咐,命我仔細照顧她,壓一壓她的暴脾氣。哎,我們表小姐也是個可憐的,鄉親們是不知啊,她在京城……因脾氣暴躁闖下大禍,夫人對她疼愛有加,再加上我們三小姐為她求情,夫人這才讓她搬來宛城,本想著令她修身養性,豈料沒了夫人管教,我們這些做奴才更勸不住她,這段日子表小姐驚擾到諸位鄉鄰,我代替表小姐向諸位道歉。」

  他話語極是誠懇,說著說著,落下淚來。

  「鄉親們怪便怪我好了,千萬別再刺激表小姐。」

  王管家的媳婦同樣跳上石頭,把虔誠悔過的王管事擠到一旁:

  「慕嫿同高貴端莊的三小姐不同,她不似三小姐偏愛讀書,整日逃學不聽夫人的教誨。原本夫人見她同三小姐年歲相當,想著不妨多養一個女兒,便把她也養在自己跟前。夫人對她比對嫡親的三小姐還要好。出身不好,再好的教養都彌補不了,她是做讀書不成,做什麼都不成,脾氣暴躁性情乖張,幾次三番打傷把她當做親妹妹看待三小姐……甚至不認自己的爹娘。」

  「媳婦,不可亂說!」王管家象徵般拽住胖婦人,壓低聲音警告:「主人府上的事,不是咱們這些做奴才能議論的。」

  胖婦人狀似猶豫,嘟囔道:「不說清楚豈不是讓鄉里鄉親誤會永安侯府的門風?萬一影響三小姐的好名聲,我們萬死難恕,三小姐那般水晶玲玲心腸的人,令人愛得不行,旁人即便說她一句不好,我都覺得心疼。」

  「說啊,說啊,我們都想聽呢。」

  「在宛城都聽過永安侯府三小姐是個極為出色的女子。」

  「就是啊,連英國公夫人都讚過的女孩子,哪有不好的?英國公夫人被太后娘娘贊為女子之師。」

  圍觀百姓七嘴八舌,有人挑頭,自然迎合的人極多。

  誰不想聽勳貴名門的秘密?

  慕嫿憑著靜園牆壁上的勸學詩詞稍稍扭轉宛城百姓的印象,她頭上仍然帶著宛城第一討人厭的帽子。

  即便對慕嫿心生好感的閨秀們此時也是樂意繼續聽下去。

  「他們,他們無恥,怎能這麼對小姐?」胖丫急得直落淚,小姐該多傷心,多委屈。

  然而小姐依然那般淡定從容,眸子微沉,雙手負在身後,身姿筆挺,饒有興致般看著王管家夫婦表演。

  胖丫被堵住的心突然敞亮不少。

  堅信小姐一定有辦法應付那對無恥的賤人!

  連名聲顯赫的三小姐在胖丫心中也成了……壞人。

  王管家狀似為難。

  他媳婦大屁股一扭,高聲道:

  「龍生龍,鳳生鳳,血統卑賤就養在高貴的人家,依然改變不了。我實話同你們說,慕嫿本就是永安侯夫人娘家陪嫁丫鬟的女兒!當日夫人見她機靈可愛,才養在身邊的,她的父母如今脫了奴籍,在永安侯夫人的幫襯下,做起小生意。哼,她就是小商賈的女兒,看在夫人的份上,我們才叫她一聲小姐,不是夫人和三小姐宅心仁厚她現在不知在哪裡販賣脂粉呢。」

  「我們夫人和三小姐聽說她在宛城為禍鄉鄰,三小姐難過自責,特意叮囑我要好好的補償鄉鄰,從今日起,但凡租種永安侯府田地的佃戶,免除三年的租子。」

  「另外我們三小姐宅心仁厚,靜園所賒欠的銀子,以及慕嫿昔日傷害的人,鄉親們都可拿著憑條去靜園討要銀子。」

  「我從京城帶來好幾馬車的糧食,布匹,以及整整一箱子的金銀,都是三小姐往日的積蓄,三小姐讓我交給慕嫿,以慕嫿的名義發放給被她禍害的相鄰鄉親。」

  胖婦人中氣十足,高聲道:「我們三小姐,好不好?」

  「好!」

  「大善!」

  「三小姐菩薩心腸!」

  聽見有銀子領,又聽見免除租子,百姓們紛紛叫好。

  人群中,陳四郎眉頭緊緊鎖,若有所思。

  在他身邊站著一名十歲左右的女孩兒,蹦跳著喊好,拽著兄長的衣袖,得意洋洋的說道:

  「我早就說慕嫿不是個東西,四哥哥現在相信了吧,她根本就不是名門小姐,只是個低賤商人的女兒,竟然為富貴不肯認親生父母,真真是個冷血的畜生。」

  「虧著把這門親事退了,否則咱們陳家還不得被人戳脊樑骨?!」

  一身素裙的二九女子如是說道。

  她做婦人打扮,眉清目秀,面容姣好,鬢間只插一根銀簪,她望著陳四郎眸子閃過一分柔情,

  「四叔不可再為慕嫿傷神,祖宗保佑,公爹婆婆推掉這門糊塗婚事,慕嫿以後再難以影響四叔了。一會兒我給四叔做釀酒湯圓……」

  「三嫂,我也要吃釀酒湯圓。」齒白唇紅的女孩子撒嬌道:「您不能總向著四哥。」

  陳四郎眸子一凜,撥開人群,走向王管家夫婦。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2 PM

第二十一章 證據

  「四哥!」

  小姑娘在陳徹後高聲叫嚷,一旁的秀美婦人拽住小姑娘的胳膊,勸阻道:「妹妹別急,你哥哥怕是有話要說!慕嫿把咱家禍害得夠嗆,推搡公爹婆婆,那日退婚時,她又寫了一首詩詞踩你哥哥一腳,弄得左鄰右舍都在笑話他。」

  秀美婦人望著陳四郎,輕聲喃嚀:「慕嫿有眼無珠,嫌貧愛富看不到四郎的好,性情暴躁,出身卑賤,她這樣的人都能同四郎定親……」

  「三嫂,我怎麼覺得你羨慕她?」

  小姑娘率直不明所以的問題,令自己的三嫂紅了臉頰,眸子閃躲,羞怯般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亂說。」

  太后和皇上都鼓勵寡婦再醮,鄉間有不少人家兄長病逝,弟弟轉而娶了嫂子的,她正值女人最美好的年紀,聽公婆的意思,未必沒有讓四郎照顧她一輩子的心思。

  站在石頭上的王管家夫妻見到陳徹站出來,先是一愣,隨後不由得狂喜,他們本就為抹黑慕嫿,討好自己主子,再沒比受慕嫿羞辱的陳四郎更好的人選。

  「四郎,陳四郎。」

  王管家一臉懺悔,連連向陳徹鞠躬,「對不住,對不住啊,當日是小姐脾氣不好,小姐下令,我們只能依照命令行事,弄傷了令尊令堂,你……」

  圍觀的人大多清楚陳四郎和慕嫿的糾葛,這幾日陳徹受到不小的非議,起因就是因為至今還留在靜園門口牆壁上的兩首詩詞。

  有人指責他欺負慕嫿。

  慕嫿是如今的他能欺負了的?

  茶樓雅間中,胖丫紅著眼圈問道:「小姐,他也準備抹黑欺負你?」

  小丫頭一直落淚,眼睛都紅了,好似被眾人聲討的人是她。

  慕嫿輕聲安撫胖丫,「陳四郎……他不會。」

  「為什麼?我看他對小姐不好。」胖丫一臉費解。

  「一來你不該看輕陳四郎,畢竟他的學識和心胸同那對奴才不一樣。」

  畢竟是曠古爍今的六首狀元,將來是要做吏部天官的男人,怎會連是非都分不清?

  陳徹出身寒門卻從不曾依附攀附過名門勳貴,多少出身極好,對他仕途有幫助的貴族小姐在他面前鎩羽而歸。

  無論他身居高位,還是貧寒學子,他身上始終有著寒門子弟的驕傲!

  否則他也不會被眾多寒門學子所推崇。

  被出身極好的世家子弟所敬佩。

  更不會得到當今皇上的重用。

  慕嫿為胖丫抹去眼淚,眸子璀璨,洋溢出自得,「二來,他不敢!」

  「……不敢?」胖丫更糊塗了。

  柳三郎季節讚歎,「好一句不敢,慕小姐,陳徹兄沒準真怕了你。」隨即意味深長的笑道:「論審時度勢,我只服陳兄。」

  「我會相信?」慕嫿毫不猶豫的戳穿他的話,嘟囔一句,「相信你的人,不是傻瓜,就是死人。」

  不僅是柳三郎,即便說出心中顧慮的慕嫿都愣住了。

  她竟然在眾所公認的君子柳三郎面前說了實話?

  慕嫿首次不敢同他對視,快速把目光落在外面的陳徹身上,對柳三郎的警覺並沒少一絲一毫。

  柳三郎把玩杯盞,望著窗口處的女孩子,陽光令她肌膚多了一層光暈,無關她顏色好,深深吸住他的目光,淡淡輕笑:「沒想到慕小姐還是在下的知己。」

  「……」

  慕嫿悄無聲息握緊拳頭,柳三郎的反應總能令她估算不到。

  她寧可柳三郎發怒,或是對她惡語相向,也不願意他們好似很熟悉……似知己良朋一般。

  今生她唯一搞不定的人只怕柳三郎是一個!

  「你是慕嫿……小姐的僕從?」陳四郎好奇般詢問,「永安侯府的世僕?」

  王仁不明所以,他媳婦眼見俊美文雅的少年,不由得心花怒放,笑道:「慕嫿的事情,我們都知道。其實我們都替陳公子委屈啊,您有何委屈不平儘管說出來,我回去稟告夫人,永安侯定會補償陳公子。」

  提起永安侯府,胖婦人一臉的自傲,好似沒有永安侯夫人解決不了的事,擺出永安侯府,宛城所有百姓都得低上三分。

  陳四郎嘲諷道:「今日算是漲了見識,天下間竟還有說主子壞話,敗壞主子名聲的世僕。慕嫿無論生母如何,她都是永安侯府的小姐,世僕從抹黑小姐,真真是奇談。」

  「何況當日在我家時,我不在場,不好說誰對誰錯。」

  陳徹笑容微斂,身姿猛然拔高一寸,「然在我去靜園退婚時,沒等慕小姐下令,王管家你便打著為慕小姐報仇的旗號衝過來,還說打死打傷算我的,準備毀了我另外一隻胳膊,在眾目睽睽之下,你都敢不顧主人行事狂妄,以前你做下的欺行霸市的事,有幾件是經過慕小姐同意的?」

  「慕小姐性格上有缺陷,偏聽偏信,輕易相信於王管家的話,沒少替你們這群時世僕背黑鍋!為幫你們善後,更是得罪宛城不少的人。」

  陳四郎從懷裡掏出一疊厚厚的紙張,唰得一聲楊手扔出紙張,「這幾日我一直徹查王管家掠去財物的去向……每月領不到二兩銀子的管家竟在宛城有一座價值兩千兩銀子的府邸,幾十畝被你搶佔過去的良田也在你的名下,每月向商戶收取的平安費也多進了你的腰包。」

  「慕小姐沒有佔上一分一毫,甚至她……」

  陳徹惋惜般搖搖頭,「甚至她到現在還不知靜園田產的收入有大半被你得了去,你給慕小姐報得賬本都是假賬,一斤豬肉,你都會說一兩銀子!」

  圍觀百姓有識字的,或是彎腰撿起落地的紙張,或是心急的直接從空中抓住之紙張,伴隨陳徹的話,快速看紙張上的證據。

  在眾人的催促下,識字的人高聲念出了證據。

  一旁眾多閨秀既同情慕嫿,又欽慕般看向屹立不倒的陳四郎,拋出家勢不好,陳四郎真是個好人。

  「慕嫿那個小賤人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為她說話?」王管家媳婦大怒,「你們是不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陳徹冷笑道:「她只給了我一首詞!寫在靜園門口,你沒看到?方纔你口中說的三小姐,我沒見她給慕嫿送任何財物,在宛城和京城時,更沒聽過她做過一首傳世的詩詞!」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3 PM

第二十二章 動手

  陳徹是何許人?

  他在宛城的名氣很盛,不僅文采斐然,做得錦繡文章,人品也一直為人稱頌。

  雖然在靜園門口被慕嫿反戈一擊,然在宛城百姓對他仍然很看好,他就是寒門學子的榜樣。

  這份證據旁人拿出來,百姓會懷疑其用心。

  陳四郎同慕嫿之間的關係,沒人會覺得他們私下串通一氣。

  那兩首詩還在靜園門口掛著,陳四郎的自尊驕傲不會對慕嫿做出落井下石或是顛倒是非曲直的事,當然也不會再同羞辱他父母的慕嫿有所牽扯。

  胖婦人的指責引來宛城百姓陣陣哄笑。

  「下賤胚子,你竟敢指責我們三小姐?」胖婦人一直把宛城當做鄉下地方,不曾看起過宛城百姓,更沒聽過陳四郎的文名,「區區一個學子連秀才都不是,在京城舉人遍地走,隨便碰到一個舉人都比你鄉下小子有名有才。」

  陳四郎面容冷峻,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輕視,本不當生氣,然慕嫿就在永安侯府長大,這樣的環境,慕嫿那樣的脾氣,她又承受多少不為人知且無法言喻的心酸痛楚?

  當然他絕不會同情慕嫿。

  「你是貴府三小姐的僕婦?」陳四郎恍然大悟一般,「一直侍奉三小姐?」

  胖婦人以為陳徹迷途知返,自傲的說道:「承蒙三小姐不嫌,令我和我家丫頭就近侍奉。我們三小姐多寫的詩詞多著呢,隨便挑出一首來都是傳世的詩詞,比慕嫿強多了。」

  「觀其僕便知其主的品行。」陳四郎抬起沒有受傷的左手,不屑般指向胖婦人,「你刻薄無知,鄙俗卑劣,不忠不義,那位三小姐的品行值得推敲,還隨便拿出一首都不比慕嫿寫在靜園門口的詩詞差?你當傳世詩詞是大白菜,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

  「不是所有高雅華麗的詞句就是好詩,那首詩詞……」

  陳徹眸子深邃,有幾分不甘,亦有幾分佩服,「借古喻今,通俗易懂,激勵人追尋先輩的腳步,鼓勵後人超越前人……寓意非比尋常,最後一句點睛之筆,肯定會流芳千古。你我都化作塵土,不為人所知,最後這句依然會被後世人傳頌。」

  「這才是真正的傳世名句,一生得一名句足以!」

  倘若不是用在他身上,他想來會更欣賞一些。

  那句話傳世越久,他陳徹就會被後人反覆提起,被釘在了恥辱柱上了。

  他除了做出一番令人仰慕的成就外,別無他法。

  總不能違心的否認那是一首好詩,貶低慕嫿更是他不屑做的。

  這幾日他查明一些真相後,對慕嫿仍然說不上喜歡,原諒她對自己父母,嫂子和弟妹的不敬。

  「只要你們三小姐能做出這樣一首詞,我願意當眾向其道歉,收回我說她文采不如慕嫿的話語。」

  陳四郎擲地有聲,鏗鏘有力,極富感染力。

  一旁的閨秀們噗嗤笑出聲,有活潑的女孩子高聲道:「說得好!」

  茶樓中,柳三郎扯動嘴角,「永安侯府上下都算上也說不過陳徹兄。」

  收回文采不行,那對三小姐人品的非議,陳徹絕不會收回!

  宛城百姓也不是傻子,看得出王管家夫妻是看不起他們的,自以為京城小姐就比宛城的女孩子高貴?

  「三小姐根本就沒拿出積蓄給慕小姐,你們這對狗奴才,竟然敢騙老子?!」

  「對,原來他們是想讓慕小姐替他們還錢?」

  「什麼狗屁高貴慈悲的三小姐?讓你們這對奴才四處招搖撞騙,比妓院的女表子都不如!」

  「女表子艷旗高挑,起碼還拿出點本事,她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坑了她口口聲聲的好姐妹。」

  「慕小姐早就該同一刀兩斷了,否則還不知被她陷害坑成什麼樣呢。」

  王管家已經傻了,糯糯不敢出聲。

  還不如直接道歉呢,這事傳回永安侯府,他們一家不得被永安侯夫人薄皮抽筋?

  連他都知曉永安侯府上下對三小姐期望有多高。

  剛剛恢復爵位的永安侯還指望三小姐在京城勳貴圈子站穩腳跟,恢復昔日祖上的榮光。

  「媳婦,怎麼辦?怎麼辦?」

  胖婦人咬著嘴唇,恨不得火火撕了挑動宛城百姓的陳徹,「一個鄉下的窮酸,還反了你了?!來人,打,狠狠給我打!單衝他侮辱永安侯府這一條,打死他都不過分。」

  王管家收下被慕嫿趕走的所有家丁壯漢,這些人一直跟著王管家夫妻,憋了一頓子氣,聽見胖婦人說動手,自然不會對陳四郎客氣。

  昔日在宛城,他們可是橫著走的,他們打不過慕嫿,還不能在慕嫿前未婚夫身上沾點便宜?

  陳徹一下子就被壯漢圍住了。

  「陳兄另外一條胳膊很難不受傷。」柳三郎遺憾的說道,「今年他無法科舉……無法同陳兄在科場一較高下,著實令人遺憾。」

  「誰說你們無法一較高下?」慕嫿手中捏著兩塊點心,回眸向柳三郎甜甜一笑,「不是還有我嗎?」

  「當日在靜園,倘若我把打入地下的簪子打入王管家身上,許是就沒有今日的事了!」

  陳四郎站出來時就想到王管家惱羞成怒下令對自己下狠手。

  今年無法科舉令陳徹遺憾。

  只有科場折魁才能證明他的才華,同時令供養他讀書的父母得到旁人的尊重,改善家裡清貧,誰說寒門不能崛起?

  他從沒懷疑過自己定然高中,也堅信他會給親人們更富足美好的生活。

  慕嫿被人污蔑,同他沒半分的關係。

  他只求一份心安,私心上亦不願被慕嫿看輕。

  損失三年,是不是值得?

  陳四郎不知將來自己會不會後悔,不過此時此刻,他面對圍上來的壯漢,平靜的說道:「我越發相信往日你們胡作非為,慕小姐毫不知情了。」

  他無所畏懼,清澈的眸子溢滿對宵小之徒的嘲諷。

  閨秀們淚水盈盈,雙手放在胸口做祈禱狀,天啊,誰來救救陳四郎?

  「哎呦,哎呦,哎呦。」

  壯漢不是捂著雙腿,就是直接倒地不起。

  兇惡的家丁壯漢宛若叩拜一般面對陳徹,地上灑落點心的碎末。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3 PM

第二十三章 噩夢

  圍觀的百姓和閨秀們長出一口氣,陳四郎是平安的。

  方纔起哄的百姓這才記起王管家夫妻的身份——永安侯府的僕從。

  陳四郎領頭,宛城百姓才敢一擁而上起哄,畢竟法不責眾嘛。

  永安侯府不復先輩的榮光,依然可以唬住尋常百姓。

  陳四郎看著地上慘叫的壯漢家丁,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千萬別是……慕嫿。

  他絕對不願意再被慕嫿救了,不,同慕嫿有任何關係!

  大丟臉面的王仁媳婦跳下石頭,狠踹一腳倒地的家丁,「沒用的廢物!」

  家丁抱著傷腿,一臉的莫名其妙,他們竟然被一塊點心解決了!

  「誰,是誰,那個狗雜種敢壞老娘好事?」胖婦人看出百姓對永安侯府有了畏懼,氣焰囂張的叫囂,「給我滾出來,休要藏頭露尾!」

  「狗雜種罵誰?」陳四郎好奇問了一句。

  茶樓中,柳三郎扯出一抹笑,對正準備出門的慕嫿道:「他搶了你的詞?!」語調極是溫柔,笑容風光霽月,令人倍感舒心。

  完全看不出他在『挑撥離間』。

  頂著一張君子如玉的臉龐,就是做壞事,旁人也不會相信。

  慕嫿回道:「不算搶詞,因為啊,我從來就沒打算用言語解決她。方纔你說的話不對,縱然她有永安侯做靠山,拳頭打到她身上,巨痛會讓她恐懼!」

  茶樓外,王管家媳婦不負眾望的說道:「狗雜種罵你,罵躲在角落裡的賤人。」

  閨秀們率先笑出聲,隨即百姓們明白過來,哈哈大笑,「賤人罵誰呢?」

  王管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胖婦人惱羞成怒直奔始作俑者,她身體肥胖,拳頭有碗口大,又學了兩手能唬人的莊稼把式,文雅的陳四郎明顯不是對手。

  學子文人一般都是動嘴不動手。

  「我說,不許你碰他!」

  一聲悠然的聲音傳來,胖婦人拳頭微縮,向發聲處看去。

  陳徹緊緊抿著嘴唇,很想衝著那人吼上一聲——不用你幫忙!

  他隱隱有種感覺這道聲音會成為自己的夢靨。

  胖婦人拳勢沒收,趁著陳四郎發楞時,直擊向他的面門。

  一人宛若從天而降,一手搭在陳四郎的肩膀,一手握成拳頭,同胖婦人打過來的拳頭對撞在一起。

  陳徹本心是想掙扎的,可那只纖細的手腕蘊藏無法匹敵的力量,只是輕輕一帶,便把他所有的不甘願和反抗力量消滅於無形。

  身體不由自主向後,陳徹退到安全地方,被飛來的女孩子保護得滴水不漏。

  一如在靜園門口時,她在手持棍棒的的家丁面前救下他。

  陳徹慢慢垂下眼瞼,俊美臉龐覆上一層紅暈。

  別誤會,不是愛慕,而是氣的。

  他在心中發誓以後一定要找個武林高手做老師,即便他沒有學武的天賦,最差也要找個武林高手做保鏢。

  卡吧一聲,胖婦人哀嚎,「疼,疼,我的手斷了。」

  何止是斷了?

  拳頭幾乎貼在手臂上,翻轉九十度,骨折的腕骨衝破皮肉,露在外的骨頭泛著陰森森的白茬,五根手指宛若麵條一般,綿軟無骨。

  指骨幾乎粉碎!

  胖婦人哀嚎聲音令周圍百姓渾身發冷,這一拳若是打自己身上……想一想都覺毛骨悚然。

  「我說過,陳四郎的手和臉價值萬金,傷了他,便是對後人的不負責,便是對文化傳承的犯罪!」

  女孩子回頭對陳四郎悠然一笑:「有我在,他們不敢動你一根汗毛。」

  陳四郎從牙齒縫隙擠出一句話:「你才是我的噩夢!」

  不用看,陳四郎都能感到一旁閨秀們熱切的目光,不是看他的,是充滿愛慕欣賞看身邊的女孩子——慕嫿。

  才子固然值得女孩子愛慕,然能保護閨秀們的人才是值得托付的。

  即便慕嫿本身就是個女孩子!

  當然陳四郎不是計較誰更受女孩子愛慕,而是他堂堂七尺男兒,經常被慕嫿拯救……這是多麼荒誕的事啊。

  誰能理解他心頭的憋屈鬱悶?

  「噩夢?」慕嫿重複一遍,好似在看鬧脾氣的小孩子,再次輕輕拍了拍陳徹肩膀,「我一會給你寫個偏方,專治噩夢。」

  陳徹閉上眸子,苦笑不已:「謝謝啊。」

  不得不道謝,他能感到慕嫿是真誠的,真誠希望他能過得好,擺脫噩夢的糾纏,她救下他,不含一絲一毫的雜質,或是想要他報答的心思,真真是為了……為了保護他的手!

  許多人都說過欣賞他的文采,稱讚他是必然名垂青史的名臣。

  陳四郎多是一笑而過。

  唯有慕嫿,他沒辦法忽視。

  慕嫿弄不懂陳四郎再鬧什麼彆扭,到底不是真正的少年,還是有隔閡的。

  她的長處是絕不鑽牛角尖,想不明白,那就想不明白唄。

  洞察世事,聖人也做不到。

  她一介凡人小女子可不敢同聖人大賢相提並論。

  王管家看清來人,身體一軟攤到了,下身又不自覺潮濕,水噠噠。

  上次躲過兩枚簪子,這次慕嫿肯定不會輕易再放過他。

  「小姐,饒命,饒命。」

  王管家不顧上哀嚎的妻子,好不容易做出跪拜來,「奴才該死,該死,是奴才沒有攔住家裡的潑婦,奴才被她蠱惑,才……才敢……」

  胖夫人給了丈夫一個耳光,廢了一隻手,不是還有另外一隻可用?

  「廢物,沒用的窩囊廢,怕那個小賤人作甚?在永安侯府時,她恨不得見誰都叫祖宗,不就是想留在侯府?何時敢同我們這樣的管事媽媽呲牙?」

  「賤人,你竟然敢打我?」胖婦人高聲尖叫:「好啊,等我回侯府,同夫人好好說一說,你就是個野性難尋的賤人,還想留在侯府?做夢去吧,」

  「你就算是跪地懇求,夫人和三小姐也不會再看你一眼!」

  「我告訴你,三小姐如今可受寵了,滿京城的名門勳貴公子都傾慕於她……」

  慕嫿壓下心底莫名的酸澀,淡淡的說道「我只聽說唯有名妓之流才能得所有男人喜歡,莫非永安侯換了匾額?是叫飄香院?還是凝香閣?」

  「那等腌臢的地方,讓我去,我都不去。」

  慕嫿的拇指指向自己,「我可是好女孩,將來還要嫁人呢。」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4 PM

第二十四章 暴力

  從天而降,一拳就把王仁媳婦腕骨指骨打碎,這般強勢,還說自己是女孩子?

  將來相夫教子,嫁做人婦。

  莫名的陳徹同許多未婚男子後背竄起陣陣的涼意。

  哪怕慕嫿嬌俏明媚,深深吸引在場男女的目光,然娶慕嫿的男子……誰有勇氣娶走慕嫿?

  「……你……你……」王仁媳婦嘴長得老大,彷彿白日見鬼了一般,「你竟然敢說三小姐?敢說侯府是……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慕嫿淡淡笑道:「你真正瞭解過我的品行?永安侯舉家從苦寒之地遷回京城,我在京城有半個月?」

  陳徹皺著緊眉頭,張嘴想要說點什麼。

  說什麼?

  安慰一下慕嫿!?

  這個念頭一旦通達他腦子,陳徹楞在原地。

  「只是半個月,我便成了京城名門勳貴人家眼中愛慕虛榮,無情無義,且粗俗不懂禮數,不夠端莊,不夠賢惠,不夠溫柔的女孩子。」

  慕嫿腳尖一挑,半轉身體,凌空接下長鞭,這根鞭子還是方才家丁們留下的:

  「永安侯夫人期望我能在靜園反省自己的過錯,其實……我認真反省過後得出一個結論,以前我就是說得太多,做得太少!」

  一遍遍不停解釋或是說著她的委屈,她太過天真,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小慕嫿怎能得到踩低捧高,虛偽的勳貴命婦的認可?

  憑著她很可憐嗎?

  在勳貴名門最不缺的就是可憐的人。

  別看命婦們端著慈愛善良的架子,她們算計起人來,從來就沒留情過,越是慈悲的人,心腸越狠。

  比如那位永安侯夫人!

  她一手造成小慕嫿的悲劇,令一個固執純粹的靈魂百口莫辯,鬱鬱而終。

  慕嫿一甩長鞭,雖然她沒有辦法完成小慕嫿的願望——回京討回公道,然那群賤人找上門來,她不介意給他們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讓他們肉體和精神上痛不欲生。

  王管家見宛若靈蛇出洞的長鞭,不顧臉面向一旁翻滾,原先他躺的地上留下一灘水漬,還好躲過了鞭子。

  當然慕嫿鞭子的去向不在他身上,直接抽在他媳婦脖子上,啪啪啪,王仁媳婦哀嚎,沒有受傷的手一會捂脖子,一會捂腦袋,口中咒罵:「小賤人,你給我等著,等著……」

  她只能用言語威脅辱罵慕嫿,慕嫿輕鬆的甩動長鞭。

  鞭稍宛若蜻蜓點水在王仁媳婦身上起落,每一下都能準確捲飛王仁媳婦帶在身上的首飾,捲走一片布料,留下淺淺的鞭痕。

  別看鞭痕很淺顯,王仁媳婦哀嚎猶如殺豬一般,聽得旁人毛骨悚然,一道紅痕而已有那麼疼嗎?

  閨秀們更願意站在慕嫿這邊,畢竟慕嫿甩鞭子的姿勢太好看了,似這樣的刁奴就該好好整治。

  「慕小姐手下留情了。」

  「那個老刁奴又在陷害慕小姐。」

  「就是,明明沒有傷痕,她叫嚷得彷彿要了她命似的。」

  成親生子的媳婦婦人們湊在一起,議論紛紛:「我看她生孩子時都沒叫得這般響亮,一看就是虛張聲勢。」

  「還有臉面喊疼?陷害主子的奴才打死都不過分。」

  「本就是個奴才,身子倒嬌貴了,慕小姐抽掉她的首飾,有幾鞭子都沒碰到她皮肉,她還疼太假了。」

  「以為咱們會幫她對付慕小姐?!」

  「做夢去吧。」

  換做慕嫿抽別人,早有人上前阻止,王仁夫妻就是宛城一霸,做了不少壞事。

  慕嫿調教自家犯錯奴才,自然沒人會為一對惡人求情。

  王仁媳婦是真疼啊,她想不通,鞭子只是輕輕落下,連紅痕都沒有,怎就那麼疼?

  比生孩子疼多了。

  越是疼,她越是恨慕嫿,在她心頭隱隱有點不平,為何一個丫頭養的女兒會被永安侯夫人收為義女?

  慕嫿可以姓慕,可以做侯府小姐。

  她的女兒只能做侍奉三小姐的丫頭,一輩子翻不過身去。

  以前她可比慕嫿的生母更得夫人的信任寵愛。

  「賤人!你個沒人要,沒人疼的下賤秧子。」

  王仁媳婦哭喊辱罵,「慕嫿,你不得好死!你就是個丫頭養出來的胚子,穿上小姐的衣衫也改不了你一身的窮酸卑賤。不僅侯府沒人看得起你,就連你親哥哥,你的親生父母……他們也都更心疼三小姐。」

  「哎呦,哎呦。」

  王仁媳婦嘴唇被鞭稍掃過,慕嫿用了個巧勁兒,鞭子靈活纏住她的舌頭,少用力氣,王仁媳婦的舌頭被拽得很長……

  「嗚嗚,嗚嗚嗚。」王仁媳婦此時才知道害怕,沒有受傷的手握住鞭子,看清楚慕嫿眼中的平靜……平靜得猶如在看一隻螻蟻。

  這丫頭能要她的命!

  王仁媳婦模糊的求饒,「饒……饒……」

  一旁的王仁完全被慕嫿的冷酷嚇住了,原來慕小姐真敢把簪子打進他們身上,這回不僅被嚇得失禁,王仁身體好似被凍僵了,血液凝固,喉嚨好似被一隻大手掐住,呼吸極是困難。

  慕嫿手腕一抖,纏著王仁媳婦的舌頭鞭子靈巧纏繞住脖頸,輕輕往自己懷裡一代,鞭子勒緊王仁媳婦的脖子,「遲了!」

  王仁媳婦臉被憋得通紅,繩索緊緊勒住喉嚨,幾乎無法呼吸,「啊。」

  百姓們漸漸收斂看熱鬧的心態,慕小姐……這是要王仁媳婦的性命!

  眾目睽睽之下,慕小姐不怕官府判刑?

  陳徹輕聲說了一句,「今上有聖旨昭告天下,害人性命斬立決,主人害了世僕性命,從嚴處置,罪加一等。」

  這道聖旨是今上親政後,力排眾議,不顧朝臣反對所推行的新政之一。

  不能說完全杜絕主人枉顧人命害死奴才,有效控制住主人不敢私自對奴才用刑,致人死傷。

  慕嫿輕聲道謝。

  然她再次甩動鞭子,長鞭靈活直接繞過城隍廟門口的柱子頂端,稍稍用力,王仁媳婦身體撞向柱子,直接吊在柱子上……

  慕嫿一舉震驚所有人!

  「……慕嫿,住手!」一人快速撥開人群,直接衝到慕嫿面前,掌摑慕嫿,「你怎能變得這般冷血無情,蔑視人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5 PM

第二十五章 男人

  一記耳光直奔慕嫿面門而來。

  沒人認為突然出現的男子能傷到慕嫿,王仁媳婦還被鞭子纏住脖子掛在柱子頂端。

  便是不知慕嫿深淺的人都能看明白,慕嫿絕非一般人,力氣奇大,身手矯健。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慕嫿望著來人呆呆站在原地,耳光幾乎挨到臉上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顆黃豆,正好落在來人的手腕上,來人手腕一麻,力道立減。

  同時慕嫿的袖子被扯住,身體不由得向後,驚險躲過巴掌,只是來人指甲輕刮了她臉頰一下,在她下眼瞼處留下一道很淺的傷口。

  陳徹怔怔望著自己從慕嫿衣袖上收回來的手掌,面帶幾分疑惑,方才一瞬間,他是不是被什麼東西附體了?

  怎麼……怎麼會去拽慕嫿?!

  即便有些同情慕嫿的遭遇,他也不認為自己同慕嫿需要互相照應幫忙。

  陳徹為自己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慕嫿懲治刁奴時,更帥氣靈動,整個天地間明媚澄澈的陽光只落在她一人身上。

  他不是玷污或是毀滅一切美好人和事物的變態,慕嫿被莫名其妙衝過來的人掌摑了,被慕嫿救過的他豈不是廢物?

  對,他不是廢物。

  所以沒人能傷害慕嫿!

  起碼在他證明自身能力之前,打敗,不,報答慕嫿『恩情』前,慕嫿都該是最堅強,最灑脫的女孩子。

  陳徹拋除多餘的雜念,這麼想沒毛病……吧。

  發呆的慕嫿提起自己的手臂,擋住炙熱的陽光,好似為看清來人的面容,她不是躲不開,別說眼前這人,就是再來個十個八個的男人都無法靠近她。

  只是……本以為消失的某種情緒在耳光襲來時,一瞬間佔據主動,慕嫿只能站在原地承受這一記不在計劃內的耳光。

  為原來的小慕嫿。

  那個倔強的,天真的,偏激的小慕嫿除了渴望被人承認外,更加渴望親情,父母疼愛,兄妹和睦。

  這一記耳光,把小慕嫿最後這份執念扇沒了。

  記憶徹底融合,她就是慕嫿,不僅擁有了這具驅殼,還擁有了不甘,痛苦,以及自卑等等負面情緒。

  就是眼前這個笑起來很溫柔的男人把她精心做得長壽麵餵了一隻野狗,只因他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三小姐,說那只野狗快餓死了,很可憐。

  慕嫿發瘋一般衝過去,從野狗口中奪走長壽麵,狠狠推了三小姐一把,嬌弱的三小姐很受傷,卻笑著說,我沒事。

  三小姐能有什麼事?

  被長輩親眷指責的人是她!

  被眼前的人嚴厲教育,沒分寸,沒教養,不善良的人是慕嫿!

  茶樓中,柳三郎淡淡朝著隱在窗戶後面的人道:「你不下去看看?他可不是永安侯府養得刁奴,完全有資格教訓慕小姐。」

  他亦在看手中的茶杯……只是慢了慕雲一步而已。

  「慕十三,你此時不出面站在慕小姐身邊,將來你會後悔時,別哭哭啼啼來找我,我沒空閒安慰你。」

  慕雲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雙眸璀璨,寧靜無波,「你竟然會關心不相干,沒法給你帶來任何利益好處的……慕嫿。」

  茶樓外的女孩子,是慕嫿,只是慕嫿,不是他的慢慢。

  然在巴掌即將落在她臉上一瞬間,慕雲還是出手了!

  他仍然能感到心痛,不知是對慢慢,還是對慕嫿。

  「咳咳咳咳。」慕雲拳頭抵住嘴唇,咳嗽得聲音不大,隱隱帶動多年的傷勢,牽動肺葉,很疼卻能蓋住心痛。

  「我亦不覺得有朝一日,會向你尋求安慰開解。」慕雲冷冷的回道:「不是指揮使的命令,你我斷然不會有所交集。」

  即便在消息靈通的錦衣衛中,慕雲都摸不透柳三郎的底細。

  錦衣衛指揮使派最得力的下屬慕雲在宛城配合和保護柳三郎。

  柳三郎輕笑一聲,自嘲道:

  「你就當我同情心氾濫,慕雲,我再提醒你一句,慕小姐是這個世上最純澈的女孩子,你撤走所有保護她的人,等同於放棄慕小姐,若是有朝一日,她身邊出現別人,你確定,你不會後悔?!」

  「柳公子,你不是多話的人!」

  柳三郎看似溫柔雅致,同他打過交道,慕雲始終認為若論無情狠辣,誰也比不上柳三郎。

  他人前有多溫柔,背後下手就有多狠辣。

  他還只是個秀才,一個寡婦的三兒子,就已經開始著手佈局坑殺在朝廷上根深蒂固的……程門。

  幾次三番點醒他去幫慕嫿,慕雲懷疑其用心。

  「那好,把窗戶關上,咱們商議商議如何解決英國公從西北買來的戰馬良駒。為太后娘娘生辰,皇上下旨普天同慶,英國公連贏了三年的馬球,這次……」

  柳三郎稍稍頓了頓,漆黑清澈眸閃玩味兒,明明是在算計人,宛若狡黠的孩童,絲毫不會破壞他的氣質,令人無法責怪他,「皇上的意思,英國公風光太久,這次該是魏王贏了。」

  「皇上?!」慕雲視線一直躲避慕嫿,然而心思卻一點都無法集中在正事上,猛然聽到柳三郎提起當今,他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下意識開口。

  隨後慕雲緊緊抿著泛白病態的嘴唇。

  柳三郎溫潤的目光看穿他的窘迫,他並沒戳破暮雲心不在焉,低聲說道:「英國公靠太后娘娘太近了……」

  「魏王不近?他同當今一般,都是太后娘娘養大的,魏王妃還是太后娘娘的遠房侄女。太后娘娘對魏王,不是親生骨肉勝似親生。」

  慕雲利落的反擊,他自己本身是個善於掩藏真實情緒的人,相比柳三郎,慕雲甘拜下風。

  「皇上也是把魏王殿下當做親兄弟看,魏王殿下的心思誰又說得準?沒有子嗣始終是他最大的心病!」

  柳三郎聲音不大,蓋不住外面男人的嘶吼:

  「慕嫿,我早知你愛慕虛榮,不是個善良的,一直以為你能改過反省,珍視人命,然你……你竟然變本加厲折磨夫人指派給你的僕從,你怎麼可以這麼惡毒,這麼不曉事?害死王仁家的,別指望我幫你應對官府!」

  柳三郎微皺眉,「程門的學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他這嗓門最適合走街竄巷賣豆腐……臭豆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5 PM

第二十六章 血親

  賣臭豆腐的?!

  慕雲禁不住扯了一下嘴角,這是說他嘴臭?

  堂堂程門四君子之一,有賽孟嘗之稱,他出身商賈並未影響其在程門的地位,是程澄比較看好的學生之一。

  慕雲向外看去,眸子閃過一抹幽暗深沉,「今年秋闈的狀元熱門——木瑾,背靠程門,又有永安侯為援手,他……應當是陳四郎的主要對手之一。」

  「陳四郎倘若知曉你拿木瑾同他比,斷然不會同你善罷甘休。」柳三郎濃密的眼睫低垂,任何人休想看清他眼底的真實情緒,「他真是慕……慕小姐的嫡親兄長?永安侯府乘龍快婿人選?」

  慕雲唇邊泛起一抹冷意,「他不配做慢慢的哥哥,我是慢慢唯一的哥哥。」

  「這麼說你對慕小姐是兄妹之情?沒摻雜旁的……」柳三郎感到慕雲令人窒息的目光,舒然淡笑,「哦,以前是兄妹之情,以後嘛,慕十三爺,你先弄明白自己的真實想法,再來瞪我!」

  無所畏懼,風光霽月。

  唯有他垂放在膝蓋並被桌子擋住的手握緊了拳頭,對一個女孩子,還是個得罪他的女孩子過於注意,完全不在他計劃之內。

  他不能被意料之外的女孩子影響。

  木瑾眉清目秀,風度翩翩,一身簇新的儒衫領口袖口刺繡著低調奢華的暗紋,頭戴舉人帽子,腰追和田美玉,頗有幾分名家名仕的風姿。

  十六七歲的木瑾比寒門學子陳徹更顯貴氣。

  木瑾面對慕嫿時,一掃往日與人和氣的作風,暴躁衝動或是歇斯底里般吼叫,脖子上隱隱浮現出青筋,「害人性命的兇手竟然是我妹妹?!」

  他好似比被吊在柱子上王仁家的還要痛苦,比妻子喪命的王仁還要悲傷。

  「慕嫿,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更讓我失望。」慕嫿一把拍掉木瑾伸過來的手臂。

  他要做什麼?

  學咆哮教主說話之前,先把人搖晃得頭腦發脹嗎?

  「你小舌頭都露出來了!」慕嫿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堂堂舉人老爺,如此不顧儀容,你木瑾也是獨一份啊。程澄親自教導出來的學生果然不凡,這嗓子登台唱戲全城都能聽到!」

  旁人轟然大笑,亦有人揉著耳朵,湊趣道:「何止全宛城都能聽到,他在這邊吼叫,頂風傳遍十里八鄉,趕上順風沒準能傳到京城去。」

  這句話更是讓百姓們笑得合不攏嘴,突然出現的木瑾儀表堂堂,卻直接打慕小姐耳光,口口聲聲說對妹妹失望,甚至對妹妹大義滅親。

  親親相隱在鄉間百姓心中重於律法!

  不識字的百姓大笑,知曉程澄是誰,聽過程門的讀書人紛紛沉默下來。

  他們可不敢得罪程門!

  「你竟然拿戲子比我?慕嫿,你個……你個……」木瑾扯著脖子表現自己的委屈,突然見慕嫿手指凌空點著自己的咽喉,小舌頭?!一向以君子要求自己的木瑾不敢再大吼大叫。

  慕嫿慢悠悠的說道:「你親口承認的妹妹只有永安侯的三小姐,方才聽王仁家的說,她幾乎得到京城所有貴公子傾心愛慕,想來你是既高興,又難過。」

  主動上前一步,慕嫿靠近木瑾。

  他撞進一雙宛若靜湖一般的眸子,水波粼粼,令人無法看清楚水波之下的鋒芒和堅冰。

  「在我生辰那天,你說過,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取代三小姐在你心中的……妹妹地位,哪怕你我才是血緣上的嫡親兄妹。以前是我糊塗,想不明白一個從苦寒之地歸來的野丫頭怎比得上被你捧在手心中長大的小青梅!」

  「嫂子和妹妹終究有所區別……」

  「慕嫿,你侮辱我不要緊,不該侮辱三妹妹!」

  木瑾再次揚起巴掌,滿懷激憤嚮慕嫿臉上扇去,「你不明白三妹妹有多美好,多麼善良,她對父母孝順有加,即便知曉身世,也從未抱怨過命運的捉弄,她一直在為你求情!你到底有沒有心?佔據她侯府小姐的身份事多年還不夠嗎?」

  陳四郎這回鞭長莫及了。

  慕嫿抓住他的手腕,木瑾五官疼得皺在一起,不敢置信:「你……竟敢還手?!」

  「不還手?任由你們打罵羞辱?!」

  慕嫿嫡親的父母慚愧內疚般看著他們嬌寵長大的三小姐,一遍遍同她說,她就是個丫頭!

  不該去奢求她根本得不到的富貴,要老實本分,對永安侯夫人心懷感激。

  三小姐才是天生貴人命,她就是個伺候人的丫頭。

  小慕嫿就是在這群人是非觀中,扭曲了性格,暴躁衝動,任性自卑,做下許多該做的,不該做的錯事。

  她給京城的貴人們,永安侯夫人提供足夠多的佐證,慕嫿是如何愛慕富貴,如何不堪野蠻。

  「本來我不打算同你們這群腦子有坑的人再多廢話,今日你勾起我不願意回想的往事,我心情很不好,你別想輕易脫身。」

  慕嫿手上用力,木瑾額頭已經疼出冷汗,手腕被慕嫿掰著,幾乎斷掉了一般,「……慕嫿,有話好好說,你先放手。」

  「不放!」一抹壞笑噙在慕嫿唇邊,「你都說我不善良,不知好歹,不是你妹妹了,方纔你還想打我,我豈能輕易饒過你?!」

  木瑾暗罵一句瘋丫頭,心驚慕嫿好似在掰柴火掰著自己的手腕,焦急道:「你想毀了我?毀了父母所有的希望?你不認他們,已經讓爹娘悲痛欲絕,你想讓他們永遠低人一等,令他們活在絕望……」

  「令他們絕望我真的很開心呢。」

  慕嫿拿木瑾的手指當做玩具,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斷,伴隨嘎巴,嘎巴骨折聲,木瑾殺豬般哀嚎。

  「他們知曉本分,緊守為奴之道,指望奴僕之子出人頭地迎娶侯府千金,這不是亂了主奴的規矩麼。」

  慕嫿掰斷他四根手指後,輕輕一推便推開滿頭是汗的木瑾,「曾經你為討好你的三妹妹,打過我兩記耳光,我這人一向記仇,人若傷我,我必以十倍還之,念在我們兄妹一場,我已是格外開恩。」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6 PM

第二十七章 公理

  方纔宛城百姓認為木瑾過分了,等到慕嫿掰斷木瑾四根手指時,所有人都感到後背發涼。

  斷骨的聲音令人心驚,最讓人心生寒意是慕嫿閒庭信步般毀了嫡親兄長的科舉之路,好似毀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

  雖然只是耽擱三年,可是手指斷了肯定不如以前靈活,萬一木瑾在這三年中再發生變故呢。

  尋常人都能想到的事,慕嫿不可能想不到。

  斷指是慕嫿對木瑾決絕般的報復。

  她不會再承認木瑾是自己的兄長。

  「哥哥,哥哥。」陳四郎的妹妹衝了過來,一把拽住怔怔出神的陳徹,警惕般望著慕嫿,眸光銳利,好似一隻準備咬人的小狼狗,「你……你不許弄傷我哥哥!」

  慕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陳家小妹擋在陳徹身前,嬌小的身軀緊張恐懼的輕顫,以前她得罪過慕嫿,甚至辱罵過慕嫿,「你有什麼怨氣衝我來,我絕不會讓你毀了我們家的希望,毀了我哥哥另外一隻手!」

  「你妹妹……」慕嫿望進陳徹的眸子,陳徹心意跳亂了,「你有個好妹妹,可惜這小姑娘有點偏激,你多教教她……否則她將來會吃苦頭的。」

  陳小妹對小慕嫿做的事,慕嫿一直都記得。

  她沒心思同一直輕視自己的小姑娘過多計較,提醒陳徹一句,只是不願見一個聰明的小姑娘變得魯莽傷人,偏聽偏信。

  慕嫿笑容瑰麗,眸子盛滿真誠:「女孩子還是性情可愛點,惹人疼惜。一味偏激貶低旁人,焉知旁人是不是也看輕了她?」

  木瑾儀表堂堂本該備受閨秀追捧,他出場時扯著脖子嘶吼一通,行似癲狂,宛若患顛狂症的病患。

  相反慕嫿一直很淡定,輕輕鬆鬆就把木瑾懲治一番,當面報復,總比背後陰損手段更震撼,也更讓人覺得光明磊落?!

  慕嫿出落得漂亮,行事瀟灑,又對女孩子溫柔以待,自然更討女孩子歡心。

  何況從他們對話的隻言片語中猜到,慕嫿是被兄長和三小姐欺負狠了。

  可憐的慕小姐,在侯府有理都講不出,來宛城又被王管家欺騙糊弄,聲名狼藉。

  女孩子心思難以琢磨,一會兒覺得慕嫿能給人安全感,一會兒又覺得慕嫿身世可憐,沒一個親人真心待她。

  陳徹從妹妹身後閃出來,面色冷峻,彎腰嚮慕嫿道謝,嘴唇甕動,連最簡單的謝謝都無法出口。

  又被慕嫿教訓了!

  他陳徹自從懂事起就沒這麼尷尬過。

  「少爺,少爺。」

  四名青衣侍者連跑帶顛急奔到狼狽的木瑾身邊,一人為木瑾擦汗,一人手拿扇子扇風,一人遞上名門公子慣用的茶壺,一人手忙腳亂為斷指的木瑾包紮。

  木瑾臉色發青,劇烈的疼痛令他整個人都在抽搐,往日白皙的手指紅腫,「慕嫿,你一身蠻力粗俗卑劣,我以你為恥!」

  他比慕嫿年長四五歲,去年已經及冠,已是成年男子了,然在慕嫿面前一個照面都走不過,完全被慕嫿的力量壓制得不能動彈。

  斷指時,他那點反抗力量好似鬧脾氣的小孩子向長輩撒嬌,慕嫿輕輕鬆鬆就化解他所有的掙脫力量。

  「珍寶閣的少主出行,派頭自是不凡。如今木家也有萬貫家財了,珍寶閣據說還曾給宮中的珍妃娘娘進獻過首飾?」

  慕嫿嘴角勾出一抹嘲弄,一眾僕從侍奉之下,木瑾恢復幾分貴公子的風采。

  他很自然享受僕從的伺候,從小到大他只管讀書,衣食住用都由下人僕從侍奉。

  「珍寶閣?京城的珍寶閣?!」

  「他竟是珍寶閣的少東家?」

  即便宛城百姓都聽過京城珍寶閣的名頭。

  「珍寶閣從開門做生意到今年只有短短十三年啊,都說珍寶閣的東家不僅是經商奇才,手中的藏品首飾樣式即便百年老店都比不上呢。」

  「沒想到慕——珍寶閣的東家竟是慕小姐——親生父母?!」

  「珍寶閣何止家財萬貫?京城四大藏寶閣之一,聽說家資百萬有餘,倘若同被北直隸的夏氏商行達成合作,珍寶閣可借夏氏商行名揚天下。」

  百姓們議論紛紛,看了看木瑾,又看了看慕嫿,仔細端詳他們兄妹的眼睛確有相似。

  「珍寶閣木家比不上永安侯門第,永安侯剛剛恢復爵位,從苦寒之地回到京城,祖宅還沒拿回來,單論銀子比不上木家。」

  「何況珍寶閣這些年經營下極廣的人脈,能同夏氏商行搭上關係,還能給宮裡的娘娘進獻首飾,慕小姐如何都說不上嫌貧愛富不認嫡親父母?!」

  「對了,我聽說過珍寶閣有一位大小姐的,出落得花容月貌,肌膚賽雪,據說她每日都用牛奶混合鮮花瓣沐浴,通體有異香。」

  慕嫿負手,她五官精緻,肌膚比尋常的女孩子都要粗糙,呈淡淡的古銅色……莫怪她以前總是塗上厚厚的脂粉,皮膚粗糙暗黑證明她出身不好。

  勳貴或是富庶人家小姐幾乎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從頭到腳都是精心呵護,縱然無法似珍寶閣大小姐活得精緻,也不會經常出門站在陽光下。

  只有貧苦人家的女孩子才需要白天在太陽下勞作,亦沒空閒保養呵護曬傷的皮膚。

  茶樓中,慕雲痛苦的閉上眸子,手緊緊握成拳頭,病態的臉龐越發顯得蒼白,胸口好似被什麼壓住,連呼吸都是痛苦。

  「是……是你做的?」

  慕雲嘴唇微微顫,「他們是你安排的?!」

  他的聲音沒有往日的清亮,沙啞哽咽,明明是疑問的語氣,話語卻是篤定的:「在宛城,除了你之外,沒有人會這麼費心……費心去查慕……慢慢和珍寶閣大小姐。」

  砰,慕雲拳頭重重砸在桌上,雙眸睜開直望低垂眼瞼的少年,「柳澈,你否認不了的,有能力查明一切的人不願為……為慢慢同時開罪永安侯和珍寶閣木家,你到底要想要做什麼?」

  柳三郎的目光越過慕雲,落在茶樓外身姿筆直,宛若一桿槍,一株松柏的女孩子身上,「維鵲有巢,維鳩居之。」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7 PM

本帖最後由 kidchang 於 2018-6-24 03:17 PM 編輯

第二十八章 逆女

  陽光靜靜灑落茶室,一線陽光正好落在柳三郎抬起的眸中,深邃內斂,漆黑再添一抹妖異的亮金色。

  「我從未想過否認道破珍寶閣木家的百姓是我安排的。」

  柳三郎握住襲擊過來的拳頭,望進慕雲複雜痛苦的眸底,「當日是我讓你去……你因此受了傷,昏迷了近兩月,你不知慕嫿,你的寶貝妹妹被多少人算計。」

  慕雲用力抽回手腕,昳麗的臉龐浮現悲苦之色,越發顯得他身子骨孱弱:

  「慢慢最希望……最希望得到他們承認。」

  所以他不能在沒有把握之前,讓慢慢徹底絕望。

  「原本我打算回京去逼永安侯府那群人『善待』慢慢,承認慢慢是最好的女孩子,公佈事實的真相,還慢慢一個公平,再帶她離開,重新給她一個更富貴奢華的家,讓她無憂無慮的過好日子,再也不用吃苦受罪。」

  終於慕雲找到令永安侯不得不低頭的把柄:

  「她好傻,同一群豺狼虎豹講良心,我更傻,竟然相信可以護她周全。」

  先一步天堂,遲一步地獄。

  慢慢的靈魂消失了,慕雲始終無法原諒自己。

  柳三郎感到慕雲從骨子裡流淌出來的痛苦悔恨,俊挺的雙眉微皺起,旋即舒展開。

  慕雲抹了眼角,指間的淚一下子便被陽光蒸乾。

  *********

  慕嫿慢悠悠的說道:「珍寶閣木家不再指望永安侯府一樣可在京城立足,珍寶閣的老闆娘完全可在永安侯夫人面前有個座位,可喜可賀,一旦你高中,娶了你的三妹妹,兩家聯姻,她就是昔日主子的親家!」

  「慕嫿!」木瑾強忍劇痛,推開圍著自己的奴才,高聲道:「你別想打珍寶閣或是木家銀錢的主意,母親早就說過,沒有三妹妹就沒珍寶閣今日,珍寶閣就是三妹妹的陪嫁!」

  「等你出嫁時,母親會給你準備一份嫁妝,對你,她已經仁至義盡,其餘的東西,你別想佔上一分。」

  木瑾挺起胸膛,趾高氣昂,「我為木家長子都沒想過珍寶閣和銀錢等俗物,你不認父母卻想著財物,還想同高潔的三妹妹爭?趁早收了你的齷蹉心思……」

  啪,迎面飛來一顆石子,木瑾躲了過去,叫囂嘶吼道:「你要作甚?」

  石子一顆一顆飛向木瑾,慕嫿輕鬆鬆鬆踢著腳下的石子,木瑾狼狽萬分的躲避。

  百姓漸漸看出慕嫿有意捉弄木瑾,一個個強忍笑容,畢竟木瑾是珍寶閣少爺,方才不知他身份無所謂,現在……有點忍不住了。

  嗤笑聲此起彼伏,隱隱還有些許叫好聲音。

  閨秀中有人眼睛一亮,抓住身邊的人,「你看慕嫿如何?」

  「你是說……」

  「倘若她會騎馬,還有比她更好的人選?」

  「可是……可是慕嫿……身份不大適合。」

  最先建議的女孩子眸子亮晶晶,辯駁道:「難道你不知這個機會對我們有多重要?千載難逢啊,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何時,宛城不是荒郊野嶺,輸給京城的閨秀,我們豈不是一輩子都被她們看不起?慕嫿在京城名聲不好,她們嫌棄慕嫿,我卻覺得慕嫿是好人,難道你不覺得慕嫿英俊……不,她很好?」

  同伴臉頰泛著淡粉色,宛若枝頭盛開的簇簇櫻花。

  「不玩了!」

  慕嫿突然加快踢石子的速度,一個個拇指大小的石子打在木瑾身上,「哎呦,哎呦。」

  疼痛令木瑾回過味,不是他身體變靈活了,慕嫿一直耍著他玩。

  慕嫿說不好玩,他就得挨打!

  木瑾被石子打得渾身淤青,「……慕嫿,你能不能……」

  「不動手?!」慕嫿一下子猜到木瑾的意思,「不能。」

  砰,她抬高右腳踢出最後一顆有嬰孩兒拳頭大小的石子,木瑾應聲後退三步,眼前一片紅,一股鮮血順著額頭流淌落入眼中。

  「能動手幹嘛動嘴呢,動嘴多累啊。」

  慕嫿懶洋洋揮了一下手臂,再不去理會叫囂的木瑾,轉身看向柱子上吊著的王仁媳婦,瞇起清澈的眸子,籠在袖口的手指輕輕顫動,她並沒有表面那般平靜。

  十三年前,到底是誰對調了侯府千金和奴僕之女?

  真相如同眾所皆知的那般,慕嫿的生母羨慕侯府富庶,趁亂換了親生女兒和永安侯三小姐?!

  不出半月,永安侯獲罪,抄家奪爵,發配關外,永安侯夫人抱著襁褓中的慕嫿離開,同月在京城,木家的珍寶閣正式開張。

  他們把『女兒』如珠如寶的養大,親生的女兒慕嫿卻在苦寒之地伺候照料著永安侯的一家子……主子!

  連口乾飯都吃不上!

  慕嫿深深吸了一口氣,微涼的空氣無法讓沸騰翻滾的怒氣冷卻,心頭好似燃著一把火,灼燒她所有的理智。

  小慕嫿就是被生母那一聲聲道歉,對不住永安侯夫人的話語給逼得暴躁衝動。

  在永安侯認回真正的三小姐時,她提著慣用的菜刀衝進去……被死死護著三小姐的生母阻擋。

  坎在生母肩頭那一刀,令她徹底淪為不仁不義,喪盡天良的逆女!

  她兩世為人,又在靈位上困了十年,磨去大半的吝氣,還是被這段記憶堵得胸口疼。

  賢惠大度的永安侯夫人只把此事當做意外處置,三小姐哭哭啼啼在養母床前盡孝,永安侯夫人親自探視昔日的奴僕,拉著她的手說不再怪她一時想差換了女兒。

  永安侯夫人還說,『是我沒有教好慕嫿……相反我親生女兒卻被你教得很好。』

  木夫人含著淚,攬著三小姐,愧疚不捨之情溢於言表。

  真真是好一派母慈女孝。

  小慕嫿被僕從堵著嘴,捆著雙手站在窗外看著……生母對三小姐的誇讚疼惜,永安侯夫人隱藏很深以三小姐為傲。

  胖丫輕聲說道:「您是最好的,根本不會在意珍寶閣木家的銀錢。」

  小姐雖是在笑,然比落淚哭訴更讓人心疼。

  慕嫿緩緩勾起嘴角,「你說,毀了珍寶閣,徹底壞了木家的根基,印證我不仁不義的逆女之名,如何?」

  胖丫明知道珍寶閣對小姐來說是龐然大物,以珍寶閣的財力不是誰都能毀掉的,仍然握緊小拳頭,「好,只要小姐能開心!」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8 PM

第二十九章 官司

  萬里無雲的天空猛然烏雲密佈,鉛塊一般的烏雲直壓下來,遮天蔽日,厚重的雲層雷音隆隆,像是一輛戰車碾壓過蒼穹,狂風乍起,打著旋兒的風掃過地面,激起一片灰塵。

  「要下雨了?!」

  「宛城的天氣總是說變就變!」

  百姓們因為風捲起塵埃瞇起眼眸,亦有人向下壓頭上斗笠,小商販和趕集的鄉民慌忙收拾販賣的貨物。

  唯有慕嫿微揚頭,望著厚重的雲層。

  她的眸光深諳悠遠,虔誠而清澈,一串串複雜的經文從她口中誦讀而出,清脆的聲音好似寺廟敲響的鐘聲,洗滌靈魂。

  閃電在她頭上劃過,銀亮的光芒點亮她精緻的五官,平添一抹神聖之感。

  大秦百姓大多信佛,宛城百姓也不例外,幾乎家家戶戶都供有佛龕。

  聽到慕嫿所誦讀的經文,百姓們停下手中的活計,著急回家的百姓和閨秀們亦停下腳步。

  他們靜靜的望著慕嫿,她的身上伴隨閃電好似有一層瑩瑩的光圈,隔絕飛起的塵埃。

  「內家功法?!」

  柳三郎啞然失笑,清澈的眸子閃過一抹佩服,年紀輕輕的慕嫿竟能做到內勁外放,已不弱於尋常武學宗師。

  內勁修來不易,大多儲存在丹田之中,只有緊要危機時刻才會動用,內勁是用一點,少一點,一旦抽空內勁,重則影響壽元,輕則在床上修養數日。

  眼見百姓們大多虔誠垂下頭,柳三郎陷入深思。

  「慢慢……」

  慕雲閉上眸子,身軀劇烈顫抖,嘴角湧出一絲血跡,緩緩得,慕雲跪倒,雙手放在胸口,隨著慕嫿少女般清靈而不失端重肅穆的聲音誦讀經文。

  往生經?!

  柳三郎眼前一亮,不對,慕嫿下一段經文誦讀得是超渡祈福……隨著慕嫿將聲音灌入周圍百姓們耳中,她頭頂上空的烏雲裂開一道縫隙,一縷陽光灑落,籠罩住慕嫿的身軀。

  不知誰高喊一聲,「佛光普照,佛祖顯靈。」

  莫名的百姓們紛紛想到逝去的至親。

  虔誠的百姓們大多跪伏下來,同慕嫿一起誦讀熟悉的經文,祈願逝去的靈魂安息,來世不受欺騙,羞辱,貧窮等等苦楚。

  慕嫿一直仰著頭,似同佛祖交流,對自己引起的異常絲毫不在意,一串串淚珠順著眼角滾落,無聲的訴說,『慢慢,走好,下輩子你會得到自己想要的,否則,天理不容,佛祖無眼。』

  整座宛城彷彿在這一瞬間都被佛吟籠罩。

  柳三郎雙手扶著桌面,手指死死扣住桌角,眸子依然溫柔可窺人心,然他看不透慕嫿!

  「噗。」

  慕嫿一口血噴出,點點血珠灑落在地上,滲入泥土。

  柳三郎神色一暗。

  不惜動用內勁,她不吐血,說得過去嗎?

  然他心頭似被一根細線纏繞緊,一瞬間窒息氣悶,不過很快恢復正常。

  用內勁把聲音傳入百姓耳中,慕嫿最近半月別想再下床了。

  「小姐。」

  「沒事,吐血反而舒服。」

  慕嫿揚起笑臉,安慰胖丫,「你看我像病人?!」

  靈魂被困十年,許是她經常聽和尚唸經的緣故,她的靈魂無比堅韌,洗去她魂魄上的殺伐暴吝,她一旦正經起來,被佛法侵淫十年的靈氣好似真能唬人呢。

  她沒法為慢慢做得更多,讓周圍的百姓一起為慢慢送行祈福。

  胖丫抹去臉頰的淚水,道:「回去我給小姐熬湯喝,您不能不喝。」

  「喝,喝,你做得我都喝。」

  慕嫿乖巧的答應下來。

  百姓念完經文紛紛站起身,他們的心頭似得到慰藉,並沒懷疑自己受到莫名的蠱惑影響,只覺得該去寺廟再給逝去的至親點上長明燈。

  不遠處傳來銅鑼聲,噹噹噹,官差出行。

  木瑾打了雞血似的突然來了精神,王仁家的已經死了,慕嫿脫不開關係,在場的所有人都是證人!

  他一定要把慕嫿關進大牢,以命抵命……等到她求饒認錯,他再大發慈悲幫慕嫿運作。

  君子不當徇私舞弊,哪怕是他嫡親的妹妹也不能安然無恙的無罪開釋。

  死罪可饒,活罪難恕。

  他同宛城縣令頗有交情,到時讓縣令先打慕嫿一頓殺威棒,再遠遠打發走,省得慕華惹父母傷心,令夫人難堪,最要緊得是慕嫿對三妹妹的名聲有礙。

  木瑾想到三妹妹為慕嫿落淚,整顆心都似針扎般劇痛。

  王仁抱著從柱子上滑落下來的妻子,胖婦人氣息全無,身體好似都僵硬了。

  然他被慕嫿嚇住,不敢對慕嫿有任何的恨意。

  王管家彷彿沒見到官差,只是抱著屍體,呆若木雞。

  「是誰報案?說出了人命官司?!」

  領頭的官差一身皂吏官服,生得高高大大,臉龐方正,濃眉大眼,一身正氣。

  他姓錢,私下裡百姓都叫他死要錢,都說可惜他的好相貌。

  王管家能在宛城橫著走,早已暗中打點好了死要錢。

  木瑾示意僕從幫自己整理儀容,倨傲般向錢官差點頭:「是我向衙門報案,你來看,永安侯府的管事嬤嬤當眾被人勒死了。」

  錢官差一改方才威嚴,臉上擠出幾分討好的笑容,「哎呦,這不是……珍寶閣大少爺,不不,是木舉人,您老怎麼屈尊降貴來宛城了?前兩日我還聽縣尊大人念叨您呢,怎麼也不去縣衙坐一坐?」

  一派巴結討好,慇勤備至。

  被慕嫿打擊的木瑾恢復不少的自信,俊臉掛著恨其不爭的悲憤,「著實沒臉見縣尊師兄啊,害人性命的人竟是……竟是我的……妹妹。」

  錢官差眼睛眨巴眨巴,怎麼沒聽木瑾提起過還有妹妹住在宛城?

  宛城縣令依附於程門,同木瑾這樣正式拜入程門的學子有所差別,他同木瑾喝過酒,倘若木瑾的妹妹在宛城,縣令怎能不照顧一二?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我不能為私情就枉顧社稷律法。」木瑾挺起胸口,猛然拔高兩寸,正義炳然高聲道:「慕嫿,還不認罪?!」

  官差看向木瑾所指方向,是一位清麗絕俗並微微揚起嘴角的嫻靜少女。

  她竟是兇手?

  勒死肥胖的婦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4 03:18 PM

第三十章 相助

  少女柔弱纖細,那名胖婦人又肥又重,一個女孩子能拽動胖婦人已經是奇跡了,怎可能把胖婦人勒死?

  錢差役狐疑看了木瑾一眼。

  「在場的百姓都是證人!」木瑾高聲道,「她一直野性難馴,長在關外,力氣大得很,即便瘦瘦小小,幾個成年的男人都擋不住她!」

  木瑾面帶不屑,冷笑道:「她腦子不好,時常發瘋,讓她瘋起來,提著菜刀六親不認見人就砍。你別小看了她,先把她枷起來,用最沉重的枷鎖,省得她一會發瘋再傷人。」

  慕嫿含笑聽著,清亮深沉的眸子明明帶笑,冷若寒冰。

  木瑾同錢差役交代慕嫿的凶殘瘋狂,他因激動臉龐微顯扭曲,手臂有節奏的揮著,大義滅親說複述慕嫿在京城犯下的罪孽……

  「四哥,你別過去。」

  陳徹的胳膊被妹妹緊緊抱住。

  小姑娘眸子忽閃忽閃的,「連慕嫿都親人都說她有瘋病了,你一個外人不該去湊熱鬧?咱們還是趕緊回家去吧,嫂子答應做酒釀湯圓,何況爹娘還等著我們。」

  「小姑子說得在理,爹娘不願意再同慕嫿有任何牽扯,咱們陳家雖是清貧,可門第一直是清清白白的,上數三代都沒犯罪的人。你科舉時,還要查家世,別被慕嫿牽連了。」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陳徹把胳膊從妹妹手中抽出,眸色複雜看了自己的嫂子一眼,直到嫂子不敢抬眼,他才移開目光,斟酌道:「慕嫿於我有恩,眼看她被欺辱,被至親羞辱,我卻無動於衷,我還讀得什麼聖賢書?」

  「可是,可是木公子是舉人老爺,又是闊少爺,縣尊也要禮讓他幾分。」女子激動再一次擋在陳徹面前,「我無法眼看你因得罪縣太爺毀了科舉仕途,你不為自己著想,想想公公婆婆,他們供你讀書多不容易啊。」

  陳徹眸子深諳,緊守禮儀繞過嫂子,「家中清貧,只是缺少銀錢,今日我倘若不為慕……慕小姐說一句公道話,以後多少富貴和權勢都彌補不上道德的缺失。」

  「……四哥,你看上慕嫿了?」

  小姑娘帶著哭腔道:「連我和嫂子,爹娘也不管?縣令雖是對你很好,然你怎比不得上木公子?他是程門四君子之一,何況他還有永安侯做靠山,永安侯……我們絕對得罪不起。」

  陳徹直愣愣望著妹妹,「你知道程門?知曉永安侯府?」

  「我……我……」小姑娘目光躲閃,不敢抬頭,手指繞著衣襟,「木公子也沒說錯,王管家的媳婦就是慕嫿勒死的!」

  陳徹彷彿明白了什麼,失落般長歎:「財帛仕途動人心,你們一個個全是為我好!然而你們根本就不明白我想要得是什麼,我的抱負和志向,以及我想娶一位怎樣的妻子,你們甚至不相信我能憑自己的本事高中!」

  說到最後,聲音幾乎不可聞。

  他骨子裡就是個極為驕傲的人,寧可謄寫書冊賺錢,也不願受旁人的資助,在富貴和權勢面前低頭。

  陳徹衣袖一甩,向木瑾走過去,正好又聽到木瑾有說那句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冷笑道:「倘若孔孟在世,聽見你曲解他們的話,會落淚的。」

  慕嫿噗嗤笑出聲,陳徹看過去,少女的眸子閃過點點笑意,亦有一絲的溫暖親近,他的心不由得狂跳幾下。

  「啊,陳……陳公子。」錢差役知曉縣尊大人有多看好陳徹,不敢在他面前端架子,客客氣氣道:「前幾日縣尊大人還說兩位不曾碰面是一樁憾事。」

  木瑾對慕嫿刻薄發瘋,對旁人一直是君子風度,進退有度,與人為和,微微躬身,手指斷了四根,包紮固定後不那麼疼了,火燒火燎的滋味並不好受,更無法行禮:

  「久仰久仰,我便是在京城都聽聞過陳四郎的才名,對陳兄仰慕已久,今日相見,果是聞名不如見面,陳兄且稍等片刻,待我處理完家事,再同陳兄品茶論文章。」

  他給了陳徹梯子下,借此表明自己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哪怕陳徹方才出口侮辱了他,他仍然願意同陳徹相交。

  慕嫿有這樣的至親,以她的性情怎能忍得了?!

  「木公子方纔所言有所偏頗,對慕小姐並不公平。」陳徹絲毫不領木瑾胸懷大度的情分,更不懼木瑾背後的程門,永安侯府,珍寶閣,

  這三者代表著仕途,權勢和銀錢,陳徹都沒想到自己會如此的心如止水。

  「慕小姐為永安侯府小姐,家奴欺瞞主子,敗壞主子名聲,甚至藉著主子的威風欺壓鄉里,莫非不該懲治?不該還被王管家欺詐傷害的鄉親一個公道?」

  「陳四郎,你這是混淆視聽!」

  木瑾變了臉色,冷哼道:「我知你同慕嫿有婚約,沒成想你們……」

  「靜園門口的兩首詩詞能證明我同慕嫿再無關係,甚至可以說似敵非友。我今日站出來不是為慕小姐,是為被王管家傷害過的百姓!」

  說得大義凜然,連他自己都相信了。

  想要取信旁人,先要說服自己。

  「我只問長在富貴鄉的珍寶閣大少爺一句,倘若你身邊的奴才欺騙了你,瞞著你敗壞你的名聲,貪墨銀子,魚肉百姓,你是否會懲治犯錯的奴才?」

  「……」

  木瑾一時語塞。

  當今推出新政前,勳貴人家打死奴才都是常見的事兒,向官府報一個奴才畏罪自盡,官府那邊就會結案。

  新政雖然不許主人害奴才性命,然上有對策,下有政策,只要事後封住口,多多賠銀子,讓奴才的家人不去官府告狀,官府輕易不會找上門去。

  「我當然會懲治刁奴,然慕嫿打死了人!害人性命!根據陛下的新政律法,她理應被關押問罪。」

  「誰能證明王仁媳婦是慕小姐勒死的?慕小姐把她弄到柱子上只為警告一二,她辱罵慕小姐,自知罪責難恕,一時心急,許是就斃命了。」

  陳徹睜著眼睛說瞎話,不過說得還挺似那麼回事。

  不愧是將來的吏部天官啊。

  「誰說王仁媳婦死了?!」慕嫿悠然的聲音打斷木瑾和沉陳四郎為這樁人命官司的辯論,輕輕巧巧上前一步,「我看她還活著嘛。」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39 AM

第三十一章 臭屁

  「我看她還活著嘛!」

  一句話,令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少女身上。

  包括不忍見慕嫿鋃鐺入獄的閨秀們。

  陳徹俊美的臉龐似裂開一道口子,問道:「活著?!」

  慕嫿笑盈盈點頭,「人命是最寶貴的,即便罪大惡極之徒的性命也是珍貴的,他們的罪行需要律法來量刑,私設刑堂,目無君上,藐視律法,豈是女孩子所為。」

  「你做得哪件事是女孩子該做的?」陳徹暗暗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

  「陳四郎,你說什麼?」

  慕嫿想要湊近聽個清楚,少女精緻的眉眼驟然放大,濃密的眼睫毛煽動若一根翎羽拂過心尖,陳徹向後仰去,複雜的說道:「你是在報復木瑾?!」

  既然王仁媳婦沒有死,他同木瑾方才辯論爭辯顯得如同白癡一般。

  陳徹甚至都同木瑾辯論傳自宋朝的提刑官驗屍的手法,力求證明慕嫿不是『兇手』。

  慕嫿颯然拍了拍陳徹肩膀,少女清澈宛若鶯啼,「我不是沒想到你會幫我嘛。」

  「我不是幫你!」陳徹壓住幾乎跳出胸口的心,身子向後撤了一步,側臉面對慕嫿,義正言辭的強調:「我是為宛城百姓,君子有所為,我是……」

  「好,好,你高興就好。」

  慕嫿附和陳徹,讚道:「你是正人君子,仗義執言,路見不平,出口相助。陳四郎學識淵博,連驗屍都知道,不愧是宛城第一才子。」

  「你這是誇我呢?」

  陳徹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中擠出,怎麼又有種被慕嫿『寵溺』的感覺?!

  慕嫿眸子真誠,悵然歎息:「莫非我誇人很失敗?說了這麼多讚美你的話,聰慧絕倫的你竟然聽不出?」

  「陳四郎,你是不是好話聽得太多了?」

  隨即慕嫿點點頭,「一定是的,絕不是我稱讚你的話語不妥。」

  陳徹怔怔的望著慕嫿,喉結滾動,吶吶無言。

  一旁的閨秀們用帕子掩嘴輕笑,小聲議論,「慕嫿很厲害呢。」

  「不,我沒想到陳四郎也很可愛?」

  「對啊,他發愣的樣子真是……比他一本正經時吸引人呢。」

  「我越來越欣賞慕小姐,一定要找她幫我們。」

  「有慕嫿幫忙,我們宛城一定能戰勝京城的閨秀!」

  「對,我們宛城才不是鄉下地方呢。」

  「兩位……」錢差役一臉牙疼狀,「能不能容我插上一句話?你們兩位似敵非友?」

  少女和少年中間那似有似無的默契和熟悉,長眼睛都看得出。

  陳徹出身寒門,心高氣傲,一心求學,對女孩子冷漠矜持,偏偏面對慕嫿時,流露出似有似無的在意。

  錢差役是過來人,即便陳四郎沒有動心動情,對慕嫿也有別於尋常女孩子。

  他亦聽過宛城傳得沸沸揚揚的慕嫿毀婚,送詩的事,沒想到陳四郎同慕小姐之間……也不怪陳四郎捨不得,慕小姐是個美人,哪個少年不愛慕?

  慕嫿淡淡的說道:「這還要感謝永安侯夫人,倘若不是她牽線做媒,我同陳四郎也不會認識。」

  木瑾說道:「既是知曉夫人好意,你就當心存感恩之心,夫人為你……為你操碎了心,你卻一次次令疼惜你的人失望。」

  慕嫿把木瑾的話當做耳邊風,直接走向王管家。

  陳徹眉頭微皺起,見木瑾被忽視而怒髮衝冠,唇角掀起一抹鄙夷嘲諷,木瑾根本沒覺察到慕嫿的試探!

  他和慕嫿定親的事,起碼木瑾是不知詳情的。

  而慕嫿不會沒緣由試探木瑾,陳徹一時想不明白慕嫿的意圖。

  慕嫿到底怎麼被永安侯府趕出京城的?

  陳徹不知誰能比慕嫿更厲害,就算慕嫿說不過他們,拳頭還打不過贏?

  以前他一心讀書,不知慕嫿性情,家人沒少說慕嫿的是非,本能他更願意相信親人,看不上慕嫿,然慕嫿是一個見過就很難忘記的女孩子。

  最開始會被她容貌吸引,很快認識她的人會忘記她是美人,灑脫的慕嫿,放聲大笑的她,在牆壁上寫詩的她……當然陳徹忘不了她的拳頭!

  「小姐,小姐,別過來,是奴才的錯,奴才再也不敢了,您饒了奴才吧。」

  慕嫿走過來,王管家放下抱在懷裡的妻子,砰砰砰,連連磕頭,順帶辟里啪啦自扇耳光,「奴才豬油蒙心,做盡壞事,一切都是奴才婆娘挑撥的,奴才一時糊塗,才敢當眾污蔑小姐。」

  「王管家,你怕她作甚?你妻子已經死了,她就是兇手,殺人兇手!」

  木瑾叫囂著,高聲道:「一個沒有氣息的人還能活著?慕嫿,你當所有人都同你一樣無知?性情暴力,粗俗不仁,你是我們木家恥辱!」

  「爹娘以你為恥!你若還有一點點良心,就該主動認罪,承認你的殺人之事。」

  慕嫿蹲下身體,把王仁家的放平,手指在她脖頸處按了按,絲毫不理會咆哮的木瑾。

  木瑾幾步衝上前,抬手就想扯慕嫿的胳膊,「我同你說話,你為何不回話?你竟然擺弄屍身,連死者為大的道理都不知道嗎?你的老師是如何教你的……」

  他的手剛要挨上慕嫿的肩膀,聽到一句清亮的聲音:「你這隻手是不是也想廢了?」

  斷指處傳來劇痛,慌忙收回手臂,掩飾懼意,強硬道:「我是你哥哥!長幼有序你不懂嗎?」

  「一我沒吃木家一顆米,二來你不是從未把我當妹妹,三來在關外,飯都吃不飽,當初我們是犯人,賤民,哪有老師會教導一個犯婦之女。」

  慕嫿好似在說旁人的事,平靜的說道:「我比不上三小姐從小錦衣玉食,有珍寶閣做靠山,請京城最好的老師教她琴棋書畫,不過我雖長在關外,亦懂得是非曲直,禮義廉恥!」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了?」

  木瑾被一向輕視的慕嫿嘲諷,這比斷指還令他難堪,「我可是程門的四君子之一,我是……」

  「啪。」

  一個黑漆漆的藥丸被慕嫿彈起落入木瑾張大的口中,藥丸入口既化,滾入喉嚨,木瑾來不及吐出,連連吐吐沫,「呸,呸,你給我吃了什麼?」

  慕嫿走到一旁販賣藥材的攤床前,挑選了幾味不起眼的草藥,客氣對攤主道:「借用一下工具,我磨一味藥。」

  慕嫿把幾株草藥磨到一起,團成丸子,再一次來到王仁妻子身邊,掰開她的嘴,把藥丸送進去,抬高她的脖頸,有節奏按壓她的胸口。

  木瑾啊啊啊,再發不出聲音!

  他的喉嚨似火燒一般疼痛。

  慕嫿按壓三十多下,只聽噗嗤,噗嗤,噗嗤,三聲屁響,王仁媳婦一下子翻身而起,「我要……茅廁,茅廁在哪?」

  周圍人紛紛掩住口鼻,簡直是臭氣熏天!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39 AM

第三十二章 幕後

  王仁媳婦不僅放屁臭不可聞,口中更是散發陣陣惡臭,熏得旁人直犯噁心,紛紛掩鼻躲避。

  只待片刻,在她身邊不再有任何一人。

  木瑾捂著鼻子避得很遠,眸子似要噴火,嗓音如同破鑼一般,「你……你故意陷害我……」

  是他命人報案,可王仁家的竟然安然無恙。

  「官府好像沒有報假案一說。」慕嫿慢悠悠的說道,遺憾之情溢於言表,「陳四郎,等你進入仕途,不妨給皇上奏上一本,謊報軍情是重罪,不知詳情就報案,不辨是非,勞民傷財也該被定罪!」

  「官府的差役也是很忙的,總不能陪著人胡鬧!」

  木瑾臉一陣紅,一陣白,有心再斥責慕嫿幾句,聞到王仁家的身上臭味,他慫了,不敢吭聲。

  慕嫿這般無情,遠不如三妹妹可心溫柔,一旦慕嫿把用在王仁媳婦上的草藥用在他身上……木瑾今年還要下場比試,爭取中個狀元光宗耀祖。

  今日在宛城木瑾已經足夠丟人了。

  王仁家的堅持不到茅房,屁股後面一熱,屎尿橫流,越發臭氣熏天。

  「慕嫿,你個小賤人!」

  「住口!」

  王仁上前狠狠打了她一記耳光,厲聲道:「閉嘴,你再辱罵小姐,我……我休了你。」

  此時的慕嫿哪還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你打我?打我?!」胖婦人口吐臭氣,「憑什麼?你憑什麼打我?」

  慕嫿饒有興致看著他們夫妻廝打一起,眼角餘光掃過茶樓方向,慕雲……雖是窗口的人影一閃,以她的眼力足以看清楚是誰。

  念頭只是一閃而逝,慕雲怎會同柳三郎同處一間茶室?!

  慕嫿不是慢慢,雖然對慕雲有慢慢殘留的記憶和複雜情感,卻不願意深究慕雲和柳三郎的關係。

  *************

  柳三郎品茶,慕雲已經躲到窗戶之後,「你果然還是在意慕小姐。」

  差一點,慕雲就從茶樓上跳下去幫慕嫿應付差役。

  「不惜暴露你錦衣衛十三太保的身份?在木瑾面前?」柳三郎繼續慢悠悠的說道,「木瑾知道了,永安侯府不可能不知。」

  慕雲躲在窗戶後,目光一直鎖定在慕嫿身上,複雜且深邃,亦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困惑。

  他不是木瑾,不會對同自己一起長大的妹妹有任何不良念頭,哪怕慢慢是他心中唯一在意的人,他也是一直當慢慢是妹妹。

  當慢慢身份大白時,他只是心疼慢慢,痛恨毀了慢慢人生,傷害慢慢的永安侯夫人等人。

  他會給慢慢最好的生活,最奢華的首飾,最後像所有疼惜妹妹的兄長送慢慢嫁人,把慢慢交到真正愛她,疼惜她的男人手上。

  有他在一旁照看,料想妹夫不敢欺騙或是傷害慢慢。

  一切他都計劃得很好,然而慢慢的靈魂消失了,不知從哪來的人佔據慢慢的身體,繼承慢慢的一切,包括記憶和情感!

  慕雲知道真相後痛恨自己,同時又無法真正傷害那抹驕傲灑脫的靈魂,慢慢的身體猶如一個牢籠,困住了她,慢慢身份複雜,麻煩和困境並不少。

  尤其她有慢慢的影子,慕雲沒有辦法對她做什麼,因為他明白慢慢根本不會再回來了。

  倘若他讓慢慢身體裡的靈魂消失,那麼慢慢就真得死了,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更看不到他為她報復永安侯府。

  慕雲聽過許多傳聞,有人突然覺醒上一世的記憶,性情言行不由大變。也許慢慢就是覺醒了記憶,這輩子的經歷對慢慢太殘忍,上一世的記憶佔據主動,未必不是好事。

  何況方才慕嫿是真心為慢慢送行唸經,這樣純粹善良的靈魂即便不是慢慢的前世,也不是他能抹殺的。

  原本烏雲陰沉的天空,隨著王仁家的甦醒又變得晴朗,陽光重現,刺眼的光鮮射入慕雲眸子,慕嫿令他茫然,可他的身體……不足以支持太久,當他閉上眼時,還希望慢慢活著,活得更好。

  「宛城的縣令該換了!」慕雲輕聲說道。

  「英雄所見略同!」

  柳三郎瀟灑舉起茶盞,遙敬慕雲,眸子在陽光下閃過一抹鎏金,「不過動手卻不是你我……」

  「來人啊,救命啊。」

  聲嘶力竭的求救聲響起。

  慕雲看清楚馬背上的人,猛然回頭看向風光霽月的柳三郎,嘴唇微動,「是你安排的?!」肯定的語氣不容柳三郎任何辯解。

  柳三郎嘴角微揚,「他打算強納慕小姐為妾,永安侯夫人應該不會介意慕小姐淪為他的妾室,而且他還想讓慕小姐給他的同窗知己敬酒……」

  說到此處,柳三郎眸子閃過一道快到令人失察的寒光。

  「夠了!」

  慕雲神色一斂,昳麗的臉龐籠罩一層寒冰,憤恨道:「他是做夢!」

  柳三郎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沿著茶杯紋路滑動,「木瑾主動請纓來宛城的目的就是這批送往英國公府的西北良駒,走了沐國公的關係,這批駿馬有戰馬的資質,用在同魏王較勁上,英國公未免勝之不武。」

  他微微揚起下顎,一抹溫柔笑容浮現,「永安侯府攀上英國公還不夠,還想同疆場英雄沐國公世子沐將軍搭上關係,我單純希望賽馬更公平一些」

  明明就是想坑死木瑾和永安侯!

  慕雲早知柳三郎心機深沉,絕不似外表那般溫柔高雅,風光霽月。

  「慕十三爺,你會幫我,對嗎?」

  「你柳三郎謀劃的事還用我幫忙?」

  慕雲自嘲的笑笑,試探柳三郎幾次,他都沒辦法摸清柳三郎,甚至不知柳三郎下一個目標是誰。

  柳三郎嚮慕雲投去真誠的目光,倘若不知柳三郎的『心機』,慕雲都有可能相信柳三郎需要自己的幫助,無法拒絕幫他。

  「看在慕小姐的份上,也不成?」

  「柳……澈。」

  慕雲叫出柳三郎的名字,直接衝過去,「別拿她說事,更別把她牽扯進來。」

  濃密的眼睫蓋住柳三郎平靜的眸子,他輕聲道:「她躲不掉這些是非,與其擔心她被連累,不如……暗中保護她無往不勝。」

  茶樓外,爆發出一陣陣的驚呼:

  「慕小姐,好厲害!」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0 AM

第三十三章 救人

  慕雲隨叫喊聲向外看了一眼,見到馬背上的人已經換了,不再是被柳三郎設計的孟公子,先是擔心,隨後看清楚慕嫿的騎術,自嘲的說道:

  「你失算了,她不再需要我暗中保護,仍然可以過得很好,無慾則剛,以前慢慢就是想得太多,才被他們趁機耍得團團轉!」

  他錦衣衛的身份固然可以帶給慕嫿一些保護,然他破損不堪的身軀可能會帶給慕嫿更多的麻煩。

  慕嫿不是慢慢,他沒有資格再要求她似慢慢一樣……慕雲撤走侍衛,撂下狠話,也是不想慕嫿的麻煩更多。

  柳三郎看清外面的動向後,蹭得站起身,儒雅昳麗的臉龐閃過一抹惱怒,隨即嗤笑一聲,重新坐回椅子上,輕笑道:「不愧是你的妹妹!」

  語調平和,然他端起茶盞的手卻微微顫抖。

  他的計劃就沒有落空過,慕嫿卻總是令他意外,如何讓他不印象深刻。

  為何慕嫿要救孟公子?

  莫非她看上孟公子背後的勢力?

  她知不知孟公子打算強納她為妾的心思?

  柳三郎不覺得慕嫿甘願做妾,以後慕嫿知曉孟公子的癡心妄想,會不會後悔今日救人?

  應該不會!

  慕嫿……會用拳頭令孟公子徹底『絕望』,一如當初慕嫿踹他那一腳的風情。

  柳三郎按著太陽穴,撐起額頭,對一直注視外面的慕雲道:「你妹妹把我的思緒都攪亂了。」

  原本他們該商量如何令宛城縣令罷官獲罪,此時柳三郎滿腦子浮現得都是慕嫿……無法將慕嫿從腦海驅離,好似不由控制想著那個奇怪的女孩子。

  只是兩人談話的功夫,茶樓外已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方纔狼狽不堪,叫著救命的孟公子從狂飆的駿馬上下來,正趴在一塊大石頭上喘息,駿馬發飆把他渾身骨頭都顛簸碎了,臉上浮現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的長衫沾染嘔吐之物,再無豪門公子的氣派。

  而慕嫿代替他騎在發飆的駿馬上,同狼狽的孟公子不同,駿馬仍然快若閃電不管不顧的狂飆,騎在馬背上的慕嫿顯得極是沉穩,發飆的駿馬在她的掌控指引下疾馳。

  慕嫿所乘的白馬後面的十幾匹駿馬好似找到主心骨,不再四處亂竄,隨著慕嫿打出的口哨有秩序的跟隨。

  白馬素服,馬背上的女孩子帥氣得令人心馳神往。

  她時而手指放在唇邊,吹響尖銳輕快的哨聲,時而隨著馬匹的顛簸身體一上一下起伏,遇見擋道的障礙,她總能令胯下駿馬一躍而過。

  慕嫿唇邊勾勒出燦爛堪比陽光的笑容,宛若回歸草原,重新成為縱馬疆場的風之子!

  垂在腦後的髮辮在風中搖擺起伏,猶如她跳躍的靈魂,一團燃燒的火焰,對看過她騎術的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沒人再能把目光從慕嫿身上移開。

  慕嫿只想過平淡悠然的日子,然她靈魂深處忘不了騎馬縱橫時的快樂。

  邀上幾個夥伴,帶著隨從屬下,她可直入草原深處,踏遍玉門關內外的山川湖波。

  宛城城區不大,這條路沿著宛城護城河所建,環繞整座宛城,因此慕嫿身影消失,沒等宛城百姓和閨秀們從震驚中醒來,慕嫿瀟灑的再一次躍入他們眼簾,加深鐫刻在記憶中的印象。

  「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

  「看到了!」

  激動的閨秀捂著胸口,毫不掩飾對慕嫿的愛慕之意。

  風馳電掣的速度,高超絕倫的騎術,慕嫿瀟灑的騎姿,幾乎把閨秀們的芳心一網打盡。

  女孩子也可這般帥氣!

  「她堪比沐國公世子,當世的驃騎將軍!」

  「還是比沐世子稍差一點……好吧。」說這話的閨秀感覺周圍同伴們不善的目光,改口道:「比沐世子瀟灑,騎術更好。」

  尤其在孟公子的襯托之下,慕嫿美得令人窒息,呼吸艱難。

  無論男女內心深處都有一個飛翔疾馳的追風夢。

  慕嫿做到了,女孩子便想著自己也能似慕嫿一般,騎在馬背上飛奔疾馳。

  「就是她,她一定能帶領我們打敗京城閨秀。」

  「她救下孟公子時,太……我不知怎麼說,橫豎整個宛城的男子沒一個比得上!」

  「就是,就是。」

  宛城的男人們或是低頭,或是抬頭看天,但更多的目光追隨著慕嫿,楞是沒有一個不服氣的。

  怎敢不服氣?

  方纔慕嫿直接衝上去,像是一隻輕盈的蝴蝶,在發飆的駿馬前旋轉半圈……姿態優美得宛若舞蹈,不知怎麼孟公子就摔下了馬,當然孟公子是平安了,只是摔了個狗啃屎,隨後他連滾帶爬爬到街邊,抱著一石頭狂吐起來。

  慕嫿一拳,只用一拳就把雙眼赤紅的瘋馬打醒了,隨後她翻身坐在馬上,抓著韁繩引領一群駿馬繞著宛城疾馳。

  有懂馬的人解釋,不能驟然讓瘋馬停下來,只有駿馬跑累了才能停下,否則這些價值千金的寶馬良駒便廢了。

  倘若沒有高超的騎術,掃平道路上的障礙,誰能制得住這些瘋馬?!

  恰恰慕嫿做到了。

  在前行中,用她的鞭子掃平一些障礙,不讓駿馬因為疾馳傷人。

  不懂的人,只覺得慕嫿厲害,瀟灑,帥氣。

  懂行的人,佩服慕嫿騎術以及她保護尋常百姓性命的仗義。

  除了孟公子被慕嫿救下外,有幾個來不及躲閃的百姓都是被慕嫿一鞭子送到路邊,躲過被駿馬踹傷踹死的危險。

  宛城那些說慕嫿不仁不義,刻薄寡恩的傳言可以消失了,犯錯的人是王管家夫妻,慕小姐同許多被欺凌的百姓一般,都是受害者。

  甚至比被王管家欺凌的百姓更可憐,被一對黑心肝的奴才蒙騙。

  「四哥……」

  陳小妹糯糯喚陳徹。

  陳徹心頭莫名有一股失落,心頭空落落的,從慕嫿身上移開目光,抬手揉了揉妹妹的額頭,「以後不可輕視侮辱任何人,你……要像慕嫿一般,做個似她那樣真摯誠實的女孩子。」

  顏如夏花般絢爛,性如烈火般炙熱,允文允武,令男子都覺汗顏。

  「送給你的!」慕嫿揚起鞭子,手腕靈動翻轉,停在路上的馬球被鞭子抽起,直接飛向茶樓。

  彭,球體破窗而入,落在茶桌上,依然還在旋轉,桌上的杯盞點心因旋轉的球體而灑落……迸濺柳三郎一身,污了他的衣衫。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1 AM

第三十四章 道歉

  柳三郎立即起身,大步走到窗口,向外看去。

  此時,騎在馬上的慕嫿回眸淺笑,清澈明亮的眸子盛滿盈盈笑意,亦蘊藏挑釁和玩味兒。

  慕嫿好似知曉柳三郎會到窗邊,無聲動了動嘴唇,果然,你的傷是裝的!

  隨即回頭,策馬而去,慕嫿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

  「慕小姐哪去了?」

  「她都圍著宛城轉悠三圈了,瘋馬怕已是精疲力竭,她不用再騎馬。」

  懂馬脾性的人分析,一旁人流露出遺憾之情,還想再看慕嫿策馬疾馳。

  她那分瀟灑永遠留在宛城百姓記憶中,此生再難忘記。

  「剛才她擊打馬球的動作,你們看到了嗎?」

  說話的女孩子一臉興奮,完全對慕嫿一副五體投地的樣子,「明天,不,今天晚上我去找慕嫿,一定請她加入我們宛城閨秀的馬球隊。有慕嫿坐鎮,我們宛城會打遍天下無敵手,一定能在太后娘娘壽宴上拔得頭籌!」

  此話一出,即便內心對慕嫿有所不喜的閨秀多是撥動小算盤,能在太后娘娘壽宴上揚名,對每個人只有好處。

  最起碼,她們可入宮參加決賽,可以見到大秦帝國真正的頂級貴胄,名門貴女,以及京城的貴公子。

  萬一能得哪位貴人的眼緣,對她們來說都是受用無窮的喜事。

  慕嫿方才駑馬奔馳雖是震撼,閨秀們未必人人都真心實意的喜歡她,然對每名閨秀都有好處的事,誰都不願意放棄。

  自古以來,始終是權利好處最能打動人心。

  「就怕慕嫿不肯幫忙,畢竟她以前一直……一直很是看不起宛城,總把宛城當做窮鄉僻壤,鄉下地方!」

  「慕嫿同以前不一樣,許是我們從未真正認清過她。」完全被慕嫿征服的女孩子篤定的說道:「都說慕嫿怎麼樣不好,可是慕嫿從來沒有主動傷害過誰,被刁奴挑撥算計,她才做了一些錯事。以前我偏聽偏信,誤會慕嫿,宛城本就比不上京城!」

  她曾經毀過婚,慕嫿的表現完全征服了她,換做她是慕嫿,怕是早就被閒言碎語擠兌死了。

  然無依無靠的慕嫿依然灑脫,積極,樂觀!

  出手整治刁奴時的狠辣果決令人讚賞。

  慕嫿救人時的慈悲,對人命的尊重,不似名門小姐那般虛偽。

  「我同你一起去。」宛城第一才女緩緩說道,「我同慕嫿可以切磋書法,以後誰再說慕嫿不學無術,性情偏激,我是一個字都不信了。」

  「你們別忘了,上次牡丹花會上,慕嫿那副高傲的樣子,我只是指點她一句,她就……」

  「你當時對慕嫿多是鄙夷,還弄了一副畫捉弄慕嫿!換誰都會生氣,單看今日慕嫿的力氣,她對你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沒錯,慕嫿只是掀了桌子,撕了捉弄她的畫作。」

  說話的閨秀以前未必會為慕嫿得罪同伴,然今日不一樣,慕嫿太耀眼,令人無法拒絕。

  「好了,好了,我親自嚮慕嫿道歉還不行?」捉弄過慕嫿的閨秀臉龐一紅,怯懦的問道:「慕嫿……會原諒我嗎?」

  見過王仁夫妻的淒慘,誰也不敢再得罪慕嫿了。

  王仁媳婦到現在還是一身的惡臭,嘴巴更是比糞坑還臭。

  萬一哪個閨秀被慕嫿這般報復……想想都不寒而慄。

  有好幾個閨秀主動加入拜訪慕嫿的隊伍,法不責眾,一起去見慕嫿,求得她的原諒,總好過整日提醒吊膽怕慕嫿突然找上門來。

  慕嫿根本不怕在眾人面前展現恐怖的力量,以及層出不窮整人手段!

  ******

  「你的腿……」

  柳三郎霸佔整個窗戶,把慕雲擠到一旁,他沒見到柳三郎和慕嫿隔空的交鋒。

  慕雲閃過一抹怒色,篤定的說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讓慢慢背負踢斷你腿的罪名,柳澈,你知不知你害了我妹妹?」

  慢慢靈魂消失,除了回京無望,陳家對她侮辱外,亦有對柳三郎的愧疚。

  柳三郎對慕雲的憤怒充耳不聞,望著慕嫿遠去的方向,這一局不過是平手而已,慕嫿,下一次我會讓你發現不了。

  「柳澈!」

  慕雲拽住柳三郎胳膊,雙眸泛著紅光,「我妹妹……」

  同柳三郎目光對視,慕雲從他的眼中見到自己氣急敗壞,憤怒自責。

  「慕小姐清醒了,你當高興。」

  高興?!

  他怎能高興得起來,慕雲把慢慢弄丟了,他本就不該指望旁人能發現慢慢偏激暴躁之下有一顆最柔軟純澈的心。

  充滿算計的世界容不下慢慢。

  慕雲慢慢鬆手,額頭撞上窗欞。

  柳三郎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本想出口的安慰話語最終化作一聲長歎,緩緩向樓下走去,手臂有節奏的擺動,這隻手臂被慕嫿攙扶過,彷彿還留她身上的味道,並非是熏香,而是……陽光的味道:

  「一位長輩曾對我說過,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慕小姐破繭成蝶,綻放出的才華足以耀世。以前我們都錯過了,我希望以後不會再錯過!你當明白,永安侯夫人他們不會放過她,越是出色的慕小姐,越是惹她們下狠手。」

  「咳咳咳。」慕雲咳嗽,嘴角再一次隱隱滲出血絲,「柳三郎,你不明白。」

  如今的慕嫿不是慢慢,他沒能保護慢慢,卻去保護佔據慢慢軀殼的人?

  哪怕她並不需要慕雲的幫忙。

  慕雲即便對驕傲灑脫的靈魂有所好感,也邁不過心頭這道坎,起碼此時此刻他做不到。

  「既然你放棄了……」柳三郎稍稍一頓,唇邊噙著一抹溫柔,「以後別後悔!」

  撂下這句話,柳澈快步下樓,再不掩飾他腿傷已痊癒的事實。

  守在茶樓門口的書僮被健康的柳三郎嚇了一跳,高舉手中的筆墨半跪下來,「方纔您讓奴才去特意買來的狼毫筆。」

  柳澈瀟灑上了馬車,低笑道:「已經用不上了。」

  不把書僮打發走,慕嫿怎會攙扶他上樓?

  書僮一臉茫然,自家公子爺總是那麼高深莫測。

  「慢著。」柳三郎從馬車裡伸手拿走書僮手中的狼毫筆,毛筆尖端輕輕拂過掌心,妥帖把這只尋常的狼毫筆收好,「去看看孟公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1 AM

第三十五章 身份

  慕嫿不再出現後,城隍廟門口的百姓逐漸散去,頗有幾分意興闌珊。

  今日的一些列驚變著實令宛城百姓們大飽眼福,他們的記憶最後停留在慕嫿絕塵而去的背影上。

  回去的路上也多是議論慕嫿,慕小姐一掃過去宛城第一討人厭的名聲。

  被慕小姐揚鞭救下的人心心唸唸去靜園答謝,不是慕小姐精湛的騎術和鞭法,他們差一點喪命在疾馳的馬蹄之下。

  「你……是你故意讓駿馬發瘋疾馳,你陪我的馬。」

  木瑾直到慕嫿消失後嗓子才能順利發出聲音,直奔剛剛從石頭上爬起來的孟公子,激動的嘶吼:「孟羽,你陪我的寶馬!」

  孟公子正回味慕嫿方纔的英姿,在他以為自己將要被瘋馬摔下去時,眼前出現一個仙子,解救他於性命攸關之時。

  她笑容溫柔,一舉一動皆是難得姝色,連她抓向自己的手都是那般的可靠……本就因慕嫿顏色好而心動不已的孟公子,在那一刻他徹底淪陷了。

  倘若得不到慕嫿,他寧可死了!

  木瑾嘶吼聲驚醒孟公子,一把甩開木瑾,惱怒道:「昨日咱們一起喝酒,你讓我隨時都可以去看駿馬,你說是寶馬良駒,性情溫良,可是我看是瘋馬,要人性命的瘋馬!」

  孟公子的姐夫同樣是程門四君子,比木瑾更有名望,本身又是次輔之子,在程門師兄弟中,地位頗高。

  「倘若不是慕小姐,今日我就被你帶來的瘋馬摔死了。」

  孟公子一向眼高於頂,能被他看上的人極少,仗著幾個身份不低的姐夫,驕橫跋扈,肆意妄為,斜著眼睛看著木瑾,「你還有臉衝我嚷嚷?陪馬?我還想找你算賬呢。」

  木瑾來宛城後最先宴請孟公子,他清楚孟家雖然在宛城,實力不比京城名門望族差,否則孟家也不可能把女兒嫁入次輔府,並得到次輔的看重。

  酒宴上,木瑾同生**馬的孟公子自豪般說起寶馬良駒,還大度讓孟公子隨意試騎,本是為結好孟家,順便結好孟公子的姐夫,同時木瑾也希望顯示實力,哪怕這些寶馬沒有一匹是木家能擁有的。

  他來宛城接下的駿馬即便有銀子也買不到,不是英國公面子大,如何能讓沐世子割愛?

  別說木家,就算是永安侯府都未必能有一匹。

  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微微捲起的車簾後,柳三郎悠然安坐,折扇合攏輕輕點著掌心,似笑非笑的眸子閃過一抹自得。

  被慕嫿看穿令他有點傷自尊,然爭吵的兩人誰都沒有發覺他暗中的佈置。

  可惜……沒能給孟公子一個深刻的教訓,慕嫿突然出手,令柳三郎的計劃只成功一半。

  不過木瑾為向侯府交差,他不會輕易放過孟公子,而孟家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獨苗被木瑾威脅責難,定然會反擊……

  柳三郎猛然打了個激靈,木瑾惹不起孟家,會不會去找慕嫿?

  他又給慕嫿帶去麻煩?!

  實在非他所願。

  慕嫿會如何想他?

  一抹煩躁湧上,他緩緩坐直身體,輕聲吩咐:「跟上去!」

  書僮聽出公子爺心情大好,真是罕見啊,公子爺也有情緒外露之時?「是跟著孟公子?還是……」

  「抄近路去靜園!」柳三郎直接吩咐,「要快。」

  在木瑾趕到之前,他得給慕嫿提前報信。

  柳三郎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還在同孟公子爭論的沐瑾,欺軟怕硬的東西,木瑾不敢得罪孟家,遲早會去為難慕嫿,甚至把一切的過錯都推到慕嫿頭上。

  倘若他有孟家的實力,不,比孟家更強,是不是就能直接阻止木瑾?

  如今他只能躲在暗處算計一切,慕嫿說過,拳頭才是硬道理,那份灑脫肆意,他何時能夠擁有,何時才能走到朝廷中心?

  ******

  「小姐,小姐,柳公子求見。」

  胖丫提著裙子小跑到後院,圓溜溜的眸子盛滿驚喜,「是柳三郎,柳公子。」

  慕嫿聲音平緩,聽不出任何的驚喜,好似柳三郎同尋常人沒任何不同,輕輕擼著駿馬的鬃毛,「倘若他全須全好的走進來,胖丫你便領他過來,他還是瘸腿的話……」

  稍稍頓了片刻,慕嫿玩味兒的說道:「直接把他的好腿踹斷!」

  胖丫嚇了一跳,期期艾艾的說道:「我見柳三郎好似有緊要的事,他的傷腿許是剛剛好。」

  「漂亮的少年欣賞欣賞就成了,對柳三郎要進而遠之,看不透的少年長得再俊美也不能嫁。」慕嫿拍了拍寶馬的頭,「你說是不是白雲?」

  寶馬長嘶,大大的馬眼認同慕嫿,親暱般蹭著慕嫿的手心。

  胖丫若有所思點點頭,轉身出門,不大一會兒,她領著,不,是緊跟著健步如飛的柳三郎來到後院。

  「哈哈,白雲,好樣的。」

  駿馬嘶鳴伴隨女孩子清脆銀鈴一般的笑聲。

  慕嫿時而輕撫摸通身雪白唯有馬頭一點紅的寶馬,時而親暱在寶馬耳邊喃嚀幾句,一向高傲的寶馬好似撒嬌一般舔舐她的掌心。

  柳三郎停下腳步,不忍打擾少女同寶馬親近,然他不知從何而來一抹嫉妒竄上心頭。

  「你怎就沒換身衣服?」慕嫿攔著馬頭,斜睨柳三郎,「嘖嘖,茶水還沒幹,哎呀,還有點心渣滓,你這是被誰潑了一身?」

  明知故問!

  柳三郎面不改色,款款行禮,直裰上的髒污絲毫影響不到他儒雅完美的君子風度:

  「慕小姐認得西北寶馬良駒,這在京城名門府邸都不多見。馬經上說,西北良駒性情同京城或是關外的寶馬不同,飼養時亦是有區別,慕小姐手中拿得是……」

  「好了,柳三郎。」慕嫿晃了晃手中的馬草,「你直說我不該懂得駑馬,不該懂得西北戰馬的脾性得了。」

  灑脫坦蕩的慕嫿反倒令柳三郎愣住了。

  慕嫿眉眼彎彎,笑容微甜,「我不只知曉寶馬的脾性,還知曉這幾匹寶馬是……沐國公的。」

  「柳三郎,你認識沐國公嗎?」

  「不認識!」

  柳三郎異常誠懇,果決的搖頭。

  慕嫿放開寶馬,走向柳三郎,他不可能在歷史上籍籍無名,恍惚般低嚀:「你只是柳三郎,柳澈麼?」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2 AM

第三十六章 滾蛋

  少女微微仰頭,眸子宛若水晶盛滿信任,相信他柳三郎不是無名之輩,只能窩在宛城做個秀才。

  柳三郎思索該如何開口,既能保持他的秘密,又不至於令慕嫿失望。

  慕嫿突然笑了起來,宛若哥們兒一般手肘頂了一下柳三郎的胸口,「美人計失敗證明一來我的確不是美人,二來我確信你不會被美人迷惑。」

  「慕嫿……」

  「我這是為你著想啊,自古多少英雄豪傑都敗在美人計之下,別小看美人的力量。」

  慕嫿宛若看不出柳三郎僵硬的臉色,笑呵呵的說著:「我提前讓你領略女孩子的魅力,省得以後你被女孩子騙出秘密。」

  柳三郎有才有貌,竟然聲名不顯?

  慕嫿推測也許他就被某個美人磨滅了英雄奮進的氣概,安心在宛城做個土財主。

  慕嫿刨除故意『折騰』柳三郎的荒唐念頭外,最接近事實真相——柳三郎根本不姓柳,他極為有可能就是慕嫿靈魂被困在靈牌上時聽到的,閨秀們口中帝國第一金龜婿,比太子殿下更得皇上信任的魏王世子!

  數遍宛城優秀男兒,除了柳三郎外,慕嫿不信誰能成為十年後權傾朝野,帝黨和後黨之爭的關鍵人物魏王世子。

  「三郎啊,別小看女人,最複雜的人當屬女子!」

  「……」

  柳澈被慕嫿老氣橫秋般教訓一句,恬淡的回道:「我終於明白為何陳四郎對你……」又恨又愛了。

  「陳四郎以後也是我朋友了,他今日有出面幫我呢。」慕嫿唇邊浮現一抹得意,「以後你和他爭科場魁首,鄉試解元,我真不知道站在哪一邊啊。」

  那副為難的樣子令柳三郎抓狂,誰同慕嫿是朋友?

  相信陳四郎也同他一個念頭。

  慕嫿坐下一旁的石凳上,身子筆直,雙腿自然而然分開,苦惱的說道:「其實我不知怎麼做個女孩子,只覺得她們很是柔弱,需要保護疼惜,方纔她們看我的目光有點……」

  就她這坐姿絕不是閨秀們該有的,慕雲是不是一直把妹妹當做男孩子養?

  「太熱切了。」慕嫿記得以前在西北有不少的閨秀就這般愛慕的望著她,那時西北名媛比宛城的女孩子更瘋狂,悵然撫了撫鬢角,「我只想做個女孩子。」

  柳三郎坐姿瀟灑,不同慕嫿似一桿長槍,帶上稍許慵懶,直接點明厲害,「你這輩子別想做一個正常的女孩子。」

  「你很會打擊人呀。」慕嫿冷哼一聲,把胖丫留下的茶盞向柳三郎面前推了推,端起另外一杯,毛嘟嘟的眸子閃過光亮,「不正常的女孩子也是女孩子嘛,橫豎我總能找到男人娶我回去,同我生兒育女。」

  「你的志向就是找個肯娶你的男人?生下一群兒女,相夫教子,整日在內宅廝混,於鍋碗瓢盆為伍,操持生活瑣碎之事?」

  柳三郎驚訝之色溢於言表,狐疑看著猶如同知己暢談人生理想的慕嫿,她是真摯的,坦蕩的。

  「你以為做這些事很容易?」慕嫿苦惱的回道:「我覺得比打仗還要困難,我現在連採買的賬本都看不明白,不清楚該怎麼梳妝打扮,甚至不知如何約束管教後宅的僕婦。」

  前世為將她身邊都是猛漢子,直來直去,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以拳頭氣力定勝負。

  只要她下得命令,他們完不成,直接軍法處置。

  她會看糧草支出賬本,十幾萬的銀子在手中來來去,她連眼睫都不眨一下。

  甚至她懂得如何向朝廷討要軍需糧餉,如何同戶部那些官僚們扯皮。

  前世的經歷和掌握的技能顯然不適合用在後宅的閨秀和婦人身上。

  慕嫿指望柳三郎幫她。

  柳三郎眼睫輕顫,垂放在膝蓋的手指屈起,臉龐似裂開一道縫隙,他就像在後宅廝混的男人?

  他根本不知怎麼做個女孩子!

  不過他是不是去看看大秦帝國的將軍們是否同慕嫿有幾分神似,尤其是慕嫿口中提過的沐國公,她好似同沐國公一家頗有淵源。

  沐國公一妻兩妾,兒女成群,其中以沐小將軍,沐世子最為出眾,要戰功有戰功,要人品有人品,是大秦帝國公認的將星。

  莫非慕嫿看上沐國公世子?

  慕嫿突然意識到自己同柳三郎好似太親近了,倘若柳三郎就是魏王世子,她還是對其敬而遠之才好。

  風光霽月的魏王世子肅清政敵的手段讓沉浮宦海多年的官員都覺膽寒。

  然而翩翩的柳三郎就是有種令人親近的溫潤氣質,很容易放下對他的戒心。

  連慕嫿都被他不知不覺影響了。

  她可不是因為柳三郎將來是魏王世子就同他品茶聊天。

  「小姐,小姐,不好了。」

  胖丫再一次小跑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木公子直接闖進靜園,大吼大叫說是讓您賠償他的寶馬,咱們靜園所剩的僕婦攔不住他。」

  慕嫿迎向胖丫,眼見胖丫著急得眼圈泛紅,快哭了,笑道:「靜園是我的產業,我讓誰進來,誰才能跨進靜園的門。」

  「可是小姐,他說……說是您的兄長,長兄如父……」

  「他不是我哥哥,我永遠不可能認他為兄。」

  慕嫿大步流星向前院走,胖丫在背後看著小姐不甚高大,然異常有安全感的背影,心頭的擔心卸掉了一大半,沒什麼難事是小姐解決不了的。

  木瑾木公子算老幾?

  提起裙子,胖丫頗有底氣緊跟著慕嫿。

  柳三郎被慕嫿撂到一旁。

  他緩緩站起身,方才同慕嫿親近的白馬啪嗒啪嗒小跑過來,在他面前微微垂頭,柳三郎學著慕嫿擼鬃毛動作,輕輕為白馬梳理鬃毛,望向天邊張牙舞爪好似要抓住最後落日餘暉的火燒雲,「白雲,我帶你主子回京,怎樣?」

  回應柳三郎是白馬的長嘯,似贊同,又似在嘲諷他異想天開。

  木瑾同孟公子大吵一架後,攜怒直奔靜園,闖進門來,大喊大叫,「慕嫿,你給我出來,把我的寶馬還回來……」

  突破靜園僕從攔阻,木瑾在靜園如若無人之境,叫囂一切都是慕嫿的錯,是慕嫿讓損失了寶馬良駒。

  木瑾眼前閃過一串殘影,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木瑾手臂被人反剪,耳邊傳來漠然的聲音,「我的靜園,不是阿貓阿狗都能進來的。」

  嗖,木瑾臀部挨了一腳,他整個人飛在半空,剛剛越過靜園的牆壁。

  砰,他摔在靜園的牆外。

  慕嫿對嚇傻了木瑾隨從道:「不想死就給我滾出去!」

  隨從跌跌撞撞滾出靜園的大門。

  靜園的大門緩緩合上之時,慕嫿冷笑對爬不起來的木瑾說道:「寶馬良駒誰能駕馭,就是誰的,倘若你不服氣,儘管讓人來靜園同我比試駑馬!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三次……三次之中只要你或是你找來的人能贏一次,十幾匹良駒我雙手奉還。」

  隨著木瑾趕到靜園門口的孟公子盯著逐漸關閉的大門,呼吸急促,舔了舔乾澀的嘴角,眸子閃過獨佔慕嫿的慾望。

  嚮慕嫿道歉的閨秀們也來到靜園,無視狼狽不堪的木瑾,她們臉龐紅撲撲的,雙眸閃爍愛慕喜愛之色,「我只問一句,宛城還有誰?!」

  當面叫板,直接硬碰硬,總比背後動用陰招更有激情,刺激閨秀們的感官。

  孟公子被閨秀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弄得很不耐煩,稱讚慕嫿,他喜聞樂見,然而這群女孩子竟然愛慕欣賞慕嫿?

  「你們死心吧,慕小姐是不會看上你們的。」

  「我們可以去靜園,同慕嫿成為手帕之交,而你孟公子……」臉上有雀斑的女孩子嘲諷勾起嘴角,「只能在靜園外,慕嫿根本不會搭理你這個有婦之夫!」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3 AM

第三十七章 再傷

  以前慕嫿名聲不好時,都沒聽說慕嫿自甘為妾。

  此時讓慕嫿做妾,簡直就是在侮辱慕嫿!

  即便內心還對慕嫿有所保留的人都不忍心讓那般驕傲瀟灑的慕嫿做妾,只是想一想都覺難受。

  孟公子被閨秀堵得說不出話,原本他是看上慕嫿顏色好,做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慕嫿成了他救命恩人,再做妾的話豈不是恩將仇報?!

  即便慕嫿進門後,他一顆心都偏給慕嫿,到底慕嫿還要在夫人面前矮上一頭。

  他輕輕摸了摸臉頰上的淤青,眸光閃爍,片刻之後,他對挑釁的閨秀擠了擠眼睛,「你們等著看我迎娶慕嫿那一日!」

  撂下誓言,孟公子不再理會木瑾,轉身離去。

  木瑾在隨從的攙扶下,勉強從地上爬起來。

  他髮髻散亂,衣衫滿是灰塵,包紮的斷指處滲出血兒,經過方才重重一摔,他感覺渾身骨頭疼,內臟因從高處墜下而移位,哪都不舒服,挨了慕嫿一腳的後腰更是疼得直不起,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的木瑾就沒似今日受過這麼多的苦難和折磨。

  從記事起,他就是珍寶閣的大少爺,使奴喚婢,一聲呼百者喏。

  一旁的閨秀們忍不住笑出聲,因木瑾的狼狽不堪。

  她們的嘲笑似在沐瑾的傷口處撒一把鹽,令木瑾更加惱火。

  木瑾不曾想過被一個卑鄙不孝的慕嫿逼到絕境。

  自從慕嫿隨永安侯府回京後,他就沒瞧得起一個關外歸來的鄉下野蠻丫頭,哪怕事實證明慕嫿才是他嫡親的妹妹。

  他的妹妹應該是才學品貌出眾,溫柔賢淑,知書達理,同窗們羨慕的才女。

  同他一起長大,被他呵護的三小姐才是令木瑾自豪驕傲的妹妹。

  慕嫿竟然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

  她本該安靜老實的待在靜園懺悔犯下的罪過,等永安侯夫人安排她的婚事。

  慕嫿非要折騰出事,令他難堪並毀了自己的前程仕途。

  這十幾匹駿馬決不能有失!

  否則他會失去永安侯夫人的信任,更有可能得罪英國公,今日他在宛城的遭遇一旦傳回京城,對他的才名是個極為嚴重的打擊。

  何況最令木瑾無法忍受得是三妹妹對自己失望。

  三妹妹知曉事情始末不僅不會怪他丟失寶馬良駒,還會好言好語安慰他,千方百計為他想辦法,三妹妹最最善解人意,溫柔貼心的女孩子。

  絕對不似慕嫿無情無義,只會動拳頭!

  嘶,木瑾揉了揉腰,慕嫿踢人很疼。

  他最差要把寶馬良駒討回來,決不能令三妹妹為難,使他的婚事出現變故,至於挽回名聲,回京再想辦法,橫豎都是慕嫿的錯,他只管說慕嫿野蠻粗俗,不顧兄妹之情,無情無義……

  拿定主意後,木瑾宛若瘋子一般,匡當匡當狠狠砸著緊閉的大門:

  「慕嫿,你給我出來!出來給我說清楚,私藏我的寶馬你想做什麼?以為這樣我就會認你做妹妹,品行不端,無情野蠻的人永遠做不了我妹妹!」

  「嘖嘖。」

  臉上帶有雀斑的女孩子指著木瑾,詢問同伴:「就他還是京城有名的君子才子?連人話都聽不懂,只會汪汪叫喚。」

  她家裡沒有讀書人,父兄都是商賈,不知程門的地位,何況她是真心欣賞喜歡慕嫿的堅強果決,同樣悔婚的她更能理解慕嫿。

  木瑾的表現不堪入目,對他反感的閨秀不少,亦對他很失望。

  宛城第一才女搖頭輕歎,「名不副實。」

  她父親本就清高,自然養成她目下無塵的性子,哪怕知曉程門在讀書人中的地位,仍然站在她欣賞歎服的慕嫿這邊。

  其餘閨秀或多或少有所忌諱,只是點頭。

  吱嘎,靜園的門開了,胖丫輕輕巧巧走出來。

  木瑾氣勢一頓,稍微退後兩步,「……慕嫿呢?」

  一身的傷痛令木瑾有點怕見慕嫿,誰知曉慕嫿不會再打他一頓?

  「我們小姐說,你再大吼大叫,就報官抓你蹲牢房,罪名就是擾民清淨。」

  胖丫底氣十足,有小姐做後盾,她不必怕木公子。

  「……慕嫿!」木瑾咬牙切齒恨不得把這兩個字嚼碎,「她還敢報官?你且讓開,我親自同她說話。」

  雖是著急嚮慕嫿索要寶馬,木瑾不敢輕易再闖進靜園。

  胖丫從懷裡掏出一塊牌子,笑嘻嘻掛在靜園大門的鉚釘上,「這就是小姐的態度!木公子認字,便不用我重複一遍了。」

  掛完牌子後,靜園大門再一次合上。

  木瑾看清楚牌子上的字,差一點嘔出一口鮮血,仰天長嘯,聲嘶力竭般嘶吼,「慕嫿,你辱我太甚!」

  他的身體向後倒去,得虧僕從手疾眼快,抱住備受精神和肉體摧殘的木瑾,「少爺,少爺。」

  木瑾面色鐵青,氣虛道:「走,走,我們回京。」

  此刻他寧可不認識牌子上的字。

  木瑾和狗不得入內!

  這幾個龍飛鳳舞,有著蒼穹筆力的字體和靜園牆壁上兩首詩詞交相呼應,慕嫿寫給陳四郎的詩詞只是挽回顏面,扳回一城的話,牌子上的字猶如匕首狠狠扎向木瑾的心窩。

  太狠了!

  有閨秀喃喃的說道,對靜園的主人慕嫿心存敬畏,一定要讓慕嫿原諒她們,否則自己的名字和狗並列……還不如死了乾淨。

  「好,說得好。」雀斑少女眸子閃爍,佩服道:「我怎就想不出這句話呢?」

  才女冷靜的分析,眸子同樣閃爍著敬佩,「這就是言辭的魅力。」

  靜園之中,柳三郎欲言又止,慕嫿背對著他,同婢女嬉笑,商討晚膳吃什麼,一旁還擺著不曾乾涸的筆墨。

  「……你這麼做徹底得罪木瑾。」

  柳三郎親眼見慕嫿在木牌上寫字,字體依然漂亮凌厲,是他苦練多年不能比的,「木瑾不可怕,永安侯府稍顯得麻煩,然木瑾今次來宛城是為英國公的寶馬,其中還牽連沐國公,你只怕不明白這兩家國公府在朝廷上地位。」

  慕嫿回頭看過來,眸子清澈乾淨,柳三郎默然片刻,「你知道?!」

  「柳三郎,你說人一輩子有多長?」慕嫿問出一個令柳澈意外又不好回答的問題。

  她好似沒打算聽柳三郎的答案,「也許明日,後日,出門遇上意外,就死了。」

  柳三郎眸子深沉,掀起一絲莫測的波瀾,英國公也好,沐國公也罷,甚至程門都交給他好了。

  橫豎不為慕嫿,他也要一個個解決他們。

  「其實死亡沒那麼可怕。」慕嫿在這方面自認還是很有發言權的,「人有許多的活法,謹小慎微是一種,謀而後動是一種,步步驚心隱忍內斂又是一種,我選擇人前直接報仇,快意恩仇的活著,萬一意外降臨,我才不覺得虧。像你……萬一有意外,你以前的內斂隱忍都白費了。」

  語調轉為輕鬆調侃,慕嫿若有所指。

  少女的身上似有一層光暈,襯得她姝色難得,美人傾城。

  斑駁的樹蔭籠罩兩人,他們默默對視。

  慕嫿每每語出驚人,令他意外,亦不得不多思。

  「我不願惹事,一旦出事也不怕事。」慕嫿微微揚起頭,「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這世上的人能乃我何?我行事稱不上光明磊落,然亦無愧內心,何必擔心虧欠我的人找上門?」

  「你的變化太大,永安侯府沒準會拿此事……」

  柳三郎眸子一變再變,連他這個局外人都看出慕嫿的改變,永安侯夫人怎會看不出在自己身邊長大的慕嫿猶如換了一個人。

  慕嫿扯了扯嘴角,「怕她發覺便拘束自己的性子,活得也太憋屈。倘若永安侯夫人看不到木瑾的傷勢,我不在意也給她兩拳!不知挨拳頭會疼的人,我還真沒見過。」

  眼見慕嫿瀟灑轉身,柳三郎追問道:「倘若木瑾請來同你比試的人是沐國公世子呢?」

  慕嫿微微一頓,一字一句道:「倘若他為幾匹駿馬就來宛城,埋葬在玉門關外的英魂會……哭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4 AM

第三十八章 閨蜜

  慕嫿沒有留客,柳三郎慢慢向靜園外走。

  他神色頗為凝重,來到門口時,聽見又有人拜訪慕嫿,不由再一次放慢腳步,見到是宛城頗有名望的閨秀,微微扯起嘴角。

  閨秀們自然也見到『腿傷』痊癒的柳三郎。

  一如既往的君子如玉,風度翩翩。

  女孩子們臉龐緋紅,眸光含情。

  柳三郎輕輕一禮,從容不迫不緊不慢的離去,風姿卓絕的背影惹得女孩子心若小鹿亂撞。

  等柳三郎消失在視線之外,她們才平穩好心緒,狐疑互相看看,弄不明白柳三郎腿傷怎麼突然就痊癒了?

  「方纔光顧看他盛世美顏,竟然忘記他的傷腿……」

  女孩子們點點頭,見到柳三郎哪還想起旁的事。

  「我更詫異他來靜園做什麼?」其中的女孩子小聲詢問,「莫非是來找慕……慕小姐算賬的?」

  「你覺得像嗎?」

  立刻有人反駁,柳三郎君子風範深入人心,即便當初整個宛城都對慕嫿踢斷他的腿義憤填膺,柳三郎也沒說過慕嫿一句壞話。

  當然他也沒為慕嫿踹斷自己腿的事解釋過!

  「柳公子是來向我們小姐報信的。」胖丫自豪的說道:「我們小姐才不怕木瑾呢,他呀,小看了小姐。」

  說到慕嫿,胖丫一臉的信服膜拜,此時有人敢說小姐一句壞話,她能同那人拚命。

  「這倒也是,就憑慕嫿掛在門口的那塊牌子,沒什麼人能討到好處。」

  閨秀們再一次齊齊點頭,內心深處依然好奇柳三郎為何同慕嫿交好?

  亦有閨秀暗讚柳三郎君子風度,不僅不怪慕嫿,還主動來嚮慕嫿示警!

  客廳中,慕嫿稍顯緊張,筆直坐在椅子上,手心微微泛著冷汗,一會兒會有一群女孩子到來,她該怎麼辦?

  是主動迎接攀談呢?

  還是矜持冷靜的坐著?

  她總不能拿出前世的做派,即便再好奇也只能冷漠疏遠對待女孩子。

  更不能把嬌花一般的女孩子當做屬下教訓。

  她終於可以同女孩子一起說悄悄話,做針線,甚至拌嘴吵架……啊,慕嫿心情格外激動,偏偏她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嚴肅,看不出任何喜悅之色。

  又因她內心緊張,外放不少令生人膽怯的壓力,弄得邁進客廳的閨秀們怯懦不敢言語。

  她們不出聲,慕嫿更不知該說什麼,兩方面面相視。

  臉頰上有雀斑的女孩子鼓足勇氣,輕聲道:「我是……我是來向你道歉的,不該因王管家胡作非為就誤會了你。」

  底氣漸漸不足,其實她們背地裡說了慕嫿不少的壞話,以慕嫿懲治刁奴和木瑾的手段,不知會怎麼對她?

  「你是楊柳,楊小姐?」

  小慕嫿的記憶中有她,亦有幾乎在場所有女孩子的名字,其中楊柳和宛城第一才女謝瑩記憶最為深刻。

  楊柳的父兄對楊柳的疼愛令她羨慕,楊柳有危險時,她的父兄第一個出現,即便楊柳做錯了,他們也維護她。

  楊柳擁有得親情和父兄的疼愛,恰恰是小慕嫿最渴望得到的。

  亦是慕嫿也曾羨慕不平過的。

  至於謝瑩……慕嫿羨慕她文采,謝瑩的父親不曾因她是女孩子就不教謝瑩讀書識字。

  在關外時,小慕嫿為父兄放棄了許多東西,從沒進過學堂。

  不多的記憶中,她曾經偷偷在學堂外聽過教書先生教課,繁重的農活和家務讓她疲憊,哪有功夫時常偷聽授課?

  唯一會得幾個字,還是慕雲教她的。

  「是,我是楊柳。」

  謝瑩在楊柳之後站出來,亦出聲道:「慕小姐的書法很有功底,不知可否同我交流一二?」

  「當然,能同謝小姐切磋交流是我的榮幸。」

  慕嫿唇邊浮現一抹微笑,令人心生親近。

  一旁的閨秀們不由得長出一口氣,一個個主動嚮慕嫿道歉。

  「不怪,我不怪你們。」

  慕嫿緩緩起身,有幾許尷尬,亦有幾許不安,直言道:「一個巴掌拍不響,以前我亦有錯,脾氣太急,總想著同你們交好,可用錯了方法。再加上耳根子有點軟,錯信王管家,以為你們瞧不上我。」

  小慕嫿的確做了不少很可笑和令人鄙夷的事,她無法否定那些錯事,即便情有可原,然還是需要表示歉意的。

  「不,不,我們錯得更多。」

  「我們不該捉弄你,不該不帶你一起玩,不該明知你畫得妝容不妥而不出聲提醒。」

  「是我們做錯了。」

  「偏聽偏信京城的謠言,把你當做……當做品行不好的女孩子。」

  慕嫿率先道歉,坦蕩磊落的態度令閨秀們動容,亦有幾分慚愧和無地自容。

  慕嫿做唯一錯的事就是不該被永安侯夫人認為義女!

  「好了,好了。」慕嫿笑著道:「我們都有錯,彼此不信任溝通不良,才造成諸多誤會,這篇便皆過了,誰也不用再提起。」

  慕嫿誠摯邀請女孩子們坐下,又讓胖丫端上點心茶盞,略顯歉意說道:「我不知你們口味,亦不知你們喜歡用什麼,隨便準備了幾樣點心。」

  閨秀們心生暖意,慕嫿不僅坦蕩磊落,更是難得溫柔,令她們有種被疼惜關愛的錯覺……也許不是錯覺!

  慕嫿有那樣複雜的身世,被那般苛責對待,仍然堅強灑脫,以前的偏激易怒也都消失了,慕嫿讓她們心折。

  她不需要她們的歉意,更不需她們的同情憐憫。

  任何憐憫同情對慕嫿都是不適合的。

  這不是一個女孩子的錯覺。

  是她們統一的覺悟。

  「其實我不懂如何做一個女孩子,以前畫得妝容,別說你們刺眼,現在我自己想都覺得恐怖。」

  慕嫿同比較活躍的楊柳等人笑言,「就是眼下,我還有不妥之處,以後還要多向你們請教。」

  「慕嫿你是不是從小就被充作男兒養?」

  「……」

  慕嫿楞了片刻,摸著下顎,「這都能看出來?」

  楊柳捂嘴輕笑,一雙妙目溢彩連連,「看你坐姿,言行就能看出一二,沒有女子子會像你這般……雙腿應當合攏一些,腰肢要鬆軟一點,你坐得太過筆直,白瞎了你柔韌的身段。」

  慕嫿認真聽著,其餘閨秀們看出慕嫿真心求教,紛紛出言指點。

  「原來女孩子言行舉止還有這麼多講究?」慕嫿喃喃自語,「真好,做女孩子真好。」

  女孩子莫名湧起一抹的自傲,以前從不覺得女孩子有什麼好的,不如男兒能鼎力門庭,不如男兒交友廣闊,亦不能如同男兒一般外出。

  楊柳望著慕嫿,真誠的說道:「慕嫿,加入我們宛城馬球隊吧,有你在,我們一定能在太后壽宴上奪魁折桂!」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4 AM

第三十九章 賺了

  話音落地,熱鬧的氣氛頓時寂靜下來,閨秀們望嚮慕嫿,眸光透出期許來。

  宛城閨秀的馬球隊有慕嫿同沒有慕嫿是完全不一樣的。

  就沖今日慕嫿展露出的騎術,以及最後揚鞭把球體精準的抽進茶樓,已不是女孩子能掌握的技能。

  慕嫿完全可以一個人打一隊。

  即便再看不起慕嫿的人都得承認慕嫿實力強勁的事實!

  慕嫿唇邊的笑容漸漸淡去。

  楊柳等人心頭一緊,楊柳輕輕咬著嘴唇,不信慕嫿只是假意同她們結好,「回京令你為難?」

  以前慕嫿不是心心唸唸回京城?

  聽今日慕嫿所言,她不願意再同永安侯府有所牽扯。

  況且慕嫿狠狠得罪木瑾,貿然回京,只怕木瑾不會輕易放過她。

  楊柳臉上浮現一抹內疚,不該勉強慕嫿。

  突然,慕嫿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眸子灼灼,神采飛揚,有著令人炫目的自信,「我下場參加馬球比賽的話……也不是不成,只是有失公允,對京城的閨秀們不公平啊。」

  「噗嗤。」

  「喝。」

  女孩子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亦有捂著心頭的,真真是被慕嫿嚇了一跳。

  不過她們都沒懷疑慕嫿所言的真實性,慕嫿比所有人高出一籌,即便京城將門出身的小姐和累世勳貴小姐都趕不上她。

  甚至有女孩子覺得男子的騎射都趕不上慕嫿。

  「那你是去還是不去?」楊柳不由帶出撒嬌嬌嗔的味道,同慕嫿在一起,莫名有股安全感。

  不僅是她,在坐的閨秀們不知不覺把慕嫿當做可以依靠信賴的人。

  亦有年紀還小的女孩子對慕嫿露出欽佩,毫不掩飾對慕嫿的好感。

  「去,當然去了!我最喜歡欺負別人了,為了宛城的姐妹們,定要讓京城閨秀們懷疑……太凶殘不好,不是女孩子該做的,我看令她們不敢再把宛城當做窮鄉僻壤,認識到宛城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我們還是能一起做朋友的。」

  慕嫿溫柔的望著楊柳,在那一瞬間,楊柳心頭好似綻開鮮花,一旁的閨秀們亦覺得春花浪漫,不由臉頰緋紅,水眸頻頻閃爍。

  一時之間,竟是沒人言語。

  慕嫿狐疑問道:「贏了就成,大家都是女孩子,何必弄得太僵,一起玩鬧不好嗎?」

  楊柳:「……」

  閨秀們:「……」

  她們不由得暗自神傷,木頭,真是木頭。

  「明日我們一起練習,總要熟悉彼此的位置,也好配合慕嫿你的打球方式。」

  「明日不成。」

  慕嫿先是歉意的一笑,解釋道:「離著太后娘娘壽宴還有一月有餘,你們先練著,少則七日,多則半月,待我處置一些瑣事,再同你們合練,可好?」

  楊柳暗暗惱恨自己忘記慕嫿是一身的麻煩,猶豫片刻,「若是你不方便的話……」

  謝瑩在一旁悄悄拽了她的衣袖,搖頭示意不當說慕嫿的痛處!

  「沒有不方便啊。」慕嫿灑然一笑,「應該擔心的人絕對不是我。」

  她不願意多談,楊柳等人識趣般不再追問。

  對慕嫿有著盲目的信任,哪怕她們都知曉永安侯和珍寶閣木家有權有錢,知曉程門不好惹。

  「對了,胖丫,準備筆墨。」

  慕嫿高聲吩咐,對各有神思的閨秀道:「我給你們安排幾個有用的戰術,打馬球即便騎術上稍差一點,只要戰術得當,往往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胖丫拿來筆墨,慕嫿把宣紙攤開放在桌上,毛筆沾飽墨汁,先挨個詢問楊柳等人打球的位置和簡單的習慣,然後便在宣紙上畫戰術圖,一邊畫,一邊解釋,楊柳等人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打馬球還有這麼多竅門。

  慕嫿為一場簡單的馬球比賽設計出很多的戰術,如何防守,如何配合,如何進球……等等,等到楊柳等人捧著戰術圖出了靜園,謝瑩感歎了一句,「這不是馬球比賽,而是一場戰爭!」「是啊,慕嫿連馬匹的保養等等都想到了。」

  「她太厲害了。」

  她們對慕嫿是徹底服氣了,覺得慕嫿只有蠻力的女孩子徹底清楚彼此的差距,亦不敢再生出同慕嫿一較高下的心思。

  楊柳揚了揚手中的宣紙,「有了這些戰術圖,我們可以打贏任何對手,讓看不起我們的人知曉厲害。」

  眸裡一片火熱,女孩子們士氣昂揚,這份自信是慕嫿帶給她們的。

  唯有勝利者才會被人銘記,受人仰慕,更有可能得到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召見。

  ******

  「小姐,您真要同她們一起打馬球?我不是說楊小姐她們不好,以前的事情暫且不提,她們想借助您的力量贏下比賽,一旦獲勝,她們得到的好處可多了。」

  慕嫿放下筷子,笑道:「擔心我被騙了?」

  「不是,誰能騙得了小姐呢?我不想見她們占您的便宜,好處風光的事都讓她們得去了,您卻要面對京城那些人……等馬球比賽過後,她們未必還似向現在對待小姐您,您不懂女孩子複雜的心思,用得上您時是千好百好,親熱急了,用不上時,她們比誰都冷漠,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

  胖丫為慕嫿操心啊,小姐手段厲害,可待人太過真誠。

  慕嫿緩緩端起湯碗,輕輕攪動羹湯,意味深長般說道:「以後她們對我冷漠又有什麼關係?橫豎又不是我的損失?」

  胖丫稍一琢磨,明白過來,佩服道:「還是您想得周全。」

  小姐這般厲害,交好小姐甚至比贏得馬球賽還要重要呢,小姐不愁沒有朋友,別有居心接近小姐最後有離開的人將來會後悔一輩子。

  慕嫿絕不是爛好人,辜負了她的信任和友誼,以後別想慕嫿再幫忙。

  「世上的事並非付出就有回報,但你連一步都不肯邁出,連最基本的信任都不交給她們,肯定無法得到她們的善意。」

  慕嫿喝了一口羹湯,「戰術圖,我還會畫很多,以幾張戰術圖和一場馬球賽,看清她們的品行,或是結交幾個值得交往的女孩子,算起來是我賺了。」

  「小胖丫,你家小姐從未做過虧本的買賣!」慕嫿把空湯碗遞給胖丫,「再來一碗,今日的羹湯異常美味。」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5 AM

第四十章 上門

  清晨鳥鳴,炊煙裊裊,朝霞染紅天邊,火紅的日頭緩緩爬上地平線。

  陳家小院,陳母領著兩個兒媳婦生火做飯,陳父身穿單薄的長褂輪著斧頭劈柴火兒,飽經風霜的臉龐堆滿皺紋,眼圈發黑,精力不濟。

  他時不時去看正往自己身上澆冷水的兒子陳四郎,可一旦陳四郎回望過來,陳父立刻移開目光,不敢同兒子對視。

  很早以前,陳四郎就習慣清晨用冷水淋浴,增強體力,亦能讓自己的頭腦清醒。

  一邊澆水擦身,一邊背誦聖人話語,每日都要自省一番,他時刻提醒自己戒驕戒躁,堅韌不屈。

  「四哥今日你澆水比往日多,怎麼還練起把式來了?」

  陳小妹提著籃子滿院子追著母雞跑,他們家下蛋的母雞總是愛把下的雞蛋藏起來,每一枚雞蛋對陳家都很寶貴,可以換一些米糧,所剩不多的雞蛋多會留給陳四郎補身體。

  陳徹按照書上所記錄的姿勢比劃著五禽戲,嘴角微微抽,低聲道:「沒有體力在科場上很容易昏倒,完成不了考題,才學再高也是白搭。」

  「哦。」陳小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看著自己的四哥,輕聲問了一句:「您不是因為慕嫿……」

  「絕對不是!」陳四郎義正言辭般回道,「絕不是不想再被她救下……我是……」

  「是什麼?」

  宛若陳四郎噩夢般的聲音傳入耳中,陳四郎心頭咯登一聲,僵硬轉身。

  大門口站著一個女孩子,一身素服,卻因為朝霞而顯得清麗絕俗,蝶翼般眼睫沾濕氣露水,襯得她那雙眸子水潤明亮。

  她身軀筆直,唇邊含笑解釋道:「大門沒有關,我敲了幾下,見大門開了,你們又都在忙,便自己進來,冒犯之處……」

  「小心!」

  女孩子搶步上前,直接拽開發楞的陳四郎,右手幾乎同時拽住陳小妹,此時一隻斧頭重重落在地上,將陳家的泥地砸了個不深亦不淺的坑。

  陳四郎默然,望著地上的斧頭不知再想什麼。

  陳小妹叫道:「誰准你進來的?慕嫿,你還想侮辱我們不成?不是說以後四哥同你再沒任何的干係了?」

  因慕嫿突然出現,斧頭驟然脫手的陳父一臉侷促不安,雙手互搓著,半是威脅半是緊張的說道:「慕……慕小姐,你……是我們家四郎配不上你,大清早你就堵我家門,仔細我去報官。」

  王管家夫妻的淒慘樣子還歷歷在目,陳小妹亦消停不少,不敢再直接怨懟慕嫿。

  「一會我還要進京一趟。」慕嫿淡淡的說道:「知曉你們起得早,特意拐過過來,我並非糾纏陳四郎,只是有幾句話想問明白而已,只耽擱您和您的夫人一會兒功夫,陳老先生不必緊張,無論真相如何,我都不會同上了年歲的您計較。」

  「你去京城作甚?」

  陳四郎猛然醒悟過來,眸子閃過一抹擔憂,不自覺攥緊拳頭,他就算把五禽戲練得無比純熟仍然逃不開時不時被慕嫿所救的命運?!

  「是去珍寶閣木家,還是去永安侯府?你知不知道木瑾撂下狠話,絕不讓你好過。此時進京並不明智,你還是……」

  「我不是來找你的。」

  慕嫿越過陳四郎,對從廚房走出來的陳母道:「上次推倒了您,是我不對,特意讓人準備了幾樣補藥,聊表歉意。」

  胖丫奉上慕嫿準備的禮盒,微微撇了一下嘴角,陳家小院不大,院中放養雞鴨鵝等禽類,後院養豬,牲畜的糞便味很是刺鼻。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陳四郎的兩位寡嫂對小姐頗有敵意。

  陳四郎身上穿著長褂,然他的嫂子目光總是似有似無的瞥向陳四郎。

  胖丫第一次來陳家,入眼的寒酸令胖丫慶幸小姐同陳四郎解除婚約。

  即便小姐能賺錢,手中有銀子,可拿自己的銀子去填陳家這個無底洞,小姐豈不是虧大了?

  她心裡向著慕嫿,再看儒雅俊俏的陳四郎已沒了任何的好感,默默數了數陳家的屋舍,區區三間,卻住著陳家上下七口人。

  即便陳四郎守禮,對寡嫂敬而遠之,同在一個屋簷下,哪有不碰面的道理?

  雖然民間出現過兄死弟娶嫂子的事兒,陳四郎為自己前途著想,絕不會娶寡嫂。

  即便提倡寡婦再嫁的當今聖上都不會認同小叔子娶寡嫂。

  慕嫿知曉陳四郎要什麼,亦知曉他將來的成就,從不曾懷疑過陳四郎和他的寡嫂暗自私通。

  然胖丫等宛城閨秀可不似慕嫿這般信任陳四郎,這也是明知陳四郎才學極高,卻很少有人同陳家聯姻的原因。

  陳母既然想收下禮物,又怕慕嫿突然發脾氣,糯糯的說道:「不用,不用破費了。」

  「倘若您用不上,可以給陳四郎補一補。」慕嫿真誠的建議,「我瞧他身子骨有點弱,考秀才還好,舉人考試可是一連三日,吃住都在寸方之地,有不少才子因體力原因沒能熬過去。」

  「我不用補!」

  陳四郎扯了扯嘴角,臉色僵硬嚮慕嫿道謝,「謝謝你的好意。」

  特別在好意上加重語氣,好似要將這兩個字嚼碎。

  「我又哪惹到你了?陳四郎,別同我鬧脾氣好不好?」

  她根本沒心情,沒時間哄陳四郎。

  何況他又不是女孩子?!

  陳四郎嘴角抿成一道線,面無表情直接向正堂走去,「我正好有些事對你說。」

  果然生氣了!

  慕嫿默默歎息,自己不懂女孩子,怎麼連男孩子的心思也把握不住了?

  莫非因她前世不是讀書人?

  還是陳四郎特別彆扭難以搞懂?

  下一次,她絕不會再救陳四郎,可她還是忍不住心疼陳四郎那雙寶貴的手啊。

  「爹,娘,你們也進來。我同慕嫿定親悔婚前後的內情,是該當著我們的面說清楚了,既是給慕嫿一個交代,也讓我不至於被人愚弄擺佈。」

  「哪有什麼內情?不就是你們……你們……」

  陳父眸光躲閃,色厲內荏的說道:「我是你爹,說沒有內情就沒有內情!」

  「娘枕頭底下的銀票從何而來?」

  正是因為他們的貪心,才有了他和慕嫿的婚事。

  亦是因他們貪心太過,一心為他仕途著想,他和慕嫿……婚約一變再變,最終再無關係。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5 AM

第四十一章 內情

  慕嫿邁步進門,陳家正堂不大,幾乎大半都被陳四郎的佔據。

  靠近窗戶,最明亮的地方擺放一張楠木的書桌,緊同書桌兩步遠的牆邊立著架子,上面整齊擺放書冊。

  架子也好,書桌也罷,大多用了許久,桌角和邊緣露出木頭本色。

  慕嫿恍惚見到陳四郎趴在書案上奮筆疾書或是依靠窗戶讀書的畫面,陽光斜射到他身上,凸顯他乾淨文雅的氣質。

  陳徹不會故意以貧窮博得旁人同情憐憫,他也不會隱藏家境清貧。

  隨手從架子上抽出一卷書,泛著淡淡的墨香,慕嫿翻開書頁,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書卷的紙張很粗糙,凹凸不平,然字跡卻是挺拔有力,筆力蒼勁。

  聽見腳步聲,慕嫿沒有回頭,專注看著手中的書卷,「你的字就是謄寫書卷練出來的?」

  「多虧先生肯借我書卷。」陳四郎不覺得謄寫書卷有何丟人的,「一邊寫,一邊背誦,謄寫完後,基本上這卷書能記下大半了,以後再精讀一遍,很難再遺忘。」

  慕嫿微微頷首,眼角餘光掃過書桌一角,筆架上掛著毛筆……簡陋而粗糙,經常使用筆桿子卻很光滑。

  寒門難出學子!

  陳四郎在如此困境下走到今日著實不易。

  突然,門口傳來狗叫聲,陳小妹大聲叫道:「小黑,咬她!」

  「汪汪汪!」

  尾巴翹起的小黑犬衝著慕嫿飛撲過去,只是在離著慕嫿兩步遠時停下來,衝著慕嫿呲牙叫喚,尾巴死命的搖著。

  怎麼都不似咬人,討好意味十足。

  「你走開,走開!」慕嫿後退半步,一手揉著鼻子,「陳四郎,快把你家狗帶走!趕緊的!」

  「汪汪汪。」小黑狗尾巴搖晃的幅度慢了許多,亦比方才顯得低垂了幾分。

  陳四郎訓斥妹妹的話沒來得及出口,被自家的小黑和慕嫿之間的關係弄愣了,「等一等,我先整理一下思緒。」

  「阿嚏,阿嚏。」

  慕嫿繃不住,打起噴嚏,眼圈泛紅望著陳四郎,罕見可憐巴巴的模樣,「快牽走,否則我……我就阿嚏,阿嚏……」

  一向堅強獨立的慕嫿,瀟灑帥氣的慕嫿,竟然也有需要他幫忙的一日?

  莫名陳四郎覺得慕嫿更加可愛,這是他第一次用可愛來形容慕嫿呢。

  陳四郎頓時覺得心頭一軟,高聲道:「小黑,出去!」

  他向小黑做了個打的動作,小黑戀戀不捨,一步三回頭,耷拉尾巴離去。

  慕嫿揉了揉泛紅的鼻尖,鬱悶的說道:「早知你家養狗,我就約在外面見面了。」

  失策啊,失策!

  陳四郎眼力閃過一抹淡淡的淺笑,怕慕嫿尷尬般,「你怕狗?」

  「不,你誤會了,我不怕狗。」慕嫿再一次摸了摸鼻子,無奈般聳肩膀,「我是受不了狗毛!別得毛髮都可以,就是狗毛不行。」

  陳四郎強忍住笑,「真是個特別的……嗯?」

  他想到一事,面部肌肉僵硬,低聲問道:「靜園門口掛得牌子,你的本意是狗不得入靜園,而不是嘲弄……木瑾?!」

  慕嫿似笑非笑眨了眨眼,拍了陳四郎的肩膀,在他耳邊留下一句話,「你知道的太多了。」

  只留給陳四郎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陳四郎又懷疑慕嫿是一箭雙鵰,同時以後有人追問起來,慕嫿便可以『坦誠』相告,她絕不是故意侮辱木瑾,她是受不了狗毛。

  好一朵無辜真誠的白蓮花!

  他相信木瑾知曉事實真相後,依然會被慕嫿氣吐血。

  陳四郎深深吸一口氣平復莫名在胸口翻滾的說不上是鬱悶,還是什麼別的情緒,恨不得掐死方才擔心慕嫿去京城吃虧的自己.

  還是太天真了!

  竟看不穿慕嫿折磨人的本事!

  「四郎,銀票……」陳母同陳父一前一後的進門,陳母膽怯站在門口,「銀票是咱們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不是永安侯府……」

  慕嫿的手從膝蓋移到桌上,含笑望著陳母。

  陳母好似被什麼刺到一般,龜縮在陳父背後,雖然陳父身體也在瑟瑟發抖,「四郎,救我。」

  昨日陳小妹回來後,同父母添油加醋提了慕嫿的『凶殘』,驚得陳父陳母一夜沒有歇息好,翻來覆去琢磨一整晚,陳父一個勁抱怨陳母不該招惹慕嫿,一旦慕嫿打上門來,陳家上下都逃不掉。

  最讓他們擔心得是唯一的期望陳四郎起了疑心,萬一兒子同他們因離心離德,他們以後依靠誰去?

  陳徹面無表情,瞳孔微凝,莫名令陳母心慌意亂,再難隱瞞內情。

  兒子是她一手養大的,深知兒子的氣性有多大。

  陳四郎讀書刻苦,才名卓著給他們長臉,卻也不是一味讀書,總是力所能及幫家裡做事。

  不會種田,他便去田里除草,不會劈材,他便一手拿著書卷,背著背籠去宛城郊外的山上找些草藥回來同樵夫換一些柴火。

  陳徹不僅是陳家的希望,更是令父母驕傲自豪的兒子。

  他從不曾抱怨過自己家境貧寒,抱怨過父母沒本事,盡量不讓家裡在他的學業上破費太多。

  最近一年陳徹每月都能給家裡填上一筆不小的進項,多是他謄寫書卷賺到的銀子。

  「四郎,你相信我,我只是盼著你好,盼著你不用那麼辛苦!」

  陳母老淚縱橫,再承受不住兒子給自己的壓力,抓住陳徹的胳膊,哽咽道:「見你因抄書累壞了身子,我這做娘的真是心疼啊,自己沒本事,你爹也只是個莊稼漢,幫不了你,我……我見你的同窗一個個穿戴講究,出入文會,結交考官,我心裡著急呀,怕你因為我和你爹沒用被同窗比下去,你為讀書吃得苦,娘都看在眼裡。」

  「他娘,你別說了。」

  陳父淚水也落了下來,嚮慕嫿深深一鞠,「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不關他們的事兒,主意是我拿的,銀票也是我收下來的,四郎從頭到尾都不知情。」

  慕嫿低垂眼瞼靜靜聽著陳父陳母訴說內情,以及他們的迫不得已。

  「慕嫿。」陳徹被父母拽著,最終緩緩開口,「我……」

  「情有可原是不是?」慕嫿猛然抬起頭,目光灼灼同陳徹對視,一字一句的說道:「慕嫿又做錯了什麼?他們有內情有萬般不得已,便可為了銀票去算計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子?」

  陳徹不敢再看她那雙清亮的眸子。

  「這樁事我自會同永安侯夫人說個明白,卻也無法原諒他們的所作所為!」

  真正能原諒他們的靈魂已經消失了,她沒有資格代替小慕嫿原諒仇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6 AM

第四十二章 母愛

  名節對女孩子太過重要,無論是哪一方解除婚約,對定親的女孩子傷害都不是一般的沉重。

  往往有可能再也抬不起頭來,嫁不了好人家,隨隨便便找個不好的男人嫁過去。

  尤其這門婚事還是慕嫿主動解除的,在陳四郎受傷無法科舉之後,換做一般的女孩子會因流言蜚語毆死自己。

  陳母撲通跪倒,砰砰砰嚮慕嫿磕頭:

  「你別怪四郎,他真得什麼都不知道,原本我們也沒想讓四郎鬧到靜園去,悄悄把婚事退了也就是了,可是……可是永安侯那個管事媽媽說慕小姐性情暴烈,乖張跋扈,我便同他爹商量,不如……」

  「先下手為強?怕我因為知道實情報復陳四郎,才在外面壞我名聲,蠱惑陳四郎去靜園門口寫莫欺少年窮。」

  慕嫿眸子閃過一抹極複雜的神色,陳四郎莫名心頭一痛,在慕嫿瘦削的肩膀上好似承載著諸多的悲涼和難言的痛苦。

  然無論有多艱難,慕嫿始終笑對人生,灑脫驕傲,不曾畏懼,亦不曾屈服。

  陳徹一瞬間再無法從眼前的女孩子身上移開目光。

  「母為子強,有這句話在前,做母親的人就可毫無顧及的傷害別人,展現世間最珍貴的母愛?」

  慕嫿根本沒看陳四郎,盯著手指上的繭子,喃嚀道:「我們一樣可憐呢,都是她們顯示至真至純母愛的犧牲品。」

  小慕嫿比她更可憐。

  她戰死是自己得選擇,心甘情願拿用自己的性命換西北十幾年的安寧。

  倘若她不樂意,那群人算計不到她頭上,然小慕嫿的靈魂被偉大的母愛吞噬了。

  以她一生的淒慘證明,別人的母親到底有多疼孩子!

  陳母愧疚得幾乎抬不起頭,不僅利用宛城百姓對慕嫿的芥蒂,還利用了侍母極孝順的四郎:

  「倘若我不裝病,裝著被你所傷,四郎……四郎也不會認為是你霸道蠻橫的人,且看不起陳家。慕小姐,我……我只是一個做母親的,盼著兒子能走得順暢一些,盼著四郎能入程門門下。」

  「夠了!」

  陳四郎大聲喝止母親繼續說下去,一向精明幹練的他竟然被至親玩弄蒙騙。

  慕嫿眼睫低垂,濃密的眼睫似能擋住陽光,亦能擋住任何人的窺視。

  「您先起來。」慕嫿受不了年長婦人的跪拜,她亦沒有資格代替小慕嫿接受陳母的歉意。

  「不,您不原諒我,我不起身。」

  陳母嚮慕嫿道歉,卻是一直望著自己的兒子陳徹。

  慕嫿固然令她膽寒,然她怕四郎生氣動怒。

  陳母看得出慕嫿是講道理的,並非傳聞那般驕橫,不順心就打人或是以勢壓人!

  「我說過,不可能原諒您。這同你是不是跪著,或是跪多久沒有任何關係。」

  慕嫿嘲諷般勾起嘴角,「陳四郎,你就放任你母親逼我?」

  「娘,起身吧。」

  陳徹不願意讓慕嫿再看輕自己,手臂用力把陳母攙扶起來,陳母還欲掙扎下跪,只聽兒子不清不淡的說道:「您再跪拜下去,我只能拿自己的性命償還慕嫿了。」

  「不,不,四郎,你不能這麼想啊。」

  陳母撲到陳徹面前,抓住兒子的雙臂,淚如雨下,慌忙勸道:「你死了,讓娘靠哪個?」

  「您同我爹先出去吧,我單獨同慕小姐說兩句。」

  「不行!」

  陳母使勁搖頭,「旁得事,我都聽你的,這件事……這件事你得聽娘的話,其實咱們也是被人利用了,真正使壞的人是……」

  「您不可能見到永安侯夫人。」慕嫿一句話堵住陳母的狡辯。

  從頭到尾她不僅沒見過永安侯夫人,甚至連永安侯府真正大管事都沒見過一面。

  只是她聽說永安侯府有意為慕嫿招婿,慕嫿有靜園做陪嫁,想著兒子若是靠上永安侯府,仕途可期。

  她遠房表妹就在永安侯府當差,說起侯府的富貴來,聽得陳母心馳神往。

  慕嫿在宛城名聲是不大好,比起慕嫿帶進陳家的嫁妝和好處,慕嫿些許的小姐脾氣也不是不可忍受。

  橫豎進陳家的門,就是陳家的媳婦,四郎站在她這邊,還怕慕嫿對丈夫和婆婆無禮?不服管教?

  她走通表妹的門路,同永安侯府慕嫿定下親事,期待種種好處,兒子仕途順利,成為程門學子。

  誰知風雲突變,兒子胳膊摔斷了,慕嫿便嚷嚷著退親……陳母被慕嫿爆仗般的言行嚇到了,連忙進京去找自家表妹打聽,卻聽到一個驚天秘密。

  原來慕嫿只是侯府的義女,上不得檯面,出身更是卑賤,是夫人好心才收為義女的,更在京城惹下滔天大禍。

  這般聲名狼藉,得罪京城貴人的媳婦,陳母怎麼可能再接受她?

  幫不上四郎,還會連累四郎不被貴人們待見。

  慕嫿這是要毀了陳家所有的希望,毀了她的兒子。

  即便沒有那幾張銀票,陳母也不打算再結這門親事了,再一次聽了表妹的建議,把嫌貧愛富的污名扣在慕嫿頭上,以此證明陳四郎的無辜清白。

  如此以後四郎也更容易結親。

  事情的確按照陳母的計劃發展,慕嫿聲名狼藉,人厭狗憎,然慕嫿突然轉變,令陳家再沒討得任何好處。

  兒子好似同她離心了。

  陳母神色恍惚,絮絮叨叨說著經過,好似想證明她的無辜,即便她曾經犯了錯,也是可以原諒的,畢竟她也是被人陷害,受人蠱惑。

  慕嫿漫不經心般聽著,陳母不說這些內情,自己也能推測出八九分。

  只是永安侯夫人就是簡單想毀掉慕嫿的名節?

  她能這般輕鬆放過慕嫿?

  陳徹眉頭緊緊鎖在一起,著實聽不下去母親的諸多狡辯:「給兒子留點臉兒,娘,當兒子求求您,您出去行不行?」

  說到最後,語氣裡帶著幾分哀求。

  陳父看了看雲淡風輕的慕嫿,拽了陳母一把,「我們聽你的,你好好同慕小姐說說,我和你娘做牛做馬償還她還不行?科舉將近,寒窗苦讀十餘年,四郎不當自誤。」

  「慕小姐不會在意我的性命,亦不會讓你做牛做馬。」

  陳徹自嘲的一笑,慕嫿看不上自己!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8 AM

第四十三章 建議

  陳父陳母鬆了一口氣,只要四郎不把性命賠給慕嫿,情況就不算太糟糕。

  兩人互看一眼,從彼此眼中見到如卸重負,互相攙扶著走出門去,他們並沒見到兒子眸中的凝重和一閃而逝的惋惜。

  「娘,您就讓慕嫿同四弟單獨在屋裡?」

  陳三嫂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好奇般詢問,向正堂瞄了一眼,想要進去一看究竟,「慕嫿一身怪力,四弟吃虧怎麼辦?」

  不知從何時起,陳徹兩位嫂子,已改口叫四弟了。

  陳母覺得這樣稱呼挺親近,也就沒多言,畢竟五個兒子去了三個,兒媳婦改嫁一個,剩下兩個兒媳婦幫她忙裡忙外,操持家務,織布洗衣,為陳家付出良多。

  兒媳婦能為兒子守寡,她已經很知足,尤其是三兒媳婦年輕貌美,嘴巴又甜,孝順溫婉,陳母偶爾露過口風把她留給四郎。

  當然,她只是稍稍透露意圖,讓兒媳婦有個盼頭,其實心裡她更願意四郎娶黃花閨女,名門貴女。

  「三嫂說得對,四哥在慕嫿面前會吃虧的,萬一傳揚出去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四哥只能娶慕嫿了。」

  陳小妹記得方才兩位嫂子的建議,抓住陳母的衣襟,耍賴嬌纏道:

  「我不想慕嫿做我四嫂,她一點都不好,總是……還愛打人,根本配不上我四哥,娶慕嫿還不如娶三嫂……」

  「住嘴!」

  陳四郎在正堂中喝止道,「休要胡說!」

  陳母立刻用手摀住女兒的嘴,拖著陳小妹飛快遠離正堂。

  被陳小妹點名提到的三嫂,此時臉頰酡紅,含羞帶怯,四郎到底會不會同意娶她呢?

  ******

  慕嫿一直盯著陳徹,直到把陳徹看得頭皮發毛,渾身不自在,才開口問道:「四郎,你家祖墳埋在何處?」

  陳徹默然一瞬,「你問祖墳做什麼?」

  莫非她想給陳家祖墳上香燒紙?

  只有陳家兒媳婦才……陳四郎猛然感覺臉頰有點熱,理智上認為他們之間再沒成親的可能,然他的心還會因慕嫿偶爾的撩撥而狂跳。

  慕嫿不曾定親嫁人,他就有機會!

  誰說彼此解除過婚約的男女不能再次締結婚約?

  慕嫿對他有著莫名的吸引力,他會為慕嫿而欣喜,或是傷心,再或是心疼她。

  陳四郎再不想欺騙自己對慕嫿沒有動心。

  慕嫿感歎般說道:「陳家養出你來,祖墳真是冒青煙了,我猜你家祖墳的風水一定很好,倘若離著宛城不大遠的話,等我百年之後也埋在風水極好的地方,庇護後代多出幾個才子,光是才子不夠,要像你一樣,精明幹練,善良又不迂腐的大才。」

  陳四郎:「……」就不該對慕嫿有所期待。

  見陳四郎面色鐵青,彷彿要吃人似的,情緒波動劇烈,慕嫿向椅子後背靠去,摩挲著方才從架子上取下來的書卷,「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滿意以後咱們做鄰居?」

  「慕嫿!!」

  「做什麼?」

  慕嫿好奇抬眼。

  女孩子的眸子依然清澈,映襯著陳四郎有些惱怒,有些感傷的倒影。

  她還沒開竅,是不是他依然還有機會?

  前提是他能受得了慕嫿『毫無顧忌』的撩撥,忍受得慕嫿『懵懂無知』的魅力。

  慕嫿怕是從不曾注意到有多少男男女女在意過她。

  陳徹頹然放棄了,「我估摸永安侯夫人不會就這麼算了,你再好好想一想,以前有沒有聽她說過什麼?同我定親,然後悔婚,除了敗壞你的名聲外,她應該……」

  不忍再說下去,陳徹卻聽到慕嫿的聲音:「把我嫁得遠遠的,遠離京城才是名聲喪盡的女孩子的歸宿,或是嫁個老男人,或是嫁人做續絃,最好前頭妻子生了很多個兒女,家裡家外一攤事,所嫁的男人看似光鮮,其實就是個繡花枕頭!銀樣蠟槍頭,最好是不能人道……」

  「咳咳。」

  陳徹拳頭堵住嘴唇,慕嫿疑惑的看過來,他反而臉龐微紅,彷彿有難言之隱不好明言。

  提起那些話語也裝作羞澀一點,行不?

  慕嫿咦了一聲,眼裡閃過一抹同情,令陳徹抓狂的同情!

  「沒事,總會有解決辦法的,我幫你尋幾個偏方好了。」慕嫿理解般頷首,煞有介事的安慰陳徹,「等我從京城回來,偷偷抄一個藥方給你。」

  陳徹呆若木雞。

  「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儘管放心就是,那張偏方有人成功過,對男子的隱疾很有好處。」

  「你是故意的?!」

  陳四郎上前兩步,恨不得堵住慕嫿的嘴,以慕嫿的聰明不該……不該故意曲解他的意圖。

  慕嫿無辜般揚起臉頰,困惑般反問:「故意什麼?」

  胖丫站在門口,望著互相對視的兩人,提醒道:「小姐,我覺得您誤會陳四郎了,他不是銀樣蠟槍頭。」

  陳四郎回頭,深沉的眸子死死盯著胖丫。

  小丫頭微微側頭,不安攪動雙手的手指,「陳四郎沒有隱疾,用不上您的偏方。」

  匡當,門口傳來瓷器落地的聲音。

  幾縷茶水在門口蜿蜒流淌,一道驚訝的聲音傳來,「四弟……身體不適?」

  慕嫿強忍住笑,緩緩起身越過呆滯的陳四郎時,舉起手臂,猶豫半晌才慢慢落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一下,看向門口處俏麗般的人影:

  「給你兩位嫂子找個好人家嫁過去吧,她們不當為一句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幻想耽擱青春年華,亦不該再為陳家做牛做馬,女孩子不容易,嫁為人婦亦不容易,守寡……對女子來說就是折磨和精神上的摧殘。」

  手掌感到陳徹肩膀緊繃的肌肉紋理,顯然他是聽進去了。

  慕嫿收回手臂,垂放下來,繼續說道:「你的父母固然有錯,但造成眼下局面亦有你一份功勞。」

  「……慕嫿……」

  「我不是說靜園門口那兩首詩詞。」

  慕嫿一句話便讓陳徹住嘴了。

  「他們未必理解你的志向和抱負,亦不可能幫上你,以後的仕途全靠你自己打拼經營,你不該因為他們不懂你,不明白人心險惡或是宦海艱難就不同他們說。」

  慕嫿稍稍頓了頓,望著門外,輕聲道:「鴻鵠瞧不起燕雀,所以燕雀不可能知道鴻鵠的志向,當然燕雀永遠做不了鴻鵠,但是起碼它不會給鴻鵠添亂!」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8 AM

第四十四章 救人

  「以後你也不願意見到,你的父母和至親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再做一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顧盼生輝的女孩子唇邊噙著自信的微笑。

  陳徹再一次看呆了。

  她這是在幫他?關心他?

  「畢竟像我這般恩怨分明的人太少了。」慕嫿尾音高挑,一臉得色,「換一個人,陳四郎,你這關怕是很難過。」

  慕嫿走到正堂之外,在陽光下她是那般的耀眼璀璨,自誇的話語不顯得突兀,只覺得她還算謙虛。

  「似你這樣的木頭也太少了,明明是個女孩子,比男子的心還……大!」

  胸襟寬廣,恩怨分明,這是慕嫿的優點。

  然對被慕嫿撩撥得春心蕩漾的少年卻是一道很難邁過去的坎兒。

  陳四郎緩緩握緊拳頭,慕嫿,我會補償你!

  無論你需要,還是不需要。

  不是因父母虧欠你,而是他想保護慕嫿,那個令他心動,令他有時恨不得死死……禁錮在他懷裡疼惜寵愛的女孩子。

  咕嚕嚕,井口那邊傳來提水的聲音。

  慕嫿看過去,一位婦人打扮衣著樸素的女子費勁搖動軲轆,她身體幾乎探到井口……垂下幾縷髮絲黏在額前,纖細的胳膊費力去提盛滿水將要被搖至井口的木桶。

  突然,綁在木桶上的繩子斷了,木桶瞬間掉落入深井中。

  打水的婦人身體一歪,沒能抓住木桶,卻因慣性,頭部朝下向深井中栽去。

  「啊,啊。」

  她高聲尖叫,雙手亂抓,期望能抓到什麼穩住身體。

  陳家這口井是深水井,跌進去的話,輕則重傷,重則喪命。

  陳父陳母他們怕慕嫿報復,一早帶著陳小妹躲到後院餵豬,割草去了。

  前面只有還在正堂中的陳四郎和在正堂門口不遠的弟妹,這兩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擔,都是沒力氣的。

  三弟妹防備著她,雖然她們都是陳家的寡婦,可弟妹更年輕,平時更得公婆的喜愛,娘家也比她娘家更有臉面一些。

  她們妯娌關係平平,偶爾還會互相下絆子,弟妹是不可能救下她的。

  感覺手臂被人拽住,她趕忙借力穩住身體,趴在井口喘著粗氣,「好險,好險。」

  是誰幫得她?

  當她看清楚面前站得少女時,露出驚訝之色,「慕嫿……慕小姐。」

  哽咽說不出更多的道謝話,她臉上浮現一抹愧疚和感激。

  慕嫿竟然在危機關頭不計前嫌救了她一命。

  因慕嫿同陳四郎定親的事情,她在外面沒少說慕嫿的壞話,去左鄰右舍串門時,也總說慕嫿嫌貧愛富,性情暴躁,偷聽到婆婆從京城帶回來的消息後,她更是把慕嫿貶低到極致。

  這些閒言碎語,慕嫿不可能不知道。

  慕嫿彷彿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一抖麻繩,井裡傳來麻繩擊打水面的聲音,「走你!」

  砰,落入井水中的水桶好似長了翅膀,伴隨麻繩的晃動,飛出了井口。

  不說一旁的胖丫,就是聽見尖叫聲趕過來的陳母等人也一起見證了奇跡。

  陳四郎站在正堂門口嘴角微微翹起,眸中閃過不容錯辯的欣賞,亦有一分自愧不如,以及淡淡的感激。

  倘若是他,面對曾經敗壞自己名聲的人會施以援手嗎?

  在危難時,多想一會兒,那人就沒命了。

  慕嫿……她尊重每一條生命。

  不是胸襟寬闊,生性善良,又是什麼?

  她純碎澄澈得令所有非議羞辱過她的人汗顏。

  「我教你一種綁繩子的方法。」慕嫿一手提著木桶,彎下腰來拽住麻繩,對陳家寡婦道:「易學簡便的方法,承重力強,活結不容易開,學會以後,你再提水輕易不會再出意外,除非麻繩突然斷掉了。」

  陳二嫂抹著眼淚,哽咽連連道謝。

  慕嫿講解一遍用麻繩打結的方法,問道:「可看明白了?」

  「……嗯,嗯。」

  「我還是再做一遍。」慕嫿雖然見她連連點頭,但明顯她心不在焉,很顯然心思沒用在打繩結上面,抬頭看向陳四郎,「你過來,好好看看,一會兒再講給你嫂子聽。」

  陳四郎猶豫片刻,走過來且緩緩蹲在慕嫿身邊,難得乖順聽話,認真看慕嫿的手指靈活在麻繩中穿梭。

  她的手指有厚厚的繭子,比他嫂子手上的繭子還要厚。

  陳四郎悄悄瞄嚮慕嫿臉龐,以前慕嫿頂著一張掉脂粉的白臉令人不敢近視,洗去脂粉後,慕嫿明艷漂亮,然她的皮膚細看之下顯得粗糙和暗黃,稍稍拉低她的好顏色。

  「你看我做什麼?該看得是繩子!」

  慕嫿熟稔般抬手給了陳四郎腦袋一下子,「我臉上有花?還是突然變漂亮了?」

  女孩子都在意是否美麗。

  既然她是女孩子,也要同多注意一點。

  她記得幾個保養皮膚的方子,當時還是……橫豎能用上的,過不了半年,她臉上的肌膚一定會有所改善,變得粉嫩白皙!

  陳父等人倒吸一口涼氣,每次有人碰陳四郎的腦殼,四郎總會大發脾氣。

  萬一四郎同慕嫿發脾氣……額,陳父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笑容燦爛有點似傻兮兮的少年真是他兒子?

  陳母腳邊的小黑吐著鮮紅的舌頭,死命搖晃尾巴,嗚嗚低聲叫著,盼望慕嫿的手愛撫自己的狗頭。

  「四哥同小黑撒嬌時,有點像呢,是不是,三嫂?」

  「……」

  陳三嫂緊緊抿著嘴唇,慕嫿和陳四郎談笑風生,他們之間的默契熟稔,深深刺痛她的眼睛。

  慕嫿到底是否動心還看不出,畢竟慕嫿身上沒有女孩子面對心上人時的羞澀,靦腆。

  然陳四郎看慕嫿的目光專注且隱隱發亮。

  她多希望四郎能那般看自己呀。

  慕嫿再一次示範後,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漬,笑道:「你若是要增強體魄,不如每日打水,一來可以讓你嫂子輕鬆一點,二來……效果絕對比你方才練得莊家把式強。」

  「我練得有那麼差?」陳四郎聽出她的嫌棄意味,不服的反駁,「我只是剛開始練。」

  「下盤不穩,腳下無根,碰上高手……你就是被擒拿的命,增強體力還不如多做一些打水砍柴的活兒。」

  慕嫿背對著陳徹擺了擺手,「要不就多讀幾本書,留下點錦繡文章,銘傳青史。」

  「你沒有習武的天分,想要文武雙全,等下輩子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9 AM

第四十五章 偶遇

  慕嫿背影瀟灑般消失在門口,陳四郎原地站了半晌,愣是沒想過去送慕嫿。

  「她真是一如既往的討厭!」

  陳小妹憤恨不平的嘟囔,雙眸卻閃爍著一抹失落,慕嫿都沒有看她,只同四哥說話!

  「四弟。」

  「四郎,快放下,水桶我來提……」

  在陳家人詫異驚訝的目光下,陳徹踉踉蹌蹌提著盛滿水的水桶向一旁的水缸走過去。

  幾人飛快跑過去,他抬手阻止,咬著牙用沒有受傷的胳膊提水,將水倒入水缸後,長出一口氣,慕嫿也是做慣提水的活兒,小小的慕嫿只怕沒有水缸高就要負責一家人的用水……莫名陳徹心頭一痛,倘若他是慕嫿,肯定比以前的慕嫿還要偏激過分,死命報復永安侯府。

  陳母猶猶豫豫的開口,「四郎,你別聽慕嫿的,她沒按好心,這些粗重的活兒讓你嫂子做就是,你的手是拿筆寫文章的。」

  「是啊,四弟,我們能應付。」陳三嫂趕忙接口,「科舉將近,你別為家務雜事分心,爹娘盼著你高中,況且你胳膊的傷還沒好利索,本當靜養的。」

  陳徹背對著幾人,輕輕歎息一聲。

  又被慕嫿說准了!

  她好似長著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清澈溫柔,令人無所遁形。

  「四郎愛吃的補品還在火上燉著,我這就去取過來。你快進屋歇息一會兒,看看書,做做詩都好。」

  「三嫂,你放手。」

  陳徹用力扯開三嫂,不讓她在靠前搶奪手中的水桶。

  「四郎……」

  女子面帶一絲委屈茫然,楚楚可憐,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有些話,我該同兩位嫂子說一說。」

  陳徹下定決心,轉身面向站在院子裡的親人,「爹娘,皇上鼓勵寡婦再醮,她們還年輕,不該為兄守寡,亡兄又沒留下血脈子嗣,不如放她們嫁人去。」

  「四郎,我……我不改嫁,是不是慕嫿同你說了什麼?她想報復我是不是?」

  「三嫂?」

  「你閉嘴!」

  陳小妹徹底呆住了,面目猙獰的人就是她記憶中溫婉善良的三嫂?以前三嫂不曾喝止過她,待她很溫柔和善的。

  陳徹淡漠的說道:「頭嫁由父,再嫁由己,我們陳家不會強迫你改嫁,但我會同官府報備一聲,聖上新政之一便是可以去衙門記錄尋求改嫁的寡婦姓名,由官府安排改嫁事宜,於你和於陳家都有好處。」

  一旦鬧到官府,她就成了賴在陳家不肯改嫁的女人,對她的名聲有損,陳徹更不可能娶一個這樣的女人了。

  「四郎,你忘了我是如何待你的,你說過許諾我永遠留在陳家。」

  「我是說過,然我說那句話時是把你當做嫂子!」

  陳徹冷冰冰的,顯得很是無情,絲毫沒有因女子可憐哀求而動容,轉身對看呆了父母道:「倘若你們真正為我仕途著想,盡快安排嫂子改嫁,或是放她們大歸。」

  「四郎……」陳母捨不得家裡少了使喚的人,「安排她們再嫁,咱們還要出一份嫁妝,家裡著實是……拿不出銀子,不如等你高中後再說,到時候也能找個更好的人家。」

  她希望用緩兵之計慢慢軟化四郎的態度。

  一旦四郎今年中不了,她還能繼續使喚兒媳婦幾年。

  四郎高中,陳家就能躋身望族豪門,富庶起來後她完全可以買奴婢使喚,也就用不上她們了。

  「爹娘不知,科舉亦要查看品行,長年同寡嫂同處一室,上官許是認為我品行不端,做得再好的錦繡文章,考官都可罷黜。」

  陳徹知曉怎麼說才能讓父母聽自己的,繼續說道:「人心險惡,爹娘本就不是個精明的,耳根子又軟,這才出了我同慕……慕小姐的婚事變故,咱們家已經成了宛城的笑柄,你們還想讓我名聲更差一層?況且萬一有人因不想我高中,放出我同寡嫂不清不白的流言,或是你們又因眼前的銀子被誰利用了,做出一些我同她的親密舉動。」

  「那樣的話,兒子可就真沒法子參加科舉了。」

  「您也不想我苦讀十餘年就這麼……這麼……」

  陳徹的話語令陳母陳父打了個哆嗦,陳母猶豫問道:「有這麼嚴重?你沒吃過虧啊。」

  慕嫿又說對了,他把一切的困難都背在身上,反倒令父母不知前途艱險,再放任下去,見識淺薄的父母一定會拖自己的後腿。

  還有小妹和小弟也當多用點心思教導。

  「我慢慢同您兩位詳說。」陳徹率先走進正堂,坐在慕嫿坐過的椅子上,彷彿還殘留著她身上的香氣。

  慕嫿一顰一笑宛若還在眼前一般。

  陳徹慢慢握緊放在桌上的書卷,那卷書是她拿過的,還讚他的字寫得好。

  ******

  向京城疾馳馬車中,慕嫿剝著栗子,望著外面春光明媚,上清水秀的景色。

  官道兩側種植一派垂楊柳,柳葉隨風輕輕擺動,宛若少女纖細的腰肢,柔軟輕盈。

  「就這麼放過陳家?」胖丫憤憤不平,「就算他們不是主謀,可也沒少敗壞您的名聲。」

  慕嫿回頭看了氣鼓鼓的小丫頭一眼,笑道:「寬恕是一種美德。」

  「小姐……」

  「然我永遠無法具備這項美德啊。」

  慕嫿遺憾般聳了聳肩,輕聲道:「最難還得是人情債,我要陳四郎背負一輩子,替他的父母!」

  她總不能當著陳四郎的面毆打陳父陳母一頓,不說陳四郎不會眼看著,就是她對上了年歲的老者也下不去手。

  「宛城不利於我的流言蜚語最近已經少了許多,等太后娘娘的壽宴之後,宛城人會徹底明白,我——我有多重要!以前他們對我諸多中傷,明日我令他們高攀不起!」

  「小姐,您好不謙虛。」

  「過於謙虛,就是虛偽了。」

  慕嫿把栗子塞進胖丫的口中,笑盈盈的問道:「那你喜不喜歡你家小姐我啊?」

  胖丫臉頰通紅,手足無措。

  突然,馬車一頓,外面傳來車伕的聲音:「慕小姐,馬車壞了。」

  慕嫿伸手穩住胖丫前傾的身體,詢問道:「損壞的嚴重嗎?」

  「看光景一時半會修不好。」車伕內疚的說道。

  慕嫿下了馬車,隨著車伕檢查壞了地方,一輛馬車從旁路過,走出幾步後停下來。

  車簾挑起,露出少年昳麗如玉的臉龐,「慕小姐的馬車壞了?不嫌棄的話,我稍慕小姐一程可好?」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49 AM

第四十六章 無辜

  少年溫潤如玉,溫柔端方,不失親切又很有禮貌,聲音宛若溪流擊打石頭,清脆乾淨。

  明明是邀請女孩子同坐一輛馬車,聽不出任何居心叵測。

  一如世人對他評價,最為傑出的端方君子!

  胖丫多看少年幾眼,一身淺藍衣服,袖擺寬大,美玉墜於髮髻,飄然瀟灑,風流天成。

  「……柳公子。」

  慕嫿同樣被柳三郎卓絕的容貌氣質打動,說話都放低了戒心,「好巧,好巧啊。」

  柳三郎唇邊噙笑,「是很巧,我進京拜會一位長輩,慕小姐可願意同行?」

  車伕在此時實時的說道,「一會半刻怕是修理不好馬車,損壞得太嚴重了。」

  慕嫿看了看臉龐黝黑的車伕,又看了一眼誠心相邀的柳三郎,壓下心頭的疑慮,和柳三郎同坐一輛馬車,吃虧得人……絕對不是她!

  雖說她不願意同柳三郎接觸太多,然柳三郎著實養眼,總是令她無法拒絕。

  何況今日本就在陳家耽擱久了一點,午後再去拜訪夏五爺顯得很失禮。

  駑馬她在行,修理馬車,對不起,她沒做過,完全搞不懂。

  在馬車停下時,就從馬車上下來的書僮垂手恭敬的站在馬車旁邊,低眉順目,極是老實。

  只是眉清目秀的書僮眉梢不自然的抽搐,默默念叨,慕小姐快答應下來!快答應下來!

  否則還不知他家公子又給自己下怎樣難搞的命令。

  「麻煩柳三郎了。」慕嫿從容跨入馬車。

  眼見馬車只有一排座位,她稍稍一頓,柳三郎向左移動了一寸,溫柔的笑道:「都是街坊,本該互助。」

  是啊,他們還算是鄰居呢。

  書僮再一次默默非議,就沒見公子爺對別人這般『煞費苦心』,不僅弄壞了慕小姐的馬車,還隱藏在陳家門口盯梢,再製造『偶遇』。

  不是他知曉公子爺不喜女色,他都要懷疑公子爺對慕嫿起了好色之心。

  「慕小姐不是擔心在下不軌吧。」

  柳三郎端起茶盞,慢悠悠斜睨慕嫿,「你一向爽快大方,怎還學得扭捏起來了?」

  慕嫿明知柳三郎用激將法,她還是『中計了』,「我給了柳三郎你後悔的時間,回宛城後,你可不許說我佔了你的便宜!」

  柳三郎好笑般搖頭,「慕小姐是女孩子,這話該我來說才對。」

  「可你長得比我好看嘛,要財有財,要貌又貌,還是眾人稱頌的君子典範,怎麼看都是聲名狼藉的我佔便宜了。」

  慕嫿乾脆利落的坐下來,渾然無察她離著他是那麼近,手指在椅子上劃過時碰觸到柳三郎的袖口,慕嫿不客氣端起茶壺,用空放的茶杯斟茶,輕輕品了茶水,燦爛一笑:「不謝。」

  柳三郎清澈溫柔的眸子閃過一抹暗影,輕輕敲擊馬車壁,「走,去京城。」

  「是,公子爺。」

  書僮和胖丫自然坐在馬車外面,誰也沒提進馬車中的話。

  他們兩個傻白甜還是坐在外面好,省得進去礙眼不說,一會兒,那兩位人精子打起來了,他們也能早早躲開。

  不是他們不保護各自的主子,而是那兩位之間爭鬥用不上他們幫忙。

  貿然插嘴只會給主子添亂。

  明明和風細雨般說話,莫名奇妙就會偏向另外的方向,劍拔弩張,暗潮湧動!

  等到馬車走遠,一直忙著修理馬車的車伕直起腰,摸了摸懷裡的錢袋子,咧嘴無聲的笑了,柳公子出手真是大方啊。

  車伕對西方拜了拜,祈求財運滾滾,順便求神佛保佑柳公子追慕小姐成功。

  柳公子和慕小姐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造地設一對璧人。

  「因要拜見長輩,不好讓他等急了。」柳三郎臉上露出幾分靦腆,氣質越發顯得溫雅。

  「沒事……」

  慕嫿突然手臂僵硬住了,食指揉了揉太陽穴,不確定的問道:「方纔你邀請我乘坐馬車去京城,還是邀請我一起去拜見你的長輩?我記憶不大好,有點記不全你說過的話,何況你知曉我讀書少,理解能力差……柳三郎你是君子啊,不會故意坑我吧。」

  柳三郎靦腆的笑容越濃,眸子閃爍,溫柔道:「都一樣嘛,慕小姐不必擔心。」

  「不一樣,好不好?」

  慕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所以說她最最討厭君子了!

  她拖著下顎琢磨著,現在下車還來得及嗎?「我真該騎白雲去京城,騎馬去京城不僅可以和胖丫同乘一騎,現在早就到京城了。」

  不至於因為馬車壞了,被柳三郎拿話套住!

  「你原本打算騎白雲去京城?」柳三郎問道,不願讓慕嫿想到脫身的計劃,「就是你從木瑾手中得到的西北良駒?」

  慕嫿微微頷首,「出門牽馬時,我突然想到木瑾弄丟英國公府寶馬的事情,京城勳貴人家許是都聽說了,我再騎白雲去,好似故意落木瑾的面子,所以我……」

  「慕小姐,咱們不說知根知底,但也不是不瞭解彼此脾性的陌生人,你打算怎麼落木瑾的面子,直說好了。」

  柳三郎不信快意恩仇的慕嫿怕木瑾丟臉。

  她連朝廷第一勳勳英國公,以及新貴將門沐國公府都不在意,木瑾又算得了什麼?

  「哎呀。」慕嫿羞澀揉了揉鼻尖,嗔怪柳三郎太過坦誠。

  柳三郎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你是打算太后壽宴的馬球賽上……」

  「是啊,我交了幾個好朋友,她們騎得馬發揮不出優勢,既然我有十幾匹好馬,借給她們騎也不算過分,還能凸顯我們的友誼,進而替宛城爭光!」

  慕嫿輕聲詢問多智的柳三郎,「我這麼決定沒有毛病吧?!」

  「在太后壽宴上?」

  「嗯哼。」

  「在滿朝文武,權貴名門面前?」

  「嗯哼。」

  柳三郎後背湧起一層的白毛汗,帶了一絲惱意,「你還敢嗯哼?!」

  慕嫿喝著茶水無辜的說道:「本來我就是這麼打算的,不說嗯哼豈不是騙你?你冷靜冷靜,深呼一口氣……其實馬球賽很簡單,宛城閨秀一定會贏的。」

  這根本就不是輸贏的問題!

  他大早晨起來著急進京……還不是想讓慕嫿少負擔一些。

  一片苦心都餵了狗,柳三郎揉著發緊的額頭,可以想見英國公臉色有多難看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0 AM

第四十七章 鄰居

  柳三郎感覺喉嚨乾澀,不自覺吞嚥口水,琢磨好一會兒,低垂眼睫說道:「此次太后娘娘壽宴,京城百姓和朝廷上官員勳貴都很重視。」

  慕嫿微微頷首,意味深長的問道:「畢竟是太后娘娘六十整壽,自從太后娘娘歸還皇上玉璽後,皇上也當適時表現出對太后娘娘的孝心,前兩年那場大病,怕是連太后娘娘自己都沒想過能活到六十整壽!」

  兩人目光撞到一處,從彼此眼中看出一絲端倪,幾乎同時露出會心的一笑。

  柳三郎目光投向車窗之外,心頭隱隱有股暢快身心愉悅,好似結交了志同道合的知己,有些話不需要明說,慕嫿便會知曉。

  心有靈犀是知己相交時最希望達到的。

  他竟然同慕嫿彼此有了默契?

  就連他的兄長和母親,甚至慕雲都未必能跟上他的思路,慕嫿明白他!

  慕嫿繼續慢悠悠品著香茗,柳三郎用得茶葉清淡雅致,回味悠長,符合她的口味,不如……多喝一點,他總不會計較的。

  「皇上二十歲登基,直到三十歲才親自掌握玉璽,太后娘娘垂問政事長達十餘年。」

  柳三郎聲音很輕,完全聽不出他對皇帝和太后之爭上有任何的主觀意見。

  慕嫿寬茶的手微微一頓,嘴角扯出一抹瞭然的甜笑。

  柳三郎逐步向五年後的魏王世子轉變啊,褪去質樸的衣衫,換上親王世子的華衫朝服,僕從屬下前蔟後擁,百官俯首帖耳,他將是怎樣權柄赫赫而又風光無限。

  肯定同現在文雅的君子風度不一樣。

  「太后娘娘攝政,國泰民安,六畜興旺,百姓安居樂業,太后娘娘並沒辜負先帝的托付,當今有此娘親,既是身體孱弱的皇上之福,又是大秦社稷江山之福。」

  慕嫿明確表露出對太后娘娘的敬意。

  一個後宮的女人能用手腕震懾住先帝駕崩時的……亂局,輔佐自己的兒子坐穩皇位,近十年的攝政令大秦帝國繁盛昌盛,萬民歸心,太后娘娘著實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手腕和智謀不弱於男子。

  正是前年那場幾乎要了太后娘娘性命的重病令她歸政皇上,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重病,慕嫿甚至懷疑再過幾年,太后娘娘會不會廢了皇上自立為皇?!

  世間再出一個女皇帝。

  不過慕嫿的靈魂困在靈位上時,聽過十年後的大秦帝國,比如今更繁盛富強。

  當今陛下同樣是一位千古明君。

  掃六合,平八荒,締造一個更加強大的帝國。

  只是寺廟裡求姻緣的女孩子比較多,她灌了滿耳朵後宅八卦,如意郎君,女孩子對朝廷上的事極少提起。

  即便偶爾說起,也都是說魏王世子有多厲害,做了什麼驚天地的大事,或是說吏部天官陳四郎有多廉潔奉公,掃盡天下貪官!

  再有便是錦衣衛都指揮使慕雲又抄了哪個大臣的家?!

  慕嫿突然笑出聲來,她認識得人都是未來的大人物,一個個都是金大腿,然而……她只想在旁邊看他們風光就好。

  倘若心情好,她可以畫幾幅他們青蔥年少時的畫像送給他們做個紀念。

  柳三郎疑惑看過來,俏麗明艷的少女巧笑嫣然,顯得極為是開心。

  她的笑容帶著點狡黠,帶著點玩味,令他再難移開眼。

  柳三郎並不意外慕嫿敬佩太后娘娘,畢竟似慕嫿這樣的女孩子很難不佩服太后娘娘,從一個餵馬的宮女走上太后的尊位,刨除他對太后娘娘的戒心,連柳三郎自己也對她充滿敬意。

  「你進京見的長輩是誰?」慕嫿好奇的問道,「按說你不是該在宛城刻苦攻讀嗎?這時候著實不適合去京城,太后娘娘壽宴將近,京城上下正忙著籌備壽宴,各方勢力犬牙交錯,便是宦海沉浮多年的人都得小心翼翼應對,不敢有絲毫大意。」

  柳三郎沉默下來,這些事他何曾看不明白?

  甚至他比慕嫿看得更深,朝廷上一團和氣,皇上和太后娘娘母慈子孝,暗地裡多少紛爭數都數不過來。

  稍有不慎,一腳踏空,他所經營的一切都有可能前功盡棄。

  然他不放心……永安侯或是英國公報復慕嫿,怎麼辦?

  唯有親自進京一趟,同那人交代承稟一番,慕嫿才有可能無拘無束的參加馬球比賽。

  其中原因慕嫿許是一輩子都不知道。

  當然他沒打算告訴慕嫿,或是讓慕嫿感激。

  慕嫿心頭一動,莫非柳三郎私下見魏王?!

  魏王的事……她聽說得不多,只知曉魏王有點志大才疏,不過魏王比當今聖上好似更得太后娘娘的歡心!

  前世時,每年她都要給魏王送賀禮的,魏王的喜好比較特別……給魏王妃送賀禮是後奼女人安排,可給喜好特別的魏王送賀禮就要她親自出面了,當時她被賀禮折磨得欲仙欲死。

  好在如今她不用再費那份心思了。

  今生她只是個宛城女地主,高攀不上貴極人臣的魏王。

  慕嫿下意識挪動身體,遠離柳三郎。

  柳三郎眸子微暗,淡淡說道:「只是向長輩請教一些書本上的難題,並不會在京城逗留多久。」

  最後,他又加了一句,「拜望完長輩,慕小姐處理好事後,我還可以捎慕小姐一起回宛城。」

  「不……這就不用了……」

  慕嫿可不願意回宛城還同柳三郎同坐一輛馬車,「京城繁華熱鬧,我想多逛逛,在京城停留幾日。」

  柳三郎識趣的點頭,雲淡風輕的說道:「京城的確名勝風景極好,慕小姐久居關外想來沒去過京城名勝,橫豎我也不忙,咱們又是鄰居,我帶慕小姐四處逛逛,西山的紅楓,北海的鏡湖,還有京城城隍廟等等地方,我都很熟悉,能說出不少的典故。欣賞美景,有同行的鄰居才能盡興。」

  鄰居?

  又是鄰居?!

  慕嫿恨這個詞。

  「耽擱柳公子科舉不好。」慕嫿覺得自己還可以拯救一下,努力擠出一抹擔心來,「這次大比據說匯聚了天下所有的大才,競爭之激烈亙古未有,若想金蟬折桂,你不可大意啊。」

  「你認為我會輸?」柳三郎自信回了一句,「輸給誰?陳四郎?」

  慕嫿輕輕一笑,「沒準哦。」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1 AM

第四十八章 截人

  陳四郎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同科六首狀元!

  慕嫿不信任的目光令柳三郎如玉的面部稍顯僵硬,沒有一個少年願意在自己在意的少女面前承認不如別人。

  尤其是柳三郎是驕傲到骨子裡的人。

  「你們要做什麼?」

  馬車外傳來書僮的驚呼聲音,「公子爺,有人擋路。」

  柳三郎眸子一怔,宛城離著京城不遠,如今國泰民安,就算有山賊路霸也不能在宛城至京城一線攔路搶劫。

  莫非是他暴漏了行蹤?

  令魏王妃發現了一絲端倪?!

  唯有讓魏王徹底在子嗣上絕望,他們出現才能撼動魏王妃,連魏王妃背後的太后娘娘都奈何不得他們!

  太后娘娘幾乎把魏王妃當做女兒般疼愛的。

  「慕嫿……」柳三郎只來得及伸出手臂,手卻不出意外的抓了一個空。

  慕嫿嘴上嚷嚷:「是誰?誰敢擋路?!」

  總算找到『逃離』柳三郎的借口了,她怎能不興奮呢?

  此時在慕嫿心裡無比感謝擋住道路的匪人,暗暗決定等一會交手放水一點。

  慕嫿乾脆利落挑起車簾,腳尖一點,柳三郎感覺馬車下沉一寸,慕嫿整個人已經飛出馬車,輕盈瀟灑的落在地上。

  「錦衣衛?!」

  看清楚堵住道路的漢子飛魚服,腰間掛著繡春刀,以及垂在腰間的錦衣衛北鎮府司令牌,慕嫿想到了一個人——慕雲!

  這群人絕對不是假扮的錦衣衛,在京郊假扮錦衣衛?再膽子大的匪患都沒這份膽量。

  何況他們只是堵住馬車並沒做出任何攻擊性的行動,反倒看清楚慕嫿後,領頭的男人一揮手,所有錦衣衛整齊劃一跳下馬來,畢恭畢敬的行禮:

  「見過慕小姐。」

  「慕小姐日安。」

  聲音還很洪亮,驚得在官道上行駛的馬車紛紛駐足偷偷看著。

  錦衣衛在民間的聲望尤為不好。

  自古以來特務機構的名聲就沒好過,抄家滅族少不了錦衣衛,打小報告也缺不了他們。

  在民間傳說中,他們就是蒙蔽皇上,迫害忠臣良將的罪魁禍首。

  哪裡有錦衣衛出現,哪裡就有殺戮。

  錦衣衛只留給百姓凶殘的印象,然今日他們竟然恭敬向一個女孩子行禮?

  那名女孩子雖然臉龐黑了一點,可眉目精緻,顏色極好,通身的氣派即便她衣著素淨,還是能看出她出身很好,瀟灑從容好似渾然天成。

  慕嫿的目光落在其中兩人的腿上,那兩人後背冷汗淋淋,早已經沒了麻木痛感的腿好似又疼了一下,當日是夜晚,他們還蒙著面,這都被慕小姐看出來了?

  ……

  真不愧是他們十三爺的妹子!

  「你們攔住柳公子的去路,所為何事?」

  慕嫿直覺慕雲同柳三郎認識,起碼他們是一夥的。

  自從嚮慕雲坦白她不是慢慢後,慕嫿就沒指望慢慢的二哥慕雲會對自己高看一眼。

  他當日毫無留戀的離開靜園,也意味著慕雲不會再管慕嫿。

  任由慕嫿自生自滅!

  慕嫿從不曾怪過慕雲冷漠,換做她的親人軀殼被孤魂野鬼佔據了,她興許還做不到慕雲那般理智,肯定會想盡辦法把孤魂從親人身體裡抓出去。

  「我是來見你的。」

  慕雲的聲音從馬車背後傳來,慕嫿立刻回頭,一身勁裝的慕雲騎在馬上,耀眼的陽光令慕雲蒼白病態的臉龐多了幾分健康的光澤,病弱的美少年目含溫柔,手中提著韁繩,胯下寶馬良駒為慕雲平添一抹硬朗。

  一旁的路人抽氣聲音此起彼伏,從不曾見過這般漂亮的少年。

  錦衣衛齊刷刷單膝跪倒,「恭迎十三爺。」

  「慕雲。」

  柳三郎眼見著慕雲催馬路過車窗,低聲問道:「你要做什麼?」

  慕雲揚起嘴角,向安坐的柳三郎拱手謝過,「舍妹勞煩你照顧了,從今以後,慕嫿有我這個兄長就足夠了。」

  「還有一句,多謝柳公子的提醒,是你讓我明白……」

  稍稍停頓片刻,慕雲即便同柳三郎交流,目光不曾離開過慕嫿,她不是慢慢,但有什麼關係?

  慢慢也會希望她能自己說出委屈。

  慕嫿就是他的妹妹,只要他還活著,就要好好的保護疼愛她。

  支持她的任何決定!

  「她身邊出現似柳公子這樣的少年,我很不開心呢。」

  「……」

  柳三郎啞口無言,食指煩躁般敲著馬車牆壁,當日他多什麼嘴,慕雲放棄照顧慕嫿,他還勸說慕雲……難得一次好意卻讓此時的柳三郎後悔不已。

  當時他勸說慕雲,是因為他發覺慕嫿太過吸引他的目光,令他心亂,他不願意被一個女孩子所左右,又不想令他側目的女孩子因為權貴威逼所凋零,才想著讓慕雲保護她。

  後來一些列事證明,他想錯了。

  慕嫿光芒牢牢吸引著他的視線,慕雲騎馬接近慕嫿,他很不舒服,亦很不開心!

  慕雲是不是也因為複雜的情緒才匆忙從宛城趕過來,甚至不惜暴漏其錦衣衛十三太保的身份?

  在通往京城的官路上,錦衣衛十三爺出現了,被都指揮使最為倚重的北鎮府司司指揮使是慕雲,這個消息怕是不用半日,永安侯府就會得到消息。

  一向看不起慕雲的永安侯會如何做?

  柳三郎深吸一口氣,肯定會是百般拉攏慕雲。

  如此一來,被慕雲疼寵的慕嫿應該很快會被永安侯夫人接回京城了。

  慕嫿可是牽制慕雲最重要的把柄。

  「慕雲……不,二哥。」慕嫿驚訝的問道,「你找我有事?」

  她還肯叫他二哥?!

  慕雲的眸子閃過一抹水光,嚮慕嫿緩緩伸出手臂,「慢慢……我帶你回京,好不好?」

  他知曉慕嫿的堅強獨立,很難有人影響慕嫿的決定。

  那句好不好帶著幾分的懇求。

  他沒能帶真正的慢慢榮耀回京,始終是他的遺憾。

  帶著慕嫿回京,是不是慢慢在天之靈不會怪他?

  他的愧疚肯定會少一點。

  單膝跪地的錦衣衛匍匐移開道路,跪在道路兩旁,一個個低垂腦袋,頭上的錦衣衛官帽亦是低垂,展現出臣服恭敬。

  慕嫿看清楚慕雲眼裡的懇求,心頭一顫,讓這麼漂亮的少年失望……她狠不下心啊。

  慕嫿瀟灑般翻身上馬,直接坐在慕雲身後,手臂向前一伸,一手環住慕雲的腰,一手奪過韁繩,回頭向柳三郎燦爛一笑,「我先走一步,駕!」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3 AM

第四十九章 故人

  被慕嫿單手攬在懷裡的慕雲身體僵硬如石塊,眼睫低垂,感覺到身後女孩子吐氣如蘭,慕雲的耳朵尖隱隱發熱。

  「慢慢……」

  「嗯?」

  慕嫿好奇的貼近慕雲,他臉色紅潤得有些不正常,記起慕雲從小受得磋磨不比慕嫿少,慕雲的身體狀況著實堪憂,「你哪裡不舒服嗎?」

  慕雲看著攔在自己腰間的手,「莫非你……你是男子?!」

  他著實無法接受慢慢身體裡住著男子的靈魂,然慕嫿表現出來的精氣神,既不似女孩子,又不全然似男子。

  「我當然是女孩子!」

  慕嫿一臉困惑,突然反應過來,故意緊了緊手臂,下顎拄著慕雲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會糟蹋慢慢的身體,我是如假包換的女孩子,從未想過再做男子。以後我會是個舒雅溫柔的女孩子,是一位賢妻良母,賢良淑德的好女人,只在家裡相夫教子,不會到處亂跑,或是插手外面的大事!」

  慕雲扯起泛白的嘴唇,他該相信嗎?

  肯定不會!

  只是他還是別說實話了,省得打擊到處處想做女孩子的慕嫿。

  「怎麼?你不相信?」

  慕嫿心頭有點沮喪,只要她說出那番話,胖丫不信,柳三郎笑得玩味,陳四郎……她沒同說過,陳四郎也會懷疑的。

  「我稱你嫿嫿可好?」慕雲不動聲色偏移無法回答的話題,避開讓彼此為難的問題。

  「行啊。」

  慕嫿亦覺得自己不該叫慢慢,「我還是稱你二哥,除了你以外,我沒同任何說過我不是慢慢。」

  「慢慢的痛苦委屈和從小到大的經歷,我都記得。永安侯夫人從來沒有奶過她,也沒在意過她,關外流放之地,能人還是不少的,我得能人看重指點一二,稍許變化也解釋得通。何況退婚的事令我徹底醒悟過來,沉重的打擊讓我幡然悔悟,大徹大悟,改了以前衝動易怒的脾氣,畢竟溫柔靦腆的女孩子才招人喜歡!」

  ……慕雲覺得橫在自己腰間手臂的主人同溫柔靦腆著實不搭邊。

  「倘若她們不信呢?」慕雲問道,慕嫿的改變不是拜過一個神秘的師傅就能解釋得了,「永安侯夫人心機深沉,她外表仁慈和藹,內則心狠手辣,你未必能取信於她。」

  「橫豎我給了一個解釋,永安侯夫人愛信不信。」

  慕嫿乾脆直接的回道,「她不找上門來,我也不會輕易放過她。我會讓她明白,毀掉一個女孩子的名節到底有多嚴重!」

  從陳家知道詳情後,慕嫿覺得想要過輕鬆自在的日子,先要解決永安侯府和木家的極品們。

  讓她們付出沉重的代價,除了給小慕嫿出口氣外,他們從內心害怕了,才不敢再打著各種各樣的旗號來糾纏她。

  「嫿嫿,你今日進京是去侯府?」

  「不是。」

  慕嫿坦誠的回道:「我同夏氏商行的夏五爺和夏七少年有過一面之緣,算是幫了他們一個小忙,聽說珍寶閣木家有心同夏氏商行合作?我打算親自登門同夏五爺談一談。」

  「夏家的男兒很重人情,誠實守信到是不錯。」慕雲消息靈通,低聲道:「你不知夏家的一位小姐近日即將封妃,聖旨和給夏家的封賞很快就會下來,夏家有了恩封民爵後,肯定會千方百計同勳貴交好,輕易不會得罪背後有永安侯做靠山的珍寶閣。」

  他擔心慕嫿會在夏家再次受辱!

  一個侯府和木家的棄女,在京城又有凶殘暴躁,刀砍生母傳聞的不孝逆女,夏氏商行怎可能因為一面之緣就站在慕嫿這邊?

  除非是他出面!

  慕雲暗暗琢磨夏家有何把柄?

  夏家進宮的小姐還算得寵,牽扯到後宮的寵妃,一時還不能用強硬的手段。

  當今聖上並非好色之主,然後宮佳麗亦不少。

  夏妃最近風光正盛,加封賢妃。

  同時宮中都在傳,夏妃有生男之相,天生富貴,福澤深厚。

  皇上如今有三位皇子,在多子多福的皇家,皇子略顯少了一點。

  最令人擔心得是皇上登基後,一直沒有皇子降生。

  已有不少的傳聞,皇上龍體不愈。

  最近幾年採選,內務府經常選好生養的女子入宮,所以夏妃才有機會入宮。

  「夏氏想讓自家的小姐在皇宮站穩腳跟,銀子和人脈關係少不了。」慕嫿漫不經心一笑,「人情其實在利益面前不值得一提,我不會天真到拿著順手而為的救命之恩找上夏家,那只會自取其辱。雙贏的買賣才能長久,當我給他們的好處大於珍寶閣,還怕他們不同我合作?」

  「我可是講道理的人,從不拿武力和救命之恩去要挾人。」

  「……」

  慕雲抿了抿嘴角,到底是怎樣的環境能養出她呢?

  遠遠見到一座氣勢雄偉的城池,慕嫿讓馬匹慢下來,望著京城厚重的城牆略有感傷。

  她曾經在祖宗靈位前發過誓,光耀明媚,振興家族。

  亦答應過他們,等打完最後一仗帶領袍澤兄弟去京城,享受京城的榮華富貴。

  她完成對列祖列宗的承諾,戰勝強敵,換來一頂國公帽子,令沐國公成為朝廷新貴。

  沐國公舉家榮耀回京,唯獨少了她。

  而她對袍澤卻失信了。

  沒能陪他們一起埋骨玉門關,她一個人來到京城。

  「嫿嫿……」

  慕雲感覺自己耳邊濕漉漉的,她落淚了?

  慕嫿深深吸了一口氣,逐漸平復翻滾的情緒,喃喃的說道:「活著真好。」

  活著可以親眼見到帝國的都城,聽到帝都百姓的聲音,感受到陽光,等她壽終正寢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再向袍澤們賠罪。

  「小姐,小姐。」

  胖丫被錦衣衛帶到京城城門口,見到慕嫿後,胖丫直接從馬上跳下來,快步走過去,拽住慕嫿的衣袖,「您是一路攬著慕公子來得京城?」

  慕嫿微微頷首,「有問題?」

  她亦見到胖丫是坐在錦衣衛身前的……慕嫿面容一囧,慢吞吞下了馬,乾笑道:「二哥,我……我完全不知道,其實你腰再粗壯一點,我也攬不住,許是就能讓你抱我了。」

  胖丫怯聲提醒:「您別說了。」

  再說下去,慕公子更顯得可憐。

  此時城門口傳來一陣歡呼聲,「啊,是沐國公世子,是嘉敏縣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4 AM

第五十章 親人

  一對盔甲明亮的侍衛簇擁兩輛奢華的馬車前行。

  其中一位少年將軍格外引人側目。

  慕嫿看著近在眼前那個長身玉立,風姿出眾的沐國公世子,又想起他纏綿病榻,氣息微弱的病弱模樣,幾乎有種窒息的感覺。

  沐世子微微側頭,臉上一片祥和,冠玉的俊臉哪有任何孱弱之態?

  離她戰死只過去不到一年,他已經能健康的騎馬,護送沐國公夫人和嘉敏縣主去寺廟上香了。

  不知他們是不是會去曾經禁錮過她靈魂的寺廟。

  慕嫿在去西北玉門關之前,最先做得便是找到那個寺廟,一把火燒燬供奉她靈位的佛堂。

  她不清楚靈位上還有沒自己的靈魂。

  也想不明白因果關聯。

  她只知道不能讓靈位繼續存在,再讓靈魂在靈位上困上十年!

  慕嫿突然有種莫名的鈍痛,在她心頭漸漸蔓延開。

  眼前這個健康英氣的沐世子,和那個只能依靠在床頭,病弱般笑著鼓勵她的兄長是同一個人嗎?

  她怎麼不認識他了呢。

  倘若她不是藉著這具軀殼重返人間,又恰好回到剛剛戰死的這一年,是不是永遠不可能親眼見到這一幕?

  是不是就不會覺得心痛。

  不,慕嫿微微仰頭,上蒼慈悲才讓她此時重返人間。

  她不曾畏懼死亡,亦不曾抱怨過誰,然此時心中的痛楚比當日戰死疆場時萬箭穿心更疼,比屍骨無存更令她痛苦難堪。

  「嫿嫿。」

  慕雲不明白慕嫿為何面帶哀傷,忍不住伸手緩緩握緊她的手。

  罕見得慕嫿的手溫度比他還要低,慕雲清澈眸子染上一層陰霾,莫名覺得是沐國公世子令嫿嫿難過。

  沐國公世子是朝廷新貴,頗受皇上的重視,因去年那場以少勝多的戰役而名聲大噪。

  他在疆場上勇敢無畏,孤軍深入,以及精湛的指揮天分,被帝國上下公認為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是未來帝國統兵征戰的不二人選,將來的成就亦不可限量。

  朝廷上已經隱隱有傳聞,未來沐國公世子有可能會封王!

  以慕雲此時的實力同前途無量的沐國公世子顯然不可同日而語,倘若沐國公世子令嫿嫿難過,他亦不會放過沐國公世子。

  陽光明媚,微風徐徐,向沐國公世子拋灑鮮花,香囊的女孩子很多,沐國公世子微微向表露欽慕之意的女孩子點點頭,溫柔的眸子好似落在她們每一個人身上。

  自然激起女孩子們更加炙熱的反應。

  慕嫿額前劉海遮擋一抹莫名湧上的淚痕,轉身低聲道:「我還要去拜訪夏五爺,不好在城門口耽擱太久。」

  隨即她轉過身去,快步沒入擁擠向前的人群。

  「二哥是錦衣衛十三太保之一,不當此時出現在夏家,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

  這是她急速離去時,在慕雲耳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語。

  她是怕他為難,寧可一人獨闖夏家。

  莫名的慕雲心頭蔓開一抹痛楚,回頭時正好同風光無限的沐世子目光撞到一起。

  沐世子眼裡閃過訝然,沒想到錦衣衛會出現。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掠過慕雲,望向一道在人群中穿梭的背影。

  「哥哥,你見到熟人了嗎?」

  馬車車簾挑看一道縫隙,甜美的聲音傳出來,亦有半張絕色傾城的臉蛋時隱時現,猶抱琵琶半遮面,令旁人認為她是一名絕色美人。

  沐世子默默搖頭,許是眼花了吧,溫柔笑道:「沒什麼。」

  「娘,您看哥哥又糊弄人。他肯定是見到美人了。」

  「最美的女孩子就是你,這世上怎麼可能有比嘉敏縣主更漂亮能幹的女孩子?!」

  沐世子笑盈盈的說道,寵溺之情溢於言表。

  他的妹妹可是太后娘娘親自冊封的縣主,剛剛回京便能在諸多閨秀中脫穎而出,獨得太后娘娘垂愛。

  「皇上都說妹妹是天下第一美人!」

  「……哥哥。」

  女孩子放下簾子,嬌嗔道:「不理你了,只會笑話我。」

  退回馬車中,她嬌笑著依偎進身邊一身素服,手腕上帶著佛珠的女人懷裡,撒嬌道:「娘。」

  清麗脫俗的眉眼流露出盈盈笑意,好似溫暖的陽光能驅散一的陰霾。

  正因為她的笑容令太后娘娘愉悅,她才能越過眾多閨秀被封為縣主,太后娘娘甚至欽定她的封號。

  嘉,美也,善也,亦有幸福吉祥之意。

  敏,才思敏捷。

  由此可見太后娘娘有多看重這位嘉敏縣主——沐樺。

  攬住她的女人並沒似往日一般愛撫順著她,而是目光凝重。

  「娘親,您怎麼了?哪不舒服?」她一臉關切,低聲建議:「倘若您不舒服,我們先回沐國公府,就別去寺廟燒香了。」

  過了片刻,沐國公夫人才緩緩的開口,「你可知方纔你哥哥在看哪?」

  沐樺狐疑的搖頭,「哥哥不是說了沒什麼嗎?我瞄了一眼,城門口好似站著幾名錦衣衛,許是因為他們,哥哥才分心了吧。」

  沐國公夫人緩緩閉上眸子,不由自主捻動撥動手腕上的佛珠。

  「娘為何一定要去寺廟燒香?」沐樺輕聲問道,「今日父親好似不大高興,一直悶在書房中,他都沒同我和哥哥說話。」

  兄長一改往日華服美飾,一襲戎裝加身。

  沐國公夫人打扮也比往日去寺廟素雅許多,連她也只能穿著素雅的衣裙,不能佩戴華美精緻的金銀首飾。

  「不必擔心你父親。」沐國公夫人撥動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嘴角扯出一抹嘲諷,認真吩咐身邊俏麗明艷女兒,「一會兒到了寺廟,記得按娘說得做。千萬不可對靈位不敬,你多恭敬她一分,以後你得到的好處就多一分,娘和你哥哥也會多疼你一分。」

  沐樺似懂非懂點點頭,「死者為大,我斷然不會在死者靈位前失禮。祈求她早日魂歸極樂世界,不受永世論輪迴之苦。」

  啪嗒,沐國公夫人一時沒能拿住佛珠,一直不曾離身的佛珠掉落在馬車上,珠子四處散落。

  沐國公夫人怔怔望著散落各處的佛珠,喃喃的說道:「出事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4 AM

第五十一章 恩師

  沐國公夫人一手扶著胸口,一手撐著裝飾奢華的馬車牆壁,懸掛在馬車上的寶石搖晃相擊,傳來清脆的響聲。

  清脆悅耳的聲音蓋住沐國公夫人喃喃的驚呼,「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什麼?」嘉敏縣主正伏下身子搜尋撿起散落的佛珠。

  她記得很清楚,母親很重視一直帶在手腕上這串漆黑的佛珠,便是最隆重的場合,她也寧可用袖子把佛珠掩蓋起來,也不會摘掉它。

  「娘,您別著急,佛珠顆粒都掉在馬車裡了,一會兒等到了寺廟,我讓僕婦仔細查找,佛珠絕對不會少上一顆的。」

  嘉敏縣主手中捧著兩顆撿起來的佛珠,漆黑的佛珠隱隱有股暗芒,好似一雙人眼兒。

  「啪。」沐國公夫人狠狠打落女兒的手掌,佛珠再一次滾落。

  「娘!」嘉敏縣主先是一驚,隨即被母親狼狽的樣子嚇了一跳。

  她顧不上手腕不被母親一巴掌打得紅腫,連忙扶住沐國公夫人,冰冷的觸感顯示母親身體狀態很差,「您到底是怎麼了?不舒服嗎?」

  沐國公夫人怔怔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兒,神色複雜且用微涼的手指撫過嘉敏縣主的臉龐,「樺兒,別怪娘,千萬別怪娘,娘已經……已經盡力了。」

  嘉敏縣主心中疑慮更重,唇邊卻綻放出美好至極,溫暖人心的笑容,「娘親寵我,疼我,待我極好,我怎會怪您?」

  稍微一頓,她眨著天真純淨的眸子,輕聲寬慰道:「何況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倘若女兒嫌棄抱怨母親不公允,便是女兒的錯處了,是您給了女兒生命,撫養栽培女兒,女兒絕不會因……因您更疼愛哥哥,就認為您偏心,不疼我。」

  說到最後,沐樺尾音中帶出一抹嬌纏來,「娘,女兒永遠永遠不會怪您,畢竟是您生下的女兒啊,沒有您費盡心思謀劃,哪來得我和哥哥今日?」

  母親雖是沐國公的正妻,然沐國公最是心疼側夫人劉氏。

  劉夫人生下沐國公庶長子。

  倘若不是兄長爭氣,國公府哪裡還有母親和他們的位置?

  早就被從小就同沐國公定親,最後因娘家敗落,不得已只能做妾的劉氏壓得抬不起頭。

  沐國公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眸子冷靜果決不少,「樺兒不會怪我,好,我也是為了你們啊。」

  然而她的胸口還是沉悶,傳來隱隱的劇痛。

  「娘,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嘉敏縣主再一次建議道:「等您身體好轉,我再陪您去寺廟多住幾日,還願燒香不必急於一時,這一年您時常佈施貧寒百姓,拿出大筆銀子為菩薩重塑金身,廣佛寺香火逐漸鼎盛,也是因為您,今日您身體不適,不去寺廟,菩薩有靈的話,不會責怪您。」

  沐國公夫人搖頭道:「你不明白,無論如何我都要去廣佛寺……」

  親眼看看,到底出了怎樣的意外!

  否則她如何能放心得下?

  「把你哥哥叫進來……」沐國公夫人止住口,拽住嘉敏縣主,改口道:「算了,別告訴你哥哥,這件事……你不得同任何人提起。」

  「女兒明白。」

  嘉敏縣主所有所思般點頭,乖巧般應喏。

  馬車裡動靜外面自然聽不到,然騎在寶馬良駒的沐國公世子再不似剛才溫柔同向他投擲鮮花香囊的閨秀們互動,心不在焉般想著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還有那名錦衣衛看他的目光……隱隱泛著不悅。

  他得罪錦衣衛了?

  以沐國公府今日的地位,以及他很受皇上重視,倒也不怕錦衣衛下絆子。

  然被錦衣衛盯上總是一個麻煩,他得想辦法解決這樁事。

  他已經被冊為沐國公世子,又有傾世的戰功護身,庶出兄長不再是他的對手,如同母親所言,他不能給庶兄機會!

  畢竟父親更疼愛庶兄!

  馬車行駛出京城,沿著官道行駛,沒有閨秀和百姓們的圍觀擋路,馬車行駛的速度很快。

  不過一刻鐘功夫,馬車來到京城西邊的廣佛寺。

  以前廣佛寺在京城只是一般的寺廟,香火不好不壞,自從沐國公夫人時常在此處禮佛,且為菩薩重塑金身後,廣佛寺的香火一夜之間旺盛許多。

  前來拜佛許願的人多了起來。

  廣佛寺受菩薩庇護,求籤靈驗的事情漸漸在勳貴和百姓中間傳開。

  尤其是廣佛寺新任主持是個佛法高深之人,聽過他登台講經的人總有茅塞頓開的感覺,還曾出現過佛光普照的神奇景象。

  何況廣佛寺求姻緣特別靈驗,這讓不少的待字閨中的女孩子會去廣佛寺求一隻姻緣簽,保佑自己嫁得如意郎君。

  亦有勳貴朝臣家的女孩子懇求得菩薩垂青,似嘉敏縣主一般得太后娘娘和皇上的看重。

  「你說什麼?燒了?」

  沐國公夫人聲音拔高幾分,不可置信望著知客僧人,「怎麼會突然起火的?你們……你們都沒能撲滅火勢嗎?」

  嘉敏縣主扶著母親的手腕,此時不敢再說什麼,低垂眼瞼,恭順溫婉。

  「你們為何不再起火燒了佛堂後,立刻給國公府送信?你們這群禿驢不知……不知佛堂中的靈位對我們有多重要……」

  「沐翼!」

  沐國公世子緩緩緊繃的臉龐,恢復少許的冷靜,看向出言喝止他的沐國公夫人,「母親,孩兒知錯了。」

  沐國公夫人微微頷首,對知客僧人道:「佛堂**奉是我兒子昔日的袍澤靈位,乍然聽說靈位被燒燬,他情緒有點失控,當初那場……那場戰鬥打得太艱苦,也太殘了,世子他幾番出生入死,是在死人堆中爬出來的。也因為犧牲的袍澤太多,我兒才修繕佛堂,祈求高僧用經文感化英魂中的煞氣。」

  突然,沐國公夫人驚恐般失聲。

  從廣佛寺走出一中年男子,鬍子邋遢,衣衫襤褸,雙眼微醉,一副大醉未醒邋遢樣子。

  「娘,您認識他?」嘉敏縣主察覺出母親的異樣,低聲詢問:「他是國公府的……」

  沐世子揉了揉眼睛,身軀微微一頓,雙手垂下來,猶豫半晌開口道:「叩見恩師!」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5 AM

第五十二章 愛恨

  邋遢黏在一起的鬍子蓋住男人大半張臉,他醉眼惺忪的眸子看到請安的沐世子時,猛然閃過一縷懾人的寒芒。

  驚得沐世子後退半步,行禮的幅度更大幾分,「師傅既然來到京城,為何不去國公府?哪怕您給弟子帶個口信,弟子也會趕過去侍奉師傅左右。」

  「弟子?!」

  男人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我可不記得有受過你拜師禮,一介鄉野草民不敢讓風靡京城的沐世子侍奉。」

  「長青先生。」

  沐國公夫人強打精神,輕輕推開嘉敏縣主的攙扶,上前兩步,把尷尬站在原地的兒子牢牢護在身後,低聲道:「小兒拜長青先生為師,跟隨您習武練兵的事情天下皆知。縱然小兒有得罪長青先生的地方,念在他年輕不懂事的份上,請先生莫要計較。」

  「哈哈哈。」

  男人笑得前仰後合,笑出了眼淚,濕潤的眼角淚水越流越多,明明是大笑,聽起來帶有幾分的蒼涼悲痛,笑聲令人不舒服,莫名沉重壓抑。

  「計較?我有什麼資格計較?!」

  「長青先生!」

  沐國公夫人作勢扶住身體搖晃,彷彿宿醉未醒的男人,重重在他手臂上擰了一把,只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表哥,過去的事已經不可挽回,您也不願意讓她在天之靈不得安寧吧。」

  男人身軀猛然一頓,緩緩垂下腦袋。

  「畢竟她最在意翼兒。」沐國公夫人眼淚滾滾落下,哽咽道:「也一直記掛著我,不願意讓我們被劉氏那個賤人欺負。」

  「表哥,當日的事你不知曉,其實……」

  「你不必再說!」

  男人頹然般打斷沐國公夫人的話,抹去眼角渾濁的淚水,睿智洞察一切的目光令沐國公夫人心中泛起寒意,「廣佛寺的火不是我放的,我亦沒臉再見她的英靈!」

  「表哥……」

  「虧欠你的,我已經償還了,以後你自己好自為之。」

  男人目光先是落在沐世子身上,一樣的容貌,一樣的身高,唯有氣勢卻完全不同,記憶中的她那般灑脫,瀟灑從容,敢說敢笑,同一群男人打鬧在一起。

  明明下得一手臭棋,偏偏愛找高手對弈,被她察覺讓棋,她便大發雷霆。

  可是不讓棋的話,她連十招都撐不過啊。

  每次同她對弈,他都需要耗費許多的精力,比同高手對弈都累。

  然而在作戰時,她嚴謹認真,雷厲風行。

  不甚高大健壯的身軀給人穩重的感覺,令驕兵悍將們心甘情願的追隨她左右。

  哪怕他們到死也不清楚,被他們推崇敬佩的少將軍是個女孩子!

  男人眨著眼睛,不願再落淚,當目光移到沐世子身邊的嘉敏縣主身上時,勃然大怒,「她又是哪個?」

  嘉敏縣主感到一陣殺氣襲來,莫名有股恐慌,絕色臉龐白上一分,然她還能保持往日的優雅風度,款款行禮,「見過長青先生。」

  雖然她意外名揚天下的長青先生竟是一名邋遢的中年男人,但是長青先生的名頭卻是極為響亮的,據說他是當代鬼谷子的唯一傳人,有神鬼莫測的兵法。

  當今聖上幾次下令尋找長青先生,但是為隱士高人的長青先生一直行蹤飄渺,頗有看破紅塵,不願踏足官場的瀟灑勁兒。

  嘉敏縣主竟是不知自己的兄長是長青先生的弟子,而且母親好似同長青先生關係匪淺。

  「你別嚇唬她!」沐國公夫人拽住嘉敏縣主,眸子躲閃不敢同男人相碰,「她什麼都不知道,剛剛被我接回來。」

  沐國公夫人頂著長青先生的冷笑,咬著櫻花般柔美的朱唇,「她自然是我的親生女兒。」

  「原來如此,啊,沒了一個,再找回另外一個。」

  長青先生面容淒苦悲涼,轉過身體直接向廣佛寺方向跪倒下來,雙手合十,低聲道:「大慈大悲的菩薩,信徒願意以身為祭,求得菩薩垂憐,施展高深佛法,破除一切污穢,令生者永生,令英魂重聚……」

  「表哥!」

  莫名沐國公夫人後背彷彿閃過一抹涼意,高聲道:「您就不能讓她安息嗎?你當明白她殺氣太重,沒有高僧化解的話,靈魂會變成惡鬼,為禍人間!」

  長青先生聲音轉為低沉,嘴唇輕輕蠕動,離著再近的人都聽不清他到底念得是什麼。

  沐國公夫人卻想把他的嘴堵上!

  可是她更擔心一向放蕩不羈的長青先生說出不可說的秘密。

  當日她也是查遍家裡留下來的殘缺秘法,又用酒灌醉長青先生,才補全了鎖魂……耗費無數心力得到她的血和頭髮……她做這些不是為了自己,只盼著她的英魂能得到佛法的滋養,化解她的殺伐之氣,盼著兒子女兒都能過得好。

  然而一向支持幫助她的表哥怎就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呢。

  她為此日夜被噩夢折磨,其中痛處又有誰知曉?

  嘉敏縣主看看神色呆滯的兄長,又看看緊張慌亂的母親,輕輕咬著朱唇,籠在袖口的手緩緩握緊,她絕不要再回西北那處人家去了。

  她是太后娘娘親封的縣主,誰也不能再輕視她。

  倘若長青先生不識好歹,她……「娘親。」

  再一次攙扶住沐國公夫人,嘉敏縣主對緩緩站起身的長青先生說道:「你若傷了我哥哥和娘親,不管你是誰,縱然你有改天換地的本事,我仍然不會放過你!」

  長青先生聞言驚訝回頭,有一瞬間恍惚,好似兩道身影重合在一起,「樺兒?!」

  不是?!

  雖然她們很像,然他在嘉敏縣主的眸裡看不到她的瀟灑剛毅。

  她是為征戰而生的奇才,不在意戰功富貴,不在意生死,只求對得住軍人保家衛國的使命。

  男人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竟然拿一個被富貴腐蝕的女孩子同她相比?

  他果然是老眼昏花,神智喪失了嗎?

  「你們……你們好自為之。」

  長青先生留下這句話,飄然而去。

  「母親。」沐世子擔心的問道:「用不用……」

  沐國公夫人緩緩搖頭,知曉兒子的意圖,「他不會說出去的,畢竟這也是她的遺願!」

  除非她能重返人間,然而已經死去的人怎麼可能死而復生?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5 AM

第五十三章 大火

  沐國公夫人眼見長青先生遠去,左手握著沐世子,右手牽著嘉敏縣主,染墨般眸子盛滿決絕,「你們是嫡親兄妹,互相有愛,相互扶持,一定要記得……娘只剩下你們了,後半輩子的榮寵榮辱也都落在你們身上。」

  為這雙兒女,她做到力所能及的一切,哪怕下輩子永墜輪迴也無所謂。

  沐世子沉默好一會,目光頗為複雜望向廣佛寺,「母親,咱們不進去看一看麼?」

  「娘親儘管放心,女兒一定輔佐哥哥,幫襯哥哥,讓哥哥功成名就,令咱們沐國公府尊榮富貴。」

  嘉敏縣主掩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主動反握住沐國公夫人和兄長的手,咬著櫻唇,同樣堅決的說道:「唯有哥哥能繼承沐家的一切,我就不會讓劉姨娘那一方的人好過!我只會承認哥哥,庶出兄長同我無關。至於劉姨娘的親生女兒,她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娘親,女兒不會讓你失望的。」

  「過兩日太后娘娘還會派遣女官來國公府接我入宮,倘若我表現得好,太后娘娘許會把我留在宮中,陪伴她老人家渡過六十大壽。」

  沐國公夫人眼前一亮,欣慰般點頭,「如是能在太后娘娘身邊,於你大有益處。你父親也會更加歡喜,他一直期望……樺兒能似尋常的女孩子。」

  「妹妹騎射很好,京城貴女鮮少有人趕得上。」

  沐世子接著說道:「咱們沐家本就是將門,女孩兒也都是高手,兒子聽說劉姨娘蠱惑父親讓林妹妹也參加馬球比賽。」

  「她是妄想!」

  嘉敏縣主得意般冷哼,「京城閨秀馬球隊中,我還是說得上話的,這一次太后娘娘壽宴,我定會拔得頭籌,讓那些小看我們沐家的人心服口服。」

  沐國公夫人道:「你哥哥提醒得對,我就怕你父親一時心軟,不過縱然她加入也沒什麼,只要你能蓋住所有人的風頭,娘就滿足了。」

  「樺兒,你也不小了,是該琢磨婚事,娘會給你挑個最好的男子。」

  沐國公夫人拋開那些惱人的雜事,該給女兒選誰做夫婿呢?

  除了皇長子已經成親,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尚未大婚,還有英國公世子……這些都是極好的人選。期望女兒能風風光光出嫁,沒能給……給她的一切,沐國公夫人全部的疼愛都給了眼前的女兒。

  畢竟眼前的女兒才是她最為虧待的一個。

  嘉敏縣主一直……一直沒有養在她跟前。

  「娘。」說到親事,嘉敏縣主害羞起來,臉龐酡紅,「哥哥還沒娶嫂子,我不著急的。」

  沐世子眼裡閃過一抹悵然,「我總要三年後再娶的。」

  「為何?」嘉敏縣主天真般的問道,「哥哥早已及冠,身上又有世子尊位,還有一品將軍的官職,若論年輕一代的英傑,哥哥是獨佔鰲頭,連英國公世子在哥哥面前都得暫退一射之地。」

  倘若魏王有世子的話,還能同沐世子爭一爭。

  然天下人都知道魏王生不出兒子,魏王妃和側妃侍妾彷彿中了斜一般,生得全是女兒!

  魏王府上共有九位小姐,還不算夭折的小姐。

  「我找人給你哥哥批過命,他不宜早娶。」沐國公夫人搶先道,「好在我也想多留你兩年,可以慢慢給你找婆家,女孩子的夫婿人選關係著你終身幸福,我得提前相看,多挑選幾個慢慢查看他們的性情,倒是比給你哥哥選妻子更耗時。」

  嘉敏縣主羞澀道:「我聽娘親的安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讓我嫁誰,我就嫁誰。」

  乖巧聽話的女兒比那位總是冷著一張臉的人強多了!

  「不知沐國公夫人可要去寺廟進香?」

  一直被忽略知客僧人稽首念佛,「主持正在閉關,夫人此番見不到主持了,不過主持閉關之前,曾留下一句話,叮囑貧僧見到夫人時,同您說……」

  沐國公夫人攏了一下衣袖,鄭重其事的問道:「主持高僧有何訓教?」

  廣佛寺的確因沐國公夫人而香火鼎盛,可此間寺廟的主持是真正得道高僧,佛法無邊,他送給沐國公夫人的經書放在枕邊,她便不會再從噩夢中驚醒。

  沐國公夫人聽高僧講解佛法,心靈上回歸平靜,不再被往事所牽絆。

  並且堅信她所做的選擇是對大家都好的。

  「主持說,天心仁慈,我佛慈悲,天道之下去九存一,絕處逢生亦未可知。還有一句是說給沐世子的,命裡有時終是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放下嗔貪吃念,方能求得一世安寧。」

  「……」

  這對母子彼此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驚恐。

  心中有鬼,越是琢磨高僧的話,越是覺得心驚肉跳。

  沐國公夫人暗暗咬牙,握住兒子的手臂,「你領我去燃燒過的佛堂看看,我……我總要親眼看看,而且佛堂的靈位哪怕是燒成灰燼,我也要把灰燼找到,重新立個靈位。」

  嘉敏縣主好奇靈位是誰,見母親和哥哥忌諱默深,疑問始終不敢開口。

  如同娘親的交代,娘親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

  她是娘親最貼心的小棉襖,最孝順乖巧的女兒。

  知客僧人並不意外,在前面引路,向燒燬的佛堂方向走去,「那一夜也不知怎麼天空突然降下一團火球,頃刻間佛堂起火,火勢蔓延很快,貧僧等根本趕不及撲救,只是一個時辰,佛堂化為灰燼,燒得一乾二淨,佛堂裡的靈位也都化成灰……」

  沐國公夫人淚水盈盈,令知客僧人心生同情,唯一寄托對死者哀思的靈位被燒燬,她一定很難受,繼續說下去的話,對夫人和小姐太過殘忍,然那場天火和後續一系列奇怪的事……讓寺廟裡的僧人都覺得許是上蒼的意志。

  「那場火燒燬佛堂之後,慢慢停下了,緩緩熄滅。」

  沐國公夫人身體一陣,嘴唇輕顫,「火是自己熄滅的?」

  知客僧人點點頭,「火滅之後,主持領著貧僧念誦經文,突然刮來一陣風,把灰燼揚起,打著旋不知刮到何處了,還在寺廟裡的香客都看到那陣風,主持說供奉的靈位許是有大公德的英魂,上蒼不忍其化作為淤泥,便將其捲到天上。」

  「沐國公夫人想要收集殘灰,怕是來遲一步。」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6 AM

第五十四章 初見

  連靈位的灰燼都沒有了?!

  沐國公夫人淚如雨下,雙腿綿軟,不是嘉敏縣主在一旁支撐著,她直接就癱軟在地上。

  「阿彌陀佛,女施主請節哀。」

  知客僧人念誦佛號。

  「大師,我想單獨同我的兒女一起祭拜一下,不知您能否……」

  「女施主輕便。」

  僧侶識趣遠遠走開,他不大明白已經是一片焦土的地方有何好祭奠的,重新製造一個靈位也不是很麻煩,為何沐國公夫人失魂落魄的,好似失去了極為重要的東西。

  「跪下,你跪下。」

  「是,娘親。」

  嘉敏縣主撩起裙擺,絲毫不嫌棄跪在一片焦土上,雙手合十放在胸口,身邊人影晃動,沐世子同樣跪下來,他身上的鎧甲莎莎作響,明亮的盔甲好似敷上一層塵埃。

  沐國公夫人緩緩跪下,嘴唇微動,無聲說著什麼。

  嘉敏縣主不敢東張西望,微微合上眼瞼,一聲不吭。

  沐世子面色變了又變,摸了摸眼角的淚珠,目光漸漸轉為堅定,如今他有健康的身體,有顯赫的地位,再不是只能看著她的病秧子了。

  論兵法戰策,他不弱於任何人。

  回京後,他幾次同成名的將領沙盤推演,都是他大獲全勝。

  否則他也不會得到皇上的重視。

  他不欠她什麼,倘若他身體一直很好,不是在娘胎中被她奪走太多的養分,他得到的戰功未必就比她差!

  不過他還是記得她,永遠感激她,再多已是不能!

  *****

  「阿嚏,阿嚏。」

  慕嫿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耳根子,誰念叨自己呢?

  「小姐,小姐。」

  方纔小姐神色冷峻,亦有一分哀傷,胖丫不敢詢問,默默緊跟上去。

  慕嫿唇邊重新浮現出一抹微笑,輕輕抿了抿嘴角,「我沒事!」

  前塵往事,已經不重要了。

  今生她只是慕嫿。

  只要他們不找慕嫿的麻煩,她也不會主動同他們掰扯出對錯來。

  傷心心痛是一定的,但她還沒小心眼去報復計較,畢竟在她戰死前,就想到了這種可能,唯一讓她意外得是沐世子竟然身強體健,完全不像一個纏綿病榻上的人。

  解決小慕嫿的麻煩,她就可以專心做個賢妻良母了。

  至於疆場征戰……期望沐世子能明白紙上談兵永遠成不了名將。

  橫豎朝廷大事不是她能操心的。

  慕嫿腳步重新輕盈起來,心頭的鈍痛立刻少上許多。

  沐國公府的擔子沉重且家中複雜,以如今皇上和太后娘娘之間的暗鬥,新貴沐國公府邸很難獨善其身。

  好似她靈魂被禁錮時,極少聽到貴女們說起沐國公世子,還有那位嘉敏縣主。

  算了,算了。

  慕嫿灑然一笑,已經決定不去過問,不去關心,何必再為他們費神?

  何況她都重返人間,禁錮靈魂十年卻又回到戰死之時,事情不可能一成不變,總會有或多或少的改變。

  她也不能把以前聽閨秀們的八卦當做事實。

  「方纔您離開時,我見到柳公子也騎馬進京……」胖丫湊到慕嫿身邊,輕聲道:「他一直看著小姐您,回宛城時,咱們一定不能同柳公子一起走。」

  慕嫿沒想到柳三郎竟然肯騎馬追過來,「莫非他的馬車也壞了?」

  胖丫一時語塞,隱隱有點同情柳三郎。

  「同陳四郎父母相比,柳三郎的寡母才是……」

  胖丫自小在宛城長大,聽多了街頭巷尾的八卦傳聞,「才叫厲害,聽說她當年帶著三個兒子來得宛城,柳三郎剛剛出生,她還在月子中就趕路來宛城投奔親戚,好不容易在親戚家住下,誰知親戚竟然把她賣了,說給一個又老又醜的男人做續絃。」

  「柳三郎的母親直接操起菜刀殺到老男人家去,又是打,又是罵,嚇得那老男人去了半條命。」

  胖丫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後來官府衙役接到報案去捉拿她,小姐,您是不知道,她竟然拿出了邊關的通牒,證明她是戰死的烈士之妻,她的父兄都有戰功於朝廷。別說只是嚇壞了一個老男人,就是要了那個男人的性命,官府也會從輕發落。」

  慕嫿很感興趣的問道:「那通牒上有沒有寫她是哪位烈士的遺孀?」

  倘若柳三郎是魏王世子,她豈不是魏王的女人?!

  還同魏王生了三個兒子。

  誰說魏王必將斷子絕孫的?

  早知道有柳三郎他們存在,她當初還用鑽山倒洞給魏王搜尋……那玩應嗎?

  「對了,我記得柳三郎還有一個弟弟。」慕嫿好奇的問道,這個弟弟絕不會是魏王的骨血。

  魏王倘若知曉自己有兒子,還是三個兒子,一早就找來了。

  胖丫繼續說道:「她在宛城住了兩年後又生下一對雙胞胎,一男一女,不過誰都不知她同哪個男人有的他們。」

  幹得漂亮!

  慕嫿覺得敢給魏王帶綠帽子的柳娘子真真是厲害,硬是讓兒子們都隨了她的姓氏。

  「聽說她偏愛長子,疼惜幼子,不過柳三郎畢竟是她的親生骨肉,您同他一起回宛城,瞞不過柳娘子。」

  柳三郎可是宛城諸多閨秀們的夫婿首選。

  柳娘子曾說過,她的兒媳婦要仔細挑選,姿容性情差的女孩子絕不准許進柳家門!

  胖丫認為小姐是最好的女孩子,柳娘子未必會覺得小姐好,畢竟小姐踹斷了柳三郎的腿,當時柳娘子就曾經大罵過小姐一通呢。

  慕嫿道:「我絕不會同柳三郎一同回宛城!」

  她攥緊拳頭,自己已經一身的麻煩,可不想再牽扯進魏王和柳娘子中間。

  「她就是你讓我見的女孩子?」

  清淨的茶樓中,一位文雅的中年男人向窗外望了一眼,女孩子出落得不錯,明艷又不顯得媚俗,清純又有朝氣,身上有股有別於其她女孩子的……英氣颯爽?!

  柳三郎斟茶,靦腆的一笑,「您看她如何?」

  中年男人儒雅沉穩,眸子有著同柳三郎神似的溫柔雅致,一舉一動頗有貴氣,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公子,「我記得你說,不立業何以成家?」

  柳三郎淡淡的回道:「所以我會參加今科科舉,高中狀元再去見她。」

  「以狀元娘子為聘?」男人有點興奮,目光卻越發柔和。

  柳三郎輕輕搖頭,含笑道:「我不告訴你!」

  一旁隨侍的人眼裡閃過驚訝之色,柳三公子不知主人身份,才敢如此大膽狂妄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6 AM

第五十五章 惡客

  柳三郎好似沒有察覺出男人隨從的異樣,同男人相處,舉止之間宛若親近的晚輩對長輩恭謹,亦有幾分難得的親近。

  他來京城很突然,然同男人相約的地點卻是男人定的。

  「你呀,就是心思太多。」中年男子笑容和熙,有著不容人拒絕的善意。

  眸子溫柔,卻好似能看透人心。

  柳三郎自覺比他的功力還要差上幾分。

  「程伯父。」

  他微微低垂眼瞼,手指輕輕劃過精緻的茶盞,「心思不多,我走不到今日。」

  「這倒是一句實話。」

  男人溫柔的目光閃過一抹異樣,一名長在鄉間,無依無靠的男孩子,得不到家族扶植培養,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其中的艱辛,他只看案卷亦可體會到柳三郎的不易。

  「你也不用費心猜測,我這次出府來本是聽到一些風聲,特意來看看……」姓程的男子唇邊噙笑,「看一場熱鬧的,你突然來到京城,便順便帶你過來了。」

  他指了指已經走向夏府大門的慕嫿,「見到你的……」

  「咳咳。」柳三郎拳頭抵著嘴唇,「程伯父請慎言,事關女孩子的名節,當慎之又慎。」

  柳三郎目光不由自主投在慕嫿身上,真是好巧呢。

  慕嫿離開後,他的盤算落空,正遺憾程伯父見不到慕嫿,沒想到程伯父的隨從把他領到了離著夏家不遠,足以見到夏府門庭的茶樓之中。

  「鄰居,他不是三郎你的鄰居?!」

  「……」

  柳三郎同恨鄰居這個詞。

  男人朗聲大笑,點點愉悅疼惜從他眼見處流淌而出,抬手壓住柳三郎的肩膀,好似怕他惱羞成怒不再搭理自己,低聲陪不是:

  「我只是好心提醒三郎一句,快些想明白她對你的意義,否則如此出眾的女孩子會被別人搶走的,我可不想到時候……見你暗自神傷,為情所困。」

  「不過倘若你真心求我,我許是幫你把她搶回來哦。」

  「多謝程伯父提醒!」

  柳三郎只感到濃濃的捉弄之意,怎麼以前覺得程伯父不僅是一位可靠可親的長輩,更是一位豁達眼界開闊的人。

  同時柳三郎亦有幾分欣喜,欣喜程伯父欣賞看重慕嫿,雖然柳三郎不至於讓程伯父出手幫忙搶親,但有了這個保證,他是不是可以慢慢想,想明白自己心頭對慕嫿的真實感覺?

  「你從哪看出她是個出色的女孩子?」

  柳三郎輕聲問道,目光卻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真正的溫柔在意。

  男人輕聲嘟囔一句,「臭屁的小子!」

  「您說什麼?」柳三郎追問。

  男人改口道:「年輕真好啊,三郎,我也是從年輕過來的,愛慕女孩子,盼著同她說話,盼著同她相處,亦盼著旁人認為她是最優秀……」

  他聲音突然低沉下來,眸子閃過一抹陰霾,「無論旁人是否認為她優秀,在我眼中她都是最好最完美的女子,可惜我無法為她終身不娶,不納妾室。」

  「倘若有來世,她若肯原諒我今生的多情,我一准只守著她一人。」

  柳三郎愕然好半晌,在他的認知中,有權有勢的男子三妻四妾不是正常的?

  以前他從未想過未來的妻子是誰?

  卻也隱隱覺得他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今日程伯父的話令他很新奇,同時把已經叩響夏家大門的慕嫿不由自主帶入妻子的角色……單看宛城閨秀對慕嫿的『愛慕』『追捧』,柳三郎怕後院的女人許是都貼上慕嫿了,鄭重般點頭,「男子專一也不錯,家宅安寧啊。」

  他可不想在外累了一天,回府還要同一群女人『爭寵』。

  「三郎也這麼認為?」程姓男子冠玉般臉龐閃過欣喜,「就知曉三郎懂我。」

  柳三郎:「……」

  從儒雅變得活潑的程伯父幾個意思?

  他還是別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了。

  ******

  慕嫿剛剛敲響夏府的大門,在門房的下人瞧見慕嫿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一身素衣打扮,立即收起懶洋洋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姐找哪一位?」

  敢敲夏家大門的客人,絕不是來找夏府奴才的。

  肯定是哪位夏府的主子。

  最近他們採選入宮的姑奶奶封妃,來夏府攀關係或是道賀的人不少,按說慕嫿只帶了一個丫鬟,門房的下人怎會這般謹慎?

  慕嫿心中泛起一抹狐疑,仍然爽朗直率的說道:「我來拜訪夏五爺。」

  「……夏五爺?」門房僕從好似被嚇住了一般。

  「倘若他不在府上,見一見你們七少爺也是一樣的。」

  慕嫿以為操持夏氏商行大半生意的夏五爺不在,夏七少年應當很容易見到。

  夏七還在求學階段,夏家長輩不會讓他太操心家中的生意。

  何況夏家姑娘已經封妃,夏七少年又似宗子,夏家長輩若是想要富貴長久,必然會從商賈轉向仕途,夏七雖顯得稚嫩一些,慕嫿記得他好似是個秀才?

  還是舉人來著?

  橫豎是個讀書人。

  要不遇見狼群,也不至於嚇得他不敢動彈了。

  正在射箭的夏七手臂莫名一顫,射出的箭偏離把心,引得周圍同族兄弟一陣嘲笑。

  「意外,意外。」夏七紅著臉龐狡辯,握緊彎弓,「下一次我一定會命中靶心!」

  「七哥自從西北回來,讀書時候少,反倒練武時候多。」

  「是啊,為七哥不讀書這事,大伯母沒少呵斥他,打也打了,罵也罵過,可是七哥堅持練武,氣得大伯父都差一點請了家法。」

  離著科舉越來越近,他們夏家公認的讀書種子,竟然捨了書卷,練武練刀,夏七的轉變令夏氏一族雞飛狗跳,連他姑姑封妃的消息都沒能讓他的父母高興起來。

  「來了,來了,假冒五叔女兒的騙子來了。」

  「是嗎?是嗎?」

  「就在門口,我聽到門口那個女孩子說找五叔。」

  急沖沖跑過來報信的少年一臉興奮,「五嬸已經帶人去府門口了,定要那個女騙子好看。五叔對五嬸情比金堅,哪會冒出這麼大一個女兒?老祖宗已經確認是女騙子了……」

  一群少年立刻衝向門口看熱鬧。

  「七哥,你不去?」

  「不去,五嬸功夫很好,騙子得不了好。」

  夏七繼續擺弄弓箭,不過五嬸比不上……比不上他的救命恩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7 AM

第五十六章 籌謀

  茶樓中,柳三郎見直接衝出夏府大門的夫人,「這是?」

  這群娘子軍直奔慕嫿,根本不給慕嫿開口解釋的機會,其中領頭的夫人手中提著一口寶劍,看起來極是彪悍悍勇,揮劍便嚮慕嫿刺去。

  「壞了,壞了。」

  男人臉上閃過驚訝之色,「夏家人誤會了,誤會那個女孩子是個騙子。三郎,你先別著急,讓我來想想辦法,如何讓她脫身……」

  「不用了!」

  柳三郎說不上失望還是欽佩,悵然道:「衝出來的人不是她的對手,與其程伯父擔心她不得脫身,還不如擔心……她又虜獲多少顆芳心。」

  「什麼,什麼?」程伯父湊到柳三郎近前,意外的說道:「虜獲芳心?」

  明明都聽到了,竟然還故意重複一遍?

  程伯父一定是故意的!

  趁此機會不如把宛城的事情說出來,柳三郎靦腆無奈的歎息一聲,佯裝耐著性子,心不甘情不願同程伯父說起宛城的事。

  直把男人聽得一愣一愣的,時而拍案叫絕,時而看向柳三郎的目光飽含深意。

  那是柳三郎不願意去思考的深意。

  「這麼說英國公此番損失慘重咯?」

  「魏王殿下若想一雪前恥,今年是最好的機會。」

  柳三郎雖然不信慕嫿會在夏府門前吃虧,亦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哪個女人比她更有力氣,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身上,心不在焉般應付著程伯父。

  「主人,您用茶。」隨侍聲音有點尖兒,有意壓低嗓音。

  「你看看他呦!」程伯父淡淡笑著,「真是個傻小子,毫無尋常機靈勁兒,我看……只能等那邊分出勝負,我再同他繼續說話。」

  「好身手!」

  他見到慕嫿凌空迴旋踢時,猛然站了起來,文雅的面容微凝。

  柳三郎沒有注意程伯父的異常,扶額聽到夏府外女孩子連聲驚呼,無外乎好厲害,好厲害,好帥氣之類的稱讚。

  若論把招數耍得更好看,捨慕嫿其誰?

  她總能憑著漂亮的招數吸引女孩子的注意。

  當然還有少年的傾慕。

  果然,夏府門前出現的少年一個個都看呆了,盯著陽光下好似能發光的慕嫿。

  她身手矯健,招數瀟灑,從容不迫應對著襲來的寶劍,顧盼神飛之間,魅力無窮,令看過她的人心跳加快,有岩漿熱血即將從心頭噴湧而出。

  「三郎,她是誰?叫什麼名字?」

  「……方纔我同您提過,她是永安侯府的四小姐,永安侯夫人的義女,姓慕名嫿,欽慕之慕,美人如畫。」

  程伯父抿了抿嘴角,慕嫿?!

  他側頭看向隨從,「我彷彿聽誰提過一句,有個不孝女好似姓慕,永安侯?!對,他們府上三小姐頗為受英國公夫人賞識。」

  對朝廷勳貴如數家珍,柳三郎佯裝沒有注意這些,繼續向外張望。

  「奴才一定查證清楚,是不是如柳……柳三公子所言。」

  隨侍見主人很關心慕嫿慕小姐,連忙打保票,定是要查明真相。

  程伯父眸子深邃,搖頭道:「罷了,先不用查,等太后壽宴之後……慕小姐身手不凡,必會一鳴驚人。」

  這話是說給柳三郎聽的吧。

  柳三郎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看不出他『心機』被程伯父拆穿的窘迫,「只要公平競爭,沒人能奈何她,包括被皇上和太后娘娘看重的嘉敏縣主!」

  又小小給沐國公府刨了個坑。

  柳三郎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慕嫿因為沐世子而傷心。

  見慣笑容灑脫,大氣從容的慕嫿,猛然見她暗淡感傷的目光,格外能刺痛柳三郎。

  嘉敏縣主是沐世子的妹妹又如何?

  慕嫿就一定比她差?

  「三郎可見過嘉敏縣主?」

  「從沒見過。」

  柳三郎溫潤一笑,「您知曉我對女孩子一向敬而遠之。」

  那你還幾次三番提起慕嫿?

  男人已經不想再聽他狡辯下去。

  「太后封她為嘉敏縣主,不單單因她是沐國公嫡女,她在西北時……」程伯父輕輕咳嗽兩聲,「據說她曾經助戰其父兄,端是一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奇女子。」

  柳三郎錯愕片刻,篤定的說道:「程伯父,我把話放在這,公平比試,嘉敏縣主絕對不如慕嫿!」

  見程伯父略有懷疑,柳三郎挑起眉梢,對慕嫿的信心比對自己都充足,「要打賭麼?」

  「賭注是什麼?三郎若是輸了,可願答應我一件事?」

  「好!」

  柳三郎抬起左手,同程伯父手腕相碰,自信笑道:「我是不可能輸的。」

  定下賭約,柳三郎順勢起身告辭。

  「你不繼續看了?」

  「對已經知曉的結果,不必再看。」

  柳三郎向茶室外走,聽到身後程伯父低聲提醒,「三郎,皇上並非看不上程門,看不上程澄的學識,而世間鴻儒有幾個足夠了,太多讀書人只曉得捧著書卷之乎者也,不懂治國,不懂牧民,於國無益。」

  他腳下微微一頓,「我知道了。」

  「還有你要多加小心,程門子弟並非好算計的,仔細他們反戈一擊。」

  「嗯。」

  柳三郎背對著程伯父擺擺手,步履優雅離去。

  待他走後,夏府門口也分出勝負,毫無意外慕嫿踢掉夏五爺夫人手中的寶劍,反手擒拿住她,狐疑的問道:「我要見夏五爺,您是哪位?怎麼不讓我說話?」

  「她是五叔的夫人。」

  被慕嫿帥氣的招數迷得神魂顛倒的少年突然醒悟過來,趕忙上前,「您……您不是騙子,對不對?更不是五叔外室養得女兒!」

  少年不過十一二歲,稚氣未脫,依稀從臉龐上看出同夏七少年頗有神似。

  「夏九,你同她廢話作甚?來找你五叔的女孩子不是騙子還能是好人」婦人感到胳膊疼痛,哎呦一聲,「我同你說,你打錯算盤了,仙人跳用錯了人,夏五爺已經把一切都同我講過,他從來沒包養外室,你姿容不錯,身手……也很好,明明可以做個討人喜歡的女孩子,何苦要做騙子?」

  慕嫿這才明白,敢情夏家把她當做騙子,打著夏五爺私生女名頭的騙子!

  「既然夏五爺已同您坦誠相告,您何必提著寶劍不問青紅皂白就喊打喊殺?多虧是我,換個女孩子豈不是被您無辜打一頓。」

  慕嫿放開夏五爺的夫人,屈膝行禮,「方纔多有得罪,我是為一樁生意來見夏五爺,他若是沒空,我說過了,見七少爺也是一樣的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8 AM

第五十七章 少年

  「什麼?」

  「你找七哥?」

  「你要見七弟?!」

  圍在門口看熱鬧的少年少女們一臉的興奮。

  少年看慕嫿的目光越發火熱,少女們則羞紅臉龐審視著慕嫿。

  突然爆發的熱情,令慕嫿身體略微有些緊繃,努力回憶掌握得夏家情報。

  夏氏一族比鄰而居,家族頗為團結,兄弟姐妹大多住在夏家的祖宅,因老祖宗尚在,不曾分家,何況夏家祖訓就是不得分家,後世子孫若想搬離祖宅只有一個辦法——淨身而走。

  慕嫿聽說過,據說連衣服都不能穿走一件,而且死後無法再入祖墳。

  正是因為這條祖訓,夏氏這些年所積累的財富相對集中,形成一個龐大的商業行會。

  說是夏氏商行是北直隸排名前三的大商行,是因紙面上的實力,真論起一下子調動整個家族的財富資源,天下間怕是很難有商行比得上夏氏商行。

  住在一起的夏家人難免磕磕絆絆,彼此明爭暗鬥,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小矛盾反而容易化解,誰也不想賭氣過日子。

  夏氏子弟從小就廝混打鬧在一起,反而更顯得親近。

  無論嫡庶旁枝,一體序齒排名,只要顯現才幹,夏氏族老們便會加以培養,這也是夏家越來越強盛的根本。

  前世時,慕嫿就覺得夏家的實力不同以往的商行。

  不過那時她是以少將軍的身份,見得也是夏家重量級的人物。

  這也是慕嫿敢於登門同夏家談合作的原因之一。

  當初她力排眾議選定夏氏商行,幾次同他們合作。

  夏氏商行沒有讓她失望,當然夏氏商行也因為她的支持默許,在西北一片紮下根基。

  那場勝仗之後,重新開拓絲綢之路,夏氏商行憑著領先旁人的機會,實力應該又擴充不少。

  只是沒想到,前世夏氏族長幾次三番邀請她去府上做客,她都因軍務繁忙婉拒了,今生她算是領教夏家女人們的風采。

  對敢於提寶劍殺出來的夏五爺夫人夏王氏多了幾分好奇。

  對了,夏王氏的娘家父兄是……對,是江湖人。

  夏五爺當時走買賣時被夏王氏救了,然後……然後他們衝破層層阻攔,拜堂成親。

  這也是明明很有能力的夏五爺直到今日才掌握家族某一方面生意的原因,妻族沒有足夠的支持,那你就憑自身努力奮進在家族中贏得地位和權利。

  夏家不會勉強家族子弟聯姻,可若是不想讓家族擺佈你的婚姻,先拿出決心和實力來!

  慕嫿默默梳理了一遍自己所掌握的夏家資料,不是少將軍了,怎麼夏家少年少女更加詭異般的熱情?

  「七……咳咳,七少爺也不再嗎?」

  慕嫿只能這麼猜測,那群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令她有一抹的『不安』,「那我改日再來好了。」

  「等等。」其中一個比夏七年長幾歲的及冠少年站了出來,打量慕嫿半晌,一會點頭,一會搖頭。

  他身後的少年們低聲催促,「五哥,快點問啊。」

  問什麼?

  慕嫿覺得今日出門真應該看看黃歷,從半道上壞了馬車就諸事不順,不過慕嫿不得不承認,正因為眼前這些青春飛揚的少年,讓她記起曾經縱馬揚鞭,同袍澤一處打獵嬉鬧的記憶,沖淡不少見到沐世子後的感傷。

  「五哥,應該是她。」

  擠在一起的少女中,站出來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梳著包包頭,身穿殷紅的裌襖,胖嘟嘟很是可愛,「我偷偷溜進過七哥的書房,看過他畫得畫像,七哥好凶啊,發現我偷看過畫像,直接把我扔出去了。」

  小姑娘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邁開小短腿跑到慕嫿身邊,仰著頭,眨動圓溜溜的眸子,小臉紅撲撲的,「你比七哥畫上的人還好看呢。」

  軟軟甜甜的小女孩令慕嫿心頭一軟,放柔聲音,「你也很可愛,是個小淑女哦。」

  小女孩笑容更甜。

  「大姐姐,熏兒喜歡你。」

  慕嫿揉了揉她額前的碎發,小姑娘越發依賴慕嫿了。

  另外找了一間茶樓,倚著窗口的柳三郎不由得握緊手中的書卷,嘴角抽抽了兩下。

  「公子爺,她還是個孩子。」

  書僮盡職的安慰自家公子,卻被柳三郎深沉的目光弄得頭皮發麻,只聽柳三郎道:「回去把中庸給我倒背一遍。」

  「……」

  書僮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沒事多什麼嘴啊。

  中庸啊,順著背都很艱難,更別說倒著背了。

  他可沒有公子爺過目不忘和倒背如流的能力啊。

  柳三郎一句話令書僮縮到牆角去了,再也不會有人安慰他,在他『傷口』上撒鹽,低垂眼瞼認真翻看備考時的書卷,別看他在程伯父和慕嫿面前露出捨我其誰的自信,他清楚知道本科科舉雲集了不少的才子學子。

  若想蟾宮折桂,就得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如同慕嫿所說,本科的競爭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慘烈,有天賦的學子決不不少。

  原本他沒打算參加本科科舉,因為他不需要同這些學子爭鬥進入仕途的機會。

  就算他考中狀元,又能代表什麼?

  然而他見不上慕嫿對陳四郎的推崇,好似陳四郎必中似的,當然柳三郎也不覺得陳四郎會落榜,但是陳四郎想中狀元,然後再同慕嫿定親……先過他這一關!

  看夏府門口的狀況,柳三郎撫了撫額頭,慕嫿認識夏氏子弟,還是夏家的宗子!

  那群圍著慕嫿的少年,到底幾個意思呢?

  *****

  「你真是救了五叔和七弟的神秘女孩子?」

  站出來的少年一臉不可置信,摸著腦殼道:「我偷偷向五叔打聽過,五叔說您總會登門的。」

  「七少爺說過我?」慕嫿不覺得驕傲得什麼似的夏七少年會主動提起自己,畢竟夏七在危機關頭表現得不太好。

  而且他一直懷疑她是女孩子。

  慕嫿覺得夏七眼神不大好,她到底哪裡不像女孩子呢。

  「七弟倒是沒說,不過……」少年們嘻嘻得笑了起來,「我們都向五叔(伯父)問過了,他不肯告訴我們,我們也不告訴他已經知曉一切!」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8 AM

第五十八章 反擊

  少年們唇角大多翹起,夏七不說,當他們不會問嗎?

  夏七自以誰都不曉得的事,其實在夏家已經人盡皆知,單單瞞著夏七一人。

  慕嫿略有同情夏七少年,向明顯有點尷尬不知怎麼辦才好的夏五爺夫人道:「我能不能見夏五爺?」

  「當然,當然。」

  夏王氏一臉愧疚,一邊作揖,一邊賠不是,「是我莽撞了,您別見怪,總是聽五爺提起您,說您功夫極好,以前我以為五爺誇大其詞,聞名不如見面,您的身手功夫比我強太多太多。」

  提著寶劍都被慕嫿輕易拿下,夏王氏認為在江湖中怕是也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到現在她手臂還隱隱發麻,出落顏色很好的女孩子力氣不小,許是她已經手下留情了。

  「只是五爺……現在不在府上,您先客廳用茶,我這就打發人去請五爺。」

  夏王氏懇請慕嫿進府,「我還藏有一些好茶,您可以嘗一嘗。」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五爺的救命恩人就這麼離開,別說同五爺交代不過去,就是她自己這關也過不去。

  慕嫿微微頷首,「有勞五夫人了。」

  順便向站在一旁的女孩子們笑了一下,應該都是夏家的小姐,膚白貌美,豐胸長腿,莫怪夏家入宮的小姐能封妃。

  女孩們大多羞答答垂下頭,好似不敢同慕嫿對視。

  能打過夏王氏的女孩子,她們還真沒見過。

  慕嫿可是被夏家的寶貝疙瘩,一向不解風情的夏七放在心頭的救命恩人。

  她們同兄弟們不一樣,察覺出夏七對慕嫿起了異樣的心思。

  夏府富麗堂皇,雕樑畫棟,院落亭台錯落有致,既有小橋流水般的清幽,又有相對寬闊的建築。

  一點都看不出夏氏是大商賈,已經頗有名門的底蘊。

  看屋舍的佈置,以及往來下人就能看出一二,夏氏一族有著嚴謹的家風。

  五夫人先是趕跑了身邊的侄子們,省得他們的熱情好奇令慕嫿不自在,少年們雖然面露惋惜,然想到可以借此機會捉弄夏七,便不再多說什麼,紛紛向還在射箭全然無知的夏七跑去。

  夏府的小姐們還要上課,也不好久待,她們打算陪慕嫿進客廳後再去上課。

  夏府三夫人一身貴氣,娘家富貴,嫁妝豐厚,在妯娌中一向掐尖,見慕嫿衣著質樸,便嚮慕嫿介紹夏府的佈局,言辭間頗有顯擺之意。

  夏府的確有富甲天下之相,慕嫿認真聽著,眸子依然清亮,不曾因巨額的花費就露出驚訝。

  慕嫿的坦然令五夫人等人懷疑,她是見過世面的。

  「三嫂,管事還等著你對賬。」五夫人輕輕一笑,扶著三夫人的胳膊,低聲道:「慕小姐是五爺的救命恩人,她由我來招待就好。」

  慕小姐絕不是打秋風的人。

  況且夏五爺曾經私下同她提過,救他們性命的小姐人品風流,舉止優雅大氣,絕非尋常女孩子。

  夏五爺走南闖北多年,就不曾看錯了人。

  五夫人不願讓五爺推崇的女孩子在夏府受刁難。

  「啊呀呀,江南運送來幾匹好料子,絲滑細膩,連宮中都不多見。」

  三夫人抿了抿金光燦燦的耳環,方纔她們一起出門幫五夫人討個公道,現在明白慕嫿的身份,她擔心慕嫿攀附上夏家:

  「我準備給各房的小姐們做一件新衣衫,讓她們入宮拜見賢妃娘娘時穿。」

  她目光掃過慕嫿,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慕小姐是五爺的恩人,要不我也給你做一身?總不好讓你空著手回去。」

  跟在慕嫿身後的胖丫脹紅了臉,攥緊小拳頭,小姐該多……多委屈。

  一旁的夏府小姐們不敢指責三夫人不是,貿然上門的女孩子這次怕是要受點委屈了。

  咦,胖丫見慕嫿沉思著,看不出任何的不悅。

  「來自江南的料子?宮中都不常見?」

  慕嫿的問題有點可笑。

  三夫人嗤笑一聲,笑容多了幾分嘲諷和高高在上,她最是喜歡見一些窮酸因為富貴露出羨慕巴結的神色了。

  五夫人狠狠腕了三夫人一眼,含笑對慕嫿道:「前面便是客廳,咱們一起去進去吧,方纔你踢掉我寶劍的那招是怎麼用出來的?我都沒想到呢。」

  暗自示意三夫人閉上嘴。

  三夫人果然眼裡閃過懊惱,光看慕嫿衣著樸素,竟是忘記慕嫿在府門口的強悍,在眾多妯娌中功夫最好,最不好惹的五夫人都被慕嫿輕輕鬆鬆打敗了,她更不是慕嫿的對手。

  「三夫人吧,你且等一等。」

  慕嫿叫住打算離去的三夫人,問道:「你說那番話是想羞辱我嗎?認為我沒銀子買料子?做新衣服穿?」

  「……」

  無論是夫人們還是小姐們都被慕嫿的坦蕩話語給鎮住了。

  她們想過慕嫿動拳頭,或是腦羞成怒拂袖而去,亦或是藉著五夫人的話下了台階,強忍下委屈,畢竟夏家最近正是風光,尋常勳貴朝臣都要讓夏家兩分。

  三夫人滿臉通紅,原來丟臉得是自己!

  慕嫿絕對是故意的。

  偏偏慕嫿好似真心求教一般。

  「這個……」三夫人不知該如何說才妥當,才能不給夏家丟臉,「我只是覺得年輕的女孩子就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光鮮亮麗,慕小姐顏色好,不該辜負大好年華。」

  五夫人暗道一聲,活該!

  慕嫿恍然大悟,解釋道:「原來三夫人是為我著想啊,倒是我誤會你的好意,女孩子的確應該穿得漂亮光鮮,我也很喜歡華貴的衣裙,只是前幾日我一個朋友意外故去,我不好穿金戴銀,對朋友靈魂不敬。」

  只是朋友故去,並不是親人。

  夏家總不能為慕嫿穿得素雅就把人趕出去。

  慕嫿有情有義,反襯得三夫人長了一雙富貴眼兒,只認衣衫,不認人情!

  夏府小姐們眸子閃過欽佩,她們去勳貴人家時,總因為出身商賈或多或少受些委屈,原來受委屈後,還可以……似慕小姐這樣『反擊』。

  「另外三夫人得到的布匹是綠煙籮吧。」

  慕嫿直接點出布匹的名稱,三夫人等人再一次被鎮住了,她是怎麼知道的?

  「倘若貴府的小姐還想進宮,不給夏妃娘娘添麻煩,最好別穿綠煙蘿做得衣裙。」慕嫿展顏輕笑,「綠煙籮是江南出產最著名的布匹,但宮裡卻不見一寸,那是因為啊……」

  「什麼?」三夫人忍不住問道。

  「皇上不喜歡唄。」慕嫿攤遺憾般搖頭,「三夫人,您長點心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9 AM

第五十九章 失望

  以天下財力供養皇帝,連皇宮都沒有的布匹,其中肯定有緣由的。

  後宮妃嬪的喜好,慕嫿知道得不多。

  但當今和太后娘娘的好惡,她怎麼可能不清楚?

  「今日正好碰上了,又聽三夫人提了一句,我多了兩句嘴。夏妃娘娘剛剛晉位,三夫人行事更應該謹慎一些,逞一時之快沒什麼,丟了夏妃娘娘的臉面,讓旁人誤會夏家只有世家名門之形,而無真正的底蘊,三夫人不覺得愧對夏家幾代人的努力經營麼。」

  三夫人被慕嫿訓得抬不起頭,四十多歲的人了,乖乖被一個外人,還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說教。

  她不能否認,還得低頭表示感謝,感謝慕嫿的提醒。

  否則慕嫿把今日的事兒傳到外面,她可真要被老祖宗罰跪祠堂了。

  夏家的小姐們一向對慣會踩低捧高的三夫人沒有辦法,說又說不過她,今日慕嫿輕易令三夫人閉嘴,令她們大開眼界。

  其實夏府上的人都知曉三夫人品行不壞,只是稍稍有點勢力而已。

  正因為三夫人身上還有可取之處,老祖宗才不好對三夫人說教太多,畢竟人無完人,誰都有點小毛病,只要她不影響大局就行。

  垂花門方向又走來一位被僕婦簇擁著的夫人,她身體微微發福,面容端莊嚴肅,一派長媳氣度。從她面容依稀可見年輕時,她也是一位清秀佳人,只是如今上了年歲美貌不在,也因見慣風雨,多年操持中饋,她顯得極是沉穩,富有智慧。

  周圍的夫人們,小姐們紛紛屈膝,面容恭謹。

  「大嫂。」

  「大伯母安好。」

  慕嫿恍然,來得這位就是夏七的母親秦氏。

  她恍惚記得秦氏出身勳貴,當日同夏家結親,秦家為財,夏氏求得是一位能掌握中饋的長媳。

  秦氏一眼就見到一身素衫的慕嫿,小姑娘顧盼生輝,明媚動人,身上有股……特別的英氣和不合符她年齡的沉著坦蕩。

  便是她在勳貴人家也很少見似慕嫿這樣的小姐。

  畢竟女孩子心眼兒都很小,便是坦蕩灑脫,也顯得多了幾分刻意。

  「秦夫人。」

  慕嫿彎了彎膝蓋,嫣然淡笑,既不顯得過於親近,又不會讓人感覺她無禮。

  秦夫人眼中極快閃過一抹異色,自己怕是還是小看了寶貝兒子的救命恩人。

  「是……慕姑娘?」

  「我是姓慕。」

  慕嫿淺笑,身姿筆直。

  秦夫人和藹中透著感激,福了一禮,「早就聽說五叔提過當日的事,多謝慕姑娘施以援手,不怕慕姑娘笑話,我只有小七這麼一個兒子,他倘若出事或是受了委屈,我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五夫人沒聽出話中的異樣,連連點頭道:「大嫂說得沒錯,夏七和五爺多虧了慕小姐相救,整個夏氏一族都感激慕小姐。」

  三夫人一向被長嫂壓制,曉得長嫂的厲害,加上她心思活泛,自然明白秦夫人也是怕慕嫿藉著救命之恩就纏上夏七。

  聽說秦夫人已經給夏七選好了媳婦,只等夏七今科高中就上門提親。

  除了五夫人外,幾乎所有人都聽出秦夫人話中的深意,雖然是感激慕嫿,卻從不提救命之恩,只用施以援手敷衍過去。

  好似沒有慕嫿,夏五爺他們也會平安。

  慕嫿只不過趕巧錦上添花罷了。

  「聽秦夫人這麼一說,我才明白當日施以援手有多重要。」慕嫿淺淺笑著,漆黑的瞳孔清澈若一灣清泉,倒映秦夫人的人影,「順便還挽救秦夫人半條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算是鑄造不少的浮屠,功德無量。」

  秦夫人顯然意外慕嫿牙尖嘴利,同她聽說的狀況完全不一樣。

  她之所以來得遲一步,就是打聽清楚了慕嫿的出身。

  竟然是永安侯的義女,在京城聲名狼藉,她身上帶著諸多的不孝惡名。

  就是不提這些,秦夫人打心眼裡看不上珍寶閣木家,論財力木家完全沒法同夏家相比,夏家肯同木家合作,還是看在永安侯的份上。

  夏妃晉陞後,秦夫人眼界高了不少,就連永安侯也不似以往那般看重了。

  夏氏旁支可娶慕嫿,然她的兒子絕不能同慕嫿有任何的牽扯。

  「我們進客廳再詳談。」秦夫人避重就輕,彷彿感覺不到慕嫿的鋒芒,淡淡的說道:「夏家一向重諾守信,慕姑娘若是遇見難處,或是想解開慕姑娘和珍寶閣東家的誤會,我倒是能同木夫人說上幾句話。」

  輕而易舉點破慕嫿的身份。

  方纔對慕嫿很有好感的小姐們想不到她就是京城永安侯的那個不孝女?!

  慕嫿竟然凶殘得砍傷生母,不敬養母,為保住互換身份的秘密,竟然差一點害死無辜的三小姐。

  以前不利於慕嫿的流言還被永安侯壓制著,三小姐也總是說起同慕嫿姐妹情深,可從慕嫿被永安侯送出京城後,不利於她的流言傳遍京城。

  慕嫿雙手負在身後,搖頭道:「我看對了夏氏子弟,卻看錯了他們娶進門的夫人。」

  秦夫人皺起眉頭。

  「秦夫人既是知道我是誰,您也該知曉我住在何處。」

  慕嫿瀟灑般轉身,歉意般對五夫人扯了一下嘴角,「今日看來我是無法品嚐五夫人的茶葉了,下次有機會,我請五夫人品茶。」

  五夫人看了看長嫂,在慕嫿邁步離開前,挽留道:「慕小姐,五爺就快回來了,您可以……可以先去我的院落。」

  秦夫人冷冷瞥了她一眼,五夫人咬著嘴唇,開走兩步來到慕嫿身邊,「你救了五爺是事實,無論外面有多少說你不好的閒話,你都是五爺和我的救命恩人,我永遠感激你,能幫忙的地方,你儘管開口。」

  慕嫿看出五夫人的真誠,輕笑道:「幫忙倒是用不上,一來我不缺銀子,二來我也沒有結下解決不了的麻煩,不似……夏氏商行,大禍將臨。」

  「你胡說!」三夫人冷笑道:「一個不孝女還敢嚇唬我們?」

  慕嫿淡淡掃過去,三夫人喉嚨似被捏住一般,喏喏無言。

  「原本我想同你們雙贏,可惜我有意成全,你們卻非要吃虧才知道痛。」

  慕嫿只留給夏家人一個不緊不慢,從容不迫的背影,和一句令人發寒的話,「夏七的性命只值得秦夫人幾句話,他的命真不值錢!」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01:59 AM

第六十章 買醉

  夏七是誰?

  長房嫡子,備受老祖宗重視寵愛,倘若沒有意外的話,夏七就是將來偌大夏氏家族的掌舵人。

  說夏七的性命不值錢,意味著在場的人都是垃圾,更不值錢。

  秦夫人自從執掌夏家中饋後,她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大嫂,我見慕小姐是個允文允武的好女孩,京城傳言未必可信。」

  五夫人雖是尊敬長嫂,一向很少同長嫂唱反調,今日卻開口為慕嫿辯解幾句。

  「五弟妹這話就不對了,慕嫿身上的惡名還少嗎?況且你也親眼見了她,小姑娘不大,又是能打,嘴皮子也不讓人。看起來就是個不好相處的,咱們府上最忌諱結交似她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仗著幫了五爺一把,就拽得跟什麼似的。」

  秦夫人斜睨幫自己說話的三夫人一眼,和藹般對五夫人道:「五弟妹不常出門,不知其中的深淺,勳貴夫人們眾口一詞,又曾親眼見她持刀行兇,應該不是虛言。」

  五夫人搖頭道:「我還是不相信慕小姐會做出那樣的事。」

  「五弟妹,你怎麼就不開竅?莫非我們會糊弄你不成?」三夫人抿著髮鬢,「咱們可是做了二十年的妯娌了,我和大嫂還不是都是為了夏家好,總不能見一個不孝的逆女成了咱們府上的座上客。」

  五夫人沉默一會,抬起眸子直面秦夫人,輕聲道:「方纔慕小姐提醒過我,不該相信外人,五爺說慕小姐是好女孩兒,我相信五爺的判斷。今日的事情,大嫂和三嫂都有不妥之處,怠慢慕小姐,你們以後會後悔的!」

  「熏兒。」

  五夫人招手,方才在門口說喜歡慕嫿的小姑娘小跑過來,仰著包包頭,「娘親,一會我還要去上課呢,不能陪娘親玩哦。」

  「今日你不用去上課了。」五夫人牽起女兒的小手,「想不想似方纔的小姐姐一樣?」

  「想!」小女孩一臉興奮,「我好喜歡方纔的小姐姐啊,娘,您別傷心,您只是輸給了一個比您厲害的小姐姐。爹爹不是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嗎?」

  「……」

  這個熊孩子!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五夫人捏了女兒的臉頰,「先生教你們的道理應當聽,但是熏兒,娘更希望你似慕小姐,坦蕩爽朗,自尊自愛,而且無論處於怎樣惡劣的環境,絕不妥協和默默承受委屈。」

  一句話,令所有夏家小姐們陷入沉默。

  倘若她們是慕嫿,只怕只能把淚水往肚子裡吞了。

  「娘,娘,聽說她來了?是嗎?是嗎?」

  夏七飛奔過來,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燦爛的笑容好似令天地都失了顏色。

  秦夫人心頭一顫,很少見兒子如此興奮,慕嫿……到底有什麼魔力?值得兒子如此?

  「她在哪?」夏七隻見到幾位女性長輩,和姐妹們,笑容漸漸淡去,「娘,您是不是對她說了什麼?」

  「厲害的小姐姐已經走了,七哥來晚了。」

  五夫人拽了熏兒一下,熏兒吐了吐舌頭,「小姐姐還說七哥的命不值錢……」

  「熏兒!」秦夫人開口,對垂頭的兒子慈愛般的說道:「既然她有事相求,一定會再登門的。慕姑娘有些倨傲,看起來……」

  「她不會來了!」

  夏七突然抬頭,避開母親的手,喃喃的說道:「她不是倨傲,是驕傲,是比你兒子更驕傲,更有本事的女孩子!」

  「小七,你去哪?」

  秦夫人眼見夏七風也似向府門外跑去,追了兩步,「慕嫿根本不值得你……」

  夏七已經沒影了。

  原來她叫慕嫿嗎?

  很好聽,很配她的名字呢。

  夏七詢問門房下人,嚮慕嫿離去的方向追去。

  在茶樓中柳三郎看清楚夏七後,微微向書僮頷首,「你去辦事吧。」

  「遵命公子爺。」

  書僮這才明白為何公子見到慕嫿走出夏府而沒有追上去,敢情是等著……等著夏家少爺啊。

  公子爺又給了他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書僮快步走出茶樓,尋找機會,雇了幾個小孩子,直接撞上夏七。

  夏七少爺隨手掏出一把銀子遞給被自己撞倒的小孩子。

  「公子這是在找尋什麼人嗎?」

  一個胖胖的婦人出現,扶起倒地的小孩子,小孩子捧著銀子,甜甜叫娘親。

  夏七心急火燎,點頭道:「我找一個女孩子,很漂亮,很有氣勢……總之是見過永遠也忘不掉的女孩子。」

  「你說得那名女孩子,我彷彿見過。」

  婦人巴拉巴拉形容一通,夏七越聽越覺得她說得女孩子就是慕嫿,忙問道:「她往那個方向去了?」

  「這個……」婦人略有猶豫,不大情願告訴夏七,「她是女孩子,你不好追著她的。」

  那神色好似夏七是個好色的登徒子。

  夏七又掏出一把銀票,「我同她早就認識,她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因一點事有了誤會,我著急向她解釋清楚,嬸子,你就幫幫忙吧。」

  「我不要銀票。」婦人把銀票推開,認真看了夏七半晌,才說道:「見你也不似壞人,我就告訴你,你說得那位姑娘往北城門去了……」

  夏七直接把銀票塞進婦人手中,轉頭向北城門追去。

  婦人笑著數了數手中的銀票,今日運氣真好,遇見個冤大頭!

  隱藏在暗處的書僮看得是歎為觀止,騙子的手段越發高桿了。

  ******

  一間不大的小酒鋪,生意冷淡,白天酒客很少。

  這家酒鋪一般只做販夫走卒的生意,他們大多是晚上才會登門。

  可今日先是來一個比畫上仙子還要秀氣的女孩子,帶著她小丫鬟要了五罈子陳釀,不大一會功夫,又有一位儒雅俊秀的公子走進來,直奔已經喝了三罈酒的女孩兒。

  慕嫿臉頰酡紅,眸子水潤微熏,慵懶依靠著窗戶,眉宇間流淌出別樣的風情。

  柳三郎面色一僵,身體下意識擋住酒鋪掌櫃的癡呆目光。

  「看起來,你去夏府並不順利。」

  「哦。」

  慕嫿懶洋洋瞥過來,醉意微熏:「是三郎啊,來得正好,陪我喝酒!」

  她伸手抓住了柳三郎,根本容不得他拒絕抗拒,直接拽到身邊,柳三郎手中多出一個酒罈子,她在他耳邊吹氣如蘭,混合女孩子體香的酒氣令他耳根子微微發紅。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05 PM

第六十一章 調——戲

  慕嫿纖悉的手腕壓住柳三郎所有的抗拒,當然在胖丫眼中,柳三公子根本就沒想過反抗遠離自家小姐。

  柳三郎你可是宛城眾所共認的溫潤君子,守禮遵道,被當做君子的典範。

  宛城有一句名言,想知道君子到底是怎樣的品行?

  看柳三郎就可以了。

  然而如今柳三公子卻眼見著慕嫿靠近,不曾推開躲避,更不曾拿出以往坐懷不亂的君子風度。

  慕嫿繼續靠近柳三郎,一歪頭,好似長翹的眼睫劃過柳三郎的臉頰,柳三郎彷彿羞澀般縮了縮手指,低聲道:「你就是為夏家的事來此處喝酒?」

  「不對。」

  慕嫿輕輕推開柳三郎,惱怒般嘟囔,「靠得太近了,我是女孩子,你都不知道避開嗎?」

  被她調戲,還都是他的錯?!

  柳三郎有心辯駁,慕嫿眸子眨著水霧,莫名心頭一痛,和一個剛剛受挫折,又喝多的人計較那麼清楚作甚?

  「是,是,是我的錯,我應該避開你。」

  柳三郎承認錯誤,令慕嫿無比滿意,身體從新靠向窗戶,繼續用微醉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說道:「你小看了我,我是誰?哼哼,有夏家難過的時候,而且她們也不值得我借酒消愁。」

  一慣的張揚自信。

  看來她並沒受委屈。

  柳三郎眼見外面跑過一人,汗水濕透了衣衫,焦急衝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尋找著什麼,他微微皺了皺眉,抬手伸向被慕嫿靠著的遮擋陽光的竹簾。

  「你這是……」慕嫿腦袋昏沉,本能意識抓緊自己的外衫,上輩子養成的習慣,無論什麼人靠近,都不能讓他動自己的衣服。

  柳三郎沒有碰她,只是把捲起的竹簾放下來,隔絕外面夏七的視線。

  竹簾擋住大半陽光,慕嫿眼前一暗,朦朧間只見到一對倒映著自己影子的眸子,深邃幽暗,卻帶著一抹暖意。

  慕嫿頰邊染紅,罕見撇開目光。

  總算像是女孩子了!

  柳三郎暗暗鬆了一口氣,倘若慕嫿一直是那般強勢懵懂,他……額,他嘴邊多了一個酒瓶,「三郎,喝酒。」

  他放心得太早了。

  「我都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你為何放下簾子啊。」

  慕嫿一邊說著,一邊去想捲起竹簾,手腕卻被提著酒瓶子的柳三郎抓住,「陽光太刺眼,曬得我有點頭暈。」

  「會嗎?」慕嫿懷疑柳三郎別有居心。

  柳三郎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冠玉的臉龐因方纔的靠近還殘留一抹紅暈,極好掩飾了他此時的不自在。

  「算了,就相信你一次。」慕嫿抬手好奇般戳了戳柳三郎的臉頰,「曬太陽竟然會頭暈?你也太嬌弱了,將來怎麼保護你未來的妻子。」

  柳三郎沉默不語。

  「呀,不會是靠你夫人反過來保護你?」

  慕嫿咯咯笑出聲音,眉眼彎彎,明艷俏麗,權傾朝野的魏王世子將來靠世子妃保護,想一想還挺帶勁兒的。

  柳三郎哭笑不得灌了一口氣,罕見拋開儒雅的做派,倘若是因為利益勢力而成親,娶到的女人不過就是他的妻子,倘若娶他喜歡的女孩子為妻,他怎會捨得妻子有任何的委屈?

  他肯定會護著她,縱容她為所欲為,替她提前掃平一切威脅。

  兩人同時沉默,想著各自的心事,倒是不停把酒瓶子往唇邊送。

  慕嫿搖晃了酒瓶子,輕輕踢了柳三郎小腿,「都怪你,酒都被你喝沒了。」

  「再來十瓶!」柳三郎咬牙切齒的說道,不能同喝醉的慕嫿一般見識。

  酒鋪掌櫃親自又送上來十瓶的陳釀,「客官,小店小本經營,您看……」

  這是怕他沒錢嗎?

  柳三郎向懷裡抹去,額,平時出門他也是帶些銀子的,可今日用銀子的地方太多,又是慕嫿的車伕,又是給自己的書僮……柳三郎放下空憋的荷包,看嚮慕嫿,她應該有銀子?!

  「你借……」

  「借錢面談。」慕嫿無賴般笑道,「你說過請我喝酒的。」

  誰說過請她喝酒了?!

  這不是說胡話嗎?

  柳三郎被慕嫿『折磨』得沒了脾氣,雖然沒有銀子,但是氣勢依然不弱,對明顯擔心賴賬的掌櫃道,「不會少你一文錢,你先去拿酒吧。」

  「這個,這個。」掌櫃既畏懼柳三郎的氣勢,又怕他真賴賬,「要不您先抵押點什麼?小人不是懷疑公子,而是前兩日小人就吃過虧,以為是個豪客,卻是個吃霸王餐的無賴。」

  「當然,小人不是說公子是無賴。」

  「嗯,他比無賴強多了。」

  慕嫿在一旁笑嘻嘻的補刀。

  「倘若我是無賴就先把你……」

  慕嫿突然再一次靠近,好奇的問道:「把我怎樣啊?三郎?」

  柳三郎抿著嘴角,扭過頭去,在她面前,他好似就沒佔過上風,是因為當初他算計了她嗎?

  可被他算計的人多了,怎麼偏偏拿慕嫿沒有一點辦法。

  「這塊玉珮當做抵押,總夠付你的酒錢了吧。」

  「夠了,足夠了。」

  掌櫃樂呵呵接過玉珮,不用看,已經手就知道是好東西。

  「慢著。」慕嫿搖搖晃晃站起身,輕輕巧巧從掌櫃手中奪走玉珮,「不能讓你佔太多的便宜,玉珮……還是我收著,胖丫,給掌櫃酒錢。」

  「是,小姐。」

  胖丫遞上去十兩銀子,慕嫿又吩咐道:「再切一隻雞過來。」

  掌櫃尷尬的應承,那位小姐根本就沒醉啊,賬算得利落著呢。

  慕嫿理直氣壯的教訓柳三郎,「沒有我在,你就要被他騙了,過日子要學會節儉啊,三郎!」

  她搖晃著手中的玉珮,絲毫沒還給柳三郎的意思。

  「你心情不好,我不同你計較。」柳三郎沒有再提歸還玉珮的事,品著劣質的陳釀,「既然不是為夏家,那是因為什麼?」

  他其實更想問是不是因為沐世子。

  慕嫿愣了片刻,迷醉的眸子莫名顯出幾分哀傷,「做女孩子好難啊。」

  她根本就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比如沐國公夫人,比如一向頗有賢名的秦夫人,她們怎麼同她知道的不一樣呢?

  「我是不是找個男人同我生個孩子,才能明白做母親的心思?」

  柳三郎手握緊酒瓶子,感覺到慕嫿衡量的目光,卻聽慕嫿又說,「你不行,你的事太多,太麻煩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07 PM

第六十二章 吃醋

  她可是慕嫿,怎麼可能為一點點小事就來酒館買醉?!

  何況她在夏府是完勝的,有夏家人排隊登門道歉的時候。

  甚至就連今日碰到的沐世子和沐國公夫人都傷不到她。

  前世她無愧任何人,今生也只把他們當做熟悉一點的陌生人。

  柳三郎被慕嫿幾句話撩撥得神思恍惚,一向好用靈敏的大腦成了漿糊,「你還沒及笄,這就想嫁人了?!」

  「不行!你現在嫁人生子,絕對不行。」

  他還沒想明白呢,她怎麼就打算嫁人了?

  慕嫿喃喃道:「為什麼不行?你是我什麼人?敢管我的事?」

  「……太早嫁人生子……」

  他迅速尋找阻止慕嫿嫁人的理由,好半晌才開口,「對你身體不好!對,太早生子的女人身體都不大好。」

  慕嫿趴在酒桌上,醉眼朦朧盯著面前擺著一排的空酒瓶,耳邊彷彿迴盪著那群人的笑聲。

  『少將軍,你長得這麼俊兒,等到去京城後,一准把京城的小姐迷得神魂顛倒。』

  『哈哈,沒錯,沒錯,我們少將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少將軍,你要活下去,活著去京城。』

  『我還等著抱您的孩子呢。』

  『京城的小姐沒見到少將軍該多遺憾啊,我們西北……也有貌比潘安的男人。』

  如今京城閨秀們癡迷沐世子,被沐世子迷得神魂顛倒。

  「我很久沒有喝得這麼痛快了。」慕嫿喃喃的說道,手指在酒瓶子上點來點去,慢慢合上眸子,「烏鴉,平西,小北……我……我好想你們啊。」

  莫名的柳三郎胸口很疼。

  慕嫿眼角滲出淚水,早就在玉門關外的陵園同他們道別,她把自己的寶刀都埋在了無名墓碑前,當做她一直陪著他們。

  那座無名墓碑下,應該是她不周全的屍骨。

  倘若她今日沒有見到沐世子,也會想要小酌幾杯,但不會喝得太多。

  柳三郎緩緩抬手,手掌輕輕放在慕嫿的後背上,感到手掌下傳來的輕顫,她在哭啊,雖然沒有落淚。

  是誰讓她這麼痛苦?

  這麼思念?

  柳三郎沒聽清楚慕嫿的喃嚀,慢慢靠近慕嫿,唇角將要碰到她的髮鬢,胖丫突然出聲,「柳公子!」

  他立刻遠離宛若睡熟一般的慕嫿,似燙到一般收回放在她後背手,端莊正坐,除了耳尖微微泛紅外,看不出任何異樣。

  「你家小姐好像是醉了。」他甚至無辜費解的望著怒氣沖沖的胖丫。

  那無辜的表情都在說明一個問題,完全不知胖丫為何會動怒。

  胖丫算是領教了柳三公子君子如玉外表下的『無恥』。

  方纔她再不出聲,柳三公子會不會直接親上小姐?

  柳三郎繼續說道:「等我的僕從回來,我送你家小姐回宛城。」

  依然顯得正氣凜然,毫無不妥之處。

  胖丫不是柳三郎的對手,只能求助已經睡著的慕嫿,低聲重複道:「小姐說過,要在京城多住幾日,就是回去也不會同柳三公子同乘一輛馬車。」

  「你聽錯了!」柳三郎淡淡的否認。

  「沒有!」胖丫不敢看柳三郎如玉的俊臉,誓死捍衛自家小姐說過的話。

  酒鋪的門再次被推開,慕雲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錦衣衛迅速包圍住整個酒鋪,掌櫃嚇得雙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顫抖著嘴角,「饒命,大人饒命,小人再不敢多要酒錢,再不敢拿往酒裡參水,您……」

  慕雲手指凌空劃了一下,再有錦衣衛上前堵住掌櫃喋喋不休的嘴,不大且昏暗的酒鋪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慕雲走到慕嫿身邊,眸子閃過心疼之色,桌上的空酒罈子證明她喝了不少。

  這間酒鋪的酒能入口嗎?

  都是一些劣質的酒,劣酒飲用多了,後勁很大,明日慕嫿怕是會頭疼欲裂。

  「慕雲。」柳三郎抓住慕雲伸嚮慕嫿的手臂,「你……別吵她,一會兒我就帶她回宛城。」

  「不必勞煩你。」

  慕雲手腕一抖,便把柳三郎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彈開了,「她是我妹妹。」

  名義上沒有錯,柳三郎眼裡閃過頹然,越發後悔提醒慕雲的話了,早知道……「你怎麼知道她在此處?你跟蹤她?」

  慕雲淡淡的回道:「不是只有你才找得到她,也不是所有人都似夏七一樣單純!」

  被柳三郎耍得團團轉。

  「若論找人,在京城能趕上你們錦衣衛的不多。」柳三郎半點也沒有詭計被戳破的尷尬,明褒暗諷讚歎起錦衣衛找人的功力。

  慕雲扯動嘴角,「承蒙誇獎,以後我會比你先找到她。」

  兩人目光相互碰撞,在心裡把對方當做最大的對手。

  在宛城讀書的陳四郎手拿書卷,卻望向京城方向,陳家小院如同一口水井,太過狹小,已經不適合他了。

  而夏七還在街上跑來跑去,夕陽餘暉模糊了他的面容,卻無法淡化他臉上的焦急。

  直覺告訴他,今日不找到慕嫿,不同慕嫿解釋清楚,以後他一定會後悔的。

  其實以前他母親不是這樣的,因姑姑封妃,母親才變成了他不喜歡的樣子,總是督促他讀書科舉,或是安排他拜訪權貴。

  夏七一點都不喜歡權貴間虛偽般的吹捧,和那些矯揉造作的小姐們。

  慕嫿到底在何處?

  她肯定不會傷心躲起來,依然會是他記憶中灑脫俊朗的模樣,總是說要做女孩子,她其實比他更不懂得女人的心思。

  酒鋪之中,慕雲附身靠近慕嫿,剛想把喝醉的她打橫抱起,慕嫿突然睜開眼睛,一抹嗜血般的警惕直接射靠近的慕雲,她的身體極是自然做出防備反擊的準備……

  慕雲身軀一震,柔聲安慰道:「嫿嫿,是二哥。」

  「二哥麼?」慕嫿戒心頓時少了許多,徹底看清楚面前的人,「二哥,你也來陪我喝酒?!柳三郎酒量太淺,他不行。」

  慕雲打橫抱起慕嫿,察覺她身體猛然僵硬,好似不知手腳該怎麼放,看來她是第一次被男子這麼抱住,「嫿嫿,二哥帶你回家!」

  柳三郎唇邊含笑看著他們兄妹遠去,眸子卻是幽暗一片,邁進門來的書僮差一點被公子爺身上的寒意凍住。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08 PM

第六十三章 撒嬌

  前世她酒量很好,幾個男人都喝不過她,今生雖沒有前世的好酒量,但也不差的。

  此時她被慕雲打橫抱在懷中,她的酒立刻醒了大半,渾身都覺得不對勁。

  手指勾住慕雲的衣衫,慕嫿猶豫掙扎的說道:「還是我抱著二哥吧,您身體不好,受不得累。」

  說完,她腰肢一扭,翻身就要從慕雲的懷裡跳出去。

  「嫿嫿不是要做女孩子嗎?」

  慕雲溫柔的嗓音令慕嫿抬起微醉卻依然清澈的眸子,慕雲唇角含鼓勵意味,「我相信嫿嫿會是一個最好的女孩子。」

  「先從在二哥懷裡開始麼?」

  慕嫿頭有點暈,輕輕依靠在慕雲胸口,喃喃的說道:「感覺不錯呢。」

  慕雲剛鬆了一口氣,隨即心猛然提起,顧不得此時的慕嫿對他依賴,認真的說道:「除了二哥以外,任何男人這麼對你,你都要把他打得他媽媽都認不出他來!」

  「哦。」

  罕見的慕嫿乖乖點頭,繼續蜷縮在慕雲不是很寬闊的懷中,將臉頰徹底埋入他胸口,愉悅輕快的說道:「我聽二哥的,不過我哪有那麼殘暴?我一般不揍人的,揍人是他們逼我。」

  慕雲實在很想就這麼抱她一路走回去,可臨近黃昏,街上的人很多,已經不少人向他這邊看過了。

  不是身後跟著錦衣衛,行人的目光怕是會更熱切。

  他的府邸離著此處還有一段距離,慕嫿本身在京城的名聲已經被永安侯那邊敗壞得差不多了,慕雲不願意懷裡的人再多一個放蕩,勾引義兄的污名。

  不僅他不樂意,還在酒鋪窗口站著的柳三郎怕是也不會眼看著他抱著慕嫿穿行在街道之上。

  「準備馬車。」

  「是,十三爺。」

  異常迅速,錦衣衛牽來馬車,慕雲萬分不捨放下慕嫿,便直接抱著他坐進馬車裡。

  邁入車門前,慕雲向窗口看去,依稀可見柳三郎異樣溫和的笑容,同尋常儒雅一般無二,然慕雲卻能清晰的感到柳三郎的敵意。

  柳三郎的厲害,同他一起辦過幾樁事的慕雲一清二楚。

  「嫿嫿,以後小心柳三郎。」

  「嗯。」

  慕嫿繼續享受做女孩子的福利,從她有記憶起,就沒人擁過她。

  雖然有袍澤們玩笑般互相擁抱過,甚至勾肩搭背一起玩鬧,但袍澤和親人是不一樣的。

  慕嫿心跳得很厲害,雖然想念那些逝去的英魂,但她依然認為活著真好!

  「閉眼,睡一會兒,等回府後,二哥給你熬醒酒湯。」

  慕雲被她清亮的眸子看得有點囧,是因為有了慢慢的記憶嗎?

  她和慢慢一樣,都是一個渴望被親人寵愛疼愛的女孩子。

  哪怕她比慢慢堅強,睿智,瀟灑得多。

  慕嫿合上令慕雲心酸的眸子,低聲道:「醒酒湯我要喝甜的。」

  慕雲楞了片刻,一臉的欣喜,「行,二哥親自給你做甜甜的醒酒湯。」

  也就在此刻,她才把他真正當做二哥。

  以前慕嫿可不是這麼理直氣壯對慕雲提出要求。

  雖然只是二哥,但慕雲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經不一樣了。

  慕雲購置下的府邸,一如他以前給慢慢說過的,周圍多是功勳貴胄,以前曾經是前朝時還是某王爺的王府,後來太祖建國,把這處府邸分封給他的侄子。

  宗室子弟降等襲,不成器者居多,又因為太后娘娘攝政長達十餘年,狠狠收拾了一批不老實和荒唐的總室子弟,這處美輪美奐的府邸便落到了慕雲手中。

  得到府邸後,慕雲又按照慢慢的喜好重新修葺一番,更加彰顯府邸的奢華。

  慕雲發覺懷裡的人已經睡著了,微微皺著眉頭,即便熟睡好似也不大安穩。

  把慕嫿輕輕放在千功床上,慕雲站在床頭,凝視滾到被子裡,自動蜷縮成一團的慕嫿,同慢慢很像。

  慢慢睡覺也是如同貓兒一般團成一團。

  「十三爺。」

  門口傳來屬下的聲音,慕雲察覺慕嫿皺緊眉頭,抬手制止屬下繼續回稟,彎下身體,他彷彿能看到慕嫿臉上的汗毛,輕輕說道:「嫿嫿,二哥會一直陪著你,不再讓你孤單一個人。」

  指尖輕輕點過她的眉心,慕雲只聽見慕嫿嘟囔了一句,又繼續縮在鬆軟的被褥中。

  她的眉頭漸漸鬆緩,唇邊多了笑紋。

  慕雲輕手輕腳的走出門,把稟事的隨從帶出老遠,不悅的問道:「何事?」

  隨從莫名打了個寒顫,原來他打擾十三爺和慕小姐相處了!

  簡明扼要回稟他們得到的慕小姐去夏府的經過,畢竟是監察百官的錦衣衛,便是治家森嚴的夏府,錦衣衛仍然能探聽到想探聽的事。

  「這麼說,她連一口茶都沒喝上?」

  「……」

  錦衣衛低垂下腦袋,這不是重點!

  面前這人絕對不是精明幹練的十三爺。

  慕雲緩緩開口,「夏家老祖宗還有點腦子,知道訓斥教導長媳,不過夏家……他們全族都算上,沒一個人體察到皇上封妃的深意,倘若他們信了外面夏妃娘娘容易生養,天生福相的流言,辜負皇上厚望,夏妃離著失寵就不遠了。」

  幾乎與此同時,柳三郎同自己的書僮說了差不多對夏府的評價。

  「今日咱們住在京城,過幾日,看看有沒有機會再見程伯父一面。」

  慕嫿還在京城,柳三郎怎能放心離開呢。

  書僮輕聲說道:「孟公子也進了京城,同他姐姐說要和離,連他姐夫都驚動了。而且您讓我去打聽永安侯府的動向……他們彷彿已經聽說慕公子是錦衣衛司指揮使,赫赫有名的十三太保。永安侯督促他夫人去看望慕大人,聽說三小姐也會一同前往。」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頗有深意般無聲笑了。

  威嚴肅穆的皇宮,一間佈置雅致的屋子,一頭發花白的老太監撐著腦袋歪在榻上,小太監為他捶打著腿,一旁跪著幾個回事的太監。

  「皇上又去了程大學士府上?」

  「是。」

  老太監穿著鬆軟雪白的內衣,撐著額頭不鹹不淡的說道:「皇上還真是重視他這個師弟,幾日不見都不行。」

  在皇宮中,也只有跟隨太后娘娘的王公公敢這麼說。

  回事的太監有說了幾個無關緊要的事,老太監便讓他退下去了。

  太監倒退到門口時,隨意說道:「王公公,慕雲留了口信,說要……」

  老太監一下子從榻上翻身而起,連鞋都沒穿,直接站在地上,驚駭般問道:「誰?你是說慕雲?錦衣衛的慕雲?!」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08 PM

第六十四章 開撕

  「是,是,是慕……慕大人。」

  回事的太監不曾見過王公公如此激動過,不自覺加上大人兩個字。

  不怪他不把慕雲當回事。

  慕雲雖在錦衣衛中地位很高,但在他們眼裡還是初露鋒芒的小子,況且他們太監和錦衣衛本就不大對付,錦衣衛忠於皇上,而他們的老祖宗王公公卻是太后娘娘的心腹。

  曾多次為太后娘娘抵擋危險,據說王公公還是太后娘娘的同鄉,不曾離開太后娘娘左右。

  若論太后娘娘最信任的人,非王公公莫屬。

  便是當今聖上對王公公都禮遇有加,宮內宮外的事更難以隱瞞過王公公。

  「老祖宗,您穿上鞋子。」

  方纔給王公公捶腿的小太監怯生生提著一雙軟底的布鞋上前,彎腰侍奉面容冷峻王公公,眼見王公公要出門去,侍奉小太監連忙去拿過外衫蟒袍。

  令所有太監都無比羨慕的蟒袍。

  這是太后娘娘特意為彰顯王公公獨特的地位而賞賜的,除王公公以外,旁人想都不要想。

  「不用。」一向沉穩的王公公略顯急促,「不穿蟒袍,雲哥兒第一次肯私下見我,他……去拿件素色的袍子過來,快去!」

  「是,老祖宗。」

  小太監麻溜得去找素色的外袍,心頭默默記住慕雲的名字,這人對老祖宗無比要緊,以後絕對不能得罪慕雲。

  到底慕雲是何身份,令一貫冷血的王公公這般慎重對待?

  回事的太監已經嚇得跪在地上,請罪道:「屬下該死,屬下該死,耽擱王公公的大事。」

  王公公被侍奉著穿上低調奢華的外袍,挽著袖口漫不經心的說道:「不算大事,他對我無比重要!」

  跪地的太監渾身打著寒顫。

  只聽頭上傳來冰冷的聲音,「讓他刷三個月馬桶,長長記性!」

  「遵命。」

  門口的太監應諾,整個後宮的馬桶,未來三個月都歸沒有最先回稟慕大人要見王公公的太監洗刷了。

  刷完三個月馬桶,王公公還會不會想到把他調回來都難說的。

  也許他一輩子都要同馬桶作伴了。

  這件事以極快的速度在宮中傳開,無論是誰,再面對傳說中能令王公公動容的慕雲時,都異常的謹慎小心。

  「十三爺,王公公那邊傳話,說已經到了您指定的茶室。」

  錦衣衛萬萬沒想到慕雲的背影如此之深。

  此時慕雲在廚房,背對著回事的錦衣衛,小心翼翼看著火上的瓷罐,往瓷罐中煮著的醒酒湯加上一點點糖,親自嘗一嘗,皺眉道:「不夠甜。」

  一旁捧著糖罐的廚娘想笑又不敢笑,小聲道:「要不再加一點?」

  她就從來沒聽說過醒酒湯還得是甜的。

  慕少爺真是個寵愛妹妹的好哥哥啊。

  府裡侍奉的僕婦全都是慕雲新雇來的,大多都是從被他抄家的勳貴大臣家買來的僕從,他們畏懼錦衣衛慕十三爺,同時也感激慕少爺讓他們免於同以前的主子一樣的下場。

  侍奉慕雲盡心盡力。

  他們老早就聽說過,慕少爺有一個放在心尖上寵愛的妹妹。

  今日他們總算是見到傳聞已久的慕小姐了,雖然只看了一個側臉,慕小姐一直是被慕少爺抱在懷裡的,但是慕小姐側臉也很漂亮,嬌嬌柔柔,軟糯可愛。

  倘若慕嫿聽到下人們的心聲,只怕會讓慕雲把他們都扔到錦衣衛的詔獄洗洗腦子。

  她最煩嬌弱軟糯這個詞了。

  慕雲又加了一塊糖,再嘗一嘗,微微頷首對廚娘吩咐,「一會給小姐端去的時候,在旁邊多擺一個糖罐。」

  「是,少爺。」

  廚娘連聲音答應,再次感歎邁出廚房的慕少爺真疼妹子。

  慕雲帶了幾個親信離開府邸,趕去同王公公約定的地點,他期望能在慕嫿醒來前,再趕回來,看著她用了醒酒湯。

  然而慕雲沒有想到,他剛剛離開沒有半刻鐘,標記著永安侯府的馬車停在他的府門口。

  從馬車上跳下一個皓齒明媚,身穿駝色半袖,素色馬面裙的女孩子。

  她輕輕巧巧走到門房處,笑容親切令人心生好感,「請問,你們府上主子少爺是慕雲,慕少爺麼?」

  「……你是?」

  門房看女孩子雖是丫鬟打扮,然渾身的氣度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好上一些,他們都是在勳貴人家待過的人,知曉看僕從便知主子的心性。

  少女向馬車方向指了指,笑道:「車上坐得是永安侯三小姐,他是你們主人嫡親的妹妹。聽說二少爺回京了,三小姐特意趕過來。」

  妹妹?!

  又是妹妹?!

  門房不敢大意,他們從進府侍奉那一日起,就一直聽慕少爺有多疼妹妹。

  方纔慕少爺抱回一個妹妹,這又來一個妹妹?

  永安侯府三小姐的名聲就連他們也是聽過的,都說是個知書達理,善良文雅的佳人,倘若不是因為沐國公府的嫡女嘉敏縣主回京,許是她也會被太后娘娘留在跟前呢。

  兩位名聲很好的佳麗並沒因為外面種種對比而不和,反倒她們成了不錯的手帕之交。

  如此,京城雙姝的名頭越發響亮,她們的風頭更盛。

  「慕少爺剛剛有事外出,真是不湊巧,不過……不過慕少爺的妹妹在府上。」

  「妹妹?!」

  女孩子皺了皺眉眉頭,試探的問道:「是慕嫿嗎?」

  「奴才不知具體姓名,不過她是慕少爺親自帶回來的。」

  「她算哪門子妹妹?!」女孩子眼裡閃過厭惡嫌棄,爹娘在宛城丟了個大臉,連累了木少爺丟了西北良駒,為這事永安侯夫人震怒,直接把她的爹娘關了起來。

  不是她苦求小姐出面,爹娘怕是會被永安侯夫人一頓棍棒打死。

  「馬車上的三小姐才是二少爺嫡親妹妹,慕嫿……不是……」

  「不許胡說!」

  馬車車簾微微挑起一道縫隙,極為悅耳好聽的聲音宛若仙樂一般飄出,「四妹妹一直是永安侯府的小姐,是我的妹妹,你不敬她,便是不敬我。」

  「這段日子一直是四妹妹照顧二哥哥,也不怪二哥哥疼惜她了。」

  僕從光聽聲音就感到身心愉悅,溫柔可人,通情達理,帝都雙姝名不虛傳啊。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09 PM

第六十五章 心機

  永安侯三小姐必定是慕少爺的妹妹無疑。

  門房的下人更加恭謹,哈腰恭迎道:「慕少爺不在府上,不過少爺說一會就回來,三小姐不如進府等少爺。慕小姐在後宅安歇,知曉三小姐到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僕從的謙卑令女婢極為有面子,慕嫿即便一直照顧二少爺又如何?

  小姐來了,二少爺眼裡只會有三小姐。

  慕嫿就是個伺候少爺主子的丫頭,還不如她呢。

  三小姐柔聲道:「那就勞煩你開府門,讓我的馬車進去了。」

  「杏兒,給管事一些銀錢,買點糕點酒菜解解乏。」

  「哎。」

  杏兒拿出幾顆梅花形狀銀錁子遞給門房的下人,甜甜一笑:「三小姐心地善良,對僕從尤其和善,也是一個好伺候的主子,同慕嫿……」

  「杏兒!」三小姐聲音嚴厲不少,依然清脆好聽,宛若珍珠落在玉盤上一般,「你再直呼四妹妹的名姓,別怪我讓管事媽媽罰你!」

  杏兒的父母王仁夫妻如今生死未卜,就算僥倖活命,以後怕也沒有以往的風光,她如何不記恨始作俑者慕嫿?

  她家為永安侯府付出良多,一向忠心耿耿,怎麼她就只能做伺候人的奴才,而慕嫿不僅可以姓主子的姓氏慕,還成為永安侯的四小姐。

  真是不公平!

  杏兒不敢再回嘴,低頭道:「三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三小姐滿意的聲音傳過來,「倘若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主子,當遵重四妹妹,她這些年過得著實不易,代替我照顧二哥哥,便是母親也念著她的好。」

  再一次提起慕嫿照顧慕雲,下人們心領神會,許是慕嫿就是侍奉慕雲的一個丫頭。

  他們在原本主人府上聽過慕嫿,一個不孝的逆女,聲名狼藉,跟京城雙姝的三小姐沒得比,慕少爺沒準只把她當做侍妾……反正他們也不是嫡親的兄妹。

  府邸大門敞開,馬車行駛進富貴堂皇的慕府。

  三小姐聽到下人們恭迎聲音,唇邊扯出一抹得意,然很快她便掩去得意,一如往日般溫婉柔美,從馬車簾子縫隙望出去,三小姐驚訝府邸的奢華佈置。

  果然慕雲就是錦衣衛司指揮使,十三太保中名聲最響亮,最得錦衣衛都指揮使看中的十三爺!

  今日聽到慕雲真實身份時,不僅她嚇了一跳,便是一向沉穩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母親也摔了手中的茶盞。

  誰都想不通,病歪歪的慕雲到底是怎麼加入錦衣衛的,不僅加入了錦衣衛,還是錦衣衛重量級的掌權司指揮使。

  永安侯恢復爵位也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連永安侯都只能掛一個閒職,被眾人輕視的庶孽竟然成了錦衣衛的十三爺?

  永安侯不好親自登門,便讓其夫人先來探探口風,畢竟慕雲一直是永安侯夫人養大的,永安侯很少注意這個可以說他人生污點的兒子。

  三小姐是孝順女兒,看出永安侯夫人的為難,便主動請纓,率先來看望慕雲,憑著她細膩的心思和善解人意的解語花性情,再加上令男人心動的美貌,她不信慕雲能無動於衷。

  她從不同慕嫿相比,因為她自信,無論從哪一方面,她都是完勝慕嫿的女孩子。

  同暴躁偏激,衝動愚蠢的慕嫿相提並論,簡直就是拉低她的格調。

  她真正的對手……只有嘉敏縣主,連一些頂級勳貴人家的嫡小姐,三小姐都沒看在眼中,那群人不過是出身比她尊貴一點罷了,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在她們中間獨佔鰲頭。

  當日沐樺因沐國公和沐世子的戰功得到太后娘娘看重,封她為嘉敏縣主,三小姐不覺得自己比沐樺表現差,只是沒有能幹的父兄罷了。

  永安侯恢復爵位後,變得縱情聲色,好似要把受過十幾年的苦一下子都彌補回來,他在官場上卻是毫無主見,謹小慎微,一個勁巴結英國公,生怕再惹下麻煩,爵位再被皇上給奪去。

  兩個嫡出的兄長,同永安侯一個德行,還指望她能嫁給英國公世子,保住他們一世榮華,他們根本就沒心思在官場上奮進。

  至於木瑾,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不比尋常,三小姐本也對木瑾期望很深,覺得一直把自己捧在心頭,對她言聽計從的木瑾是可以依靠的,然而木瑾去宛城不僅沒能接回英國公採買的寶馬良駒,還在宛城丟人現眼,把她也牽連進去了。

  何況木瑾手指生生被慕嫿折斷,今年科考能不成參加還在兩說的。

  倘若木瑾錯過科舉,一個舉人在京城什麼都算不上,耽擱三年,誰能保證木瑾以後就能高中?

  不過三小姐不打算對木瑾置之不理,畢竟木瑾還是有些用處的。

  聽說慕雲所擁有的權勢地位後,三小姐深知機會來了!

  她總算有一個能拿出手,且有本事的哥哥。

  將來慕雲若是就任錦衣衛指揮使,只怕連如今風光無限的沐世子在慕雲面前都得多加小心,能當指揮使的人全都是皇上的心腹愛將,曾經執掌西北兵權的沐世子最怕得人就是監察百官的錦衣衛。

  雖然進京後,沐世子遠離同他出生入死的袍澤下屬,做出一副不再聯繫下屬的樣子,這一切不過是讓皇上和太后娘娘放心罷了。

  「三小姐,請您下車。」

  「嗯。」

  馬車裡伸出一隻潔白無暇的手,一旁的僕婦很是吃驚,這隻手怎麼那般白皙細膩?光看手就能猜到三小姐的皮膚有多細膩華潤,怕是真能掐出水來。

  清淡怡人的香氣襲來,令人不由得貪婪呼吸著這種獨特的香氣。

  簡直有身處百花叢中的感覺,暗香撲鼻,不覺得香得膩人,同時下勳貴小姐衣服上的熏香和塗抹的香水都不一樣。

  三小姐還沒正式露面,已經給人以她是傾國傾城的印象。

  同時勾起好奇心,有著特別的香氣和一隻白皙手腕的女孩子到底美成什麼樣?

  在迴廊柱子旁邊,胖丫目光似要噴火,一群僕從都跑過去巴結三小姐了,把小姐丟到一邊,而三小姐只是露出一隻手就讓她們一個個心馳神往。

  胖丫跺腳轉身離去,她要去把小姐叫起來,既然三小姐來了,大不了她陪小姐回宛城靜園去。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10 PM

第六十六章 應對

  慕雲少爺還不如柳三郎,起碼柳三公子不會讓三小姐進門,更不會讓侍奉的下人巴結討好三小姐。

  胖丫臉龐氣鼓鼓的,腳步加快,幾乎小跑飛奔,穿梭在一步一景,美輪美奐的府邸,眼前的美景,精緻的屋舍再也擊不起胖丫的興趣。

  她只想著在小姐發現三小姐被僕從簇擁逢迎前,讓小姐遠離慕雲。

  省得小姐再為善變的慕少爺傷心。

  有她陪著小姐,慕少爺他們根本不重要!

  來到慕嫿歇息的房門前,胖丫穩了穩心神,輕輕推開門,來到床前,慕嫿蜷縮成一團,正睡得香甜,不夠白皙的臉旁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小姐柔和了許多呢。

  小姐絕對不比什麼京城雙姝差,只是胖丫想到三小姐露出來的半截皓腕,奶白奶白的,晶瑩細滑,再想到小姐受過的苦,直到現在皮膚還顯得粗糙,破壞了小姐的天生麗質,胖丫抽氣兩聲,眼圈微微泛紅。

  「喂喂,小胖丫,誰又欺負你了?」

  慕嫿緩緩睜開眸子,笑意盈盈的問道:「看我這位美人沉睡圖,你竟然感動得哭了?!」

  順便攏起鋪散開的青絲,慕嫿撐起身體,「怎麼?你家小姐漂亮嗎?」

  「……您竟然裝睡?」胖丫瞠目結舌,臉龐微微泛紅,小姐,即便皮膚不夠細膩,但渾身的魅力無人能抵擋。

  不是假裝出來的嫵媚,而是令人心頭癢癢的,小姐無意識就把人給迷住了。

  哪怕是自誇都是那麼好看。

  「我們……我們走吧。」

  胖丫狠了狠心,從小姐臉上移開目光,彎腰撿起鞋子,打算給小姐穿上,「這裡不好,不如宛的靜園,我不喜歡這裡。」

  慕嫿接過鞋子,佯裝不在意的問道:「誰招惹你了?還是說……」

  想到一種可能性,慕嫿感覺宿醉後隱隱疼痛的額頭反倒更為清醒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便是她喝醉了,也總能很快清醒。

  這也是上輩子多年做少將軍練出來的本事。

  畢竟她總不能因為喝酒或是不小心被人看出端倪,進而不利兄長和母親……她幾乎睡覺時都保持警覺,然而她的付出在他們眼裡怕是一文不值,依然記恨著她在母親肚子裡搶了兄長的養分。

  慕嫿自己穿上鞋子,輕聲問道:「永安侯府來人了?」

  慕雲大張旗鼓在京城展露身份,永安侯府的人不到才叫奇怪呢。

  雖然錦衣衛在勳貴朝臣中名聲不大好,專門打聽消息,並向皇上打小報告,抄家時凶神惡煞,從不留情面,然錦衣衛監察百官的權利,令大臣們畏懼。

  當今還是用錦衣衛比較謹慎的明君,換做先帝當政時,錦衣衛的權柄更盛,即便是當朝首輔在錦衣衛都指揮使面前陪盡笑臉。

  根基不穩的永安侯恨不得見哪位權貴都叫祖宗,猛然發覺他兒子是錦衣衛司指揮使,如何不動容?如何不迫切想要挽回慕雲的心?

  胖丫咬著嘴唇,頗為意外小姐滿臉的興奮愉悅,她不懂小姐了,然而這樣的小姐更顯得瀟灑,給她更多的信心,相信小姐戰無不勝。

  要比失落或是憤怒,亦或是感傷的小姐更讓人心折。

  「來得是三小姐。」胖丫見慕嫿信心滿滿,低聲道:「一群僕從都跑去巴結三小姐了,我看慕少爺未必如他說得,只重視小姐您。」

  慕嫿坦蕩一笑,「不會的,二哥不是被美色迷住的糊塗蛋。他和他的慢慢在關外互相依靠,兄妹情深。」

  「可是三小姐長得很好看,名聲很好。」胖丫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她的手很漂亮。」

  「一直精心保養,自然漂亮,不是說,她沐浴都要放一些牛乳,花瓣什麼的。」

  慕嫿一點不意外三小姐的美色,能迷住英國公世子,還能在貴女雲集的京城嶄露頭角,三小姐又其實一般的角色?

  「你不必為我擔心,該畏懼的人不是我!」

  慕嫿穿上外衫,煩惱般攏這頭髮,胖丫想上前幫忙小姐梳理髮髻,小姐很聰明,但是就是不會梳女孩子的髮髻,總是把髮髻弄得歪歪斜斜。

  「慕少爺放了許多件衣服,首飾,我打開給小姐您看看?」

  貴女閨房有的東西,此處一樣不缺,沒有的珍貴首飾,首飾盒中也裝得滿滿的。

  慕嫿正在琢磨,聽到門口有僕從的聲音,「永安侯三小姐來了,她請你過去。」

  聲音雖是依然恭敬,但聽著慕嫿是客人,三小姐才是這座府邸的主子。

  「不用麻煩再找衣衫和首飾。」慕嫿沒用胖丫幫忙梳理髮髻,直接綁了個馬尾,彈了彈衣袖,對著鏡子嫣然淺笑,「我想早一些見見傳聞已久的三小姐呢。」

  「小姐……」胖丫擔心的說道:「她看起來是有備而來,收買人心,再加上她身邊跟著的丫鬟也不是個省心的,您一定不能大意,被她蒙蔽了去。」

  「說不過,還打不過嗎?」

  慕嫿眼角眉梢一挑,一抹凌厲染上眉間,「世上就沒拳頭解決不了的事兒,三小姐心思再多,手段和話語也沒拳頭硬。」

  「您是打算揍三小姐?」

  「看不順眼,又惹到了我,還留著她?」

  慕嫿瀟灑般推開門,邁步走出來,「橫豎我名聲已經很差了,多個暴力的名聲,以後誰想再對我動心思,也要看他們能不能承擔起後果,讓她和木瑾作伴養傷,能加深他們的感情,我這是做好事呢。」

  僕從縮了縮脖子,彎腰更低了一點,更加恭謹,眼前這位慕小姐,惹不起啊。

  「三小姐在哪?」

  「客廳,前面的小客廳,奴婢領著您過去。」

  女婢連忙在前面引路,慕嫿卻是不緊不慢的走著,時不時還讚賞一番園林的景色,看得出慕雲對這處宅邸是用了心思的。

  其中有不少的佈置,都是按照慢慢的喜好。

  這處府邸就是慕雲給慢慢建造的家,可惜怡人已經沒來得急享受,靈魂就消失了。

  坐在小客廳的三小姐優雅從容的品茶,儀態端莊,一舉一動宛若一副畫作,令人賞心悅目。

  她心頭卻暗暗心驚府邸的奢靡富貴,單是客廳裡擺設的這座屏風,她在京城勳貴人家都不多見。

  慕雲這位兄長,她一定要從慕嫿手中搶回來!

  她才是慕雲的嫡親妹妹!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11 PM

第六十七章 驚訝

  事實證明,血脈的牽絆不是低賤卑微的丫頭可以撼動的。

  三小姐曾聽說在關外時,慕嫿對嫡出的兩位哥哥也很好,有好東西總是惦記留給哥哥們,然而回京後,待到互換身份的秘密大白天下,那兩位永安侯夫人嫡出的兒子對慕嫿可沒有再多一分的關愛憐憫。

  反倒是把三小姐當做嫡親妹妹疼愛,四處找尋她所鍾愛的好東西,說是用這些東西補償她。

  每當提起慕嫿,他們總是一臉嫌棄,對三小姐說,慕嫿只是個伺候人的丫鬟,把丫頭當做妹妹親人看的人,絕對不是做主子的。

  他們才是血脈相連,同根而生,互相扶持的血脈至親。

  無論在何處,三小姐都是最受矚目的一個,也總能贏得旁人的好感善意,這也給三小姐無限的底氣,慕雲見到她之後,自然會感受到身體中血脈的呼喚,似兄長一般,只寵愛疼惜她一人,徹底把慕嫿放到一旁去。

  「慕小姐到了。」

  女婢輕輕佻起珠簾,琉璃珠子互相碰撞,清脆的聲音伴隨著淺淺的腳步聲,隨後傳來風鈴一般的笑聲:

  「永安侯府的三小姐真是稀客呢,令我和二哥的寒舍屏蔽生輝呀。」

  人未到,笑聲已經到。

  先發制人,一句話便把三小姐苦心經營的府邸主子形象毀了個大半。

  此處是慕雲和慢慢的家,慕嫿絕不會容許被三小姐之流玷污了去。

  慕嫿喜歡以武力壓得人不得不服,可不意味著她就是只會動拳頭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人,前世她能取得那些成就,能同朝廷上朝臣掰掰手腕子,讓沐家在西北一片擁有雄厚的實力,令朝廷不不好輕易動沐家軍,這一切不能不提她天賦異稟,聰慧果敢。

  她不懂女孩子複雜心思,然她的聰慧也不是尋常女孩子能對付的。

  慕嫿把眼前的絕色麗人當做心腹大敵看,自然更加慎重了,不讓三小姐佔一點的上風,從各個方面都要碾壓三小姐,這是慕嫿對自己敵人的基本態度。

  心慈手軟便是養虎為患,前世的敵人用纍纍屍骨證明慕嫿的無情冷酷。

  哪怕三小姐是個女孩子!

  她可以對漂亮的女孩子憐香惜玉,對女孩子溫柔一點,然三小姐顯然居心叵測,有了小慕嫿的記憶,她怎麼可能不把三小姐當做敵人?

  三小姐聞言皺了皺眉好看的眉頭,看向門口方向,夕陽餘暉映襯在步伐穩重的那道倩影身上,令她身上似多了一層鎏金色的光暈,三小姐一時看不清慕嫿的容貌。

  只覺得慕嫿好似變了。

  直到慕嫿完全走進來,唇邊含笑,眸子清澈明亮,腦後的馬尾依然輕輕擺動,端是瀟灑從容,落落大方。

  三小姐聽到身旁的杏兒抽氣聲音,「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是慕嫿?!」

  即便被皮膚拖累了,慕嫿的眉眼也是極好的。

  以前的慕嫿渾身陰沉沉的,總是用激憤的目光看人,時而暴怒,時而哀傷,又總是一身不合時宜的打扮,弄得她本有十分的顏色,因此降為五分,在小姐閨秀中間,她就是個笑話。

  連杏兒這樣三小姐身邊的丫鬟都比不上。

  今日慕嫿步履矯健,身姿輕盈,腰肢不可盈握,眸若漆墨,唇邊掛著清媚的笑容,爽朗乾淨,宛若玲瓏剔透的水晶,再不負以往的陰沉晦澀。

  倘若面前的人真是慕嫿,三小姐心不由得往下沉了一寸,慕嫿不似以往容易對付了。

  此時慕嫿也親眼見到盛名已久的三小姐,小慕嫿的噩夢,最惱恨又忍不住想要模仿的三小姐。

  果然傾城是傾國傾城,嬌媚如花。

  皮膚是慕嫿兩輩子見過的女孩子中最好的,只怕連嘉敏縣主都不如她。

  俗語說一白遮三丑,白皙柔滑還透著幾分晶瑩玉色的肌膚讓本就容貌出眾的三小姐更加美麗。

  「四妹妹。」

  三小姐稍楞片刻,便恢復神智,將手中的茶盞放到桌上,笑盈盈起身,快步走上去,欣喜的說道:「你大變樣,我簡直認不出你了。」

  她伸出的手臂被慕嫿輕輕擋開,露出一抹失望,然還強打精神,繼續讚歎:「四妹妹也學會打扮了,你這樣很好,氣色也好,很漂亮。」

  讚歎的話語是那麼的真誠,那麼的為慕嫿的變化而欣喜。

  好似她就是最最疼愛體貼妹妹的好姐姐,為妹妹光彩照人而高興。

  雖然沒讓三小姐碰到,慕嫿手臂上還是湧起一片雞皮疙瘩,莫怪小慕嫿委屈,鬥不過三小姐,就三小姐把假話說得無比真誠的本事,一般人都得跪!

  女孩子都是三小姐這樣嗎?

  前世她是少將軍,父親雖也有女兒,然她們一直在後宅中,同她不親近,何況她也沒時間去同異母的姐妹相處。

  不多的空閒都用在身體孱弱,只能在後宅養病的兄長身上,同他說外面的趣事,說領兵作戰時的艱難。

  沐國公夫人倒是常常在她耳邊提起,讓她小心庶出的長兄,仔細他不安好心,亦說起姨娘有多得父親寵愛,本能的慕嫿便同後宅的姐妹們接觸得更少了。

  而庶出的女孩子對她也存著敬畏和一絲絲敵意。

  「四妹妹,你怎麼了?」

  慕嫿的目光令三小姐很不舒服,好似她一切的偽裝都在慕嫿面前……無所遁形,不,不是無所遁形,更貼切的說無論她做得多完美,多能取信於人,都無法影響到慕嫿。

  她就如同在戲台上表演的戲子,慕嫿就是坐在台下看戲的貴人!

  此時她才明白慕嫿變化最大得不是學會了打扮,也不是氣質上變得瀟灑陽光,而是慕嫿身上多了彷彿與生俱來的貴人氣度。

  慕嫿令三小姐想到一人。

  一位能攝政多年,從宮女走上太后寶座的太后娘娘。

  當然慕嫿還比不上太后娘娘,畢竟慕嫿還沒有及笄,氣度上遠遠趕不上太后娘娘,可慕嫿比太后娘娘多了少女的衝勁,以及已經被太后娘娘隱藏很深的鋒芒。

  慕嫿好奇打量三小姐,坦誠的問道:「你這樣同我說話,不累嗎?」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12 PM

第六十八章 暴力

  三小姐面不改色,仍然和顏悅色,端著一副好姐妹的架子,提著絹帕掩嘴,雙眸彎彎,笑意親切,「四妹妹還是喜歡說笑,同四妹妹說話,自然一點都不累呢。」

  她的故意顯示帕子,在慕嫿的記憶中,這條帕子是宮中的賞賜,因這條手帕,小慕嫿曾經同三小姐差一點打起來。

  當時三小姐含淚說把帕子讓給小慕嫿的,說是不能因這條帕子影響姐妹之情,帕子只是小物,姐妹才是互相扶持的至親。

  說得那叫一個動聽真誠,自然遭到所有人的反對,一個勁安慰明白事理的三小姐,逼著小慕嫿向三小姐道歉。

  「這條帕子,你還用著?」

  慕嫿不負三小姐期望的詢問,三小姐又用一種很感傷又很無奈的目光望著慕嫿,「四妹妹還記得這條帕子?當時是我哭得太凶了,才把母親和兄長們引了過來,你別記恨母親,她也是無奈……」

  「不過是一條手帕,我還不至於耿耿於懷。我記得你說過,不能因這條帕子影響你和我之間的關係?」

  「……是。」

  三小姐猶豫片刻點點頭,慕嫿變得不可掌握,她一時拿不準主意,不知慕嫿下一步要做什麼。

  「那好。」慕嫿身體向前,輕輕鬆鬆便把帕子從三小姐手中奪了過來。

  三小姐甚至都沒能感覺到慕嫿的靠近,「四妹妹,你這是要做什麼?」

  刺啦,刺啦,慕嫿直接把帕子撕成破布條,抬眼看向三小姐,「還有什麼是你有,而我沒有的東西?都拿出來,省得你總是一臉無奈委屈的看著我,同我解釋來,解釋去的。」

  「你太過分了!」

  杏兒再也忍不住,站出來指著慕嫿道:「你有什麼?從頭到腳,哪一樣不是永安侯夫人施捨給你的?去了宛城也不知道反省,一直惦記同三小姐爭,真真是不知悔改!」

  「杏兒。」三小姐喝止道,「我說過不許對四妹妹無理,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敢罰你?」

  「可是小姐,您聽聽她說得是人該說得嗎?不是奴婢不聽您的吩咐,而是她不值得奴婢尊重。」

  杏兒明顯感到三小姐暗暗支持自己繼續說下去,嘲諷般說道:「我真不明白,四小姐有什麼?」

  慕嫿淡淡一笑,「我有得可多了,似你們這對主僕永遠都不會明白的。當然對你們而言,我擁有你們最為缺少的東西。」

  調侃的話語中透出驕傲自信,強大的氣勢迸發,令慕嫿更俊兒上幾分。

  胖丫心領神會的問道:「是什麼?」

  「品德和臉面。」慕嫿笑瞇瞇的解釋,「她們主僕啊,根本就是不要臉了吧。」

  杏兒臉龐通紅,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三小姐都露出一抹陰鬱,眼圈微微熏紅,卻強忍著不讓淚水滾落。

  「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杏兒衝到慕嫿面前,抬手嚮慕嫿臉龐扇去,修剪得尖銳的指甲狠狠劃過,恨不得直接撓碎慕嫿臉龐上的嘲諷調笑。

  砰,一聲巨響,杏兒整個人飛了出去,凌空的身體正好撞到門口的珠簾,胳膊和右腿被珠簾纏住,嘩啦啦,隨著她身體重重落在地上,扯斷琉璃珠子,乒乒乓乓珠子滾落一地。

  「噗。」杏兒強撐起上半身,一口血噴出,鮮血染紅了她的牙齒,狼狽中有幾分猙獰,「你……你竟敢……」

  慕嫿撫了撫衣袖,繼續端坐著,「三小姐只會用言語嚇唬你,不捨得懲罰你,然我不一樣,敢向我伸爪子的人,一般吐血都是最輕的。」

  言下之意,她還手下留情了?

  客廳中寂靜無聲,守在一旁伺候的奴婢連呼吸都盡量放輕,對慕嫿更多了幾分畏懼和敬畏。

  不管慕嫿身份如何,就這身手,她們一起上都不是個兒。

  方纔她們就沒看清楚慕嫿反擊的動作,杏兒就飛出去了。

  暴力,殘暴,果真名不虛傳。

  慕嫿鋒利的言語固然被她怨懟的人臉上掛不住,然打在身上的拳頭,那是實實在在疼得很,人畢竟是血肉之軀,知曉疼痛,受傷會吐血,會喪命。

  「四妹妹,杏兒雖是丫鬟,但我同她主僕一場,一向把她看做……」

  「姐妹?」

  慕嫿接口道,「我可沒有同杏兒這樣的丫鬟當姐妹的喜好,倘若你還想認杏兒做妹妹,千萬別同別人說,你我曾經是姐妹,哪怕是名義上也不行。」

  她向胖丫看了一眼,「當然小胖丫除外,我從沒把她當做丫鬟,她是陪伴我,幫襯我的好密友,就是手帕之交的意思。」

  其實慕嫿就算不解釋,胖丫也不會多想,畢竟她身份同慕嫿雲泥之別,她做慕嫿的丫鬟從沒感到任何的委屈。

  反倒被小姐迷得神魂顛倒,連往日最愛的才子美男子都不愛看了。

  為了小姐,她敢直接怨懟如玉君子柳三郎,昳麗俊美的慕雲。

  然而慕嫿當眾向她解釋,胖丫激動想落淚,體會到小姐所言的尊重,小姐一直尊重著每一個值得尊重的人,從不因身份高低便區別對待。

  「慕嫿……你……」

  杏兒再次咳血,小腹一陣陣抽痛,是不是被慕嫿踢壞了?「三小姐,您可要為奴婢做主啊,奴婢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同慕嫿沒任何不一樣。」

  慕嫿微微搖頭,遺憾的說道:「真是沒有記性,不知死活!還敢繼續惹我?杏兒,是吧,倘若我沒記錯你是王仁夫妻的女兒,莫非王仁夫妻沒回永安侯府?你沒見過他們?還是說你非要逼我把你舌頭拽出來,讓你似你娘那樣被掉在府門口?」

  杏兒立刻收聲,甚至不敢再嚮慕嫿方向看上一眼,宛若那邊坐著的少女是地府閻王,折磨人的本事令人膽寒。

  她娘的舌頭到現在還收不進口中,跟狗似的伸在嘴外,更恐怖是她娘一身的惡臭,怎麼洗都洗不去臭味,連大夫都不知慕嫿到底給她吃了什麼。

  慕嫿慢悠悠的問道:「我這人恩怨分明,旁人如何對我,我必然十倍奉還!」

  「嫿嫿。」慕雲心急火燎闖了進來,緊跟在慕雲身後的門房下人臉上還留著巴掌印,「你相信我,我絕不就會……」

  慕雲被眼前的局面鎮住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14 PM

第六十九章 預言

  當慕雲從和王公公會面趕回府時,聽門房下人說他親妹妹來了,並在府上的客廳安坐喝茶。

  門房的僕從有意討好慕雲,滿口誇讚三小姐如何如何出色,如何如何善良賢淑,真不愧京城雙姝的名聲。

  僕從們絲毫沒發覺慕雲陰沉的俊臉,也沒見到一直跟隨慕雲的錦衣衛露出看死人的目光,正喋喋不休的僕從被從天而降的耳光打懵了。

  慕雲少爺很少親自動手。

  然慕少爺打人真疼!

  眼見著凶神惡煞般衝上來的錦衣衛,僕從腿一軟,跪地連連告饒,雖然他不知自己錯在何處,莫非是誇獎三小姐還不夠好?

  慕雲失控般打了僕從,更顯焦躁,每一次慢慢遇見三小姐都會被欺負,都會鬧得明明有道理卻成了慢慢成了胡攪蠻纏的一個。

  三小姐一直是無辜的。

  如今慕嫿正在府中安歇,她已經不是慢慢了,可她有慢慢的記憶和所有承受過的痛苦回憶,在慕雲心裡一直覺得她也是慢慢。

  只要三小姐慕媛出現,慕嫿不可能無動於衷。

  她連女孩子的心思都弄不明白,怎麼同心思頗多的慕媛抗衡?

  別說慕嫿,有時慕雲都對慕媛有種無可奈何的無力感。

  慕雲急沖沖往裡走,真該同僕從早做交代,絕不准許永安侯的任何人進府,尤其是在他不在府上的時候!

  今日給了慕雲一個深刻到骨子裡的教訓,他低聲吩咐,「要讓所有人明白,上至權貴大臣,下到普通百姓,我慕雲只有一個妹妹,也只能慕嫿一人!」

  「是,十三爺。」

  錦衣衛此時可不敢觸慕雲的眉頭,連聲答應下來,散步消息這種事,他們錦衣衛也很擅長,絕對能在一天之內,讓十三爺滿意。

  不過永安侯到底是十三爺的親爹,不管不顧真得好嗎?

  太后娘娘壽誕將近,各地都在上表懇請朝廷表彰孝子,當今也是個侍母極孝的大孝子,據說當今很是推崇和諧家庭,父慈子孝。

  「二哥哥。」

  慕媛柔柔的聲音換回慕雲的神智,三小姐慕媛見慕雲望過來,揚起絕色的臉龐,笑起來時臉肌膚白中透著一抹櫻花般乾淨的粉色,把少女的嬌憨和柔美融合到一處,「我等二哥哥好久了呢。」

  她撒嬌般的聲音很有分寸,既不顯得太過矯揉造作,又讓慕雲感到很舒服,忍不住會去關愛三小姐。

  慕嫿摸著下顎,原來女孩子撒嬌是這樣得嗎?

  難怪前人說過,女人能把百煉鋼化作繞指柔!

  三小姐站起身,迎上慕雲半步,又彷彿怯懦般不敢上前,笑盈盈道:「不過是我和四妹妹幾句玩笑罷了,二哥哥也知曉,我們女孩子總是愛為一點點小事就拌嘴,可一會兒又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說著還嚮慕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好似她同慕嫿的關係很親近。

  她輕輕咬著櫻唇,灑落進來的黃昏令她整個人如夢似幻,美得驚心動魄,「也是我這個做姐姐不好,沒能讓著點四妹妹,明知道她性情有點急,還隨口同她開玩笑。不過,四妹妹這性子也該改一改了,今日只是一條帕子,我還能找到同帕子一模一樣的絹莎,府裡也有宮中出來的繡娘,花色也能模仿出來。」

  「四妹妹。」三小姐又端起姐姐的架勢,認真的說道:「這次還有補救的機會,下一次……下一次你再做這些事前,最好動動腦子,別在衝動了,否則會給侯府和二哥哥帶來無窮的麻煩,影響二哥哥的仕途。」

  多麼深明大義的女孩子啊。

  有禮有節,既然不過分疼妹妹,又不會推脫責任,想方設法幫惹事的妹妹解決麻煩。

  順帶還幫著父兄消除隱患。

  有這樣一位妹妹,是慕雲之福。

  她可比只會惹事闖禍,不分輕重的慕嫿強多了。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響起。

  慕嫿意猶未盡的笑著鼓掌,「好,好,說得好,三小姐表現得更好呢。」

  掌聲漸漸停歇,慕嫿唇邊勾起一抹玩味,「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又是仿造絹莎,又是讓繡娘仿造宮中賞賜的絹帕。一塊帕子而已,宮中貴人未必會記得,而且……」

  稍稍停頓片刻,勾起三小姐所有的好奇心,慕嫿燦爛一笑,「你以後也沒什麼機會入宮或是出入勳貴人家了,誰會在意你用什麼帕子呢。」

  「倘若你想留個念想,將來好回憶曾經風光之時。」

  慕嫿輕輕把散落在自己腳邊撕碎的絹帕踢起,薄若紙張的絹帕條飛起,直接落在三小姐面前。

  赤裸裸的侮辱,囂張至極的打臉!

  旁人就算想做也做不到踢飛軟軟的帕子,也只有慕嫿這樣有身手有功夫的女孩子能辦到。

  三小姐頓時臉龐扭曲了一瞬,緩緩低垂下頭,垂下流海都無法擋住她的哀傷和不被理解的痛楚:

  「四妹妹還是瞧不起我麼?無論我如何努力都無法洗脫在四妹妹眼里長在商賈人家的卑微?市儈?我也想……也想似四妹妹一樣長在母親跟前,從小接受世襲貴胄的教養,我也想的,可惜……」

  「啪。」

  一杯還留有溫度的茶盞直飛過來,三小姐稍楞片刻,任由茶盞砸在自己身上,茶水污了她華美的衣裙,哽咽道:「對不起,四妹妹,我不該再提起這些往事。」

  「二哥哥幫我勸勸四妹妹吧。」

  三小姐嚮慕雲求助,本期望慕雲因為她這番話有所動容,然慕雲理都沒有理會她,極快走到慕嫿跟前,緩緩蹲下身,抬頭望向一臉震驚看著自己扔茶盞的手的慕嫿,「……慢慢,不是,嫿嫿,有二哥在,沒人能再讓你難受了。」

  慕嫿沒有理會慕雲,依然盯著彷彿長出花一般的手。

  怎麼會?

  怎麼會突然就失去控制用茶盞砸三小姐,明明她都想好應對之策了。

  在三小姐說話一瞬間,慕嫿的手彷彿被一股外力,不,還是隱藏在身體中的陌生力量所控制,她不由自主把茶盞砸向三小姐!

  慕雲握住慕嫿的手,聽到她輕聲喃嚀,「我不是慢慢的。」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26 PM

第七十章 退卻

  她明明有當日被亂箭穿心的痛苦,有做少將軍人前風光,人後艱辛的經歷,也有和袍澤相處的溫馨愉悅,縱馬揚鞭的爽快,更有靈魂被困在靈位上的無奈和最終認命的覺悟。

  還記得打掃佛堂的小和尚絮絮叨叨一些事,記得每日都能聽到寺廟和尚的唸經聲。

  她提前知曉慕雲,柳三郎,陳四郎的未來成就。

  明明小慕嫿已經不在了,她只繼承了這具軀殼和小慕嫿的委屈和記憶,怎麼突然間好似她成了另一個人?

  以後她還會失去控制嗎?

  還是因為小慕嫿對三小姐的執念太深?

  此時慕嫿聽不到慕雲的聲音,看不到任何人,她直接起身,有幾分茫然向外走去,甚至連三小姐都沒空搭理了。

  「二哥哥,四妹妹這是中邪了麼?」

  三小姐暗道,真是個好機會!湊到慕雲身邊,不無擔憂的說道:「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同二哥哥說,我知曉二哥哥一直同四妹妹關係親近,最是要好不過,然二哥哥就沒有察覺……察覺四妹妹性情同以往不一樣了?宛城畢竟是個鄉下地方,怕是有什麼……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

  「她是變了!」

  慕雲唇邊噙著一抹令三小姐心驚肉跳的陰冷笑容,宛若活閻王一般,渾身散發著冰涼的陰霾死氣,三小姐猛然記起慕雲是抄家無數,殘忍無情的錦衣衛司指揮使。

  「你再難在她身上討得便宜,嫿嫿倘若不改變,你們……一個個都算上,巴不得把她踐踏到泥地中,以滿足你們自私自利的心思!」

  沒等慕雲說完,三小姐後退幾步,被打擊得依靠著門框,眸子閃過失望痛楚,「二哥哥心情不好,我不會怪你,今日著實不是說話的好機會,容我們冷靜幾日,以後……以後再說罷。」

  三小姐轉身向府外快步離去。

  身後傳來慕雲的聲音,「誰再敢放永安侯府的任何進來,我剝了你們的皮!」

  三小姐當做什麼也沒聽到,顧不上慘兮兮趴在地上的杏兒,快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耳邊除了慕雲的無情外,記得最深的一句話就是慕嫿說她以後沒機會進宮和出入勳貴世家了。

  雖然慕嫿的強勢難纏令她意外,可是她仍然無法相信慕嫿的威脅。

  權當做是威脅了。

  她可是永安侯府的唯一嫡女,許多名門公子對她都有好感的,怎麼可能如同慕嫿所言風光不再?

  一定是慕嫿故意嚇唬她。

  然而她的整顆心沒著沒落的,著實沒底,慕嫿好似鐵口直斷,能預測出未來。

  難道永安侯府還會出什麼變故不成?

  三小姐急沖沖趕回永安侯,沒有比較便看不出差距,以前三小姐認為永安侯已經很富貴了,縱然比不上英國公那樣的頂級貴胄,在勳貴中也是有數的豪奢尊貴。

  今日她見了慕雲的府邸才明白,永安侯著實不算什麼。

  如此她更加痛恨慕嫿。

  慕嫿終於擁有了令她嫉妒,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了。

  以前她都是高高在上憐憫藐視一無所有的慕嫿的。

  「三小姐,您從二少爺那裡回來了?」

  永安侯夫人最為信任的李媽媽笑著迎上來,察覺出三小姐氣色不好,心知怕是在二少爺面前沒能討到好處。

  李媽媽陪著主子們一起發配關外,比同齡人顯得蒼老,兩鬢已經花白,正因為她一路陪著主子,在侯府地位分外不同,即便是幾位夫人嫡出的少爺小姐,對她也是多有禮遇。

  據說李媽媽能當永安侯夫人的半邊家。

  三小姐停下腳步,掩藏起焦躁,盡量似平時一般,問道:「李媽媽,母親屋裡有客人?」

  李媽媽抿了抿嘴角,「木夫人方才來過一趟,聽說三小姐想吃釀酒湯圓,她怕旁人做不出三小姐喜歡的味道,親自去廚房幫您做了。」

  「我是問母親屋中是不是有人?」

  三小姐察覺到這般無視木夫人有點無情,畢竟尋常時,她對木夫人這位養大自己的人還是很尊重的,「木夫人太客氣了,明明是個客人,又是珍寶閣的老闆娘,竟還為幾顆釀酒湯圓親自去廚房忙碌,我倒不是非要吃釀酒湯圓,以前不過是為了哄她開心罷了。可萬一累壞了她,我於心不忍。」

  「還是勞煩李媽媽親自跑一趟廚房,你們是多年的老姐妹,有什麼話都好明說,你就說我已經長大了,不愛吃甜軟的湯圓了,讓木夫人別再去做僕婦的活兒。」

  三小姐感覺木夫人總是往廚房鑽,總是在侯府給她做吃的,讓她真正的母親怎麼想?讓侯府的下人怎麼看她?

  豈不是讓侯府上下都深刻記得她是在商賈之家長大的?

  她身上有著洗不乾淨的銅臭味兒。

  往日她還不覺得,今日見到慕嫿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貴氣,三小姐才發覺那正是自己所欠缺和追求的。

  絕對不能讓木夫人再拖累她了。

  木瑾雖是聽話,也頗有才華,然跟她親生哥哥慕雲根本沒法比。

  雖然慕雲如今對她冷淡,但她相信自己總有一日會打動慕雲,讓她明白血脈的牽絆才是最最重要的。

  李媽媽點頭道:「不麻煩,不麻煩,我正好想尋個機會同木夫人說點貼己話呢。」

  順勢擋住三小姐進門的腳步,李媽媽瞄了一眼屋子,壓低聲音道:「侯爺正同夫人說話,出門前我聽了一耳朵,提得是二少爺的事,張羅著為二少爺收拾院落,夫人也說,二少爺一個人住在外面不像話,不能因為二少爺是錦衣衛,錦衣衛名聲不好就不讓二少爺回侯府。」

  三小姐眼裡閃過感激之色,不是李媽媽攔著,她一定會衝進門去,到時候見到父親,一直盼著二哥哥能回府的父親,她都不知如何開口了。

  無論如何她得先同母親商量一二,才好回稟父親。

  李媽媽勸道:「三小姐為二少爺忙上忙下的,一路風塵,衣裙都染灰了,不如先去梳洗一番,等候爺和夫人說完了夫妻之間的貼己話,三小姐再去請安也不遲。」

  三小姐點點頭,任由丫鬟伺候去重新梳洗了。

  李媽媽輕輕抿了抿髮鬢,酒釀湯圓已經吃膩了嗎?慕嫿那丫頭發熱時,連口肉湯都喝不上啊。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27 PM

第七十一章 養恩

  以前的種種,李媽媽都看在眼中,然她只是個身家性命都在主子手中捏著的奴才,又能說些什麼?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四小姐撞得頭破血流,追求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東西,最終四小姐如同永安侯夫人安排得那樣,偏激固執得走向絕路。

  當然李媽媽也覺得四小姐性情不討喜,然誰會在意她性情的好壞?

  這年頭慣是踩低捧高,人云亦云。

  三小姐的性情就好?

  李媽媽親眼見過三小姐嫌棄木夫人,把木夫人精心為她準備的飯菜餵給卷毛京巴,但是在人前,三小姐永遠是孝順賢淑模樣,人人曾讚她不忘養恩,誰又會在意三小姐私下是怎樣的?

  作為永安侯夫人的心腹,李媽媽自然是忠於主子的,畢竟主子眼裡揉不得沙子,只要李媽媽稍稍露出一絲一樣,怕是永安侯夫人絕饒不了她。

  她一路陪著主子的情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主子一旦懷疑她的忠誠,她必死無疑,李媽媽無聲的歎息,自己知道的私密事太多了,不得不謹慎。

  只是她無法完全忘記四小姐,從小一直很能幹,種田,洗衣,做飯的小姑娘。

  在她生病時,一直是李媽媽陪著她,聽著她口中喃嚀的母親,母親……再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心軟,可惜主子卻不曾來看過四小姐一眼,許是怕投入太多的疼愛,到時不好捨棄四小姐。

  四小姐雖是性情衝動偏激了一點,卻也是一個值得好好對待的女孩子。

  李媽媽見三小姐一臉頹廢,怕是在二少爺府上沒討得好處,期望同四小姐一起長大的二少爺,能護著四小姐幾分,輕易別被三小姐……哎,李媽媽再一次歎氣,自己這份不落忍又有什麼用?

  永安侯夫人過得好,李媽媽才有地位和富貴。

  只是在她心裡還是希望有個愛護那個可憐可悲孩子的人,破壞……破壞主子的允婚計劃。

  當時聽說慕嫿同宛城才子陳四郎定親,李媽媽暗暗為慕嫿歡喜,哪怕陳四郎將來只是做個七品小官也好,起碼慕嫿不用再被主子擺佈了。

  然而她的歡喜卻被主子一聲聲的唸經聲音打散了,始終清醒的記得主子撥動佛珠,專心唸經時唇邊那抹似笑非笑的慈悲。

  很快慕嫿主動悔婚,並在宛城得了個第一討人厭的惡名。

  陳四郎找上門去羞辱悔婚嫌貧愛富的慕嫿,李媽媽以為慕嫿肯定會讓自己出境更加艱難,誰能想到慕嫿突然覺悟了,不僅挽回局面,還把王仁夫妻給狠狠整治一通,當然這也激起主子的怒氣。

  李媽媽可不認為慕嫿能鬥得過自己主子,有二少爺做依靠,起碼能安全一些。

  然二少爺能不能一如既往的疼惜慕嫿?

  三小姐到底能不能取代慕嫿在二少爺心中的地位?

  「李媽媽,聽說三小姐回府了?」

  木夫人是一位偏瘦的婦人,眸子始終隱含著霧氣,縱然是衣衫奢華,也難改她怯懦的本性,不過她確實出落得漂亮,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漂亮,倘若不是永安侯府即將遭難,沒準永安侯夫人就安排她侍奉侯爺了。

  她倒是個忠誠的,事事聽主子吩咐。

  其實似木夫人這樣沒有主見,又膽小怯懦的人怎麼可能做下調換自己親生女兒和侯府小姐的事?木夫人連想都不敢想,可惜世人不會仔細去想換子的原因,只會指責木夫人是個自私的人。

  至於木夫人對三小姐的種種好,除了認為三小姐懂事聰慧外,木夫人更多是補償的心思。

  換子在侯府依然富貴時發生的,沒有人會懷疑其中有貓膩。

  慕嫿雖然被奪爵的永安侯一家受苦十餘年,只當做木夫人自私的報應,當做三小姐是天生的貴人命。

  李媽媽笑了笑,瞥見木夫人手中端著熱騰騰的釀酒湯圓,說道:「三小姐正在梳洗,方纔她聽說你來了,一會兒定會來看你。」

  木夫人羞怯般垂頭,「我做了三小姐最愛吃的湯圓,趁熱吃才好。」

  李媽媽輕聲道:「三小姐還得先去拜見永安侯夫人。」

  頓時,木夫人臉龐煞白,手指輕輕顫抖,撫了撫身道:「我明白的,三小姐是該同夫人多多親近。」

  她再疼三小姐又有什麼用?

  三小姐是夫人的女兒啊。

  「都說骨血至親,縱然分開多年,母女感情仍然很深。」李媽媽接過承湯圓的瓷碗,招呼過來一個小丫鬟,把瓷碗遞過去,「給三小姐送去。」

  小丫鬟微微屈膝,乖巧的答應一聲,端著湯碗離去。

  木夫人直到小丫鬟身影消失,才發覺李媽媽看過來的目光,輕聲解釋道:「我怕她不知三小姐用湯圓時要再加一勺糖,三小姐從小就愛用甜的吃食。」

  「倘若木夫人不著急回府,不如同我一起坐一會兒。」

  李媽媽用三小姐擋住木夫人的婉拒,「順便我幫主子打聽三小姐的喜好,省得下面的奴才不知深淺,怠慢三小姐。」

  果然,木夫人再不提出府的事了,同李媽媽去了一旁的東次間,剛剛落座,木夫人一改往日的話少沉默,喋喋不休說著三小姐的喜好,事無鉅細合盤托出。

  李媽媽看了看外面有在當值,見是拜她為乾娘的丫頭,稍稍放寬心了一些,輕聲問道:「木夫人可曾想念過四小姐?」

  木夫人身體一僵,直到把唇瓣咬得泛白,「她不是挺好的。」

  「四小姐也是偏愛甜食,她呀最高興過年時,只有過年,才有糖吃。」

  李媽媽一輩子沒有生養兒女,可木夫人這樣對待親生骨血的母親,真真還不如不生下女兒。

  莫非慕嫿生來就是替木夫人還債的?

  木夫人提著帕子擦拭眼淚,可憐又見,明明三十好幾的年歲,哭泣起來宛若少女一般,淚水迷濛,「我……當年都是我的錯,一時貪念調換了她們。我對不住三小姐,對不住主子當日的恩典,四小姐脾氣不好,這些年怕是沒少惹主子生氣。」

  李媽媽忍不住嗤笑一聲,看來根本不用同木夫人再說下去了,木夫人根本心裡就沒有親生女兒,不會管四小姐的死活榮辱!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28 PM

第七十二章 厲害

  刺耳的笑聲令木夫人緊張絞動手中的絲絹帕子,風韻猶存依然很嬌美的臉龐浮現茫然之色,水潤的眸子越發似能滴出水來,微微長著粉嫩的唇瓣,「李媽媽……」

  她茫然,她無措,甚至不知李媽媽在笑什麼。

  隱約感到李媽媽的笑聲令她很難受。

  笑過之後,李媽媽深感自己衝動了,又端起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親熱般說道:「方纔主子還說一會兒見你,你且等一等,侯爺突然去見主子,許是有些事要同主子商量。主子一直吃齋念佛,為少爺小姐祈福,不大理會事了,侯爺碰到拿不定主意的事總愛同主子商量。」

  木夫人柔順點頭,「我等著主子的召見。」

  「我稱呼主子可行,你再稱呼永安侯夫人為主子,主子怕是又要惱了。」

  李媽媽好心的糾正道:「主子都說你對三小姐有大恩,早早除了你的奴籍,珍寶閣木家也是京城比較有名望的商號了,你同我們這些伺候過主子的奴才不一樣了,是堂堂正正的富家太太,稱得上一句夫人的。」

  「可是……可是我還是主子……永安侯夫人的人。」木夫人慌忙解釋,絲毫不敢簪越無禮。

  好似離開永安侯夫人後,木夫人不知怎麼主宰自己的人生。

  李媽媽再一次暗暗歎息,木夫人是真得一直把永安侯夫人當做主子,這樣的性情……只可憐了四小姐,有生母還不如沒有!

  以後木夫人始終唯永安侯夫人馬首是瞻的話,四小姐還不得繼續被主子擺佈?

  「你不替自己著想,莫非就不想想你丈夫和兒子?他們一個是富商掌櫃,往來非富即貴,木瑾少爺更是程門四君子之一,仕途看好……倘若這次不是手指斷了。」

  「四小姐毀了瑾哥兒。」木夫人眼淚簌簌滾落,悲傷成河,「嫿姐兒這丫頭怎能如此狠心啊,不僅讓侯府在英國公面前沒了臉面,還把瑾哥兒好一通折磨,請回去的大夫都說不保證能讓瑾哥兒的手指復原,他還要參加會試的。」

  永安侯夫人曾經暗示過她,只要瑾哥兒能夠金榜題名,就把侯府的小姐嫁給木瑾。

  木夫人暗暗期盼著永安侯夫人能把三小姐嫁給瑾哥兒。

  然而木瑾一趟宛城之行,不僅大丟臉面,手指被慕嫿掰斷了,徹底毀了木夫人的期盼,難道讓三小姐再等木瑾三年嗎?

  三年後,三小姐年歲上也合適,然而三小姐容貌出眾,才華橫溢,這三年少不了貴胄人家的少爺向三小姐提親。

  倘若無法在今年就把婚事定下來,瑾哥兒娶三小姐只怕是無望了。

  「她真真是一點情分都不念,以前我還覺得她拿刀傷三小姐,是一時糊塗,這次瑾哥兒帶傷回來,我聽他說了經過,嫿姐兒只怕是良心喪盡,我……我怎麼生出這麼個忤逆不孝的孽障?!」

  木夫人對三小姐是真真疼愛,對兒子木瑾那也是極是看重依賴的。

  木瑾是讀書種子,更是木夫人所有期望的寄托,盼著三小姐和木瑾一直都在她身邊,他們一家人富貴和睦生活一輩子。

  李媽媽嘴角抽了抽,順勢道:「是啊,我也沒想到你能生出個四小姐,她同你真真是一絲一毫都不像。」

  木夫人連連點頭,雖然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味兒,辯白道:「早知道她會是個無法無天的孽障,我真不該生下她,省得讓永安侯夫人跟著沒臉,令三小姐為她收拾亂攤子。」

  「她竟然讓瑾哥兒請人同她比試駑馬,這是女孩子該說得話?」

  「我們瑾哥兒認識多是才華橫溢的才子文人,舞槍弄棒的粗魯之人上不得檯面。何況她一個姑娘家同一群男人筆試,她是嫌棄敗壞侯府的名聲還不夠?」

  說到痛恨之處,溫柔怯懦的木夫人也露出一抹殺氣騰騰,「她到底還要連累三小姐幾時?」

  李媽媽低頭望著手腕上的鐲子,左耳進,右耳出,尋思主子應該在交代三小姐……如何籠絡住二少爺,不知主子會不會用出最後那一招?

  *****

  「侯爺,雲哥兒的事,我會酌情考量,這孩子有點偏激,不喜人靠近。」

  這是一道沉穩得聽不出一絲波動的聲音,她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穿著萬字不斷頭的松香褙子,夾雜著華發的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也只插了一隻點翠簪子,樸素大方,端莊沉穩。

  令坐在她對面的容貌儒雅,不曾似京城勳貴們身體發福的永安侯壓力頗大。

  他娶得是媳婦嗎?

  從成親起,他好似就沒明白自己的妻子,剛成親時,他喜歡妻子的好樣貌,然而妻子始終不鹹不淡,對他的寵愛完全不當回事兒。

  他便用納妾寵愛別得女人來刺激她。

  她卻不管不問,只是把庶務搭理得清清楚楚,一副賢妻的做派。

  當時有不少人都羨慕他娶了個賢惠大度的夫人,永安侯也是這麼想,賢妻美妾,左擁右抱,還能府邸和諧,不是每個男人做夢都想得到的。

  可當他的侍妾有喜後,永安侯夫人只說,嫡子不生,侍妾不能有孕。

  然後那名侍妾便小產,一屍兩命!

  永安侯第一次感到心驚肉跳,過了好幾日才緩過神來,後來永安侯夫人生下嫡長子,便不再管永安侯了,然永安侯從不敢因為侍妾就冷落了夫人,倘若沒有抄家奪爵的事,他們可能就是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每次有永安侯不好解決的事情,總是夫人出手,雖然手段狠辣了一點,卻從不留後患的。

  當日若是他肯聽夫人的建議,不是自以為是涉足那樁案子,他們一家也不至被發配到關外。

  外面都說永安侯一家能恢復爵位,回到京城是聖上英明,是文官們審時度勢,查明真相。

  然永安侯心中隱約有一絲感覺,其中少不了夫人的謀劃。

  否則他們剛剛回京,慕媛的好名聲是如何人盡皆知?

  心驚夫人的手段,永安侯本身又被抄家奪爵嚇壞了,只想守著爵位安安穩穩享受富貴,便是知曉夫人對庶子慕雲不好,他也不敢多說什麼,哪怕慕雲如今是錦衣衛司指揮使!

  永安侯頷首道:「我早就說過,後宅的事拜託給夫人了,全由你做主,本侯相信夫人不會虧待雲哥兒。」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29 PM

第七十三章 對策

  永安侯夫人一如既往平淡,搭在炕桌上手腕帶著一串佛珠。

  她所在的屋子總是有著淡淡的佛埏香味道,令人心曠神怡,煩躁的心緒好似一瞬間平靜下來,當然少不了供奉的佛龕。

  「侯爺儘管放心,雲哥兒總不會不認侯爺,解開誤會,他自然就會回府上了。」

  永安侯夫人眉梢透出自信,隱隱又露出一抹倦容,永安侯叮囑她注意歇息,得到一句:「侯爺也要仔細身體才是。」

  怒氣沖沖而來的永安侯,訕訕的離開,回京這段日子,他縱情風月,打著應酬的名義沒少在青樓畫舫流連忘返。

  橫豎府上的事,交給永安侯夫人也是一樣的。

  「母親。」

  三小姐怯生生站在門口,不敢親近永安侯夫人,重新洗漱一番,三小姐更顯得姿容出色,臉蛋的肌膚嫩若凝脂。

  永安侯夫人緩緩勾出個笑容,向她招手道:「愣在門口作甚?過來讓我看看。」

  三小姐一身蔥綠色衣裙,裙擺刺繡著活靈活現的荷葉形狀花紋,清麗脫俗,亭亭玉立。

  「年輕女孩子就該這麼穿戴,我又讓繡娘給你做了幾身衣衫,一會兒再幫你搭配一些首飾。」

  永安侯夫人疼惜般輕撫趴在自己膝頭的女兒,眼裡盛滿了笑容,「總不會讓你差嘉敏縣主太多。」

  三小姐低聲道:「我給母親丟臉了,方才在二哥哥府上,慕嫿……四妹妹她教訓了杏兒不說,還對羞辱女兒一通。」

  把事情經過對永安侯夫人講述一遍,三小姐偷偷瞄向不曾變過臉色,依然平淡若水的母親,沮喪的說道:「不知四妹妹給二哥哥灌了什麼迷魂湯,二哥哥一直向著四妹妹,不親近女兒,早知如此,女兒真不該去見二哥哥。」

  「慕雲一向眼裡沒我這個嫡母,一直以為是我害了他生母的性命!」

  永安侯夫人對慕雲的冷漠並不覺得意外,輕聲安慰失落的三小姐,「等以後他會明白一切內情,該感激誰,該怨恨誰。」

  「他對四妹妹可好了。」

  「往後他只會對你好,只把你當做妹妹疼愛。」

  永安侯夫人輕輕撫摸三小姐泛著花香的柔軟髮絲,平靜如水的眸子閃過一抹波瀾,「倒是你四妹妹真是讓我驚訝,看來木瑾和王仁夫妻說得話,未必都是推脫之詞。」

  「四妹妹性情大變,同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好似更有力氣,也更加暴躁。」

  三小姐還不如說直接被慕嫿武力嚇到了,慕嫿說動手就動手,根本不給人留下任何辯駁的機會,偏偏沒有幾個人打得過慕嫿。

  縱然她能說會道,也不如慕嫿的拳頭硬,何況慕嫿也不單純依靠暴力。

  「母親,您說四妹妹是不是被什麼髒東西附身了?」

  「這事兒,我會同木夫人商量一二。」

  永安侯夫人笑容淡淡的,「腌臢的事兒,你就不必理會了,我讓李媽媽留下木夫人就是為了慕嫿,這孩子……性情偏激急躁,倘若真是被什麼給蠱惑了,早早解決為好。」

  「今日的事,也給你一個教訓,認真對待每一個女孩子,別以為她們都不如你,便驕傲輕敵,一步步都要謹慎。」

  三小姐認真點頭,把母親教誨牢牢記在心上。

  「不過今日你最後做得很好,沒有同雲哥兒硬碰硬。」永安侯夫人又表揚了三小姐,「沒有萬全的把握,後退一步未必就是示弱。我最怕你一時衝動,給了雲哥兒掀翻桌的機會,徹底同永安侯府決裂,那才是最糟糕的狀況,處理起來會很麻煩。」

  三小姐見事不妙,主動離開,慕雲也不好追出來繼續糾纏她。

  至於慕雲撂下的狠話,三小姐權當沒聽到。

  「我叮囑你多看一些醫書,你可記得?」

  「母親,我一直有溫習的醫書,只是裡面的配藥什麼晦澀難懂,我讀醫書很吃力。」

  三小姐不解自己為何要去看醫書?

  又不是什麼珍貴的醫書孤本,只是幾本常見的記載藥材的醫書,她就算是讀懂了,也沒人敢讓她看病配藥。

  況且醫女地位並不高。

  永安侯夫人緩緩說道:「你若想得到雲哥兒的疼愛,醫書是必須要看的,你想取代慕嫿在雲哥兒心中的地位,少不了多用心思,唯有付出,才能得到豐厚的回報。雲哥兒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未必就比如今風光無限的沐世子差。」

  「娘,我這就回去苦讀,您說的話,我一定牢牢記住。」

  在母親的疼愛保護下,她還用怕慕嫿那些胡言亂語嗎?

  慕嫿絕對不是母親的對手。

  「另外,過幾日,我會把你四妹妹從宛城接回來。」

  「啊。」

  三小姐大吃一驚,隨即反應過來,笑盈盈道:「是呢,女兒也覺得孤單,有四妹妹一起玩鬧,府上也能熱鬧幾分。」

  永安侯夫人微微頷首,「永遠不要顯露你真實的心思,慕嫿放在府中,只會對你有好處,做得漂亮一點,大度一點。」

  三小姐受教垂頭,聽到永安侯夫人又是感歎,又是惋惜的說道,「原本我也沒打算讓她在宛城住太久,畢竟關外的人……也該到了。如今她漸漸有脫離我掌握的意思,還是放在身邊放心。」

  聲音很是低沉,不是三小姐靠得近,未必能聽全。

  關外?

  誰要到了!?

  橫豎母親不會害她的。

  隨後永安侯夫人又同木夫人親熱中透著擔心交談了幾句,關心木瑾傷勢,最後才提起慕嫿的事,木夫人恭順般連連應喏。

  深夜,李媽媽侍奉永安侯夫人洗漱安睡時,放下幔帳時,聽到已經躺在床上的永安侯夫人感歎,「為了媛姐兒,也只有選慕嫿,她既是姓了慕……總要為侯府做一些事,以此報答我們對她的養育之恩。「

  李媽媽後背湧起一陣陣刻骨的寒意,忙低垂下眼瞼,全當沒聽見這句話,主子的謀算鮮少有落空的時候,慕嫿能抵擋擺脫主子嗎?

  夜風很涼,月色明亮。

  慕雲府邸,慕嫿靠在迴廊的柱子,抬頭仰望天上的月色,慕雲在一旁看了良久,緩緩走到她身後,低聲道:「他們不值得你傷心,嫿嫿,二哥會陪著你。」

  直到他生命的盡頭!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0 PM

第七十四章 傾談

  月華盈盈若水,不如慕嫿側頭凝望過來的眼神,慕雲心頭好似漏跳了一拍,略顯病弱的臉龐暈染開一抹紅暈。

  真是個漂亮到極致的少年!

  慕嫿不再糾結她到底是誰了……反正她就是她,橫豎她看那位三小姐也不順眼,失控砸了三小姐一個茶盞,那就砸了唄。

  隱藏在三小姐背後的永安侯夫人也不是個善茬,慕嫿不知永安侯夫人在謀劃什麼,但是預感到並非好事。

  「二哥太小看我了,過去是……不懂事,脾氣也說不上多好,嘴巴比較笨拙,才讓她們把我耍得團團轉。」

  慕雲感到慕嫿身上的不同,好似慢慢真正同眼前的靈魂融為一個完整的魂魄。

  「當然,以前是太想要她們的疼愛,太急著證明……證明一切,反倒頻頻被她們抓住把柄,落入陷阱之中掙脫不開。」

  慕嫿眉梢淺淺揚起,好似勾住傾瀉而下盈盈月華,冷靜理智的水眸因這抹月色更顯得澄澈,看破一切齷蹉,「我對她們早已無慾無求,再想算計我已經千難萬難了,而且我一定會讓她們付出代價的!」

  「就從讓珍寶閣木家破產開始……」

  她始終記得來京城是做什麼,不是為了突然出現的三小姐,而是聯合夏家狠狠坑珍寶閣木家一筆銀子,這是木家用慢慢宛若丫鬟辛苦伺候主子得到的財富。

  聽木瑾說要都留給三小姐?!

  慕嫿怎麼可能讓三小姐如願?

  縱然她不缺銀子,也不是愛財之人,但她也不會把木家的財產直接送給三小姐。

  慕雲楞了一瞬,這才明白為何慕嫿會去夏家,「宮裡會有人讓夏妃不好過,夏妃一旦失寵,夏家的氣焰自然會降低不少。」

  慕嫿狐疑的望著慕雲,手臂橫在胸口,一手托著下顎,夜風吹拂她的裙擺,飄然瀟灑,不是身穿衣裙,換做直裰的話……應當是一位俊美睿智的少年。

  「二哥方才就是去見能給夏妃好看的人了?是誰呢?」

  慕嫿沒指望慕雲回答:「太后娘娘?皇上?不可能,二哥雖是錦衣衛十三太保之一,離著陛下和太后娘娘還是太遠,夏妃如今正當寵,皇上……皇上也很看重團結底蘊頗深的夏家,何況皇上再是一位溫和的帝王,也不可能因一個臣子對自己的妃子下狠心甩臉子給寵妃看。」

  慕雲不置可否的笑笑,早知她是聰明,大局觀很強的女孩子。

  她對一些事的把握不弱於在朝廷上苦心經營的官宦。

  「嫿嫿,你說皇上為何要寵愛夏妃?」

  「我記得皇上的新政之一,有鼓勵帝國商賈興盛的措施,在幾家有資格提升商賈地位的大商賈之中,皇上怕是選定了率先在西北經營打通絲綢之路的夏家,何況夏家不分家,子弟相對團結,家中子弟能用得多,這些人都可報效皇上!」

  如同她前世選擇同夏家合作一樣,皇上也看到夏家的長處。

  倘若今世她還是穿著男裝,許是就不會被夏七的娘親當做攀附夏家的人了。

  ……慕嫿突然覺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麼。

  慕雲微微頷首,低聲道:「那你猜到我去找了誰嗎?」

  慕嫿放下心頭閃過的疑慮,緩緩綻開笑容,「俗語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皇上不會對新晉的寵妃失去興趣,太后娘娘是懶得理會夏妃,後宮中藉著主子給后妃難看的大太監並不少。尤其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之間……」

  停頓片刻,慕嫿輕聲道:「在妥協和爭鬥中維持著平衡,他們都在盡力克制,又在彼此試探,互為依靠,天下最尊貴這對母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慕雲斟酌問道:「你對太監怎麼看?比如……」

  「太后娘娘身邊的王公公?」

  「……」

  同太聰明的人說話是輕鬆,但也很嚇人。

  慕雲抬頭看了一眼月色,「我能入錦衣衛,多虧王公公給我機會。」

  錦衣衛的名聲不好,可巴結太監的名聲更臭。

  慕雲不敢看慕嫿,怕從她臉上看出鄙夷嘲諷。

  慕嫿湊近慕雲,欣喜般問道:「你真認識王公公?二哥,有機會的話,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王公公?我對他很佩服呢。」

  太后娘娘能夠攝政十幾年,其中最大的功臣不是在朝廷上同太后娘娘相呼應的首輔周大人,而是她身邊的王公公。

  就前世她瞭解到的狀況,王公公替太后娘娘解決了許多的麻煩。

  西北的沐家軍能保持獨立,幾次得到朝廷上發下來的充足糧餉,其中少不了王公公的支持。

  她沒有機會親自進京拜訪王公公,他們曾經通過幾封書信,王公公的筆力蒼勁,落筆有根,頗有神韻,他鼓勵她抗擊蠻族,早日打通絲綢之路。

  可以說她對維護帝國尊嚴,主戰的王公公印象極好。

  慕雲身體後仰,避開慕嫿過於熱切的眼眸,「你是認真的?」

  「我從不騙二哥。」慕嫿懇求道:「這次怕是沒有機會了,下次我再進京,二哥一定要讓我見見王公公啊。」

  「好……」

  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會做到,能從她口中聽到敬重王公公,慕雲本能挺歡喜。

  「等等,你說下次進京?」

  「嫿嫿,你是要回宛城?」慕雲冷了下來,「為何不住在府上?以後那些奴才不敢再慢待你。」

  慕嫿灑然一笑:「夏家得去宛城主動同我和解,何況我答應了宛城的朋友,要幫她們贏得馬球賽,我說話一向算數,尤其是對朋友的承諾,無論如何都要做到的。」

  「況且二哥在宛城的任務也沒完成吧,二哥都不在府上,此處再富貴奢靡,也不是我們的家。」

  慕雲心頭湧起一股熱流,滋潤他本以為僵硬冰冷的身軀,「我們明天一起回宛城,等太后娘娘壽宴後,再一起搬回京城,嫿嫿,可好?」

  慕嫿嗯了一聲,有點不明白慕雲為何這般激動?

  ******

  皇宮中,剛剛晉封的夏妃娘娘孤單一個人跪在慈寧宮外,月色下顯得她纖悉的身影越發可憐,孤寂。

  王公公對著湖水中輕輕撒著魚餌,縱然是夜晚,金魚依然在爭搶著魚食,「同敬事房說一聲,停夏妃娘娘的牌子三個月!」

  雲哥兒好不容易求他一次,他怎能不把事情辦得漂亮?

  後宮最不缺少女人,皇上可用的人也未必只有夏妃!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1 PM

第七十五章 助攻

  京城最熱門的八卦消息有兩條,一是剛剛晉位的夏妃被太后娘娘懲戒,在慈寧宮門跪了整整一個時辰,並停止她侍奉皇上三月。

  太后娘娘很少過問皇上的后妃,然所有人記得太后娘娘在十多年前,當著皇上的面杖斃過最為得寵的妃子,罪名就是蠱惑皇上!

  不知夏妃怎麼得罪了太后娘娘,讓很少再出聲的太后懲戒了一番。

  更令朝臣和後宮妃嬪奇怪得是,一向對后妃和朝臣很是溫和的皇上竟然沉默了,不僅沒有去看望寵妃夏妃,令禮部暫停對夏妃娘家的封賞。

  兩位帝國最尊貴的人一前一後出手,令風光無限的夏家感受到世態炎涼,感覺莫名的恐懼,萬一夏妃就此失寵,對夏家是不小的打擊。

  朝野上隱隱傳出風聲,有官員彈劾夏家為富不仁,倒賣軍需糧餉。

  但凡家裡送女兒入宮的,總難以擺脫後宮的影響。

  女兒得寵,他們自然好過,女兒一旦失寵,頗有牆倒眾人推的架勢。

  夏家主事人果斷著急所有夏氏子弟返回京城,共同商量對策,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夏妃失寵的原因,判斷皇上是不是不再扶持信任夏家了。

  同夏家一籌莫展相比,另外一條消息令永安侯府倒是多了幾分喜慶。

  錦衣衛十三太保之一的慕雲,竟然就是永安侯的二兒子。

  這幾日永安侯再出門應酬時,感到旁人對他小心翼翼,亦有幾分巴結討好。

  畢竟誰都不想得罪錦衣衛!

  尤其是同永安侯相交的勳貴也不是在朝廷上有地位的,他們也只能勉強維持著祖上傳下來的爵位,萬一皇上哪日看你不順眼,尋個理由就能奪爵抄家。

  他們真沒膽量得罪專門為皇上監察勳貴百官的錦衣衛,自然會結好永安侯。

  就連名聲極是響亮的永安侯三小姐也從慕雲身上得到不少的好處。

  起碼在同伴中間,她越發得到推崇,總算有了同嘉敏縣主互相抗衡的『實力』,永安侯拼不過沐國公,然慕雲同沐世子是旗鼓相當的。

  在閨秀們聚會時,三小姐偶爾會提起自己這位二哥哥慕雲,「其實我們都是知道二哥哥是錦衣衛司指揮使的,只是他不讓我說。前兩日,我還同二哥哥提過……」

  三小姐滿含慈悲望著幾乎跪在自己面前哀求的柳小姐,溫柔般攙扶柳小姐,寬慰道:「二哥哥一向疼我,等他不忙時,我同他說說,讓你去詔獄看望柳大人。聽二哥哥偶爾提起,柳大人的罪名不大,想來不會有什麼太大的事兒。」

  她的話語字正腔圓,極有感染力,好似慕雲真對她講過一般。

  柳小姐流淚感激三小姐,「還請您幫忙在慕大人面前替我父親求情,我父親身體不大好,求慕大人多多照顧一二,我……我來世願做牛做馬報答三小姐。」

  讓一向看不起三小姐的翰林學士柳小姐如此低聲下氣,三小姐心頭極為滿足,這是慕雲帶給她的榮耀。

  以後慕雲成為錦衣衛指揮使,她得到更多人的尊重巴結。

  同三小姐交好的閨秀,對她更加友好,從衣服首飾開始誇讚,三小姐即便得了母親指點,眼角眉梢還是露出幾分得意,倒也顯得她更加嬌媚。

  以前看不起三小姐養在商賈之家的清貴小姐多了幾分謹慎,雖不至於諂媚般奉承三小姐,但對她也露出幾分親近來。

  這次聚會的中心,一下子落在三小姐頭上,幾乎人人都同她交好,人人都陪著她說話。

  亦有好奇的閨秀向她打聽慕雲,畢竟慕雲可是眾所皆知的俊俏。

  「二哥哥最疼我了。」

  三小姐時而強調慕雲如何疼她,說起慕雲為她準備的首飾,禮物,惹得一眾小姐驚呼連連。

  就在三小姐最風光之時,一道聲音傳過來,一位清秀的女孩子走到三小姐跟前,「你是慕大人最疼愛的妹妹……」

  三小姐微微頷首,眼前的女孩子有點眼生,端莊的問道:「你是?」

  「我剛到京城,我哥哥是慕大人的屬下。」女孩子眨了眨眼睛,滿眼的崇拜,「聽我哥哥提起過您,慕大人每次都為您準備首飾衣服,還有許多稀奇的擺設,我真真是嫉妒您呀,我哥哥一點不懂女孩子的心思,總是糊弄我。」

  三小姐得意抿了抿髮鬢,原來是慕雲的屬下啊,那這個女孩子肯定也是來奉承她的了。

  「不過後來我聽說,您用兩塊點心就把錦衣衛的高手降服後,我一點都不嫉妒您了,慕大人疼愛您,真真是再正確不過。」

  三小姐得意僵硬在臉龐上,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剛想開口阻止女孩子繼續說下去。

  可是女孩子眨著星星眼兒,道:「慕嫿,我同你年歲差不多,你得名字比我的好聽多了,美人如嫿,長得也漂亮,您收我做徒弟,好不好?我想像您一樣,用點心教訓他們。」

  「慕嫿?!」

  坐在三小姐身邊的閨秀狐疑的說道:「你是說慕嫿?」

  想要拜師的女孩子理直氣壯的說道:「當然啦,慕大人唯一承認且疼愛的妹妹就是慕嫿,慕小姐啊,她在錦衣衛中都很有聲望呢,起碼我哥哥見她一次,腿軟一次。」

  一聲嘲諷笑聲飄來,「我就說,以前沒聽三小姐提起過慕大人,怎麼突然間就成了慕大人最疼愛的妹妹?原來……原來是弄錯了啊。」

  隨著這句話落地,閨秀們或是掩嘴偷笑,或是同情中透著玩味看向三小姐。

  三小姐有種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衝動,又羞又憤,強行壓住火氣,「你說得慕嫿是我四妹妹,我是她姐姐,是二哥哥的嫡親妹妹!慕嫿同二哥哥沒有……」

  「原來你不是慕嫿?你竟然騙我!」女孩子眼裡閃過惱意,連珠炮似的抱怨:「你怎能冒充慕嫿小姐騙人呢?就算你是慕嫿小姐的姐姐,也不該頂著她的身份騙人呀,說得跟真得似的,錦衣衛中誰不知慕大人只承認慕嫿小姐?」

  「你太過分了,頂著慕嫿小姐的身份,你不覺得虧心嗎?」

  「看你柔柔弱弱的樣子,也不似個能拿點心教訓我哥哥的女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2 PM

第七十六章 傷害

  何時輪到她頂替慕嫿的身份?

  她可是永安侯府正正經經的嫡女,慕嫿算是個什麼東西?

  然而在女孩子的指責下,三小姐卻是百口莫辯的。

  方纔她有多受閨秀們追捧,此時此刻她就有多難堪。

  從小到大,她何時受過這樣當面的屈辱?

  宛若她就是個騙子,頂著慕嫿身份的騙子!

  方纔對她拜謝連連的柳小姐此時卻冷冷的說道:「以前我只因你養在商賈之家,覺得你身上有股矯揉造作之氣,學了商賈的虛偽,不夠真誠,一直不是很得意你。今日我才算看清了你,你根本就是個愛慕虛榮的女騙子!」

  柳小姐世代書香,家中清貴,其父有點迂腐,但是卻是最最正統的讀書人家,看不上商賈的見錢眼開和市儈,她受其父影響,一直頗為輕視珍寶閣的大小姐,哪怕突然變成永安侯的三小姐,柳小姐仍然對她頗有意見。

  今日柳小姐為父親,在三小姐面前卑躬屈膝,聽著三小姐安慰的話,以為是自己以前思想太狹隘,看錯了三小姐的為人。

  沒想到三小姐竟然狐假虎威,一切都在自說自話,慕雲根本就沒承認過她。

  「咦,你是柳大人的女兒?」

  揭穿三小姐的女孩子聽見旁人的議論後,恍然大悟:「你也被她騙了,是該感謝一人,但絕對不是她,而是慕嫿慕小姐。我聽我哥哥說,是慕嫿小姐指出,柳大人是個耿直的人,慕大人才準備重新徹查你父親的案子。」

  「啊。」柳小姐喜極而泣,失控般抓住女孩子的手臂,「你是說真的?」

  「當然啦,我哥哥一直陪慕大人一起住在慕大人專門為慕嫿小姐購置下的府邸中,他還同慕嫿小姐……」

  女孩子嫌棄的輕聲嘟囔,「被慕嫿小姐灌醉過,真是個不爭氣的哥哥!我都替他臉紅,比試身手不如慕小姐,賽馬也不如慕小姐,最後連他引以為傲的酒量都不如慕小姐。」

  柳小姐額頭汗滴滴的,面前女孩子一臉崇拜的慕小姐,真是一個女孩子嗎?

  怎麼聽著不弱於男兒呀。

  「慕嫿小姐在何處?我想當面向她道謝。」柳小姐打斷口中一直碎碎念,嫌棄自家兄長的女孩子。

  看得出他們兄妹感情很好。

  在外人眼中一直凶神惡煞,冷血無情的錦衣衛也會疼愛妹妹。

  這讓錦衣衛好似多了幾分的人性光輝。

  女孩子攤手道,一臉遺憾的說道:「我也想見慕嫿的,可是哥哥不告訴她在哪。方才見你們圍著……圍著那個騙子,我還以為她就是慕嫿呢。」

  這句話令勉強打起精神的三小姐心頭好似又挨了一拳,口口聲聲說三小姐是騙子的女孩子是三小姐前世的冤家,一定是的。

  「慕雲是我哥哥,這一點毋庸置疑。」

  三小姐著實受不了旁人嘲弄的目光,以及腦袋上頂著騙子的帽子,正色道:「二哥哥絕對不會說出不認我這樣的話,幾個兄長都很疼愛我……」

  極力證明方才指責她是騙子的女孩子才是真正的騙子,完全在胡說八道。

  「四妹妹慕嫿的脾氣,剛進京城的人大清楚,莫非你們都不記得四妹妹做過的事?」

  慕嫿的名聲在京城不大好,眾多閨秀突然想到以前慕嫿種種不堪傳聞,何況她們中大多都輕視過,甚至她們都曾經捉弄過急於想要融入貴女圈子的慕嫿。

  她們覺得同一個假冒千金小姐的慕嫿一起會跌身份,自然很是排斥什麼都不懂,什麼規矩都不明白的慕嫿了。

  慕嫿倘若得到慕雲的疼愛,以慕嫿那臭脾氣會不會報復她們?

  閨秀們更願意相信三小姐也會得到慕雲的疼愛,畢竟永安侯的幾個少爺的確對三小姐都是很好的,總是見他們給三小姐帶禮物。

  三小姐眼見局面又被自己控制住了,緩緩的說道:「四妹妹一直照顧二哥哥日常起居,可二哥哥始終是侯府的二少爺,身邊少不了奴才侍奉。何況我們侯府絕不會落人口食,做出有損慕家祖上聲望的事。」

  眾多閨秀陷入深思狀,慕雲是不是把慕嫿當做了丫頭使喚?

  她們都是做主子的,合心意的丫鬟自然會高看一眼,但誰也不會把伺候人的奴才當做親人看。

  「我能證明方纔她說得都是實話!」

  又有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五官明艷中透著一抹瀟灑的嘉敏縣主緩緩走過來,向三小姐歉意的一笑,「對不住啦,媛兒妹妹,我本來不想說的,可是我無法見說了真話的女孩子被人誤解。」

  「錦衣衛的確傳出消息,慕雲慕大人只承認慕嫿小姐!」

  嘉敏縣主一身正氣,正直且公正,「聽說慕大人已經隨慕嫿小姐返回宛城,慕嫿小姐才是慕大人的掌上寶珠。」

  她的話份量要重得多,畢竟她可是嘉敏縣主,身份地位遠遠高於方才指責三小姐是騙子的女孩子。

  「我剛從宮中回來,偶爾聽到一個消息,不知真假……」嘉敏縣主稍稍停頓,好似不知該如何開口,該不該說。

  「縣主聽到什麼消息了?可否讓我等也長長見識,省得再被某些人糊弄了去。」

  「你……」

  三小姐再次感到周圍閨秀深深惡意,她風光時,她們自然都會捧著她,一旦她落於下風,這些人恨不得都來踩她一腳。

  正因為說話的人是嘉敏縣主,三小姐才不好似指責女孩子那樣指責嘉敏縣主。

  何況嘉敏縣主在太后娘娘跟前的確頗有臉面,不是她輕易能抗衡的。

  三小姐深感憋屈鬱悶,幾次落於下風卻還得笑盈盈同嘉敏縣主交好。

  「媛兒妹妹。」嘉敏縣主體諒般輕輕提醒道:「倘若你失態生氣的話,更會被看輕了去,此時慕大人重視慕嫿,將來未必就不疼你。」

  不用你來提醒!

  三小姐不敢把心頭的話說出來,還得感激向一派善意的嘉敏縣主道謝,臉龐火燒火燎得,著實很沒臉!

  嘉敏縣主扯起嘴角,向周圍好奇的閨秀道:「夏妃娘娘被罰,據說是因為夏家秦夫人處事不當,這才讓太后娘娘誤會夏妃娘娘恃寵而驕,藉故警告夏妃娘娘。」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3 PM

第七十七章 揚名

  嘉敏縣主帶來這條消息,迅速壓下方纔的爭論。

  畢竟慕雲再厲害,也是遠遠比不上太后娘娘教訓夏妃的震撼。

  再此之前,夏妃的娘家的確風光無限,夏大爺的妻子秦夫人更是許多勳貴朝臣府上的座上客,秦夫人以穩重端莊,說話行事頗有風度,贏得不少的好評。

  原來秦夫人也有倨傲的時候?

  還偏偏被太后娘娘知道了,藉機懲罰了夏妃?

  夏家男人倘若知曉是因為秦夫人惹來的禍事,秦夫人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

  不過這樣隱秘的消息都被嘉敏縣主知曉,太后娘娘肯定很是看中嘉敏縣主……隱隱聽說嘉敏縣主還在西北時就曾經上過疆場,殺伐果斷不弱於尋常男兒,是蓋世將星沐世子最好的幫手。

  太后娘娘一向喜歡獨立,堅韌的女孩子。

  莫怪嘉敏縣主進京不久,便越過三小姐慕媛和魏王的幾個女兒獨佔太后娘娘的喜愛,許是沐國公府傳出來的消息是真實的。

  嘉敏縣主同她們這些養在深閨的女孩子不一樣,曾經縱馬揚鞭,上陣殺敵。

  如此,嘉敏縣主格外不同,地位超然了起來。

  方纔揭穿三小姐是騙子的女孩子突然左手拍了一下右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又知道什麼了?

  女孩子們的好奇心再一次被吊了起來,她讓三小姐沒臉,莫非還能讓嘉敏縣主……

  只見女孩子向嘉敏縣主神秘的一笑,有幾分感激的說道:「哥哥就是不肯告訴我的事情,總算是有了眉目,多虧你說出夏妃娘娘受罰的原因。」

  「我同你們說啊,秦夫人最近兩日只見過一個人哦。」

  清麗的女孩子笑意盈盈,再一次佩服般的說道:「她只對一個人言行有錯,就給夏家招惹下禍事。」

  嘉敏縣主輕聲問道:「這個人是誰?」

  起碼對她而言,此人相當重要!

  莫名嘉敏縣主心頭有幾分慌亂,「秦夫人見過誰?」

  「這個人就是——慕嫿啦!」

  女孩子吊足她們的胃口,最後拋出了答案,「前兩日慕小姐曾經去過夏府,聽說受了一些委屈,當時我聽我哥哥提過一嘴,我好生氣呀,秦夫人也太倨傲了,竟然看不起慕小姐。不過我哥哥說我錯了,慕小姐一點都沒生秦夫人的氣,反倒對秦夫人說……過幾日秦夫人會親自去宛城向她道歉。」

  三小姐也好,嘉敏縣主也罷,臉色齊齊變了一分,眸子閃過一抹幽暗之色。

  慕嫿,在京城聲名狼藉的忤逆不孝女,竟然值得太后娘娘為她撐腰?

  慕嫿哪來得那麼大面子?

  何況慕嫿又哪來得能耐預言秦夫人要為當日的輕視慢待付出代價?

  「你是胡說得吧。」三小姐絕不會相信聽到的一切,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她都沒享受到慕嫿這樣的待遇。

  無論她是珍寶閣大小姐,還是永安侯府三小姐,秦夫人對她都是不冷不熱,始終淡淡的,言談間隱約顯出幾分的傲慢。

  珍寶閣同夏氏的財富沒法比。

  而剛剛恢復爵位的永安侯府同夏妃的娘家在聖寵上也沒辦法相提並論。

  何況夏妃娘家也要封爵的。

  嘉敏縣主有點聽不得慕嫿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同音不同字,「許是巧合吧。」

  小姑娘被質疑,小臉上滿是委屈,「不是巧合,也不是我胡說,我從來不說假話的,不信你們出去問問看,夏府最近……最近一定會去宛城的。夏府的七少爺和夏五爺還曾滿京城找慕小姐呢,我哥哥說,慕小姐對他們有救命之恩,這是夏五爺親口承認的。」

  「為秦夫人怠慢慕小姐的事,夏五爺頂撞了秦夫人,夏五爺的夫人也是直接同秦夫人表示不滿呢。」

  錦衣衛的消息就是靈通啊,連這樣的事都能查到。

  閨秀們大飽耳福的同時,不由得想到自己府上是不是也有錦衣衛的探子?

  真是寧可得罪上官,也不能得罪無孔不入的錦衣衛。

  「你別急,我相信你說的話。」

  柳小姐還指望著錦衣衛慕雲幫自己的父親翻案,此時無論如何也會站在小姑娘這邊,同時小姑娘那副言之鑿鑿的樣子,也不似騙人的。

  「這樣的消息,只要稍稍有點風聲,我們很快就知曉真偽了!」

  柳小姐理智的分析,令閨秀們點點頭,只要看秦夫人是不是去宛城,不就一清二楚了。

  一旦秦夫人真去宛城……閨秀們還是不明白,慕嫿憑什麼得到太后娘娘的維護?

  那個偏激,暴躁,有點愚蠢,被她們輕易擺佈的慕嫿,怎麼突然之間成了令她們仰望的重量級人物?

  莫非對慕嫿種種不好的消息都是假的?

  三小姐臉色鐵青,「我先回去了。」

  不管最後這條消息是真是假,今日她都是很沒面子,需要做點什麼大事才能把面子爭回來,否則她最近怕是如同慕嫿的詛咒無法出門,更不會有勳貴人家邀請她了。

  「是……是真的。」

  氣喘吁吁跑進來幾個女婢,在各自小姐耳邊回稟:「夏家老祖宗親自去宛城,秦夫人等夏家的媳婦一個個都在隨行之列,據說夏家給……給慕小姐準備的賠禮以及拜謝慕小姐對夏五爺和夏七少爺的救命之恩的謝禮就裝了十幾輛馬車。」

  「城門口都被有夏家標識的馬車給堵住了。」

  「好多百姓都在議論此事呢。」

  「夏家老祖宗可是許久不曾露面了,連夏妃娘娘晉位都沒入宮,這次……這次反倒親自去嚮慕嫿小姐賠罪了。」

  三小姐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嘗到一絲血味兒,才緩緩放過被自己蹂躪過的櫻唇,「四妹妹也太沒分寸了,幾句口舌之爭罷了,縱然佔著道理,也不該讓驚擾夏家老祖宗。」

  「你這話就不對了,夏家老祖宗出面賠罪,證明夏家知錯能改,倘若因為她輩分高,就不把慕小姐當回事,豈不是仗著年老欺負人?」

  柳小姐冷冷瞥了三小姐一眼,感歎道:「果然是商賈養大的,一股小家子氣,珍寶閣木家養出你來,證明木家這輩子別想比上夏氏商行。」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4 PM

第七十八章 單挑

  柳小姐絲毫不給三小姐慕媛面子,一來她本來就同其父一般過於耿直,好惡總會掛在臉上,二來她還記恨著三小姐方才受自己的跪拜,欺騙自己!

  「媛妹妹即便長在商賈之家,但是品行也是信得過的。」

  嘉敏縣主這番強調,還不如不說!

  品行信得過?

  方纔證明三小姐就是個騙子。

  三小姐再一次凌虐自己的朱唇,暗暗發誓等到慕雲承認自己後,非要讓慕雲抄了柳小姐全家不可!

  到時候不讓柳小姐在自己面前跪上三天三夜,她絕不會鬆口。

  就算柳小姐按她說得做了,她也要讓柳家家破人亡。

  如此,才能用柳小姐的遭遇警示京城閨秀,三小姐才能發洩出胸口的鬱悶。

  三小姐倔強的眸子淚光閃爍,偏偏不讓眼淚落下,既讓人覺得她可憐,又有幾分同情,好似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孩子,多說幾句慕雲疼愛她怎麼了?

  就算是扯謊,也是孩童般善意的謊言。

  慕雲總不會連父親永安侯都不認了。

  柳小姐淡淡的建議:「嘉敏縣主也當小心,別太信任慕三小姐了。」

  嘉敏縣主嘴角彎出大度睿智的弧度,淺笑著再次為慕媛說話,一舉一動顯得很是真誠,同時也給人嘉敏縣主這般聰明,三小姐縱然想欺騙她,也只會是三小姐自己找罪受,不會得逞的。

  她們兩人並稱京城雙姝,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有高下之分。

  直言的小姑娘看了看安慰三小姐的嘉敏縣主,狐疑的問柳小姐:「她們就是聞名已久的京城雙珠?最最好的貴女?」

  柳小姐微微頷首,一旁的閨秀們紛紛把目光投過來,很想知道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有會說出什麼來。

  「見面不如聞名,一個明顯就是愛慕虛榮的騙子,一個還為騙子找理由,非要說三小姐是情不得已,誰逼三小姐撒謊了嗎?」

  「……」

  眾多閨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同時暗暗為誠實的女孩子擔心。

  無論是三小姐還是嘉敏縣主名聲能如此響亮,都少不了各自家族的支持,父母為她們的謀劃,以及宮裡貴人的偏愛。

  嘉敏縣主籠住袖口,淡淡的回道:「我從不曾承認過自己就比姐妹們強上一頭,不過是眾人的抬愛罷了,同虛名相比,我更願意和姐妹們為朝廷,為西北做一些事兒。按太后娘娘所期盼的那樣,證明女孩子也是關心國政,並非只能在後宅之中虛度年華。」

  她的氣勢完全壓住在場所有的閨秀,令她們汗顏般微微低頭。

  「諸位姐妹們不妨捫心自問,誰又能沒有一絲嫉妒愛慕虛榮之心?」嘉敏縣主見局面已經被控制住了,不讓坦誠的女孩子再開口,主動說道:「人無完人,紅塵中的人總有七情六慾,媛妹妹也不是故意為之,我們都明白媛妹妹的品行。」

  三小姐死死咬著舌尖,嘉敏縣主著實可恨!

  藉著踩她揚名,看似為她說話,可也落實了她是騙子和愛慕虛榮的名聲。

  這就是口口聲聲好姐妹該做的?

  「你說得對!」女孩子思索一會,抬起晶晶亮的眸子,大聲道:「可是為了你自己的貪婪,虛榮等等慾望,就可以傷害欺騙旁人嗎?」

  嘉敏縣主愣了片刻,唇邊噙著尷尬的笑容,「你呀,還沒長大呢,有些事等你及笄了,就會明白了。」

  向跟隨她的閨秀遞了眼色,一直充當嘉敏縣主好姐妹的閨秀上前拉住女孩子,親切同女孩子契闊了一番,防止她再語出驚人。

  ******

  宛城,陽光明媚,綠草茵茵。

  一塊寬闊的草坪上,十幾匹馬跑動,坐在上面的女孩子額頭滿是汗水,努力揮動手中的馬球桿,追逐著馬球,時不時傳來女孩子們互相呼喚的喊聲。

  「慕嫿,你看這一球怎麼樣?」

  「啊,按你說得,好難做到啊。」

  「完了,完了,我又把慕嫿你交代的話給忘了。」

  「慕嫿,慕嫿,快過來。」

  慕嫿一個人坐在馬上,認真看著面前十幾個女孩子,眸光深邃,好似在思考著什麼,過了片刻,慕嫿吹響了哨音。

  努力擊打馬球的女孩子們停下來,氣喘吁吁的看嚮慕嫿,既是渴望,又覺沮喪,「我們是不是表現得很差?」

  明明慕嫿都同她們講過無數遍了,偏偏一打馬球,她們又會一窩蜂似的亂跑,把慕嫿交給她們的戰術,駑馬的技巧,以及陣型全都忘記了。

  慕嫿一定對她們很失望。

  不知為何,女孩子們不希望見到慕嫿對自己失望。

  慕嫿翻身下馬,接過胖丫遞過來的帕子,一個個把帕子遞給同樣下馬來的女孩子,笑容一派真誠,溫暖,「你們做得很好,完全打出了我們宛城閨秀的氣勢。」

  擦拭汗水的女孩子們彷彿得到了最好的誇獎,好似已經在太后娘娘壽宴上揚名立萬了,互相挽著手臂,追問道:「真的嗎?」

  慕嫿微微頷首,「我可從來不說假話哦。」

  此時對女孩們來說,鼓勵遠比訓斥更有作用。

  慕嫿方才也在反思,自己給她們制定的計劃有點太複雜了,畢竟她們是嬌美的女孩子,不是以前她麾下的將士。

  何況女孩子打馬球,本也比男子少了一些激烈的。

  不是輕視女孩子,性別不同,在力量,駑馬上的差距顯而易見,不是誰都似她一樣,一直都當做男孩子。

  女孩子們被慕嫿表揚了一番,興奮極了,圍著慕嫿嘰嘰喳喳說笑著,慕嫿認真聽著,稍稍指點她們在駑馬上的不妥之處,既不讓她們覺得尷尬,又能很好的接受自己的不足。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陣的馬蹄聲。

  慕嫿抬眼看過了去,騎在馬背上少年們一身勁裝,英氣勃發,顯得很是精神。

  「就這水平還敢佔據最好的草坪?」

  一位少年的調侃,令隨著他而來的少年們放聲大笑:

  「女孩子還是老實待在家裡為好。」

  「就是嘛,練馬球,還想為宛城爭光?不讓宛城丟臉就不錯了。」

  「同你們說實話,你們根本不如京城閨秀……」

  砰,在草叢中的馬球飛起,直接擊向發聲最大的少年。

  少年躲閃不及,生生被馬球從馬背上砸下起來,哄笑聲戛然而止。

  慕嫿拄著手中的馬球桿,揚眉道:「繼續笑啊,我看看還有誰?」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5 PM

第七十九章 爭鋒

  被馬球砸中的少年直挺挺躺在草坪上,有鬆軟的草叢墊著,倒是摔得不太嚴重,只是比起這個來,最令少年難堪得是他被一隻馬球砸下馬?!

  還是一個女孩子擊打過來的馬球。

  太丟人了。

  他不敢起身,整個人恨不得鑽進草叢中,他深深明白一個道理,就算他早有準備,面對慕嫿擊過來馬球依然躲不開。

  認識到這一點後,少年倍受打擊,然而一雙眸子卻透過稀鬆的草坪看嚮慕嫿,她撐著馬球桿的姿勢端是瀟灑,笑容張揚,卻不讓人感到反感。

  他們隱隱聽說,宛城的孟公子竟為慕嫿同妻子和離,並遣散侍妾,孟公子的府上鬧得不可開交,孟公子甚至去京城尋求最疼他的姐姐姐夫幫忙。

  以前他們不明白慕嫿哪裡值得風流的孟公子如此傾心,今日……少年臉龐微紅,彷彿明白了一點,慕嫿很漂亮,然漂亮女孩很多,她是最讓人記憶深刻的那個。

  方纔還很張揚,嘲弄女孩子不該打馬球的少年們不僅沒人再笑,連話都不會說了,一個個木頭樁子似的僵硬在馬背上。

  而一旁女孩子們立刻來了精神,昂首挺胸,神采飛揚。

  雖然以前她們也曾癡迷過帥氣俊秀的少年和才子,然此時慕嫿幫她們出氣的感覺著實比追逐那些俊美的少年更覺爽快。

  好似炎熱的夏日喝了一杯酸梅湯,這酸甜的感覺令人身心都很舒服。

  有朝一日,她們也能讓那些眼高於頂的少年才俊們另眼相看。

  她們也會被少年們追捧愛慕。

  不遠處的叢林邊緣,剛剛返回宛城的柳三郎馬車再一次適時的『壞了』,他下了馬車,站在的地勢相對草坪高一點的地方,狀似望著打馬球的女孩子,然他的目光卻緊緊落在慕嫿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柳三郎覺得慕嫿好似比進京時更顯得灑脫,不,不是灑脫,是更有人氣。

  以前她身上總有一分彆扭的違和感,明明她就是慕嫿,卻猶如一個旁人一般處理著慕嫿所有麻煩,如今她更能融進……全部靈魂好似回歸本體,慕嫿比前兩日更……更迷人。

  柳三郎心一沉,身邊傳來腳步聲,驚得他不用再想下去。

  回頭一看,柳三郎楞了片刻,問道:「你們怎麼碰到一起?」

  陳四郎和慕雲一前一後從樹林中走出來,陳四郎乾淨的布衣多了幾道口子,唇角和眼眶帶有淤青,見到柳澈,陳四郎也是一愣的。

  相反慕雲不近不遠的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在京城多待幾日,事情辦完了?」

  陳四郎看了看柳澈,又側頭看了看慕雲,雙手垂放在身側,微微低下頭去,濃密的眼睫蓋住眼底失落之色。

  只有早日步入仕途,他才有同慕雲,柳三郎叫板的機會。

  柳三郎淡淡的說道:「宛城有更要緊的事,我怎好再留在京城。」

  慕雲聽出柳三郎意有所指,心情不是很好,稍顯病弱的臉龐佈滿陰霾,平添一抹狠厲,然他的氣勢根本嚇不住柳三郎。

  柳三郎無辜般望著慕雲,兩人目光相碰,即便沒有再交流,也都明白各自在京城沒少動作,否則……否則他們又怎能放心回到宛城?

  只是慕雲耗費力氣也沒查出來柳三郎找過誰,背後又有怎樣的關係。

  不過慕雲堅定不能讓慕嫿同神秘的柳三郎太親近!

  「你妹妹拿馬球砸人,好似他們還要比試一番,誰贏了,那片草坪就歸誰使用。」

  在你妹妹上不自覺加重語氣,慕雲看過去時,冰冷眸子立刻因為慕嫿扯出一抹溫柔,眼見著從地上爬起來臉龐紅腫的少年,皺眉道:「活該!」

  只要是慕嫿做的,不對也是對的。

  得罪慕嫿的人,對得也是活該。

  陳四郎抬手揉了揉臉頰。

  柳三郎好奇的問道:「怎麼了?」

  「沒事,就是……」陳四郎再次按了按太陽穴,仰頭長歎,「有點疼啊。」

  明明知曉慕嫿脾氣不好,一身的怪力,他這輩子別想打得贏慕嫿,弄不好就會被慕嫿揍一頓,然而他怎麼好似變態就是想湊到慕嫿身邊去?

  甚至被她打一拳,嘲諷他一頓,也覺得很……很幸福?!

  果然他已經中毒頗深,被慕嫿迷得沒有理智了嗎?

  柳三郎扯了扯嘴角,眸子裡盛滿他自己都沒能察覺的溫柔,真正的溫柔,「不是有點疼,是很疼,陳四郎,科舉將近,你還是離著她遠一點為好。」

  「我的事情不勞你柳公子費心。」

  「我不是為操心你。」

  柳三郎緩緩勾起嘴角,雲淡風輕的說道:「我是不放心慕小姐,怕她被你拖累了啊。」

  你算了老幾?!

  慕雲都沒出聲,好不好?

  柳三郎不理會兩人同時變了臉色,輕輕展衣袖,向草坪方向走去,人未到,溫潤的聲音已經傳到了,「我來做裁判,可好?」

  該死!

  陳四郎暗罵一聲柳三郎太過狡猾,趁著他發楞的時候竟然跑去做裁判?!

  慕雲也是緊抿嘴角,顯出一分對柳三郎的不滿。

  「你光顧著教訓我,我看柳澈才是居心叵測,慕雲,你最該對他嚴防死守!」

  陳四郎憤憤不平的說道。

  換來慕雲冷冷的一瞥,「你們都沒安好心,即便嫿嫿原諒你和你父母所作所為,我也不會輕易就放過你。陳四郎,你欠嫿嫿的不僅是名聲有損,還有……還有她的半條命。」

  陳四郎張了張嘴,訕訕閉緊嘴巴。

  ******

  如玉般君子披著明媚的陽光,唇邊含著溫柔,緩緩走過來。

  他身上的直裰底緩緩劃過柔韌的小草,風姿儒雅,飄然從容。

  對峙的少年和閨秀們不由得目光被他所吸引,柳三郎無論處在何處,總會顯得鶴立雞群,地位超然。

  慕嫿眼裡閃過一抹欣賞之色。

  「你們倘若能信得過我的話,不如讓我來做裁判。」

  柳三郎溫潤的聲音本身就透著公正的力量,他可是眾人推崇的君子,再沒比他更適合做裁判的人了。

  倘若柳三郎都會偏心,裁決不公的話,宛城上下也就沒有公正的人!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5 PM

第八十章 賭注

  少年們湊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柳三郎值得信任!

  雖然每次柳三郎出現總能輕而易舉奪走旁人愛慕的目光,但是同為少年的他們絲毫嫉妒不起來。

  從中足以看出柳三郎的品行到底有多好。

  「我們沒有意見,同意柳三郎來做裁判。」

  少年中站出來一位膀大腰圓的人,他要比周圍的少年高出一頭,不僅身體健壯,胳膊也比正常的少年粗上兩圈,顯得很有力氣。

  「是李家的大牛?!」

  「就是他!」

  少女們圍著慕嫿,看出對方出戰的李大牛,不由得替慕嫿擔心了。

  「他們太卑鄙了,竟然讓李大牛同慕嫿比試?」

  「這一點都不公平。」

  「誰不知道李大牛他們家最擅長打馬球?他爹還是京城頗有名頭的東城球王呢。」

  「就是啊,李大牛從小就被他爹抱上馬背,說是要子承父業,何況他今年已經在京城馬球賽上初露鋒芒,被很多人看好,沒想到他竟然回到宛城,還加入宛城的馬球隊。」

  換做平時,少女們自然為宛城馬球隊得到李大牛這樣的悍將而欣喜,然而李大牛此時竟然要同慕嫿比試,就算她們對慕嫿有信心,可李大牛同慕嫿在身高,力量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

  少年們也覺得不太好意思,原本在馬球比試上,少年就更有優勢,他們還讓實力最強的李大牛同慕嫿較量,不過換個人,怕是沒辦法贏慕嫿。

  比起欺負女孩子,他們更不希望徹底輸掉這一局,在女孩子面前抬不起頭來。

  只要最後的結果是好的,勝之不武也是贏嘛。

  慕嫿淡淡掃過李大牛,示意為自己不平的閨秀們不必擔心,慢悠悠上前,無視柳三郎,面對一眾少年,道:「你們決定好了?就讓他同我比試嗎?」

  人高馬大的李大牛臉龐微微一紅,撓著後腦勺,慕嫿長得真漂亮,這般漂亮的女孩子……他太用力不大好,到時候贏了就是了,給慕小姐留一分顏面。

  少年們怔怔望著自信的慕嫿,突然有點擔心李大牛了,慕嫿那份自信到底打哪來得?她到底知不知道李大牛有多厲害?

  慕嫿見他們沒有再改變主意,朗聲道:「既然是比試馬球,定輸贏,沒有綵頭怎麼成?」

  「你想要什麼綵頭?」少年中有人問道,「倘若我們贏了,你要……」

  「我當如何?」

  「……」

  少年別開目光,卻又忍不住偷偷看嚮慕嫿。

  是啊,他們能讓慕嫿怎樣?

  原本這場比試對慕嫿就不是很公平,對慕嫿太殘忍的話,他們會心疼的。

  「你給我們清洗一天的髒衣服好了,女人嘛,就當是洗衣做飯,做些家務活兒。」

  「洗一天的衣服?」

  慕嫿得到少年們肯定的答案後,頷首道:「我比你們心狠啊,倘若我贏了,到太后娘娘壽宴之前,你們都要做我們的陪練,而且不能違背我的命令,我讓你們在球場上做什麼,你們就要按照吩咐去做。」

  「如何?你們可敢應下?」

  少年們稍稍鬆了一口氣,真怕慕嫿說讓他們洗半個月的衣服!

  雖然他們認為自己一方不會輸,可是萬一……萬一他們去河邊洗衣服多丟人呀。

  少年們紛紛點頭,接下了賭注綵頭。

  「慕嫿,你怎麼不讓他們明白,我們才不是給他們洗衣服的呢。」

  「他們連洗衣服的人都贏不了,不是更沒臉嗎?」慕嫿淺淺一笑,「他們還是年輕啊,以後就會明白洗衣服是多麼的幸福啊。」

  莫名得少女們後背一寒,默默有點同情面前的少年,可是同時隱隱卻很興奮。

  對慕嫿更多了幾分的信心!

  被忽視良久的裁判柳三郎,一手拿著馬球,向李大牛和慕嫿道,「規則你們都明白,一守一攻,誰先進對方三求就算贏。」

  「三球啊,有點不公平呢。」

  慕嫿的話語令柳三郎眉梢驟緊,他盡力想讓慕嫿贏,慕嫿技巧很好,若是先發制人的話,還是有獲勝的機會。

  然而慕嫿卻是不領情,直接道:「三球意外太大,不如以十球定輸贏。」

  坦坦蕩蕩的慕嫿再一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柳三郎緊了緊手中的馬球,埋怨慕嫿,卻也忍不住去看她。

  李大牛古銅色臉龐泛紅,「慕小姐,我……我很佩服你……」

  慕嫿翻身上馬,利落坐在馬上後向李大牛一笑,「既然佩服我,就拿出你全部的本事,最好盡快進入自己最好的狀態,否則你以後再上場打馬球會有陰影。」

  「我不是開玩笑!」

  「……」

  剛想因慕嫿的善意提醒而大笑的少年們立刻閉上了嘴巴,莫名覺得慕嫿不是再說笑,或是強撐,她真有可能擊敗李大牛?

  還把李大牛的信心徹底打沒了?

  怎麼可能?

  慕嫿可是一個女孩子啊。

  李大牛眸子一凜,湧起無限的戰意,爹爹曾經教過他,不得輕敵,球場如同戰場,無論是誰,他都要全力以赴。

  慕嫿雖然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但是給他的感覺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勁對手!

  馬背上慕嫿,同站在馬下的慕嫿氣勢上是截然不同。

  她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提著馬球桿,緩緩催動胯下寶馬,精緻眉眼此時染上一抹肅殺,令人膽寒恐懼的肅殺,哪怕她唇邊依然噙著微笑。

  柳三郎眉頭皺得更緊,慕嫿身上這股捨我其誰的霸氣就不是……絕不是永安侯夫人能養出來的。

  倘若她早有這股氣勢,永安侯夫人絕對不會那麼輕易捨棄或是算計她。

  慕嫿騎馬在草坪上溜躂一圈,查看了草坪的每一處地方,旁人卻覺得她騎馬劃分了自己的領域。

  「可以開始了,柳三郎。」

  「……」

  李大牛深深吸了一口氣,翻身上馬,高舉馬球桿,拋出一切雜念,認真看著柳三郎手中的馬球。

  柳三郎站在兩匹馬頭中間,眼角餘光再一次掃過從容冷靜的慕嫿,手臂一揮,高高拋出馬球,快速後退,「開始!」

  一旁的官道上停了一溜的馬車,其中一輛的馬車露出半張蒼老的面容,「小七,騎在馬上的女孩子就是慕嫿,慕小姐?!」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6 PM

第八十一章 實力

  夏七恍然未覺,一直盯著縱馬馳騁的慕嫿,一如那日所見,她牢牢抓住他所有的目光。

  馬車中,老夫人身邊的秦夫人著實不忍見兒子如此癡迷一個女孩子。

  只是畏懼老夫人,又剛剛被丈夫夏大爺埋怨了一通,自然不敢再怠慢慕嫿。

  秦夫人絕對想不到夏妃被太后娘娘訓斥的原因竟然是她怠慢了慕嫿,消息剛剛傳出來時,秦夫人只當笑話聽,當今頗為寵愛夏妃,怎捨得夏妃無辜被太后娘娘懲戒?

  事實的真相比秦夫人預計到的最壞結果還要糟糕,不僅皇上漠視夏妃被罰,還停了夏妃侍寢的資格,更深一步暫停對夏家的封賞。

  秦夫人當時就傻了,面對夏五爺等人的指責,她是百口莫辯的,後來不是老夫人幫她抵擋一二,她怕是就要交出管家的大權了。

  雖然背後老夫人同樣狠狠的訓斥她一通,但是在眾多妯娌面前,老夫人還是維護她,支持她的。

  秦夫人始終認為一切都是巧合,慕嫿,那個長在關外,聲名狼藉的女孩子絕不會得到皇上和太后娘娘的維護,就算被丈夫和夏五爺等人抱怨,她還是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兒子娶慕嫿。

  不提慕嫿身份,就是慕嫿那性情,哪個做婆婆得人能忍得了?

  況且兒子是她養大的,是她全部的指望和依靠,可是兒子夏七卻因慕嫿而生她這個做母親的氣,還美娶到慕嫿呢,兒子的一顆心就偏嚮慕嫿,一旦慕嫿進門,夏七還不得完全被兒媳婦慕嫿給籠絡去?

  她辛苦一輩子,兒子卻無視她,她怎能甘心?

  秦夫人向草坪上張望一眼,不可否認慕嫿在馬上的英姿很吸引少年少女的目光,神采飛揚,瀟灑乾脆,同對面的男子比試馬球也不落下風,然而已經成親生子,花期已過,且被後宅的瑣事磨平所有年輕時候幻想的夫人們未必會欣賞慕嫿。

  秦夫人可以嚮慕嫿道歉,但是讓她點頭夏七娶慕嫿……除非慕嫿收斂一些,聽話一些,甚至尊重她,這才有可能。

  不,就算慕嫿改變了,她還是不希望慕嫿成為自己的兒媳婦。

  畢竟慕嫿身上的麻煩太多,夏七有更好的選擇,即便是秦夫人娘家的侄女也比慕嫿適合。

  「小七,你祖母問你話呢。」

  秦夫人略帶不滿提醒夏七,向老夫人謙恭的說道:「一見到慕小姐,他什麼都忘記了。」

  「你還是沒明白啊。」老夫人睿智的眸子閃過一抹失望。

  「母親……」

  秦夫人慌忙起身,真怕老夫人對自己不滿,一旦失去老夫人的支持,秦夫人在夏家很難站穩腳跟了。

  「是我太強求了。」老夫人聲音蒼老,抬手壓住秦夫人的手腕,向依然看著慕嫿的夏七說道:「你去草坪那邊看去吧,看得也清楚一點,常聽你五叔說慕小姐騎射功夫了得,本以為他多有誇讚,今日一見,我才明白你五叔還是謙虛了。」

  「她這身縱馬功夫,讓我想起了……」

  老夫人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扯動嘴角,倘若她還在的話,一定會非常喜歡慕嫿的。

  夏七隻聽到祖母讓自己去草坪那邊觀戰,揚起燦爛的笑容,「多謝祖母成全。」

  抽打馬屁股,夏七縱馬快速向草坪疾馳而去,全然沒聽到老夫人最後的吩咐,「把你五叔和你爹叫過來……小七?」

  一直養在她身邊的孫子飛也似的跑掉了,微微搖頭道:「這個臭小子,毛毛躁躁的,想娶慕小姐怕是要受些磨難了。」

  秦夫人失聲道:「母親看好……看好慕小姐?她著實不是小七的良配。」

  「那你認為誰是小七的良配?」

  老夫人聲音依然慈祥,眸子深邃似能看透秦夫人的心思。

  秦夫人心卻是砰砰亂跳,咬了咬嘴唇,「當日是我怠慢了慕小姐,我願意嚮慕小姐道歉,母親,小七是我唯一的兒子,我盼著他好,慕小姐無論從出身還是性情,都不適合小七。」

  「不適合小七?」老夫人是重複了一遍,抬高聲音篤定說道:「倘若能小七能娶到慕小姐,我寧願折壽十年,就是在他們成親之日,閉上眼睛,也不怕辜負夏家的列祖列宗了。」

  「母親,您怎能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馬車外,成熟穩重,蓄著三縷鬍鬚的中年男子緊張的說道:「是兒子哪裡做錯了?」

  夏五爺說道:「大哥,母親看人從來就沒看錯過,慕小姐身上定有可取之處,倘若大嫂不願意讓小七娶慕小姐,我也有兒子,比夏七還大上半歲,同慕小姐年歲也合適。」

  「不行!」

  夏大爺快速否定,伴隨他不行的還有老夫人沉穩的聲音。

  秦夫人眼前一亮,老夫人也說不行了,許是事情還有轉機?

  「娘,您不能總是偏心大哥啊,小六子也是您孫子,就算沒有小七得您疼愛,您也不能剝奪他娶媳婦。」

  夏五爺反應極快,為自己的兒子爭取利益,「大嫂覺得慕小姐沒有閨秀該有的端莊賢淑,我和柔娘卻很是喜歡慕小姐,她對兒子又有救命之恩,兒子拿小六子抵債,最是恰當不過,以後柔娘也不用再擔心沒人同她一起練武了,熏兒也不怕沒有得力的嫂子照看,有慕小姐這樣的嫂子,以後誰也不敢欺負熏兒。」

  他摸著下顎的鬍鬚,美滋滋想著,「兒子唯一擔心得是熏兒以後看不上男子,不願意嫁出去呀。」

  「五弟……」夏大爺從不知自己五弟還有無賴的一面,夏五爺以前在他面前擺出的老成持重,果斷幹練都是騙他的?

  「啊。」

  「啊啊啊。」

  「慕嫿威武,慕嫿威武!」

  草坪那邊傳來女孩子好似要刺破蒼穹的尖叫聲,「慕嫿,太厲害了。」

  夏五爺眺望過去,季節讚歎:「果然漂亮,海底撈月般的擊球,正中紅心,別說是李大牛,就是他爹來了,都擋不住。」

  慕嫿從馬肚子翻身重新坐在馬背上,高梳起的青絲隨著馬匹顛簸而上下起伏,說不進的瀟灑,道不盡的風流。

  「我領先了!」

  「……」

  李大牛氣喘吁吁,誰能想到她能用出海底撈月?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7 PM

第八十二章 碾壓

  少年此起彼伏的喊聲壓不住女孩子的尖叫,但是同樣表露出少年們對慕嫿精湛騎術和球技的讚賞和歎服。

  反正他們之中沒一個人能做到。

  等他們宣洩過後,少年們才發覺自己竟給慕嫿喝彩?!

  李大牛一旦輸了,他們豈不是要有將近兩個月都得聽慕嫿的?

  他們可是男人啊。

  「大牛,加油,加油。」

  「千萬別輸給慕……慕小姐。」

  他們已經不以小娘子稱呼慕嫿了,此時恭敬一些,是不是慕嫿贏了後,縱然還記得賭注,也能看在他們知錯能改的份上少折騰他們一點?

  怎麼在下注之前,他們都忘記慕嫿的難纏呢。

  當日王仁夫妻和木瑾……少年們莫名一陣惡寒,溫暖明媚的陽光都無法驅散心中的陰霾。

  然而他們又不由得為慕嫿漂亮瀟灑,只能在他們夢中做出來的擊球動作而喝彩。

  有些擊球動作連他們做夢都不敢想的。

  李大牛完全成了陪襯慕嫿的背景板,他用自己高大健壯的身軀陪襯出慕嫿的靈動,身輕如燕。

  柳三郎嘴角抽抽了兩下,話本不對啊,不是反敗為勝更能激起觀眾的熱情?

  除了第一球外,慕嫿直接以碾壓的姿態打得李大牛沒了脾氣,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大秦帝國人人喜歡打馬球,在京城等重要的城鎮都有馬球賽,也有專門為打比賽而誕生的馬球隊,李大牛的父親在京城經營一家規模不小的馬球隊,收入還頗為不錯。

  觀看馬球的人多是喜歡逆境決勝的刺激,越是到最後越刺激驚險。

  可是慕嫿直接殺死了比賽結果,這般強勢碾壓,柳三郎還怎麼偏心慕嫿?

  為讓馬球精彩一點,是不是他要關照李大牛?!

  柳三郎望了一眼四周的少男少女們,並沒有因為懸殊的比分,雙方不均衡的實力就失去了繼續看比賽的興趣。

  他們一個個神色激動,目不轉睛看著慕嫿,生怕錯過慕嫿每一個精彩絕倫的動作……原來……柳三郎暗暗感歎,原來是這樣啊,不看比分,只看慕嫿嘛。

  慕嫿做出的擊球動作,最最頂尖的人也不容易做出來。

  有些人一生都使不出。

  觀眾們當然可以忽略比分,只看慕嫿。

  柳三郎同樣癡癡望著慕嫿,她有這般的技巧和騎術,打馬球是不是有點太欺負人了?換做上疆場也足夠……為何他會想到黃沙漫天,慕嫿一身戎裝,頭戴將軍盔甲領著一群黑衣黑甲的將士衝向敵軍?

  是太陽太刺眼,令他產生幻覺?!

  就沖慕嫿在馬球上不留情面,一心爭勝的做派,她在疆場上也會是一個果敢爭勝的將軍!

  「啊,柳三郎,小心啊。」

  「柳公子!」

  閨秀們看到馬球飛向發愣的柳三郎,出聲提醒:「快閃開,快閃,啊,啊。」

  「是慕嫿!」

  「慕小姐?」

  慕嫿的身體完全緊貼寶馬的側面,疾馳而過,搶在馬球擊中柳三郎之前,輕聲說道:「別動!」

  柳三郎感覺耳根子一熱,聽話般乖乖站著,沒有移動分毫。

  馬球桿從他俊美臉劃過,柳三郎甚至能聞到馬球桿上的松木味兒,感受到馬球桿揮動帶起強勁的風。

  馬球桿去勢很是有力,慕嫿的聲音卻是異常溫柔好聽。

  其中的強烈反差令柳三郎的心跳個不停,倘若他沒有完全信任慕嫿,是不是自己就會被馬球桿擊中臉龐,他的容貌怕是會被慕嫿一桿子毀掉。

  面容有傷,他還怎麼……怎麼當官?

  柳三郎從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如此相信一個人,還是個女孩子。

  「沒事了,柳三郎,你離著中心地遠一點,下一次……我可懶得再趕過來救你了。」

  慕嫿腰肢一扭,身體翻上馬鞍,別看她揮出馬球桿時很用力,然在馬球桿碰到馬球之前,好似一下子卸掉所有的力量,輕輕擊打在馬球後側,馬球立刻轉移方向,向天上飛起。

  她趁勢再次揮動馬球桿,橫著抽向馬球,高飛的馬球再一次轉移方向,向球門飛去。

  從救人,到抽球,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馬球已經越過球門。

  女孩子再次發出尖叫,蹦蹦跳跳表示激動興奮之情,此時哪怕是最最淑女樣的女孩子也拋去了矜持,變得熱情奔放,完全釋放所有的精力。

  淑女?

  明天再做也來得及。

  此時此刻,她們只想享受青春的美好,宣洩激動興奮。

  同時,她們亦期望有朝一日,也能似慕嫿一樣……哪怕不淑女,也很好的。

  至於少年們早已經拋掉賭注,輸了又怎樣?

  輸給瀟灑,實力碾壓所有人的慕嫿不丟人!

  倘若有人嘲笑……額,誰嘲笑他們,誰上啊。

  橫豎結果都一樣,都是被慕嫿碾壓的無能之輩。

  *****

  馬車旁邊,夏五爺哈哈大笑,「好厲害,這兒媳婦,我給小六子娶定了,當初柔娘救下了我,我以身相許。今日我又被慕小姐救過,用兒子娶慕小姐,算來算去還是我賺了。」

  「我說不行!」

  老夫人從慕嫿身上收回目光,堅決的說道:「倘若小七娶不到慕嫿,夏家子弟都算上,誰也不許娶慕小姐。」

  「娘,您又偏心,小六子也是在您跟前長大的。」

  夏五爺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為兒子爭取一下,繼續胡攪蠻纏,「大嫂不樂意,慕小姐這樣的兒媳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我和柔娘……」

  「你別同我胡扯,你當明白為何我不准小六娶慕小姐。」

  老夫人冷冷斜睨佯裝糊塗的夏五爺,她自己生養的兒子,還不明白夏五爺的脾性,「慕小姐不做宗婦,夏家必亂!」

  這般強勢幹練的慕嫿,誰能壓得住?

  連飽經世故的老夫人都未必能做到讓慕嫿心服口服。

  然而夏七娶到慕嫿,夏家的實力會更上一層,甚至能達到頂峰。

  成為真正傳承百年的世族,縱然夏家富可敵國,有慕嫿當家,老夫人也不必害怕皇上或是權貴奪走夏家的財富。

  夏五爺沉默半晌,說道:「小七未必能娶到慕小姐,咱們還是期望同慕小姐合作……更靠譜一點。」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8 PM

第八十三章 師傅

  秦夫人聽到夏五爺瞧不起自己的兒子,反倒抬高慕嫿,心中不喜。

  雖然她不希望兒子娶慕嫿為妻,然不是娶不到,而是慕嫿配不上夏七。

  不過在老夫人和丈夫,以及對慕嫿最為推崇的夏五爺面前,秦夫人不敢表露出這份不滿來,尋思著既然夏五爺非要讓小六子娶慕嫿,不如成全了夏五爺。

  夏家有今日的富貴,全靠守寡多年的老夫人,然老夫人到底上了年歲,又不大愛應酬,怕是已經不知外面的變化,還以老眼光看待一些事兒。

  夏老夫人當家時,夏家只是商賈,後宮可沒有頗為得寵的夏妃娘娘。

  今上也不似現在一般,生兒子的能力頗受朝廷大臣的質疑。

  尋常人家三個兒子不少了,可在皇帝身上卻顯得血脈單薄,選擇儲君的餘地很小,尤其是三皇子還是個病弱的,不知能不能活過當今。

  好生養的夏妃被當做為皇上撫育皇子的不二人選。

  一旦夏妃生下皇子,並且順利養大皇子,夏七身份自然就更高了。

  秦夫人動了動嘴唇,輕聲說道:「慕小姐人單勢孤,單以她一個人來說,如何同商行合作?」

  見老夫人沉默,好似在思考她的話,秦夫人繼續說出心頭的疑慮,「不說慕小姐,便是她的生父珍寶閣木老闆都是巴望著夏氏商行,他走通了三叔的門路,商行才肯幫他運送一些貨物。」

  還不如去看慕嫿,夏五爺直接轉頭看向草坪方向,以前他其實挺佩服事事周全的大嫂,如今他發覺大嫂的眼界也就那麼回事,搭理庶務還成,想像母親一樣,這輩子怕是沒指望了。、

  老夫人微微閉上眸子。

  秦夫人沒察覺出異樣,自以為公正冷靜的分析,「慕小姐背後是不是另有能人?慕小姐只是被頂在前面,不知咱們能不能同慕小姐……」

  「母親。」

  夏大爺聽不下去了,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妻子再在母親和弟弟面前丟人現眼,主動道:「我看咱們還是先去靜園吧,如此也顯得咱們正式一些,聽五弟說過,慕小姐好爽大氣,看在小七和五弟的份上,應當不會同咱們計較太多。」

  「何況……此時就是咱們想見慕小姐,只怕也見不到。」

  單看因慕嫿而狂熱的少年少女們,他們未必能擠得進去。

  老夫人微微頷首,「就按大郎說得辦,有道是禮多人不怪,慕小姐是個好女孩,昨日商量的條件,不如再放寬一些。」

  她突然睜開眸子,望著遠處陽光下好似閃閃發亮的慕嫿,已經年老的眼力看不清慕嫿具體容貌,可是老夫人能清晰感到……「許是我們夏家的最大機會到了。」

  尷尬的秦夫人微微一愣,機會?

  夏家最大的機會不是夏妃娘娘?

  老夫人好似看清楚秦夫人所想,聲音低沉且嚴肅,「你們都要記住,咱們夏家立足的根本絕不是後宮的娘娘,當初我是不願意她入宮的,現在依然認為她入宮限制了商行的發展,咱們家幾代的積累,沒準被……皇上拿了去。」

  這才是真正的賠了女兒又破財。

  直到見到慕嫿,一直為夏家憂心不已的老夫人感覺天無絕人之路。

  夏大爺一臉凝重,「娘的意思是,對慕小姐,如同對沐少將軍?」

  當日能同沐少將軍,也就是今日的沐世子商定合作,是夏家這些年最重要的一步棋,他們沒有在合作上賺太多的銀子,少將軍太過精明,不好糊弄,當然少將軍總是說雙贏,也不會讓他們虧本。

  夏家卻在少將軍頻頻在疆場上得勝後,得到莫大的好處,率先打通了一條通往西域的道路,雖然道路有點艱辛,不慎穩定,但是比起其餘商行,他們領先了一大步。

  在商業上,領先一步,那已經是很大的優勢了。

  「沐世子好似對咱們冷淡了下來,不知是不是咱們有不周全的地方?」秦夫人憂心忡忡,「上兩次我去沐國公府,沐國公夫人對我也是淡淡的,母親,他們是不是在避嫌?!」

  西北那塊的利益太大,太過驚人,沐世子因為戰功成了最最耀眼的將星,以沐少將軍以前統御屬下的習慣,被沐世子用出的裨將什麼的,絕對更願意聽沐世子的。

  而皇上能放心嗎?

  老夫人和夏大爺同樣若有所思,秦夫人說得有一點道理,然他們總覺得事情好似有點不對勁,卻分不出如何不對勁。

  *****

  「最後一球了?!」

  慕嫿笑盈盈抬起馬球桿,對氣喘吁吁,一臉沮喪,失落的李大牛說道:「我今日打馬球很開心,所以啊,教你一招吧,你可要認真看哦,我是絕不會重複第二遍的。」

  的確,慕嫿很久沒有似今日這般開心。

  總要給陪她打球的李大牛點獎勵。

  她這人一向是很公平的。

  慕嫿絲毫不覺得正因自己太開心了,玩得興奮,把李大牛打球的自信摧毀了,打得李大牛懷疑人生。

  柳三郎撫了撫額頭,順勢托著下顎,他還是不夠瞭解慕嫿的實力,以及慕嫿的『惡略』性情。

  「啊啊啊。」

  果然因為慕嫿這番霸氣的言辭,女孩子們受了刺激一般,再次抬高聲音。

  現場教學?!

  讓對手心服口服?

  「啊,我誰都服,只服慕嫿啊。」

  「沒錯,沒錯。」

  連一旁的少年都在點頭,熱切的看著慕嫿使出最最瀟灑帥氣的擊球動作來。

  已經趕過來的慕雲眼裡閃過一抹笑意,慢慢一直希望自己得到認可,今日她終於做到了!

  而陳四郎再一次按了按自己的臉,還是覺得臉有點疼。

  當然他有預感,以後被慕嫿當面打臉的人絕對不少,他絕對不是最後一個,也不是被慕嫿打臉打得最殘的一個。

  不過,突然冒出來的少年是誰?

  陳四郎下意識看向眼睛亮晶晶的少年,看著好似有點眼熟,應該是偶爾碰過面,陳四郎確定少年絕不是宛城的人。

  少年看慕嫿的目光……真是令他討厭啊。

  馬球飛入球門,慕嫿看向少年們,揚眉笑道:「十比零哦。」

  李大牛直接從馬上翻滾,跪在慕嫿馬前,誠懇的說道:「師傅,求慕小姐收我為徒!」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9 PM

第八十四章 女孩

  「師父,您收下弟子吧。」

  「師父,弟子一定乖乖聽話。」

  「師父……」

  李大牛大有慕嫿不肯答應就不起身的意思。

  他主動拜師,令歡呼雀躍的女孩子們一個個楞了片刻,隨後都為慕嫿歡喜,有種榮有於焉的感覺,不僅是慕嫿得到認同,她們也覺得振奮士氣。

  少年們不敢埋怨在比試過程中太過『殘暴』的慕嫿,讓一讓李大牛能死人嗎?

  慕嫿太冷酷,太無情了。

  讓李大牛?

  是不能死人,但是慕嫿會不高興,要勝就要全勝,碾壓的勝利,慕嫿是最喜歡的,從前世起,她就不懂得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面的道理。

  贏就要痛痛快快的贏!

  尊重對手最好的方式就是拼盡全力。

  李大牛不僅讓少年們輸了賭注,未來兩個月成為女孩子們的陪練,還要聽從慕嫿的調遣……他們當初腦子是不是糊塗了,怎麼就答應這樣的賭注?

  他們剛才為慕嫿喝彩時,怎麼就沒想到一旦慕嫿贏了……他們應該偷偷溜走的。

  比試時,慕嫿擊打馬球時帥氣的動作,令他們忘記了一切。

  此時李大牛還要拜師?

  拜慕嫿為師?!

  雖然慕嫿的確有本事教導李大牛,不僅教他,還能教導在場所有人如何打馬球,可是他們是男人,拜一個女孩子為師是不是太沒面子了?

  少年們怔怔看著端坐在馬背上的慕嫿,她好似見慣世面一般,沒有因李大牛跪拜拜師就顯得驚慌失措,或是得意洋洋。

  柳三郎再一次擰緊眉頭,慕嫿應當以前也受過男兒的跪拜,誠心誠意的跪拜臣服,甘願受她差遣,將所有的忠誠送到她手上……否則換一個女孩子絕不會有她這般平靜自在。

  她到底是誰?

  柳三郎即便不是很瞭解曾經的宛城第一討人厭慕嫿,但對慕嫿的性情略知一二。

  那人同眼前的慕嫿絕對……不大一樣。

  以柳三郎的心機早就該懷疑慕嫿了,可是眼前的慕嫿深深影響他判斷,他理智精明的腦子在碰到慕嫿時,不是去想慕嫿的改變,而是……總是想著世上怎麼會有慕嫿這樣的女孩子?

  他的心也總是為慕嫿所作所為而跳個不停。

  慕嫿緊了緊韁繩,收斂方纔的氣勢,聲音放輕了一點,「你要拜我師?」

  「求師父收下弟子。」

  倘若方才李大牛還只是被慕嫿高超的技巧打蒙了,一時衝動的話,此時他是真心拜師,腦子罕見的清醒,他爹都不如慕嫿,他想贏他爹,贏京城那些高手,必須要得到慕嫿的指點。

  他爹曾經說過,打不過對手,就要想辦法加入對方……呸,是該學習對方的長處。

  李大牛說不上聰明,但直覺一向很準,慕小姐這般厲害,他跟在慕小姐身邊,一定能一直贏下去。

  太后娘娘壽宴的馬球賽,閨秀們參賽不過是個噱頭,是當今孝順太后娘娘的噱頭,真正令京城,全天下矚目的馬球賽還是男子之間的較量。

  慕嫿笑盈盈的強調,「我是女孩子啊,怎能教你打馬球呢?」

  「……」

  周圍人聽到慕嫿的回答後,同時一臉蒙圈。

  女孩子?

  對,慕嫿是女子,這話沒毛病。

  以慕嫿的精緻五官,誰也不會把她錯認為男子。

  然而慕嫿,你現在才記得自己是女孩子嗎?

  方纔打馬球時,做什麼那麼凶殘?動作那般瀟灑?

  許多是少年都做不出來的動作,你輕而易舉就做出來了。

  慕嫿,你有沒有考慮過受到打擊和創傷的男孩子?!

  此時你再提自己是女孩子,已經遲了……他們只會更受打擊。

  「噗嗤,噗嗤。」

  「對,慕嫿是女孩子,不能教你們。」

  「而且慕嫿是我們一邊的,絕不會教你們這群瞧不起女孩子的人,哼。」

  「就是,就是。」

  小姐們如同驕傲的孔雀,趾高氣昂,盡情去嘲弄灰頭土臉的少年們。

  當然女孩子嫉妒攀比心要比男人更深一點,然而慕嫿的勝利令再嫉妒心再強的女孩子都生不起嫉妒。

  因為慕嫿的勝利,讓所有人無話可說。

  而慕嫿卻給所有的女孩子長臉,只要是女孩子沒有不覺得臉上有榮光的。

  夏七再一次聽到慕嫿驚人的我是女孩子言論,嘴角微微抽抽了兩下,同情般看著好似被雷劈過的少年,他們的表現比當初的自己也強不到哪去嗎?

  倘若你們見過慕嫿刀劈野狼時的冷厲,坐在篝火旁飲酒灌酒的樣子,他們怕是眼睛都要飛出眼眶去了。

  「慕……慕嫿。」

  夏七惴惴不安下了馬,微微揚起下顎,望著馬背上的女孩子,她比當初好似更漂亮了,皮膚也白上一些,眉間也不似那日玉門關前隱晦感傷。

  他一直不曾忘記過慕嫿,然而慕嫿會記得他嗎?

  記得被她救過的少年。

  除了夏家七少爺的身份外,沒有任何特別,只是長得好看一點的夏七。

  他本以為自己也是英俊的,吸引女孩子側目的年輕才俊,然而他方才略略掃了一眼,不說站在草坪一旁的慕雲和陳四郎,他比不過。

  方纔做裁判的年輕公子,他身上那股君子溫潤的風度,夏七知曉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趕得上。

  不過周圍女孩子們目光令夏七多了幾分自信,「我聽五叔提過你的名字,前兩天,你去京城時,我……我聽說後就趕去客廳,可你已經離開了。」

  隨後他找遍京城都沒找到慕嫿,後來聽說,慕嫿是永安侯府四小姐,夏七還特意去了一趟侯府,然而依然沒有見到慕嫿,反倒聽說了慕嫿許多不好的傳聞。

  那些不好的傳聞,夏七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什麼刀砍生母?

  倘若慕嫿要真是逆女的話,木夫人,永安侯夫人,以及名聲顯赫的三小姐還性命在?

  她們肯定不知慕嫿的厲害,才敢胡言亂語的。

  「我記得你。」

  慕嫿在坐在馬上已不適合,驕傲自信不等於自大驕縱,利落跳下馬,隨手把韁繩搭在馬脖子上,不失禮貌的說道:「夏家七少爺,你怎麼來宛城了?來泡溫泉?還是遊玩?」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39 PM

第八十五章 到來

  慕嫿問得無比真誠認真,絕聽不出她的『歹意』。

  宛城最有名的就是溫泉了,京城倒是有不少權貴和富商來宛城休閒遊玩。

  然而慕嫿是不是忘記她在離開夏府時說過的話?

  很明顯夏七不是獨身一人來宛城,更不是來宛城遊玩的。

  慕嫿的心眼兒也很小,這一點上像是女孩子。

  「……我代我娘向你賠罪。」夏七略顯尷尬,深深嚮慕嫿鞠躬,「母親誤會了慕……慕小姐,以為你是個……」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越來越低,不敢再去看慕嫿。

  「嫿嫿。」

  慕雲直接走過來,下意識把柳三郎擠到一旁,「稀客啊,夏七少爺,你有事儘管同我說,我妹妹最近比較忙,沒空應酬不相干的人。」

  夏七更顯得羞愧難當,他已經明白站在慕嫿身邊的男人是誰,錦衣衛司指揮使,慕嫿的哥哥慕雲。

  京城都說,慕雲把慕嫿當做掌心的寶。

  夏家最近諸事不順,夏七猜其中少不了慕雲的推手。

  誰都不知慕雲找過王公公,但是夏氏商行最近常常有錦衣衛出沒,經營得很好的商舖,錦衣衛時常去走動,正常的客人誰還敢去商舖買東西?

  到底是夏家理虧,慕雲維護妹妹慕嫿,夏家也只能忍著了。

  慕雲對他的輕視嘲諷,令夏七分外難堪。

  慕嫿看了羞憤莫名的夏七一眼,「你母親秦夫人也在吧。」

  「……是。」

  夏七不解慕嫿是何意,記得祖母和父親的叮囑,向不遠處停著的馬車指了一下,「母親陪著祖母,她還在馬車上,五叔他們也在。」

  慕嫿估摸此處和馬車的距離,隱隱綽綽見到馬車車簾撩起大半,笑道:「方纔你一定很不舒服。」

  「不是……」夏七想要否定,卻聽慕嫿道:「一直把你當做寶貝的秦夫人一准心疼你在我和二哥面前受得委屈。」

  夏七緊緊抿著嘴角,委屈嗎?

  是有一點,畢竟夏七長在富貴之家,一切都有母親和祖母打點,從沒被人輕視過。

  「你受到慢待,秦夫人會心疼。」慕嫿嚮慕雲甜甜一笑,「如今我也有二哥心疼我啦。」

  慕雲臉頰染上紅暈,莫名心頭又酸又是甜。

  慕雲,慕公子好……好漂亮,他的皮膚竟然可以似櫻花般粉嫩。

  既然慕雲說了交給她,慕嫿也有涼一涼夏家一群主子的意思。

  慕嫿讓李大牛起身,卻聽他執著的說道:「我一定要拜慕小姐為師,今日你不收我,我……我就去靜園門口跪著去,學堂中的夫子說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不至於,不至於啊。打馬球的技巧又不是不傳之秘,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不過是擊球的技巧罷了,很簡單,也很易學,我教你幾招就是了,不用拜師,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想學什麼重要技能呢。」

  坦蕩之姿,令人分外心折。

  「未來兩個月,你李大牛,還有你們……」慕嫿目光掃向方才同自己打賭的少年,狐疑染上眉間,小聲問慕雲,「二哥,他們是怎麼了?就是不願意被我使喚,也不至於癡呆了啊。」

  慕雲拳頭堵住嘴唇狀似輕咳,不是癡呆了,是被你迷住了!

  慕嫿得不到答案,索性放下弄明白的心思,笑道:「做我們宛城女孩子的陪練,雖是辛苦一點,但是也能學到不錯的技巧。」

  李大牛知道有不少高手都不樂意教徒弟,教會了徒弟,還怎能凸顯自己的實力,便是在馬球上,也是一樣的。

  畢竟馬球比賽中最耀眼的人只有寥寥幾人。

  誰得動作最瀟灑,誰得分最多,誰就更受追捧和重視。

  李大牛想到父親他們的明爭暗鬥,吶吶的說道:「慕小姐肯無私的教我?」

  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話語,不過卻更堅定他拜師慕小姐為師的心思。

  「你們都掌握了技巧……」慕嫿一手抱著胸,一手托著下顎,眸子清澈璀璨,映襯她唇邊笑意,「馬球比賽會更精彩,觀眾會更多,更能體會到看比賽的樂趣。」

  帝國盛行馬球比賽,能豐富百姓的生活,在慕嫿看來,這項運動挺好的。

  在賽場上她喜歡碾壓對手,但若是她看馬球比賽的話,更願意看勢均力敵的激烈碰撞。

  少年得到慕嫿的承諾,突然覺得賭注好似也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雖然被慕嫿指揮來,指揮去很丟臉面,然而他們若是能學到慕嫿幾分功力,是不是就能在京城賽場上揚名立萬?

  不說為宛城爭光這樣的空話,大話,就是瀟灑有力的擊球動作,也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讓京城閨秀們知道他們的厲害!

  尤其是這次比賽的獎勵,可是非常豐厚的。

  拔得頭籌的話,足以夠少年們吹噓一輩子了。

  「慕小姐,我們……我們明天就來做……陪練。」

  少年們紛紛表態,有人甚至猴急得想現在就開始做陪練,偏偏還得到不少人的認同。

  柳三郎摸了摸鼻子,情況變化太快,他都有點措手不及。

  「明天上午,你們要準時出現。」

  慕嫿總不能自大到把夏家一群人直接撂到一旁,少年們點點頭,既有興奮,也有幾分慚愧的離去。

  「慕嫿,你說明日,咱們怎麼……怎麼折磨他們?」

  「是啊,是啊,慕嫿咱們要想個法子,讓他們知道厲害。」

  閨秀們一個個摩拳擦掌,眼裡閃過興奮的光芒,慕嫿身體微微後仰,似恐懼女孩子們身上的惡意,「隨你們,哈哈,隨你們高興。」

  她毫不猶豫便把少年們給賣了。

  閨秀們嘻嘻哈哈,一路歡聲笑語送慕嫿回靜園,她們不緊不慢騎在馬上,簇擁著慕嫿緩緩前行,慕嫿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斷過,被女孩子簇擁認同的感覺著實不錯。

  然而她的好心情,在見到等候在靜園門口的婦人時,頓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尾隨在慕嫿身後的慕雲和柳三郎,同時面容冷峻。

  夏七驚訝道:「木夫人?她怎麼……怎麼會來靜園?」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40 PM

第八十六章 相認

  「大哥和大嫂把小七保護得太好了,他還缺少必要的歷練,不懂人情世故。」

  夏五爺在夏七念出木夫人時,對身邊的長兄道,「更不懂得追女孩子,我看他這輩子都未必能娶到慕小姐。」

  只有夏七認識木夫人嗎?

  慕雲他們誰不認識木夫人,可他們誰都沒有說出來。

  夏七對木夫人和慕嫿的恩怨只是一知半解,他這一出聲,圍著慕嫿的女孩子都會知道等在靜園門口,柔弱纖悉,容貌清麗,風韻猶存的女人是誰了。

  慕嫿剛剛贏得宛城人的尊重,木夫人恰好在此時出現,一旦慕嫿控制不住脾氣,對木夫人做出什麼來,她好不容易改善的名聲會再次因不孝而被人非議。

  最好就是稍稍遮掩木夫人的身份,等女孩子們離去後,慕嫿再同木夫人詳談。

  慕雲催馬上前,卻被慕嫿抬手阻止,「二哥,我知曉她是誰,她為何而來,我同她之間的事,二哥不方便出面。」

  「嫿嫿……」

  「二哥,這也是慢慢的心願。」

  慕嫿這幾句話徹底打消慕雲插手阻止木夫人的心思。

  閨秀中楊柳是最最崇拜親近慕嫿的一個,眼見著氣氛有點不對勁,不願讓慕嫿的傷心事再被撕扯開,笑道:「慕嫿你有客人,我們就不打擾你了,何況天色也不早,我們也該回家,明天……明天上午我們再碰面,到時慕嫿你再教我們演練戰術。」

  最後這句話是說給好奇慕嫿和木夫人關係的女孩子們說得,警告她們別太好奇了,畢竟她們求慕嫿的地方還很多,同時候也提醒她們,慕嫿方纔曾幫她們出過一口惡氣,讓少年們狼狽而逃,總不能剛才對慕嫿很友好,木夫人出現後,又嚮慕嫿露出嘲諷。

  謝瑩點頭道:「是呢,我也該回家了。」

  縱然閨秀們還有想留下看究竟的人,此時也不好多說什麼,何況慕嫿這般厲害,萬一生氣了,慕嫿收拾她們可是很容易的。

  她們才同慕嫿改善關係,慕嫿也原諒她們當初的捉弄,她們也不敢再突惹是非。

  慕嫿看了一言楊柳和謝瑩,她們兩個女孩子值得相交,可惜她們怕她尷尬,怕她對木夫人無禮,可是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啊。

  木夫人同記憶中一般無二,說話時雙眸總是淚水盈盈的,是個怯懦柔弱的女人。

  她眸子中閃爍著失望,欲言又止的不滿也沒絲毫的變化。

  好似慕嫿出現讓木夫人煩惱,讓木夫人不知該怎麼對慕嫿。

  永安侯夫人對不在自己身邊長大的三小姐很疼愛,想法設法讓三小姐過得更好,而同樣是做娘的,木夫人卻埋怨慕嫿,慕嫿不該不滿三小姐所擁有的一切。

  慕嫿怎麼可以對三小姐無禮,且抱怨永安侯夫人呢?

  「你們不想認識一下嗎?」

  慕嫿淡淡的笑道,阻攔楊柳和謝瑩等人,「她是珍寶閣的老闆娘——木夫人,也是我的親生母親,以前在關外時,我一直認為永安侯夫人是母親,回京後,才發覺我竟然是她的親生女兒。雖然不如永安侯夫人親生的三小姐尊貴,但是也是商賈富商之女。」

  「慕嫿……」

  楊柳眼圈微微泛紅,自己的心彷彿泡在苦澀的酸水之中,慕嫿到底受了多少的委屈?多少的非議和痛苦?

  以前她們只討厭慕嫿,嫌棄她,可如今她們才發現在慕嫿狼藉名聲之下掩蓋著多少的……多少的齷蹉腌臢事。

  慕嫿絕口不提在關外受過多少苦,生活有多艱辛貧窮,然閨秀們縱然不知險惡,也聽說過關外是最最苦寒的地方,比帝國的西北還要窮困。

  尤其是慕嫿是以犯官之女身份長在關外的,只會更加辛苦。

  而三小姐在京城過得什麼日子?

  她們時常去京城的女孩子還是知道一二的。

  什麼都不提,坦蕩落落大方的慕嫿更讓人心疼啊。

  馬車之中,夏老夫人已經高看慕嫿一眼,可現實卻重重打了她一耳光,慕嫿比她認為還要出色。

  「慕小姐怕是已經想開了,不會再被親情牽絆,不會再讓憤怒和委屈毀了自己的一生。」

  夏老夫人手中掌握不少慕嫿以前的資料,也曾憐憫過慕嫿這個被命運折磨的女孩子,同時也恨慕嫿古怪的,衝動暴躁的性情,明明不是她的錯,偏偏慕嫿能讓所有人都討厭自己。

  然而今日慕嫿表現出來的特質,那些記載慕嫿所做所為的資料一文不值!

  「慕小姐,她竟是承認木夫人?」秦夫人略覺意外,聽說以前慕嫿可是寧死不願承認木夫人是她生母,否認她自己是商賈之女。

  慕嫿盲目眷戀追逐權貴,令人很是鄙夷失望。

  夏老夫人失望的搖頭,看來她還得親自挑選孫媳婦,秦夫人以前看著精明幹練,但到底擺脫不了眼界和局限,打理中饋和庶務,秦夫人是一把好手,對妯娌也能做到公平友愛。

  可是再對她提高點要求,秦夫人就只能添亂了。

  慕嫿笑聲輕快,絲毫看不出任何的不忿不平,翻身下馬,走向木夫人。

  「……嫿姐兒。」

  木夫人緊張的拽著衣襟,目光躲閃,不敢同慕嫿對視,心頭莫名有股膽怯羞愧,這是她在慕嫿面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原本木夫人在靜園門口站了許久,她心頭隱隱有些生氣,慕嫿太不知分寸了,竟然不讓她進靜園等候,恐怕如同永安侯夫人提醒她的那樣,慕嫿似被什麼給迷了心智,惹上了髒東西。

  畢竟慕嫿的生辰就不好,術士都說是破家的禍水。

  同慕嫿同日出生的三小姐命格卻是尊貴的,木夫人一手養大三小姐,對會撒嬌,懂事,體貼的三小姐很是喜愛,總覺得三小姐才是她貼心的小棉襖。

  不似慕嫿,總用一種仇視的目光看她。

  好似她做了什麼虧心事。

  她當時……當時也是逼不得已,為了救慕嫿才……才壯著膽子,做了對不住主子永安侯夫人的事。

  慕嫿還活著,不都是她的功勞?

  她也因此背負著愧對主子,虧待三小姐的罪孽。

  慕嫿緩緩勾起嘴角,「她們都是我的手帕之交,你不必再擔心我過不好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41 PM

第八十七章 逆轉

  她感到臉龐似被人用力打過燥熱難耐,本以為該深刻反省過錯的慕嫿,竟在宛城過得不錯?

  以木夫人所見到的,慕嫿是被一眾女孩子簇擁回來的,那群女孩子此時看她的目光隱隱有著仇視和不贊同。

  其中兩三個女孩子特別明顯,極是鄙夷她。

  慕嫿很難融入貴女們中間,她總是被捉弄的一個,也總是脾氣衝動暴躁,不討喜,相比三小姐卻很容易贏得貴人們的喜愛,令木夫人頗為有臉面。

  三小姐柔弱乖巧,善良美好,同慕嫿一比,三小姐處處都是優點,她才是木夫人所期盼的女兒。

  然而今日慕嫿卻告訴她,結交不少的朋友,慕嫿成為小姐們的中心,所有女孩子都圍著慕嫿,從她們的衣著打扮看,這群女孩子在宛城家世背景很深,有幾個木夫人還比較眼熟,身份不低。

  「木夫人,安好。」

  楊柳直接從馬上跳下來,不顧一身的酸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以前我們在京城見過,不知你還有沒有印象?」

  「……楊小姐。」

  木夫人規矩的回禮。

  宛城最有名望的商賈,楊家家底殷實,還是宛城有名的大地主。

  她咬著嘴唇怯懦般說道:「你同嫿姐兒很要好?倘若嫿姐兒做得不好之處,還請你別見怪,她……她的脾氣不大好,每次發脾氣時,你最好離她遠一點,我怕她傷了你。」

  慕嫿身姿筆直,一直淡淡的笑著,彷彿木夫人說得是別人,她不是她口中的嫿姐兒。

  「這用不上木夫人您擔心。」楊柳直接挽住慕嫿的手臂,眼裡盛滿推崇親近,盡力掩飾她的同情憐憫,「我可喜歡慕嫿了,她是我這輩子最好,最為重視的朋友。惹她發脾氣肯定是我做得不對,我不僅不能遠離,還要主動嚮慕嫿道歉求原諒。」

  她向木夫人笑道:「我不怕慕嫿發脾氣,最怕慕嫿不理我,不帶我一起玩。」

  一旁的閨秀們齊齊點頭,同慕嫿一起玩,不僅能看到少年們吃癟,還很有面子,而且很刺激,在嫁做人婦之前,她們能享受這麼一段的青春,以後都是值得回憶的,亦不覺得年少妙齡時再有什麼遺憾了。

  謝瑩文雅端莊,她同樣下了馬,挽住慕嫿另外一隻胳膊,向木夫人炫耀道:「慕嫿的字寫得非常好,我父親都讓我嚮慕嫿請教。木夫人也當聽說京城最近兩日流傳很廣的一首詩詞……」

  聽到此處,陳四郎微微垂下腦袋,已經流傳到京城去了嗎?

  慕嫿……等同於『敗壞』他的文名,以後他找不到媳婦,是不是可以賴上慕嫿?

  木夫人鬧不明白怎麼一個個都向著慕嫿?

  不是她們該向她抱怨慕嫿舉止粗魯,言行不當嗎?

  「還在靜園門口牆上,木夫人,你自己看吧。」謝瑩指了指牆壁方向,真是好巧,最近都沒下雨,只是字跡不如當初清晰了。

  「她不識字!」慕嫿淡淡的說道,「她以前是永安侯夫人跟前的丫頭,雖是放了奴籍,但是她沒再讀書識字,倒是給三小姐請了不少的名師。」

  謝瑩恍然大悟,「那我念給木夫人聽。」

  木夫人臉龐火燒火燎的難受,成為珍寶閣老闆娘後,她已經很久沒收這樣的慢待和侮辱了,「慕嫿!」

  「英雄莫問出身,你明明可以做商賈的掌家娘子,卻偏偏非要去做跪著的奴僕。」

  楊柳和謝瑩同時感覺手一空,慕嫿輕而易舉擺脫她們,走到木夫人面前,稍稍頓了頓,「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木夫人咬著嘴唇,眸子閃過一抹冷意,果然是要債的禍水,慕嫿……絕對是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嫿姐兒,等大師給你念過經,你就能恢復神智了。」

  「變得像你以前厭惡的那樣?」慕嫿扯了扯嘴角,「你不是一直盼我懂事,不再糾纏三小姐嗎?怎麼如今我不去找你們麻煩,再去奢求一些你們的垂愛,你反過來卻說我中邪?」

  看了一眼木夫人身邊的和尚,慕嫿清晰吐出一段經文,聲音低沉,寶相莊嚴,頗有氣勢。

  披著袈裟的和尚眼睛越睜越大,最後竟然撩起僧袍,直挺挺跪下了。

  所有人都被和尚跪地給驚呆了。

  看向慕嫿時如同看著某個奇跡。

  這名和尚在京城很擅長驅邪,有不少勳貴人家都會找他去做法事,他的確很有兩下子,不是完全騙人錢財。

  「師傅。」小沙彌輕聲道:「您怎麼跪下了?」

  和尚一臉嚴肅,「別多問,跟為師一起跪下!」

  小沙彌不敢再多嘴,乖巧老實跪在師傅身後,偷偷看著面前漂亮的女孩子,能把師傅給鎮住的人,太厲害了。

  慕嫿笑容重新綻放,「看高僧的架勢,我不是中邪啊。」

  「當然不是。」和尚一本正經的說道:「女施主得佛祖庇護,慧根深厚,諸魔不侵。」

  他說了一大通,只為能取悅慕嫿,得到慕嫿方才念過的那段經文。

  那可是佛門寶典之一,非常重要的。

  木夫人聽見高僧言之鑿鑿的結論,一時沒了主意,她本就不是機靈多智的人,花費大筆的銀子請來的高僧竟然討好慕嫿……眼前的變化超出她的能力範圍,她處理不來。

  「我只是如同你們所願長大了,懂事了。」慕嫿嘲諷般說道:「不再糾纏你們,你們怎麼反而不高興了?」

  「嫿姐兒,你……你這不是長大了。」

  木夫人快要哭了,嘴唇顫抖著,艱難說道:「我一定要治好你,高僧不行,我去再去找高人,一定會……」

  「你找幾個高人來,結果都是一樣,真正中邪的人不是我,高人對我沒有用處,不如你讓高人幫忙看一看,為何腦子糊塗,不疼親生女兒,反倒幫著外人對付親生骨肉。」

  木夫人好似被人擊中胸口,連連後退兩步,好不容易才站穩,西子捧心狀,淚水盈盈,委屈痛苦一齊齊湧上來,泛白的嘴唇嗡動,「嫿姐兒。」

  「你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教過我,起碼是你們讓我明白想要什麼,全靠我自己,指望不上你們的,同時也讓我體會到何為步步緊逼,斬盡殺絕!」

  慕嫿掃過木夫人,「那個答案,我看等你落魄時,我再問比較好,好好享受你們最後的榮光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42 PM

第六十八章 砸人

  慕嫿的聲音很輕,臉上掛著微笑,然木夫人感到後背冰冷,俏麗的女孩眸子宛若最最寒冷的岩石,無情冷漠,看不出一絲的人氣,好似能吸引人的魂魄。

  她令木夫人膽寒。

  本以為慕嫿會對她再做什麼,甚至她比以前衝過去保護三小姐時還要緊張,畢竟當時她能從提刀行兇的慕嫿眼裡看到掙扎不忍。

  今日,木夫人什麼都沒看到,沒有任何的感情,沒有任何的波動。

  這孩子怎麼就變得冷漠泯滅人性?

  還威脅她享受最後的榮光?

  慕嫿是要做什麼?

  受傷的木瑾回京之後,說了慕嫿不少的壞話,木夫人不大相信慕嫿會變得殘忍,但是也向兒子木瑾保證,一定要教訓慕嫿。

  和永安侯夫人談過,又聽侍奉三小姐的丫鬟委屈般提起慕嫿竟然威脅三小姐,木夫人更堅定給慕嫿好看的心思。

  她理直氣壯找到靜園,慕嫿對她……竟然一改往日的暴躁易怒,便得令木夫人措手不及,甚至不敢上前了。

  找過來的幫手高僧不頂用不說,還莫名奇妙抬高了慕嫿。

  這位高僧拿出侍奉傳經人的架勢對待慕嫿,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哪邊的?

  「嫿姐兒,你先等一等,聽我說兩句。」

  木夫人發愣片刻,慕嫿已經走進靜園大門,壓下對慕嫿威脅的恐懼,她來宛城一趟,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就被慕嫿幾句唬人的話給打發了去。

  被永安侯夫人知道,定然會認為她沒有盡力。

  何況兒子木瑾也會怪她辦事不利。

  萬一再讓三小姐誤會她疼愛慕嫿,三小姐怕是會偷偷躲起來哭。

  絕對不能讓她在意的人失望,一旦她拿捏不住慕嫿,木瑾和三小姐的婚事一定會有波折的。以永安侯夫人疼愛三小姐的心思,就不會希望三小姐有這麼個無法無天的小姑子。

  誰破壞木瑾和三小姐的婚事,破壞她一家人幸福快樂生活在一起的願望,誰就是她最大的敵人,哪怕那人是慕嫿,她的女兒!

  木夫人趕忙阻止慕嫿:

  「我有事要問你,嫿姐兒,我不怪你傷了你哥哥,可是你以後不能再傷人了,瑾哥兒不願同你對簿公堂,旁人未必就不找你麻煩。何況你個女孩子,住在靜園,我……我著實放心不下。」

  說著說著,木夫人眼淚落下來,哽咽道:「我曉得你怪我,怨我,可是我沒有辦法對三小姐不好啊,嫿姐兒,我……我也是疼你的,只是不知該怎麼疼你罷了。」

  慕嫿懶得回頭看木夫人,淡淡的說道:「你應該看到木瑾受傷了吧。」

  木夫人提著帕子,驚訝道:「嫿姐兒,你還想著傷我?不……不,一定不是真的,我是你娘,是你親娘啊。」

  「彭。」

  一個馬球直接砸向木夫人,啪嘰,木夫人被馬球砸了個跟頭,鼻子染血,狼狽不堪。

  「抱歉,手滑了。」

  柳三郎溫潤好聽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耳中,他一臉的歉意,不緊不慢向木夫人走過去,落日餘暉拉長他的身影,「木夫人莫怪,最近我在練習打馬球,可是控球不大好,這馬球啊,總是四處亂飛。」

  他一臉真誠,端著儒雅端方的君子風度,任誰都無法懷疑他是故意的。

  就算他是故意用馬球砸木夫人,旁人也更願意相信柳三郎只是一時手滑了。

  慕嫿伸出去的手緩緩垂下,抬眼看著誠懇向木夫人道歉的柳三郎,倘若不是他手快一步,怕是她手中的馬球桿就直接砸向木夫人了。

  他是怎麼看出她打算動手的?!

  柳三郎恰好站在慕嫿和木夫人中間的位置,唇邊掛著歉意,眼中卻是毫無溫度的,「木夫人受傷了?我攙扶您去藥房抓一些藥吧。」

  無論如何他都要盡快把木夫人帶離慕嫿,當慕嫿發覺言辭威脅不住腦袋有病的木夫人時,慕嫿一定會動手的!

  柳三郎不是同情木夫人,換個沒人的地方,倘若慕嫿對木夫人動手,他一定會遞鞭子什麼的,甚至幫忙望風,處理善後。

  然在靜園門口,眾目睽睽之下,慕嫿佔著道理,也不好揍生母一頓。

  想要解決木夫人等人,柳三郎能給慕嫿提供很多方法,讓他們痛哭流涕,跪在慕嫿面前懺悔過錯。

  被馬球砸過的臉龐腫得很高,破壞木夫人的美麗,嘴唇亦是腫脹,看清主動承認錯誤的少年,如珠似玉,彬彬有禮,好似從古書上走出來的君子。

  溫文爾雅的少年比她的最引以為傲的兒子木瑾更加出眾。

  她在京城都沒見過有這般風度的少年,連她偶爾碰見的被木瑾推崇備至的同窗,論儀表和氣度也不如他。

  木夫人願意相信少年的確是手滑了,並非有意用馬球砸自己。

  「你是?」

  「在下柳澈。」

  柳三郎掛著謙虛的笑臉,「熟悉的人都喊我三郎,柳三郎。」

  「……柳澈?」木夫人隱隱聽過這個名字,好像是木瑾提過,又好像不是,不過既然她聽過這個名字,證明面前的少年不是庸碌之輩。

  單看他的風度,也不似尋常人家能養出來的。

  木夫人到底是同相公一起經商的人,長了一雙富貴眼,「不必麻煩柳公子,我……我自己上點藥就好了。」

  她是相信柳公子是意外手滑,縱然不是手滑,她也願意相信柳公子,不願意給兒子增添一個難纏的對手。

  橫豎柳公子絕對不會認同慕嫿,更不可能為慕嫿就『手滑』用馬球砸她。

  柳三郎扯了一下嘴角,「我還是要……」

  「不用,不用,前面就是靜園,嫿姐兒就住在靜園,我去靜園中找些外傷藥。」

  「……」

  柳三郎有種不妙的感覺,儒雅的面具有點繃不住了。

  他考慮得不夠周全,唯一值得慶幸得是不用擔心慕嫿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嗎?

  慕嫿慢悠悠的說道,「我的府邸,讓誰進門,由我說得算,況且我很忙,沒空應付不值得的人。」

  被兒媳婦秦夫人攙扶著老婦人嚮慕嫿笑著點頭,誠懇的說道:「老身代表夏氏向慕小姐賠罪了。」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43 PM

第八十九章 磨難

  在夏老夫人出現時,夏七便乖順的下了馬,站在父親和五叔身邊。

  夏五爺在柳三郎手滑用馬球砸木夫人時,還曾小聲對夏七說,

  「你想要得到慕小姐的好感,就得學會無恥……學著為慕小姐分憂,不讓危險傷害到她。縱然慕小姐再強悍,她也是個心思細膩敏感的女孩子,你總不會想著永遠被慕小姐保護。」

  雖然慕小姐和心思細膩沾不上邊,但是夏五爺的話算是為夏七推開了另外一扇大門,該如何去贏得女孩子的好感,他不能再像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富家小少爺了,得嚮慕嫿證明,他亦有能力保護慕嫿遠離傷害。

  似木夫人用心險惡,用柔順的外表騙人,她們往往比餓狼還要厲害,讓慕嫿心煩意亂,甚至不快樂。

  柳三郎用他的『無辜』和『真誠』,令人相信他絕不是故意的。

  柳三郎也是愛慕慕小姐的,雖然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但是夏七卻因為柳三郎那一球,他有種發洩出鬱悶的快感。

  決定以後要向柳三郎學習。

  不過夏七摸了摸自己的臉龐,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容貌氣質都要差柳三郎一籌,他就是裝作無辜,別人也未必相信。

  慕嫿……她可未必喜歡君子。

  夏七暗暗為自己打起鼓勁,如何都不能再比柳三郎差。

  顯然,夏七的親人足夠給他加分。

  不僅有夏五爺隨時指導,畢竟夏五爺當初追到自己救命恩人時就沒少用手段,更重要得是夏七有個睿智的祖母。

  夏老夫人適時表露顯赫身份,又在慕嫿面前陪著小心,對慕嫿的態度是恭謹中透著幾分親近,好似慕嫿對夏家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木夫人是認識夏老夫人身邊的秦夫人的,一直以來秦夫人對人頗為冷淡,矜持沉穩,很少如同今日謙遜始終帶在臉上。

  夏老夫人更是很少露面的人,這位老夫人才是夏家實際上的掌控者,正因老夫人,夏家才有了今日的繁盛富貴。

  在商賈中間,這位守寡多年的老夫人就是一個傳奇。

  同太后娘娘不大一樣,但同樣富有傳奇色彩的傑出女人。

  至今還有不少大商賈專程去夏府拜會老夫人,只是老夫人不大見客。

  每當夏家做出重要決策,總是少不了老夫人點頭。

  今日,老夫人竟然專門來嚮慕嫿道歉?

  木夫人不知慕嫿哪來得那麼大面子。

  楊柳等人同樣吃驚不小,同時為慕嫿歡喜。

  她們所喜歡的慕小姐果然不是凡人啊,連夏老夫人都主動登門,還有什麼是慕嫿做不到的?

  「夏老夫人客氣了,些許小事,誤會罷了,我從沒在意過,也請您別再放在心上了。」

  夏老夫人這份抬舉,她慕嫿得領,並在心裡暗暗讚歎一聲,盛名之下無虛士,夏老夫人出現得剛剛好,足以令木夫人不好再糾纏慕嫿。

  秦夫人感到夏老夫人的目光,縱然心不甘情不願,還得上前去,直接在靜園門口,向站在青石台階上的慕嫿屈膝,微微垂下眼瞼,「當日我多有冒犯慕小姐,今日特意來靜園嚮慕小姐賠罪,望慕小姐海涵,原諒我當初的失禮。」

  完美的賠禮,秦夫人腰低得很深。

  慕嫿說道:「秦夫人,快快請起。」

  夏七攙了一下母親,嚮慕嫿燦爛他一笑,已經慢慢學會幫助慕嫿排解陷阱了,哪怕慕嫿並不在意,亦或不需要。

  「娘,為您兒子想一想。」夏七在秦夫人耳邊壓低聲音,「當兒子求求您了。」

  娶不到慕嫿,會是他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倘若因秦夫人的原因,慕嫿選擇了旁人,他很難釋懷,母親是最疼他的人,可秦夫人卻傷害了他最有好感的女孩子。

  秦夫人莫非就看不到慕嫿的好?

  夏七暗暗發誓一定要讓母親看清楚那群虛偽的小姐,明白慕嫿的坦蕩,慕嫿才是最最出色的女孩子。

  秦夫人稍稍頓了頓,緊抿嘴角任由夏七攙扶。

  夏五爺爽朗般失禮,「多謝慕小姐救命之恩,這份恩情我一直銘記五內,慕小姐若有差遣,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話語鏗鏘有力,赤誠無比。

  認識夏五爺的人都知道夏五爺說話極是算數,從來不曾違背諾言。

  慕嫿竟然救過夏五爺?!

  木夫人徹底弄愣了,一向不被她重視的慕嫿,竟然也能攀上夏家?

  這怎麼可能?

  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被夏家以禮相待的人不該是品貌出眾的三小姐?

  「夏五爺已經給過我報答了,當日的事不用再提。何況我一個宛城的土財主,哪有太過重要的事情需要夏五爺幫忙?」

  慕嫿對夏五爺明顯帶著一分的親近熟稔,側過身子,「遠來是客,夏老夫人,秦夫人,夏五爺等等,請到客廳喝茶。」

  「打擾慕小姐了。」

  夏老夫人第一個走進靜園,隨後陸陸續續的,夏家夫人們緊緊跟上。

  夏五爺陪著兄長小聲說著什麼,緊隨夏老夫人。

  一眾夏家僕婦端著給慕嫿的賠禮魚貫而入,一份份豐厚的賠禮,令木夫人看直了,南海的東珠,塞外的香料,西南的翡翠玉石,江南的絲綢等等,每一樣都不是只用銀子能買到的。

  這些禮物都給了慕嫿?

  木夫人記得夏五爺說過,慕嫿救過夏五爺,倘若慕嫿能讓夏五爺同珍寶閣合作的話,木家的財力會更上一層,進而木瑾也會多些銀子結交同窗,木瑾在永安侯夫人面前更有體面,許是三小姐能早日嫁過來。

  夏家主子中沒有一個人看木夫人一眼,太太們也沒一個同木夫人說上一句話,就連認識木夫人的夏家三太太都沒敢鬧出一絲一毫的動靜。

  畢竟她不如秦夫人,萬一得罪了慕小姐,她沒準直接就被關起來了。

  三太太此時恨不得竭盡所能討好慕嫿,做不到的話,她寧可慕嫿沒有看到自己。

  木夫人擦拭鼻血,還想對慕嫿說什麼,靜園的大門緩緩的關上了。

  把她所有的期盼和心思都擋在了外面,很明顯,慕嫿不歡迎她!

  楊柳笑著說:「我娘常說,活得久了,什麼樣的人都能見到,今日……我竟然見到一個奇葩,木夫人您還是先去看看傷吧,以免以後見不到慕嫿的風光。」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5 11:47 PM

第九十章 驅逐

  這句話落在木夫人耳中異常的不中聽,刺耳,白癡都能聽出楊柳對木夫人的惡毒般『詛咒』。

  木夫人臉色更顯的蒼白,顯得尚未完全擦拭乾淨的鼻血鮮紅,整個人陰氣沉沉,狼狽不堪。

  她生氣了!

  然而誰會在乎木夫人是不是生氣?

  楊柳等人完全是偏向心疼慕嫿的,她們好不容同慕嫿改善了關係,不再受外面的流言欺騙,自然而然會幫著慕嫿。

  閨蜜好友不就是用在做這樣的事嗎?

  她們總不會像木夫人這樣無恥,一邊享受著慕嫿帶來的好處,一邊又瞧不起慕嫿,在關鍵時候甚至親自捅慕嫿兩刀。

  脾氣相對潑辣的楊柳不是顧及木夫人到底是慕嫿的生母,她的話會更難聽!

  就是眼前的婦人讓她們所喜歡的慕嫿陷入痛苦之中,如今慕嫿終於擺脫了木夫人的糾纏,木夫人還有臉面去靜園?

  楊柳覺得換做是她,被木夫人這般坑,她……她未必能挺得多,畢竟親自傷害自己,不承認自的人竟是親生母親。

  母親不都是女兒的保護者,為兒女撐起一片天空?

  即便更重視兒子,但很難相信世上竟然有木夫人這樣的母親,當然偏僻的,偏遠的地方肯定有,只是木夫人的所作所為比那些因為生出女兒這樣的賠錢貨直接摔死女兒的母親好不了多少。

  直接摔死女兒,固然殘忍。

  木夫人卻令所有人心寒不齒,投胎做了她的女兒,真是霉運纏身啊。

  「我……你們真的誤會我了。」

  木夫人著急解釋,柳三郎溫潤的笑著再一次擋在她身前,「您的傷口還是要上一些藥的,萬一破相了,對您以後不好。」

  楊柳等人借此機會,冷笑著騎馬離去。

  閨秀們或是看熱鬧的人已經走光,然而柳三郎依然保持著溫柔的笑容,不會因為只剩下木夫人和慕雲兩人就有所改變。

  他就是一個把溫柔和君子風度刻入骨子的人。

  木夫人推辭不過,有心同柳三郎這樣傑出的俊傑攀談,緩緩的說道:「那就麻煩……」

  柳三郎眸子閃過極快的亮光,倘若他讓木夫人再出點意外,慕嫿那邊會少許多的麻煩吧,「宛城的藥鋪,我都認識的,我請最好的大夫給您看看。」

  笑容溫和,目光溫柔,沒有任何的攻擊算計,他宛若一尊仁慈的神邸,木夫人不由得臉龐微微泛起紅暈,心頭多了一絲緊張和慌亂。

  也許他還能從木夫人口中,當然是一定能從已經被他迷得有點恍惚的木夫人口中得到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比如慕嫿曾經做過的刀劈生母的事兒。

  他無法眼看著慕嫿再背負著這樣的惡名,就算木夫人被慕嫿砍了是罪有應得,柳三郎也會找到比意外更好的理由為慕嫿翻案。

  只論算計人心,柳三郎自信沒有幾個人能算計過自己。

  正常情況下,被他算計的人就算倒霉透頂,也感覺不到是他設計的,一樣對他頗有好感和信任。

  唯一的例外——便是慕嫿了。

  他竟然對算計慕嫿產生了愧疚,而警覺的慕嫿總會想著遠離他。

  「不用麻煩柳公子了。」

  慕雲站出來阻止已經落入柳三郎圈套而不知的木夫人。

  柳三郎:「……」

  他看向慕雲目光帶著幾分探究和隱隱的無奈,你們兄妹是故意的吧,慕嫿就不說了,她一向做事出乎他所有的算計,可你慕雲怎麼也跟慕嫿學?

  慕雲絕不是挽救木夫人,而是……慕雲就是不願意讓他得逞。

  「雲少爺?!」木夫人彷彿一瞬間找到了主心骨,「您是二少爺?這些年沒見,您比小時候更出色了,前兩日我才聽三小姐提過您。」

  木夫人完全撇下柳三郎,無視柳三郎略顯陰沉的臉色,直奔慕雲馬前,抓住慕雲垂在馬背上的衣擺,歎服般說道:「聽三小姐說,二少爺已經是錦衣衛司指揮使了?!為您高昇的事,三小姐可高興了,滿口以您為傲,三小姐純真美好,對至親極好,總是盼著自己的哥哥能仕途順利,步步高陞,以前她就為瑾哥兒入讀程門費了不少的心思。」

  「你的意思是有了三小姐幫忙,木瑾才能進入拜師程澄大儒?」

  慕雲嘴巴也是很毒的,淡淡的回道:「莫怪木瑾言行宛若癲狂,原來他靠著三小姐啊,木夫人不妨同我說說,慕媛是如何讓木瑾通過程門考試的?是不是主持考試的人是慕媛的裙下之臣?!」

  「……您是三小姐的親哥哥,怎能這般說自己的親妹妹?」

  木夫人驚訝般長大嘴,彷彿不相信這樣侮辱三小姐的話語是從慕雲口中說出來的,「你們是骨血至親,不是應該互相扶持幫襯?二少爺,您這麼說三小姐,三小姐聽見……她會很傷心的。」

  慕雲把自己的衣擺從木夫人手中抽走,瞄了一眼柳三郎,木夫人長了一雙富貴眼倒也是好事,比起只是隱隱聽說的柳三郎,他錦衣衛司指揮使的名頭足以讓木夫人動容。

  果然,他一出聲,木夫人就扔下君子如玉的柳三郎飛奔過來。

  三小姐慕媛的性情怕也是學了她。

  相反慢慢……慢慢卻是最最純粹無辜的孩子,不溶於這些人,所以她們才會齊心合力毀掉慢慢。

  不過現在的慕嫿已經不是她們能毀去的。

  「木瑾和慕嫿也是嫡親兄妹,我只聽木瑾對慕嫿百般指責,萬般看不起,可從沒見過木瑾疼愛幫襯過她。」

  木夫人咬著嘴唇,吶吶的說道:「那不一樣,嫿姐兒脾氣不好,傷了瑾哥兒的心,可三小姐不一樣,她有著一副水晶心肝,七竅玲瓏的心腸,最是愛幫著父兄了。」

  「慕媛一定沒同你說過,我只承認嫿嫿!」

  慕雲大手一揮,衝過來好幾個錦衣衛,「把她送回永安侯府,直接告訴永安侯夫人,她還想在住在京城享受富貴,頭上還想頂著永安侯夫人的名頭,就別再對嫿嫿動歪門邪道的心思,否則……錦衣衛的詔獄隨時恭候著永安侯一族入住!詔獄中的差役一直很想伺候她呢。」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7 01:05 PM

第九十一章 嚇人

  「二少爺,您不能,不能這麼做……」

  木夫人纖細柔弱的身軀在身材高大且凶神惡煞的錦衣衛面前更顯得嬌小無助。

  她手臂被錦衣衛反剪,身體動彈不得,依然睜著水盈盈的眸子,哽咽道:

  「二少爺不該威脅夫人的,不該啊,您誤會了三小姐……一定是嫿姐兒敗壞三小姐的名聲,您現在還不明白,以後……以後您會後悔……」

  慕雲一個眼神甩過去,抓住木夫人的錦衣衛連忙掏出一塊粗布直接塞進木夫人口中。

  他們還是小看了木夫人的執著,一個嬌弱的婦人被抓了還要敗壞慕小姐,到底這人是不是慕小姐的親娘?

  十三爺都沒懷疑過慕小姐的生母另有其人?

  瀟灑大氣,深不可測的慕小姐怎麼都不像從柔弱纖細的木夫人肚子裡爬出來的。

  還是說木夫人在懷慕小姐時得到佛祖的庇佑,神靈的指點?

  他們不敢再讓十三爺不快,趕忙拽著木夫人去京城,甚至為讓十三爺和慕小姐滿意,一路上他們探討著如何更有氣勢的威脅永安侯夫人!

  怎麼更有氣勢的闖進永安侯府。

  十三爺的威脅足夠有份量,他們也不能給十三爺丟臉。

  「要不,我們直接殺到後宅去?」

  「把繡春刀抽出來,直接衝進去,見人阻擋就直接抓走。」

  「對,對,還要先回去換一身衣服,我記得前兩日嶄新的飛魚服剛剛做好,我們……都穿著最新的官服去。」

  「再叫上在京城的兄弟?」

  「沒錯,人多有氣勢嘛,也顯得咱們十三爺地位崇高。」

  「為慕小姐出氣一定要帶上我。」

  被慕嫿教訓過的錦衣衛紛紛表態一定會盡全力的,這可是結好慕小姐最好的機會了。

  不說慕小姐本身實力高深莫測,令他們心服口服,也不提十三爺對慕小姐毫無原則的寵溺,就是今日夏家主子一起登門嚮慕小姐賠罪,已經足夠嚇人了!

  尤其在夏妃失寵的時候,夏家人不為夏妃復寵想辦法,撂下京城的一攤子事,一起去宛城見慕小姐,哪怕最白癡的人都能想到,慕小姐在夏家那位老夫人眼中比後宮中的夏妃更重要。

  十三爺有慕小姐這般強悍高深的妹妹,就任指揮使怕是早晚的事。

  而且慕小姐絕不會平庸的過一輩子。

  在錦衣衛中,跟對人很重要,以前他們只認為十三爺有前途,如今錦衣衛們中隱約流傳著十三妹……嗯,十三爺妹子同樣凶殘的傳說。

  別說一直跟著十三爺的他們,就是不少的錦衣衛都想調到十三爺這邊來,其餘太保們對十三爺一樣很客氣,自知自己沒晉陞錦衣衛都指揮使希望的太保都向十三爺示好。

  雖然不知示好是真是假,但是十三爺在錦衣衛中地位提高了不少是不爭的事實。

  在錦衣衛中願意為十三爺出力的人絕不在少數。

  ******

  那邊錦衣衛在商量如何更有氣勢的威脅永安侯府的招數,這邊慕雲慢悠悠對柳三郎說道:

  「你想知道什麼事直接問我不就好了?同木夫人這樣的蠢貨動心眼,多丟你柳三郎的臉面?」

  刷得一聲,柳三郎打開捏在手中的扇子,瀟灑般扇動兩下,深邃的眸光好似被扇子帶出的風吹拂散去,「在下一介白身,不敢勞煩十三爺。」

  他緩緩露出笑容,向靜園方向看了一眼,「你帶給永安侯夫人的話說得很重,錦衣衛不敢弱了你的氣勢,不過對永安侯夫人未必有用,況且……木夫人雖是蠢了點,聽她的話音彷彿知道一些隱情。」

  「慕十三。」

  柳澈的話語突然沉重且嚴肅了許多,「慕小姐永遠也無法否認自己的親生父母,你也一樣,永安侯始終是你父親,她是你嫡母!」

  慕雲抿了抿嘴角。

  「我們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選擇親生父母是誰。」柳三郎目光深遠,不緊不徐把玩扇子,瀟灑般合上扇面,扇骨輕輕敲打掌心,「你妹妹都弄明白的事,你也該想明白了。」

  慕雲皺起好看的眉頭,「嫿嫿?」

  柳三郎轉身走向不遠處隔壁的柳宅走去,地上的影子修長,夕陽灑落,令他身形略有模糊,聲音也好似模糊了一般,

  「唯一能做到得就是讓他們變得迎合我們,改變我們在家族中的份量,當我們掌握住他們的命脈時,是不是把他們當做父母,也變得不重要了。」

  慕雲的威脅固然足夠強悍,但是卻無法改變永安侯。

  可是慕雲若是掌握永安侯府邸,即便永安侯夫人還有嫡母的名分在,慕雲都能做到……保護慕嫿不受一點的傷害算計。

  慕嫿……那樣的性情未必就適合後宅。

  柳三郎不得不為不像女孩子的慕嫿操心,偏偏慕嫿非要去體會做女孩子的感覺。

  不是因為慕嫿,那個該死的,吸引他的女孩子,柳三郎絕不會同慕雲說這些。

  因為慕雲怎麼同永安侯相處,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從來不是多事的人。

  相反他喜歡看旁人在世俗中掙扎沉淪,感覺那人有用,他就拉一把,倘若那人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他就當做看樂子了。

  柳澈走進家門,嘴角噙著一如既往的笑容,聽著屋中母親柳氏關愛長兄和幼弟的話語……他根本不是君子,也稱不上好人,為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亦付出許多,割舍下多餘的情感,甚至拋下跟不上他向上攀爬的人。

  然而慕嫿的出現令他突然體會到莫名的情愫。

  靜園客廳,慕嫿請夏家眾人落座,歉意的笑道:「不知你們今日會來,家裡沒有熱水,泡茶還需要一會兒。」

  秦夫人微微撇嘴,靜園的下人太少了,好似也沒什麼規矩,慕嫿身邊的丫鬟一直警戒般看著她們,一點不知該怎麼應酬貴客。

  從中看出慕嫿不懂管家。

  客廳的佈置雜七雜八的,說炫富吧比暴發戶強了一點,然而比勳貴之家的擺設差上許多。

  慕嫿坦蕩一笑,「不好讓夏老夫人乾坐著,不如閒聊幾句,夏氏商行在西北的生意不是很順利吧。」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7 01:05 PM

第九十二章 能力

  語氣平淡,好似在說無關緊要的事兒。

  明明是一句帶有疑問的話語,落在夏家一群人耳中,怎麼聽起來慕嫿篤定商行出了問題?

  慕嫿那副堅定商行出問題的樣子,著實……著實令在坐的太太們很不好受,脾氣最是『直爽『的三太太不屑般扯起嘴角,忍不住開口道:

  「慕小姐住在宛城,消息不大靈通,夏氏商行底蘊深厚,絕非一般小風小浪就能……」

  還沒等她說完,夏三爺開口道:「閉嘴!」

  轉而他嚮慕嫿歉意般解釋,「她一直在後宅相夫教子,不知具體的事兒,慕小姐千萬別怪她,她只是脾氣不大好,眼皮子淺顯,其實她人不壞的。」

  三太太被丈夫一頓貶低,當著慕嫿的面?

  她本意可是稱讚夏氏商行的,三太太身後的僕從輕輕拽了她一把,三太太這才看到夏老夫人略顯凝重,夏家主事的爺們也都面色微凝驚訝,有幾個不停用目光交流。

  莫非又被慕嫿說准了?!

  夏氏商行果真出現經營上的麻煩了。

  三太太訕訕般低頭,不僅她不知,連秦夫人都未必知道,可只有她出聲,再一次鬧個沒臉,慕嫿只怕是更瞧不上她了,進而老夫人回去肯定會收拾她。

  「太太夫人本就該相夫教子,外面始終是男人爺們該分擔的,男主外,女主內嘛。」

  慕嫿沒有乘勝追擊,或是對三太太表示出不滿不屑,「其實三太太話也不算全錯,夏氏商行底蘊深厚,西北那邊一點小麻煩影響不算太大。」

  她一點都不擔心夏氏商行會經營不下去。

  可她為三太太的『開脫』,讓三太太心頭頗為不是滋味,慕嫿說這番話,許是因為都是女人?

  或是慕嫿根本就懶得搭理她。

  三太太被慕嫿徹底無視了,任由她上躥下跳,慕嫿也只會同夏老夫人那個層次的人交流,

  「慕小姐。」

  夏老夫人直接開口,「既然你方才說出那番話,想必以慕小姐的聰慧也當明白西北商路對我們夏家有多重要,前期我們向西北投入不菲,然少將軍……」

  說到此處,夏老夫人只是下意識認真看了一眼慕嫿,看不出慕嫿有任何的變化,「就是因為戰功被皇上冊封為世子的沐少將軍,他來到京城後,便清理……不是,也說不上是清理,他很少再關注西北的政務軍事。」

  其中的原因,夏老夫人不敢深想,涉及到皇上對將領的猜忌和重用,已不是她該推測的,沐世子既然能在那般艱苦的條件下保住沐家的根基,進而興盛沐國公府,他心中定然有所計較。

  沐世子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夏老夫人雖然沒有同他見過面,但從夏家和他合作後,可以看出沐世子不僅在軍事上頗有天分,在政治上同樣敢同皇上和太后娘娘博弈,既留下忠君愛國的名聲,又把西北大權緊緊握在手上。

  就夏老夫人知道的,曾經皇上派了幾個欽差大臣去西北,結果無一例外,這些人回京後滿口稱讚沐少將軍的忠誠,什麼都沒調查到,當然他們也都沒有能力插手西北的軍務。

  如今沐世子同當初的行事好似略有差別,焉之不是沐世子故作疑陣,另有佈置?

  夏老夫人嘴角的皺紋稍稍重了幾分,長歎道:「各家有各家的難處,我們夏家同沐國公府一向合作愉快,此時不好再上門去麻煩沐世子,畢竟當時……我們約定好的事情,沐世子都做到了。只是夏家不爭氣,打通不了道路。」

  「不是老身誇讚沐世子,倘若他不去做將軍,來做商賈,也是一等一的精明商賈,做到首富也不奇怪。」

  那份合作合同,始終是夏老夫人心頭的痛!

  現在夏家陷入困境,還不能去沐國公府說理,畢竟沐世子完全是按照約定做的,無懈可擊。

  夏老夫人語氣中隱含著欽佩,亦有一分沮喪,她已經高看沐世子了,可依然被那隻小狐狸給算計了。

  這讓經歷了大風大浪的夏老夫人頗覺難堪,有點廉頗老矣的失落感。

  慕嫿唇邊含笑,夏家終於明白合同上的漏洞了,他們脫離沐家,徹底倒向皇上……她已經不是少將軍了,對沐國公府仁至義盡,沒虧欠沐家任何人。

  今生她是慕嫿。

  不過前世留下的暗門,能用則用。

  「沐國公府在西北經營三代,大小戰事經歷了無數次,沐家為西北安寧,犧牲頗多,可也把根基牢固紮在西北,對西北周邊番邦和通向西北的道路瞭若指掌。」

  慕嫿眸子閃爍,「做將軍哪會不瞭解西北的民俗,地勢地貌?哪條路是近路,哪條路是看似太平,其實佈滿沼澤陷阱。」

  當日為探出這些道路,她沒少費心思,有次差一點就被沼澤吞噬了。

  她戰死得太早,他們有點急不可耐接收一切,根本就沒看她留下的手書,或是有她所有謀算的書卷。

  書卷應該會燒掉的,他們容貌上再相似,寫字的筆跡也會略有不同。

  不過當日,為了能讓兄長以後恢復身份,她努力臨摹兄長的字!

  然而統兵多年,她臨摹得再像,在筆鋒間還是隱隱透著鋒利肅殺,腕力也比兄長要好,筆力蒼勁,倘若認真辨識,未必看不出一絲的端倪。

  所以那些書卷絕對不會留下,她給部署寫的書信也會被他們盡快毀去。

  同她親近的部署都戰死了,留下來的遺物都由他們處理。

  夏老夫人苦笑道:「慕小姐比我們更瞭解西北啊。」

  她也懷疑慕小姐為何會去西北,還救下了夏五爺和夏七,但是夏老夫人不敢詢問,聽夏五爺敘述經過,夏老夫人懷疑慕小姐同在西北戰死的英魂有關。

  慕嫿的資料太少,都是一味的指責慕嫿不忠不孝,完全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任何人都不瞭解慕嫿的成長經歷和在關外的生活。

  「我可以給您指一條近路,而且很順暢,沒有任何陷阱,但是夏氏在這條路上賺到的好處,我要佔兩成,另外,你們還要幫我做一件事。」

  慕嫿淡淡的說道:「你們可以考慮一下,我不著急。」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7 01:08 PM

第九十三章 威脅

  不著急?!

  慕嫿的確不需要著急,反而是夏家耽擱不起。不說前期的投入,就是一旦讓皇上失望,無法完成皇上交給夏家的任務,夏氏商行怕是真會完了。

  商賈再錢,都沒權利重要。

  單單是錦衣衛去商行走動,都讓商行收了不小的損失。

  夏老夫人口中說著不贊同女兒入宮,然而她怎會不去擔心已經成了夏妃的女兒?

  娘家爭氣一點,夏妃在後宮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三太太眼珠子轉動個不停,心裡默默盤算著慕嫿所說佔兩成收益,到底慕嫿能從中拿到多少的銀子?

  具體有多少,她不大清楚,但是她隱隱聽丈夫提過,未來幾年夏氏商行的重點將會放在西北,徹底貫通絲綢之路。

  西域那邊的香料首飾等等物品不比海上貿易差。

  所以說老夫人倘若答應慕嫿的要求,慕嫿每年最少有兩萬兩銀子的純收入?

  而且這項收入將會越來越多,且長長久久。

  夏氏商行存在,慕小姐這份收入就少不了。

  夏家從不屑與做假賬欺騙合夥人,做生意一向很講信任,三太太曾經為此非議過,但夏老夫人堅持,誰也不敢反對。

  三太太突然意識到慕嫿是一尊金燦燦的金銀砌成的人兒,娶慕嫿等同於娶一座取之不盡的金礦,她也有兒子的,年歲雖然比慕嫿大了幾歲,但還沒定親……雖然已經雙方有意聯姻,但她選定的人家顯然不如慕嫿……不如慕嫿值錢!

  憑什麼好處都讓夏七佔了去?

  兒子一旦娶到慕嫿,在夏家的份量會更重,即便不能分家,兒子也可以掌握最最重要的生意。

  以前她覺得慕嫿貧窮,看她是怎麼都不順眼,如今……慕嫿狐疑看了一眼三太太,有點不明白一向看自己不順眼的三太太,怎麼用一種炙熱的目光看自己?

  三太太眼睛是抽了嗎?

  在慕嫿望過來時,三太太愣是擠出自認為比較慈愛的笑容,「慕小姐,方才是我不對,您千萬別見怪。我看靜園裝飾挺好的,您一定廢了不少的心思吧。」

  巴拉巴拉把慕嫿從頭稱讚到腳,竭盡所能的讚美慕嫿。

  聽起來有點虛偽,但是慕嫿卻蠻喜歡的,太過直白的稱讚也是很順耳的。

  一直衡量輕重的夏老夫人撫了撫額,自己這個三兒媳婦啊,該說她什麼好?這也是另外一種精明。

  秦夫人對三太太的諂媚慕嫿頗為不屑,開口道:「我竟是不知三弟妹這般喜歡慕小姐,還是先聽一聽母親是如何打算的,畢竟慕小姐想憑一條道路就拿走純利的兩成,還要讓我們幫忙做一件事,只怕有點……」

  她不相信夏老夫人和夏大爺他們肯答應慕嫿苛刻的條件,這條件同慕嫿從夏家明搶銀子有何區別?

  就算西北生意不順利,夏家底蘊深厚,犯不著求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秦夫人就不信夏家離了慕嫿,就找不到更好的商路。

  「慕小姐到底還是年輕氣盛,知曉一點點東西,便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事兒,不知你從哪裡聽說過夏家在西北有了點麻煩,然而我要告訴你得是……」

  秦夫人坐直身體,端莊沉穩,氣勢十足,看慕嫿的目光透出一點笑意,好似在嘲笑慕嫿不自量力和恬不知恥,竟然訛詐到夏家頭上去了,「夏氏商行行商多年,上門來的人千奇百怪,倘若一點風吹草動,某人說點什麼就向憑空佔去利潤,夏氏商行也沒有今日了。」

  慕嫿微微頷首,彷彿很認同秦夫人的話語,「是啊,夏氏商行若是秦夫人您說得算,也就沒有今日了!」

  秦夫人眼角的皺紋抽搐兩下,壓住火氣繼續端著架子,「這就是慕小姐所學的禮儀嗎?被我戳破你的手段,這就是惱羞成怒了?」

  「惱羞成怒?」慕嫿指了指自己,笑語嫣然道:「倘若我惱羞成怒的話,絕不是秦夫人您這樣的說個不停,我會……」

  啪啦,慕嫿的手輕輕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嘩啦啦,方纔還堅固的桌子散架了,在桌面上竟然殘留這一個清晰的掌痕。

  夏家一眾人都蒙圈了,說動手就動手的慕小姐有點……有點可怕啊。

  五太太雙眼放亮光,「好功夫!好功夫。」

  順勢為蒙圈的妯娌們解釋慕嫿使出這一手功夫有多難得,力道控制有多精準。

  三太太等人只覺得脖頸子發涼,她們根本不想知道這些,好不好?!

  一言不合就拍碎桌子,慕嫿到底幾個意思?

  還能不能好好商量說話了。

  秦夫人手臂抖個不停,再不見方才大家主婦的風範,「你……你……」

  可她再犀利的話語也不敢說,畢竟破裂開的桌子還在眼前地上凌亂的散開,話語再厲害,也不會讓人感受到切膚之痛。

  夏老夫人方才沒有阻止秦夫人,此時卻是突然抬頭看嚮慕小姐,她神色依舊平靜,雙眸清澈幽深,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或是得意,或是玩味。

  如同她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全然不曾覺得用一張破碎的桌子就嚇住秦夫人等人有何好自豪的。

  慕小姐心機之深,膽略之足,夏老夫人平生僅見。

  她才多大啊?

  慕嫿同夏老夫人望過來的目光碰到一起,笑道:「這張桌子就不用你們賠了,夏老夫人,您的賠禮我收下了,你們請回吧。」

  她緩緩起身,向夏五爺點點頭:「以後我再回請夏五爺喝酒。」

  她是不著急夏老夫人的答案,但很厭煩夏老夫人這種試探,既然她在秦夫人開口前,沒有阻止秦夫人,她不介意另外找個聰明的人。

  也不是非得依靠夏家不可!

  慕雲恰好走進客廳,一眼便見到地上的桌子殘片,以及蒙圈的夏家人,扯了扯嘴角:「嫿嫿你又嚇人。」

  「二哥知道我只喜歡聽好話,偏偏秦夫人以為我騙人,所以……」慕嫿笑嘻嘻的解釋,「我記得二哥是錦衣衛司指揮使?」

  慕雲不明白慕嫿想說什麼,問道:「有事?」

  慕嫿笑容燦爛,「你們錦衣衛缺銀子嗎?」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7 01:11 PM

第九十四章 失去

  缺銀子嗎?

  慕雲奇怪慕嫿的問題,然配合般回道:「誰不缺銀子?縱然是富可敵國的商賈也不會嫌棄銀子多,燒手!」

  「即便當今聖上天下之主,也有銀子不夠用的時候。」

  這句話一出,夏老夫人後背一陣陣的發寒,慕嫿背後還站著慕雲!

  眼前這位略顯孱弱的少年是錦衣衛十三爺,足以讓夏家傷筋動骨的人物。

  夏老夫人暗暗後悔真不該放任秦夫人說出那番話,明知道慕小姐是個驕傲的人,倒也不是她用秦夫人去試探慕小姐,而是這個決定……很難下啊。

  這不是同沐少將軍談合作,慕小姐再厲害,她再高看一眼慕小姐,也不能把慕小姐當做同沐世子一樣的人物。

  夏老夫人知道對西北的投入,亦能輕鬆算出夏家獲得的利潤,平白分給慕小姐兩成,她也得好好琢磨一番,也會隱隱心疼,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然而慕小姐直接惱了,甚至沒有留給夏老夫人解釋的機會。

  「那我送二哥一筆銀子,嗯。」慕嫿托著下顎思考半晌,夏老夫人等人不由得湧起一股眼前的銀子飛走的慌亂感。

  慕嫿突然意識到一點,錦衣衛插足西北未必就不好,一來可以規範一些事兒,省得宵小作亂。二來皇上在西北的實力大漲,足以動搖沐家的根基,等到沐家在西北被淡化到極致,沐世子很難有今日的風光。

  三來錦衣衛最擅長打聽消息和情報,慕嫿始終對西域諸多藩國不放心。

  當初那場大戰讓他們臣服,然而非我族類,必有異心,等他們養精蓄銳之後,西北許是還有仗可打,就算他們徹底臣服帝國,北邊的韃靼對西域也是虎視眈眈的。

  錦衣衛把這些情報傳回朝廷,也算給皇上提個醒。

  預防戰事再起,帝國這邊沒有任何準備。

  沐世子不可能知道這些的。

  最後,慕嫿把這份功勞和銀子送給慕雲,二哥很容易會得到皇上的看重,慕雲許是比她記憶中更快接任錦衣衛都指揮使,有了西北這塊……以後就算皇上拋出慕雲當平息大臣憤怒的替罪羊,皇上也會琢磨琢磨的。

  當今聖上並不是昏君,相反他是一位有著雄才大略的明君。

  「嫿嫿?!」

  慕雲眼看著慕嫿眸子不停閃爍,時而認真,時而愉悅,時而深邃,時而有著一種壞壞的感覺,無奈扶正她鬢間的釵環,「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即便沒有銀子,二哥也幫你。」

  「慕小姐,且等一等。」

  夏老夫人不能再遲疑思考了,拿定主意趕忙阻止慕嫿:「您提出的要求,我答應,我全都答應下來。無論慕小姐說得佔兩成利潤,還是您要求我們辦到的事,我都答應您。」

  慕嫿看過來的眸子平靜中帶有猶豫,好似琢磨該不該答應下來,正是慕嫿這份遲疑,令夏老夫人無比緊張。

  誠然夏家以全族之力能找到一條更穩定的商路,然而付出的代價肯定不小,最為重要皇上的耐心有限,他們再做不出成績來,夏妃還得繼續失寵!

  「夏老夫人沒有去過西北,那邊不是您投入就能有所斬獲。」

  慕嫿明瞭般說道:「你若不信的話,可以去試試看。」

  夏老夫人:「……」

  女孩子到底長了一雙怎樣的眼睛?

  「慕小姐。」夏老夫人不敢再東想西想,誠懇的說道:「不必試了,我相信慕小姐所言,還請慕小姐……您指一條明路。」

  她甚至站起身面嚮慕嫿,腰也微微彎曲。

  秦夫人面容失色,渾身的冷汗把衣服都濕透了,進門好些年,從未見過老夫人如此謙恭誠懇,夏家的女人們紛紛起身,恭謹站在老夫人身後,夏五爺等人亦是嚮慕嫿表現出足夠的誠懇和歉意。

  夏大爺狠狠腕了秦夫人一眼,示意回去再同她算賬。

  身為人子,他沒能讓母親安享晚年,還要為他夫人收拾亂攤子,在一個小姑娘面前畢恭畢敬,他著實愧對母親。

  慕嫿避讓開夏老夫人,「我沒有怪過您的謹慎小心,畢竟以我如今的身份,你有所遲疑也不奇怪。」

  夏老夫人異常緊張,這般知書達理的慕小姐不夠真實,生怕聽到慕小姐說出但是……

  越是怕什麼,越是會出現。

  「見到二哥後,二哥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慕嫿唇邊含笑,她絕不會因為上輩子的遭遇,就對慕雲失去信任,或是只想從慕雲得到好處,而不想為慕雲做些事情。

  慕雲能接受她不再是慢慢,卻依然陪著她,想要保護她,慕嫿早就把慕雲當做親人了。

  況且慢慢也希望慕雲這輩子能過得好。

  雖然慢慢好一直苛待慕雲,但慢慢心裡是一直把慕雲當做哥哥的,只是慕雲的份量不如那群不值得慢慢付出的人重要。

  小姑娘被蒙住了心,分不清誰是真心。

  「我也得為二哥的仕途著想,方才夏老夫人也聽見木夫人的話了,三小姐能幫襯二哥,讓二哥在仕途上更近一步,我總不能被三小姐比下去了。」

  慕嫿眸子閃爍,勾起嘴角:「秦夫人該聽說,我最是願意同三小姐一爭長短的,甚至為了贏三小姐,有時會失去理智。」

  以前的慕嫿絕對會這麼做,然而夏老夫人不信眼前的慕嫿會失去理智,那位永安侯的三小姐根本就不是慕嫿的對手。

  托詞,都是托詞!

  慕雲心頭一暖,揚起昳麗的臉龐,點頭道:「以後我的仕途就拜託嫿嫿了,嫿嫿一定能幫上我的。」

  慕嫿微微一愣,灑脫般笑道:「沒問題,一切交給我吧,錦衣衛指揮使?只是二哥的起點哦。」

  「……」

  你們這對兄妹能不能不要再刺激人了?

  知道你們兄妹情深。

  可是慕雲你依靠妹妹,不覺得丟面子?

  偏偏慕雲臉上掛著滿足笑容,好似被慕嫿幫忙是多榮耀的事兒。

  這兩人不是再說大話?

  錦衣衛指揮使什麼時候是那麼好做的?!

  三太太眼珠再一次轉動了一圈,既然老夫人這般在意慕嫿,證明慕嫿很有能力,她是不是也可以期盼兒子也能藉著慕嫿陞官發財?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7 01:12 PM

第九十五章 翻倍

  慕嫿這樣的兒媳婦哪找去?

  聽老夫人和五爺提過一嘴,慕嫿在宛城還有一大片良田,這些都是慕嫿的嫁妝呦,倘若慕嫿能幫助慕雲在仕途上進步,三太太不愛讀書的兒子是不是也可以進入官場?

  突然三太太覺得進入官場比在夏家主持管理生意更好。

  就算慕嫿幫不上忙,可從小相依為命長大的慕雲總不會眼看著妹婿是個白丁,指望舅兄不丟人呀。

  三太太默默想著如何給兒子創造有利條件了,她暗暗鄙夷大嫂秦夫人,以前覺得長嫂挺精明的,怎麼就同慕嫿不對付?

  慕嫿初次到夏府,她是沒看上慕嫿,但是眼下的狀況,慕小姐這樣的女孩子簡直就是千里挑一,大嫂還死心眼看不上慕小姐,往日的精明都是假的不成?

  夏老夫人被相親相愛,互相信任的兄妹鬱悶得差一點嘔血,尷尬般說道:「慕小姐,我們夏家寧願多給您兩成……是,兩成利潤。」

  下了下狠心,夏老夫人當機立斷再增添籌碼。

  這句話令夏大爺等人動容,連最重視慕嫿的夏五爺都不由得很驚訝,畢竟他是知道夏家在西北那邊到底付出了多少,一旦有盈利後,這筆銀子數目何其龐大。

  夏大爺再一次狠狠腕了自己夫人一眼,這個敗家的娘們,她一番話就讓夏家多付出了一倍的代價。

  這筆銀子完全可以省下來的啊。

  然令夏家所有人震驚的條件根本無法打動慕嫿,從她沒有絲毫動容的臉上就可以看出,慕嫿不在乎銀子的多少。

  夏老夫人暗暗吃驚,這個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

  這麼一筆數量龐大的銀子,她竟然沒有任何異常,好似她見過更多的銀子從手上流過……還沒來得急仔細琢磨,就聽慕嫿歉意般婉拒,「夏老夫人,著實對不住了,我覺得銀子再多,也沒有我二哥重要。」

  慕雲此時心差一點飛出胸膛,恨不得握拳對天咆哮兩聲。

  「嫿嫿……」

  他反倒眼角有點濕潤,越發顯得他弱不勝衣,容顏俊美。

  「二哥,咱們不哭。」

  慕嫿拋下宛若被雷電劈過的夏老夫人等人,手臂搭在慕雲肩頭,輕輕安撫著,小意溫柔的模樣……這不是顛倒了?

  明明慕嫿比慕雲矮上一個頭,可畫面卻詭異的和諧。

  慕雲垂下眼瞼,罷了,嫿嫿高興就好。

  胖丫遮住眼睛,就小姐這樣的……還想做女孩子?

  真是可憐,慕雲少爺。

  不過焉知慕雲少爺不是樂在其中?

  真正可憐的人是被震驚得不會說話的夏老夫人等人吧。

  夏老夫人到底是見過世面的,很快恢復冷靜,深深吸了一口氣,知曉今日怕是談不下去了,淡淡的笑道:「我們在宛城也有一處別院,正好我想遠離京城清靜清靜,最近幾日就住在宛城,慕小姐,改日我再登門拜訪。」

  「夏老夫人慢走。」

  慕嫿很有禮貌的送夏老夫人,唇邊一直掛著親近卻沒有什麼溫度的笑容,略顯虛偽,卻不會讓人挑出毛病,把夏老夫人送到門口時,又說道:「最近一段日子,我時常去練習馬球,還有一些地圖需要描繪,只怕沒什麼空閒時間。」

  夏老夫人身體一頓,回頭看著站在台階上笑盈盈向他們揮手告別的慕嫿,瞇了瞇眼睛,嘴角扯出一個弧度,「慕小姐儘管去忙自己的事兒,我等慕小姐閒暇時再來拜訪,對了,老身幾個孫兒都愛打馬球,不知能否請慕小姐指點一二?」

  「倘若他們不怕被我欺負,儘管過來一起玩。」

  「那就多謝慕小姐了。」

  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夫人,一個妙齡少女,隔著不遠的距離應酬著,彼此試探,亦認為對方絕非平庸之輩。

  三太太趕忙說道:「我不成器的兒子最是愛打馬球了,只是技巧拙劣,好幾次在馬球賽上都是被嘲笑的,這次好不容易遇上了慕小姐這樣的高手,您可以定要多多指點他啊。」

  語速很快,不等慕嫿答應,三太太向身後喊道,「五郎,五郎,快過來,見見我給你找得名師。」

  夏五是個身材高大的少年,早已及冠成年,皮膚黝黑,面容不如夏七俊朗,略微顯得有點羞怯,「這個,這個。」

  他可知道七弟的心思,怎好奪兄弟的心上人?!

  他何時愛打馬球了?

  娘親不總是說打馬球的人都沒出息嗎?

  夏五見笑瞇瞇的女孩子,不由得心頭一熱,慕嫿今日帶給他的震撼這輩子自己都忘不掉,不過慕嫿……他真的不敢想,萬一惹毛了慕嫿,會不會被t一拳打死?

  「我兒子就是害羞,慕小姐別介意,平時他話很多的。」

  「是啊,是啊,小姐姐,五哥話可多了,他一個人能說一個多時辰。」

  熏兒從五太太身後露出小腦袋,俏皮般皺著鼻子,「我們都叫五哥話嘮……」

  「哎呦。」熏兒不解的看向眼睛明顯抽筋的五太太,天真懵懂的問道:「娘掐我幹什麼?五哥話嘮的諢名還是您取的呢。」

  五太太:「……」

  這坑娘的蠢閨女,絕對不是她親生的。

  她已經能感到三嫂銳利的目光了。

  「熏兒……呵呵,娘只是……只是……」

  五太太本就不擅長說謊,此時所有人都看她,她更顯得緊張,「我只是看熏兒能不能感覺到疼。」

  「噗嗤。」

  三太太忍不住笑出聲來,夏老夫人面容也露出一點喜色。

  慕嫿看著熏兒,眸中的笑容真誠許多,經過這一番變故,她同夏家的關係倒是顯得親熱了不少。

  夏老夫人敏銳感到慕嫿很渴望親情,眉頭微微一挑,來日方長,她找到了讓慕嫿軟化下來的方法,他們夏家縱然也有一些不和諧,但是比起鬥得慘烈,不顧骨肉親情的家族好上太多了。

  等夏家人上了馬車遠去,慕嫿慢慢放下同熏兒告別的手,輕聲道:「以後我一定生七八個孩子,再讓他們給我生十幾個孫女孫子!」

  慕云:「……」

  「二哥,你也要多給我生幾個小外甥,外甥女才好。」

  慕嫿笑盈盈承諾,「我一定把他們當做親生的看待,把他們教得上馬能打仗,下馬能作詩!」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7 01:14 PM

第九十六章 捨棄

  慕嫿希望孩子多,然有人卻希望沒有眼前沒有這些沒用的東西!

  永安侯中,永安侯夫人坐在臨窗的炕上,面沉如水,手指不停撥動佛珠。

  在她面前站著兩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們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看永安侯夫人一眼,更是不敢辯解解釋,其中一人的身上還殘留著茶葉和水漬,在他腳邊殘留茶杯碎片。

  屋子裡一片死寂,原本掛在迴廊上永安侯夫人最為喜歡的鳥雀也被伶俐的丫鬟提走了。

  「啪。」

  永安侯夫人狠狠拍了一下炕桌,撲通,撲通,留在屋中侍奉的奴婢匍匐於地,便是最得臉面的李媽媽都不敢輕易上前勸說,同樣恭順般低垂腦袋。

  誰能想到錦衣衛竟然堂而皇之的衝進侯府?

  他們那一身嶄新的飛魚服和手中閃爍著寒芒的繡春刀,足以令侯府的所有人不敢妄動。

  僕婦和侍衛都被錦衣衛嚇傻了,一個個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更別說同錦衣衛抗衡,保護侯府和少爺小姐們了。

  而大少爺慕風,三少爺慕雷表現極是窩囊,以前侯府被抄檢時,他們已經有了記憶,再見到凶神惡煞的錦衣衛破門而入,氣勢凶凶的模樣,這兩位嫡出的少爺直接鑽到了床底下去。

  讓錦衣衛好一頓嘲笑。

  說他們連慕小姐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這種話傳入永安侯夫人耳中,怎能讓她不動氣?!

  李媽媽悄悄掃了一眼兩位少爺,在關外的日子雖是艱辛,但夫人沒少教導他們,只是他們的性情更像侯爺,教都教不過來。

  何況永安侯夫人生三小姐時壞了身子,再趕上侯府奪爵抄家,夫人忙強忙後的,統籌安排,好不容易熬到發放之地,立刻大病一場,以後身子骨也不大好,精力不濟,對少爺們的用心少了一些。

  「娘,您消消氣。」

  門簾挑開,三小姐穿著一襲嫩綠纏枝褙子,青春美好,身段妖嬈似楊柳一般,她芊芊玉手中捧著上好的羹湯,笑盈盈說道:「就是您要教訓哥哥們,也得有力氣才行啊。」

  慕風和慕雷同時鬆了一口氣,三小姐出現令屋子裡的氣氛都和軟了不少。

  永安侯夫人最疼三小姐了,對女兒的看重還在他們之上。

  李媽媽順勢道:「是啊,主子,單看三小姐這份孝心,您多少用一點吧。」

  永安侯夫人冷硬的面色和軟了一點,粉嫩的女孩兒令她心情好上了一些,微微頷首接過羹湯,勺子輕輕攪動,問道:「你可去看了木夫人?」

  三小姐眼裡極快閃過一抹嫌棄,臉上重現笑容,「她受了驚嚇,女兒安慰她好一會呢,女兒還特意吩咐廚房給她燉了一些壓驚安神的湯藥,過來看望娘親時,木夫人剛剛睡下,今日她怕是要住在侯府了,我已經吩咐丫鬟好生伺候她。」

  木夫人極是纏人,三小姐不想回憶過去一個時辰的經歷。

  也虧著錦衣衛衝進侯府,撂下狠話,並扔下木夫人時,三小姐和永安侯夫人去了英國公府上做客,否則……木夫人當時一定會糾纏著她。

  自從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她便很難再把木夫人當做母親或是養母看待了,木夫人就是她的奶娘,永安侯夫人給她找得伺候侍奉她的僕婦!

  她最近極力洗清身上沾染的商賈銅臭氣,更不願意同木夫人糾纏太多。

  永安侯夫人卻不准許三小姐無視木夫人,讓她好好對待木夫人,起碼在人前不能失禮,三小姐明白母親的苦心,然而同神經兮兮,膽小怯懦,沒有絲毫主見,只想著給她做吃的喝的木夫人相處,著實太煩心。

  三小姐想知道的事情,木夫人不明白。

  她想做的事情,木夫人幫不上忙,更不會開解她,還在她耳邊不停念叨著以前一家人幸福的生活,自從她成為永安侯三小姐,得到親生母親的指點後,她從不覺得以前在木家的生活有什麼可回憶的,更說不上美好。

  木夫人還想把木瑾和她拉在一起,說是以後他們一家人都會永遠生活在一處。

  木瑾……怎比得上英國公世子?

  今日三小姐又去了一趟英國公府,帝國勳貴第一人的府邸,她不是第一次去,但是每一次都給她不同的震撼。

  儒雅俊美的英國公世子一舉一動都是那般迷人,成熟穩重,睿智從容,他隨意般給三小姐的驚喜,十個木瑾也比不上。

  那些珍玩,那些吃食,處處都彰顯出英國公府的富貴尊榮。

  往來的賓客香飄鬢影,衣冠楚楚,三小姐因為得英國公世子的青睞,有不少人都主動向她示好。

  英國公世子帶給她的不僅僅是富貴,還有地位和尊嚴。

  木瑾以後就算能高中狀元又如何?

  英國公世子養著好幾個進入翰林院的狀元呢,往年那些狀元在他面前如同僕婦一般謙卑,顯得英國公世子卓爾不群,權勢□赫。

  「母親,木夫人以後怕是幫不上忙了,二哥一句話就直接打發了她,還讓錦衣衛腦上門來。」三小姐輕聲說道:「她該是得罪了二哥哥,否則二哥哥也不會……這般不顧骨肉至親。」

  李媽媽手腕一顫,這是把所有的過錯都扣在木夫人頭上?

  三小姐只怕不願意再應酬木夫人了。

  李媽媽低頭不敢看自己主子,只把自己當做一根木頭樁子,三小姐捨棄的東西正是四小姐渴求的,主子對三小姐是很好,為三小姐百般謀劃,但是若論真心怕是比不上木夫人。

  一旦三小姐不聽話或是不頂用……主子未必還會如今日這般疼愛三小姐。

  看兩位嫡出的少爺在主子面前唯唯諾諾,主子卻毫不在意他們,三小姐還沒有覺悟嗎?

  主子的心比岩石還要堅硬!

  慕風慕雷連忙推脫,順著三小姐的話說是木夫人惹下了禍事,讓慕雲震怒……他們是被慕雲遷怒了。

  永安侯夫人放下湯碗,看了看面前的兩兒一女,再一次捻著佛珠,眼瞼輕輕低垂下來,「這件事不怪木夫人,一會兒我還得親自去看看她,她是被我給連累了,雲哥兒,他……令我很失望。」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7 01:15 PM

第九十七章 警告

  三小姐敏銳感到母親的不悅和失望,同親生母親相處時間不多,永安侯夫人的厲害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她還沒見過母親有失算的時候,正因為永安侯夫人給三小姐高深莫測的感覺,三小姐不敢不聽母親的吩咐,在母親面前顯得極是柔順。

  永安侯夫人要對慕雲動手了?

  慕風上前一步說道:「母親,一切都是木夫人辦事不利,她把事情辦砸的,惹了二弟不快不說,請去的高僧也留在宛城,說是要嚮慕嫿……」

  永安侯眉頭一皺。

  李媽媽趕忙說道:「高僧一准看出四小姐不凡來,到底是在夫人跟前長大的,慧根縱然是比不上三小姐,受了夫人的熏陶,四小姐身上也有些許佛性。」

  「你不必替他們遮遮掩掩。」永安侯夫人淡淡瞥了過去,兩個兒子頓時成了鵪鶉狀,這就是她的兒子?!

  指定是永安侯那個沒用的男人血脈佔了主動,慕家的血統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永安侯夫人略略感到胸悶,得為兩個兒子選個會過日子的女人才行,不過橫豎她也沒指望兒子爭氣出息,她要做得事……還得看慕媛和上蒼的意志。

  「在府上說一說,還有李媽媽幫襯你們,換在外面,你讓旁人如何想?」

  永安侯夫人教訓兩個兒子:「你們給我記住了慕嫿是咱們府上的四小姐,你們名正言順的妹妹,比你們的庶妹更重要,以後再讓我聽見你們指名道姓的叫她,別怪我請家法教訓你們。」

  「是,母親。」

  慕風慕雷連聲答應下來,悄悄看三妹妹一眼,三小姐笑容燦爛,還向他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示意被母親罵了吧,早就說過四妹妹也是親妹妹嘛。

  三妹妹善良,太好心了。

  一旁的李媽媽心底再一次泛起寒意,三小姐已經……同主子期望的閨秀越來越像,看不出女孩子真實情緒,而主子絕對不會放過四小姐了。

  原本她以為這次木夫人受挫,慕雲完全護住四小姐,主子興許會因謹慎,改變主意,畢竟主子身邊還有庶女可用,不是非得四小姐不成。

  雖然李媽媽這麼想有點對不住侯府的庶女,可她到底不忍心慕嫿再被逼進火坑中去。

  ……她想錯了,主子反倒因此更有鬥志,非要達到目的,徹底掌握住慕嫿不可!

  可憐的四小姐,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吧。

  李媽媽心思頗為複雜,聽到永安侯夫人低沉的話語,「你們多同媛姐兒學學,你妹妹都比你們懂事,看得明白!」

  慕風慕雷訕訕的一笑,「您說她是四妹妹,她就是四妹妹。」

  慕嫿那樣的脾氣,他們還真是看不上啊。

  以前吃慣了慕嫿在關外做得飯菜,覺得慕嫿手藝不錯,回到京城後,慕嫿做得菜色和做得香囊根本比不上廚娘和繡娘。

  他們在關外吃的飯菜如今連侯府的狗不愛吃。

  皮膚黑漆漆,渾身髒兮兮的慕嫿,他們想一想都覺得有這樣的妹妹太丟人。

  他們的妹妹該是慕媛這樣的性情,模樣。

  連他們庶出的妹妹也比慕嫿要強上一點,沒有慕家真正貴族血統,慕嫿就是長在他們身邊,也改不了她一身奴氣。

  「母親,要不我和哥哥們去把四妹妹接回來?」

  三小姐試探般的問道,「看木夫人恐懼的樣子,她怕是不敢再去宛城了。」

  「你們不用去!」永安侯夫人修長的指甲輕輕劃過茶杯的紋路,意味深長的說道:「我會讓她自己主動回到侯府,還要向我……不,向木夫人磕頭賠罪!」

  李媽媽後背繃緊,忙低垂下頭去,生怕主子看到自己的異樣。

  而慕家兩位少爺不由得喜笑顏開,好似即將見到慕嫿哀求懇求是一件很高興,很有臉面的事兒,就是被永安侯夫人徹底調教過三小姐眼裡也幾極快閃過看笑話的意思。

  她的生母永安侯夫人可不像木夫人那般沒用,生生被慕嫿嚇出毛病。

  「一會兒,你們父親也會過來,你們若是不想被侯爺抓住問責,就先去書房讀書,哪怕你們看不進去,裝裝樣子還不會嗎?」

  「母親……」

  「哼。」

  永安侯夫人揮了揮衣袖,「還不快走?!」

  慕風慕雷躬身倒退離開,永安侯夫人看到兒子這般沒用且無能,重重歎了一口氣:「我真不該生下這兩個孽障,關鍵時指望不上,尋常時只曉得享受,根本不知努力奮進,倘若他們爭氣一點,我……我又豈會受一個庶孽的氣?」

  「少爺們是孝順的,慢慢教導,少爺總會明白您的苦心。」

  李媽媽替永安侯夫人捏著肩膀,永安侯夫人享受般半合雙眸,纏在手腕上的佛珠繼續捻動著,「媛姐兒,你也回去吧,好好照顧木夫人。」

  「……女兒想留下陪您。」

  三小姐上前,李媽媽識趣的退到一旁,三小姐代替她為永安侯夫人按摩肩膀,「今日英國公世子……送女兒一串十八子手鏈,女兒不敢收下,可他硬是套在女兒手腕上。」

  她皓白以冰雪為肌膚的手腕上帶著一串沒有任何雜色的碧綠通透的手串,一顆顆珠子珠圓玉潤,仔細一看其中好似蘊藏著光華。

  李媽媽低聲驚呼:「這是去年太后娘娘賞給英國公府的,外面都說英國公世子送給了世子夫人,沒想到世子一直留在身邊,今日又送給了三小姐。」

  「是嗎?」三小姐面露一絲的羞怯,妙目閃爍,抿著嘴角:「早知這般貴重,我如何都不能要。」

  「摘下來!」

  永安侯夫人突然睜開眸子,嚴厲的說道:「快些給我摘下來!」

  「……母親。」

  「慕媛,摘下手串!」

  永安侯夫人直接一把拽過三小姐帶手串的手腕,狠狠一扯,珠子散落,三小姐驚呼,「好疼。」

  皓腕上留下被繩子勒過的痕跡,三小姐委屈的紅了眼圈。

  永安侯夫人看著散在地上的珠子,目光複雜,低聲道:「你若不想被抬去英國公府做且妾,以後就不要收英國公世子任何禮物,也要盡量遠離他。」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7 01:16 PM

第九十八章 下藥

  永安侯夫人的話語極是冰冷陰森,三小姐嬌花一般的身軀微微輕顫:

  「母親……我聽您的,以後絕不會再要英國公世子送的禮物了。」

  以前母親明明不是這般說的,怎麼今日突然會說要做妾?

  做妾從不在三小姐的考慮範圍,哪怕是給英國公世子做妾,英國公府再讓她朝思暮想,她也不會以侍妾的身份住進去,要做就要做英國公府的女主人!

  不是知曉英國公世子同其夫人貌合神離,世子夫人又是病怏怏的,三小姐絕對不會主動去接近英國公世子,更不會百般討好英國公夫人。

  「你光看到英國公府奢靡,卻看不到……看不到魏王府的富貴!」

  永安侯夫人神色微微一變,「比起魏王殿下來,英國公也不算什麼了。媛姐兒,我讓你展現才華,親近英國公夫人只是想讓她稱讚你幾句,把你的名聲傳到太后娘娘耳中。並不是讓你和英國公世子……」

  三小姐面容一窘,「可是魏王殿下比英國公世子年歲大得多。」

  永安侯夫人看著三小姐,嘴唇蠕動半晌,李媽媽一直侍奉主子,自然知曉主子此時想說的話,愚蠢!

  就是這兩個字!

  「魏王殿下沒有世子,堂堂魏王府不可能沒有繼承人。」李媽媽輕聲提醒三小姐,「去做英國公世子的繼室遠不如做魏王世子的嫡妃。」

  三小姐張大了嘴,吃驚道:

  「魏王殿下打算放棄自己生下親生兒子?以前京城有不少過繼的消息,只是魏王妃一直不肯點頭,魏王殿下也覺得自己還能生出兒子,每一次的提議都無疾而終。」

  「魏王妃再得太后娘娘喜歡,魏王殿下也不能就此斷子絕孫,魏王是太后娘娘跟前養大的,同其餘宗室王爺到底不一樣。」

  永安侯夫人嘴角微微揚起一定弧度,「況且旁人不知,我一直記得魏王殿下有親生骨肉!」

  「啊。」

  三小姐這一次徹底被母親嚇住了,「怎麼會?魏王殿下不是對魏王妃情根深種嗎?何況以魏王殿下的身份總不會在外面養外室,魏王的兒子,怎麼不養在魏王府?要知道魏王殿下想兒子都快想魔怔了,什麼生子的秘方都試過。」

  前兩年最賺錢的營生就是給魏王提供生子的秘方,當時動靜鬧得很大,幾乎有兒子的人家都去魏王府貢獻生子的秘方。

  他們把魏王府堵了三天三夜,提供的秘方更是千奇百怪,據說魏王還都一一試驗過,只可惜生出來得都是女兒,沒有一點的效果。

  後來還是皇上看不下去了,警告魏王不許再為生兒子胡鬧,且大動干戈滿世界懸賞生子秘方,當然魏王可能也因為諸多秘方不好用,便不再以賞銀的方式收集秘方了。

  如此京城才平靜下來。

  倘若魏王早有兒子,他還折騰什麼?

  永安侯夫人淡淡的說道:「這事,只有幾個人知道,除了我以外,那些人都已經故去了吧,媛姐兒,你知道這事就好,千萬不可往外說。」

  三小姐點點頭,「女兒知曉輕重的,不過魏王殿下的兒子……也不小了?」

  「算年歲,他已經及冠成年,比英國公世子年輕得多。」

  這句話令三小姐俏臉微紅,魏王容顏俊美,貴氣逼人,曾被譽為帝國第一美男子,年輕時魏王吸引了幾乎所有女孩子的愛慕,料想魏王的骨血也定然不凡。

  比起已有二十多歲的英國公世子肯定更討女孩子歡心。

  「就算魏王找回兒子,他也未必能看上女兒。」三小姐一派嬌羞,聲音軟糯,輕輕咬嘴唇:「還有沐國公府的嘉敏縣主,她比我……更得太后娘娘歡喜。」

  「她?!」

  永安侯夫人眸子閃過一抹慎重,「她倒是你的主要對手,不過只要你按照我說得做,你就是未來的魏王世子妃。」

  「娘。」三小姐拽著永安侯夫人的衣袖撒嬌,「女兒不想嫁人,願意一直陪著母親。」

  「看你過得好,我也能放心一些。」

  永安侯夫人寵溺般揉了揉女兒的頭髮,一如既往的慈愛,她沒能得到的東西,唯有指望女兒了,「以後不許再說不嫁人的傻話,媛姐兒嫁得好,才是對我最大的孝順。」

  三小姐似懂非懂般點頭,清純且美好,如珠似玉的容顏好似蒙上一層珠光,「二哥哥那裡……」

  到底慕雲還是有作用的,不過讓慕雲長點記性,更符合三小姐的心意。

  必須讓慕雲明白,她才是嫡親的妹妹,慕嫿根本不值得慕雲維護。

  永安侯夫人緩緩道:「他倒是長本事了,真以為我拿他沒有辦法?到底我才是他嫡母,說出大天去,他不敬我,我就敢去衙門狀告他不孝,只要今日他讓錦衣衛威脅侯爺的事情傳開,那群早就看錦衣衛不順眼的文臣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只是我見他好不容易有今日,侯爺又是一個心疼兒子的人,這才強壓下火氣。」

  「媛姐兒也見過太后娘娘,深知太后娘娘的性情,娘娘最是不喜不孝的人,尤其是庶孽奪權,欺壓嫡子。」

  雖然太后娘娘是從宮女一步步升上去的,但她坐上皇后,乃至太后的位置後,便看不上小妾了,曾經出手整治過不少不規矩,不本分的大臣府上的侍妾。

  但凡有嫡妻到太后娘娘跟前訴苦,總能得到太后娘娘的支持。

  「慕雲倘若不知見好就收,我必然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不過現在……先給他個教訓,一會侯爺過來,我會同侯爺商量商量該如何讓雲哥兒懂事,認清他是慕家的子嗣,當以家族為重。」

  說是同侯爺商量,還不是她拿主意,永安侯聽命行事?

  三小姐徹底放心下來,「娘,我去看看木夫人清醒了沒有?」

  永安侯夫人點點頭,三小姐離開屋子後,她低聲吩咐:「給木氏的湯藥……你可準備妥當了?她被慕嫿嚇唬,肯定會大病一場。」

  李媽媽低頭道:「已經安排好了,只是……這段日子怕是要辛苦三小姐了。」

  「她辛苦今日,換得一生的榮華富貴,媛姐兒會衡量輕重。」

  「主子說得是。」

作者: kidchang    時間: 2018-6-27 01:17 PM

第九十九章 爬牆

  清晨鳥鳴,露珠凝結,在柔韌的草葉上滾動,朝霞暈染開,乾淨的陽光傾灑,驅散一切黑暗。

  「啊。」

  慕嫿站在書房門口,抬高手臂活動一二,呼吸早晨清晰的空氣,望著庭院中有著大大樹冠的槐樹發呆。

  「您又是一晚上沒睡?!」

  胖丫不滿的聲音從慕嫿身後飄過來,帶著幾分指責,更多是心疼,「您還提醒雲少爺仔細身體,不要熬夜,可您倒好,白天去草場那邊指點小姐們練習馬球,還要……還要折騰少爺們。」

  「什麼是折騰他們?」

  慕嫿申辯道:「明明是我贏了賭注,讓他們撿馬球,順便為楊柳她們牽馬,怎麼了?我看他們都挺開心的,何況我也沒少指點他們球技。」

  胖丫想到少年們痛並快樂著的鬱悶,也不得心道,好爽!

  「小姐,您又轉移話題?」

  慕嫿趁著胖丫發楞輕手輕腳的移開一段距離了,馬上將要穿過月亮門,誰知胖丫突然清醒過來,並且追了過來,慕嫿摸了摸鼻子,女孩子都像胖丫這般嘮叨嗎?

  她的耳朵又要受苦了。

  「您這要去哪?今日楊柳小姐有事,您不用過去指點她們馬球。」胖丫雙手插著腰,一臉嚴肅,不是她分不清主僕,或是仗著小姐好說話就簪越,不敬小姐,而是小姐實在是太過分了,「廚房燉著不燙,一會兒我給您端過來,您用了補湯後,必須去歇息睡覺。」

  「您已經熬了好幾天了,三天之中,連一個時辰都沒睡過。」

  「您的身子也不是鐵打的,不能這般沒日沒夜的操勞糟蹋。」

  胖丫更多是心疼,她卻幫不上小姐忙,甚至小姐在書房裡看書和繪製的地圖,她看都看不懂.

  以前還有雲少爺幫忙看著小姐,小姐總不好太過分,然最近兩日慕雲少爺總是出門,很忙碌的樣子,就算回到靜園,雲少爺也是一臉的疲倦,看著越發清瘦了。

  她不好把小姐的事情說給雲少爺聽。

  小姐私下裡提過一句,雲少爺怕是遇見不小的麻煩了。

  小姐整夜在書房忙碌,就是在幫雲少爺吧。雖然小姐什麼都不說,胖丫堅信小姐一定能幫上雲少爺。

  聽著胖丫碎碎叨叨的念著,慕嫿想到了夏五……真是不愧話嘮之名,她如何都想不到人不可貌相,明明是個憨厚沉默的少年,怎麼就那麼能說呢?

  開始她還覺得熏兒言過其實,可夏五陪著夏七一起來練習馬球後,很快展現出真實的本質,就連打馬球時,他的嘴也沒閒著,說得慕嫿都想把馬球砸到他的臉上,讓夏五閉嘴了。

  「好了,好了,我聽你的,都聽你的。」

  慕嫿舉手投降,「我肚子好餓哦,胖丫,吃了早膳,我就去補覺,以後我再也不熬夜了。」

  胖丫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去廚房準備膳食,這次一定要給小姐補一補。

  等到她走後,慕嫿再次抬頭看了眼槐樹,這株槐樹的樹冠有一下半延伸到隔壁的院落,隔壁應該是柳三郎家。

  最近不僅慕雲忙碌,慕嫿連著好幾日沒見到柳三郎了。

  柳三郎如同陳四郎一般在家裡溫書?

  慕嫿默默搖頭,柳三郎那雙自信的眸子好似突然憑空出現在眼前,他應該不是在讀書備考,肯定是圖謀不軌,不知在算計誰呢。

  「嗨,慕小姐。」

  慕嫿聽到熟悉的身影從槐樹上傳出來,向上看去,柳三郎就是爬樹也是儒雅的,一派君子風範,全無偷窺芳鄰的猥瑣。

  她是不是先驚叫一聲?

  柳三郎一翻身坐在槐樹粗大的樹丫上,撥開樹葉向下看去,正好把仰望的慕嫿看個清楚,這丫頭幾日不見,皮膚白了一些,也彷彿細膩了不少,顯得她更加漂亮。

  難怪他總能聽到宛城少年們議論慕嫿怕是宛城第一美人。

  只是慕嫿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此時隱隱浮現著血絲,明顯是熬夜所制。

  白天去打馬球,晚上還要熬夜,他有看到書房的燈光徹夜不熄,「你不是要做個女孩子嗎?又不科舉,用得上晚上還熬夜苦讀?」

  慕嫿都已經這麼強了,還在努力苦讀,這讓男人怎麼活?

  何況慕嫿明明長得很漂亮,只要稍稍施展魅力就能讓少年們或是少女們為她做事,可她從來沒有想過依靠算計任何人。

  「咦,你怎麼知道……」

  慕嫿吃驚指著柳三郎,「你偷窺我多久了?啊,你……你……」

  好有趣啊,柳三郎竟然有這樣的愛好嗎?

  她眼裡佯裝驚慌實則很感興趣的目光到底幾個意思?

  莫非她還想偷窺別人不成?

  柳三郎正色道:「你別想偏了,我最近讀書到深夜,總能看到你書房燭火。何況夏日炎炎,我喜歡在樹上讀書,所以也看到你在書房……忙碌繪製地圖。」

  「在樹上讀書?」

  慕嫿恍然大悟,難怪她總覺得槐樹上總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原來是柳三郎藏在樹上,不是她今日盯著槐樹看了很長時間,柳三郎怕是不會暴漏行蹤。

  柳三郎後背靠在樹幹上,篤定般問道:「慕小姐是在繪製西北地形圖?」

  什麼都瞞不過他!

  「三郎你比我二哥更適合做錦衣衛。」慕嫿從旁邊搬了個梯子,搭在樹幹上。

  柳三郎震驚於慕嫿搬梯子時動作麻利輕盈,沉重的梯子在她手中跟一根小草似的.

  「仰著頭同你說話,累得脖子疼。」

  「……」

  柳三郎很想說一句,你上來啊,樹上風景更好,有樹葉遮擋,曬不到,還很涼快,同慕嫿並肩靠在樹上的感覺……柳三郎突然意識到自己胡亂想些什麼,萬一惹毛了慕嫿,她直接把他從樹上踹下去怎麼辦?

  柳三郎默默順著梯子從樹上爬下來,淡淡的說道:「梯子就擺在這裡,以後來往方便,省得我還得解釋為何同錦衣衛司指揮使總是碰面,我和慕雲有很重要的事要一起處理。」

  說話時,柳三郎目光真誠且認真,看不出一點點的雜念。

  慕嫿沒多想,點頭道:「你不嫌棄麻煩就好。」

  有門不走,非要爬牆,柳三郎的愛好果然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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